五一二年深秋,即将进入寒冬的时候,彻底改变整个大陆的力量格局的决战,开始了。
在开战之初,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无论是卡敖奇王国,还是联起手来的蒙提塔和索菲恩,除了调集兵团倾尽所有的力量,将所能够征集的士兵全都送上前线之外,没有发生过任何摩擦。
很显然,无论是卡敖奇王国还是蒙提塔,都并不打算保存任何实力,因为他们已经将一切都压在了这场决战之中。
卡敖奇王国调集起了一支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军队,这支军队的数量,远不是最初众人所猜想的六十万人马,单单士兵的数量,就超过一百二十万之多。
而为了这次决战被征发的卡敖奇人,更是多达七百余万,这无疑是个空前绝后的庞大数字。
规模如此巨大的一支兵团,即便对于强盛得无可比拟的卡敖奇王国来说,同样也是难以承受的负担。
正因为如此,几乎每一个卡敖奇人,无论是前线准备着这最后决战的士兵们,还是身处后方的贵族们全都知道,如果这场战役无法在一两个月里面结束,卡敖奇王国将面临彻底的崩溃。
同卡敖奇人那数量庞大的军团比起来,联合起来的蒙提塔和索菲恩显得毫无胜算,蒙提塔几乎已经倾尽了所有力量,在前线手持着武器严阵以待的战士之中,老人、女人和十四岁以上的孩童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原本应该是主力的青年和壮年。
对于蒙提塔草原的子民来说,他们同样非常清楚,这一次将决定他们的生死存亡,正因为如此,几乎所有部族此刻就只剩下那些年轻的女子,还有小孩子,他们将是部族最后的希望,而其他所有人都已经上了战场。
原本遍布草原的牛羊,现在几乎根本就看不到,因为已经再也抽调不出人来放牧这些牛羊,更何况,每一个蒙提塔人都非常清楚,也许他们将再也用不着这些牛羊。
如果他们在这场最终的决战之中赢得了胜利,他们就再也用不着担忧草原上的狼群,再也不用恐惧那淹没和摧毁一切的风暴,他们将拥有广阔的土地,而那里和蒙提塔草原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
而一旦他们败了,卡敖奇兵团的铁蹄将彻底荡平蒙提塔草原上的一切,云中之城将在烈火之中焚烧崩毁,格兰特城将化为一片废墟。
无论是哪种结局,他们一直以来都看作是最为宝贵的财富的牛羊,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
没有人说得清到底有多少蒙提塔人走上了战场,因为占据相当数量的女人,只听从她们所在部族的指挥。
有人说,蒙提塔王国的士兵人数将近八十万,同样也有人说只有六十万左右,不过无论是哪个数字,对于这个草原国度来说,都是史无前例的,因为格兰特城最辉煌的时刻,也只不过有六十万人口。
和卡敖奇王国相比,这显然是一支严重缺乏武器的弱旅,除了拥有充足数量的弓箭之外,几乎两三个人共用一把弯刀,更别说那珍贵无比数量有限的炸雷了。
不过蒙提塔王国绝对无愧于马上王国之称,战马的数量倒是绰绰有余,而且因为任何一个蒙提塔草原的子民都是骑马的好手,所以尽管卡敖奇王国拥有一支史无前例的庞大兵团,但是在骑兵的数量上却处在了下风。
和全部动员起来的蒙提塔和卡敖奇王国不同,索菲恩王国的军队显得颇为渺小,除了只有数万的皇家骑士团,就只有一些临时征召起来的骑兵团,总数不过十万的索菲恩王国军团,怎么看都不像是奔赴一场决定整个大陆命运的战场。
这是由于古老的索菲恩因为过于安稳,所以平民百姓早已经将战争看作是不关自己的事情。
法兰妮女王虽然曾经颁布征召令,不过却遭到了几乎所有城市的反对,仅仅因为皇家骑士团的威严,和女王陛下之前所展露的那强硬无比的手腕,令隐藏在反对者背后的煽动者们不敢随意妄动,但是征召起来的这支兵团,显然根本无法拉上战场。
正因为如此,法兰妮女王只得听从杰瑞的劝告,让这支丝毫没有战斗力的大军守卫后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索菲恩王国虽然没有数量众多的军团,却拥有一支令卡敖奇王国感到震撼的魔法师大军。
这并非是魔法帝国时代的魔法兵团,因为组成这支大军的是一群真正的魔法师,这恐怕是魔法帝国灭亡之后,唯一的一次出动数量如此众多的魔法师。
再加上那和索菲恩大军同时前进、翱翔在蓝天之上的庞大的空中战舰群,所有这一切,都足以弥补索菲恩王国军团数量上的不足。
正因为如此,当卡敖奇王国得知这样一支军团,正朝着奇斯拉山脉开拔而来的时候,无论是统帅部还是参谋部,都感到异常恐慌,他们不得不分出六分之一的兵力,增援西面战线,而统领这支军团的,正是当初在胜利日祭奠之上,和凯特进行决斗的骑士雷尔塔。
虽然拥有十倍的兵力上的优势,不过卡敖奇人仍旧感到难以安心,毕竟在刚刚过去的那一年之中,索菲恩人给予了他们太多的震撼、崇敬和恐惧。
正因为如此,另一支将近十万人马的庞大兵团,驻扎在靠近西面边境的几个郡省之中,他们的职责是随时增援有可能遭到挫败的西线战场。
这已经是卡敖奇王国所能够拿出来的所有兵力,因为他们真正担心的敌人,仍旧来自东方。
数量超过八十万人的庞大军团,集结在安德要塞附近的几个郡省之中,为了保险起见,统帅部几乎随时都有十几个魔法师聚集在一起,察探着四周数千公里的土地之上,是否有巨大的魔法能量正在聚集。
没有一个卡敖奇人会忘记,那曾经笼罩住方圆千里土地的神奇而又强大的「精神风暴」,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神级禁咒的存在,而在此之后,每一个将数量庞大的军团集结在一起的将领,都会因为无比的担忧而失眠,那个令他们噩梦连连的罪魁祸首,正是那奇迹一般的「精神风暴」。
因此,无论是海格埃洛还是荷科尔斯三世,都只能小心翼翼。
虽然支撑这个魔法阵一下子占用了三十位实力高超的魔法师,但是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一种浪费,即便连科比李奥、德雷刻丝这样实力高绝的超凡人物,也认为这是最为妥当的布置。
同样也是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猜想,这一次双方将有可能用禁咒来决定胜负,因此无论是卡敖奇还是蒙提塔,都不敢将大量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在禁咒威胁之下,聚集在一起的庞大兵团,无疑是最为脆弱而又显眼的目标。
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能够轻易跨越那巨大山脉的空中舰队的出现,几个世纪以来,一直被当作是天堑的那道巨大的山脉,以及始终被看作是至关重要的要害的安德要塞,失去了往日的光采。
这座要塞仍旧只有一万士兵驻扎在那里,在以往,这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时之间,仿佛每一个人都忘却了这座要塞曾经拥有的卓然地位和重要性,甚至有不少人将这座要塞看成是一座坟墓,一座只会令无数人葬身于此的巨大坟场。
在众人想象之中,无论是空中舰队还是地面之上的炸雷,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将那座曾经固若金汤的要塞夷为平地,更别说在禁咒攻击下,它更是不堪一击。
此刻,没有一个卡敖奇人愿意驻扎在这个死亡之地,同样也没有一个卡敖奇人愿意冲出安德要塞,进入蒙提塔草原,因为在他们眼中,那同样意味着死亡和毁灭。
几乎所有卡敖奇人都将西南边的费尔提兰王国,看作是真正的突破口。
每一个卡敖奇人从高高在上的将军到普通的士兵,都将那些被驱赶上前线的费尔提兰人,看作是阻挡蒙提塔人强大无比的第一波攻击的巨大盾牌。
卡敖奇人无不等待着能够抓住蒙提塔人全力出击之后,那一刹那间显露出来的空隙,致命而又准确的一击,将蒙提塔人的军团分割开来,用如同潮水一般的卡敖奇大军,将敌人彻底淹没,这显然是最可靠、同时也是最有效的战略。
这是一种几乎不可能发生差错的战略,因为蒙提塔那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天然阻挡,这里是一马平川的广阔土地,正适合这种简单而又直接的攻击方式。
不过,这个原本完全能够成功的计策,随着一个神秘的人物来到云中之城,而彻底破灭。
事实上,即便是希茜莉亚也绝对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云中之城居然迎来了这样一位贵宾。
他突然间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就仿佛闲庭信步一般闯过了重重防线,就连希茜莉亚这样实力高超的大魔导士,也感到骇异莫名,因为格兰特周围一百公里之内,早已经笼罩在重重魔法的监视之下,除非能够像克丽丝那样施展任意传送的魔法,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跨越重重的阻拦来到这里。
不过,即便是克丽丝,也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进入到云中之城。
将四周团团笼罩住的监测魔法,对于任何比漂浮术和召唤火球散发出的魔法波动稍微多一点的魔法,都立刻能够找寻出来。
正因为如此,希茜莉亚越发感到骇异和惊疑,不过她同样也立刻能够确认,前来拜访的这位贵客,显然并没有怀着某种恶意,要不然,以他能够轻松潜入这里的能力,同样也应该有把握给予任何人致命一击。
「尊贵的客人,欢迎您来到云中之城,我很想知道您的来意。」希茜莉亚对那个陌生人说道。
此刻房间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希茜莉亚几乎已经确信,这个陌生人已经等候了很久,才选择这个时候来拜访她,这同样也令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尊敬的王后陛下,您用不着对我如此防备,我先来进行一下自我介绍,也许您听说过我的名字,只不过我一直以来并不曾令您太过注意。」
那个陌生人轻轻揭开斗篷的帽沿,露出一张显得颇为英俊的面容,他的年纪应该在四十岁左右,不过因为保养得非常好的原因,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皱纹。
「我的名字叫由德士.因塞杰恩特,如果我未曾来到云中之城的话,我们将非常不幸地在战场之上相遇,更不幸的是,我们将不得不令原本没有丝毫仇怨的蒙提塔人和费尔提兰人,流血厮杀。」
这位陌生人的自我介绍,确实令大魔导士希茜莉亚吓了一跳。
她绝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突然来访的神秘贵宾,居然正是那从来不被人提起的六大魔导士之中的最后一位。
此刻希茜莉亚才知道,任何一个能够成为大魔导士的人物,都绝不简单,由德士能够轻而易举到达这里,单单这份本事,就足以令其他人感到震撼。
「您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希茜莉亚试探着问道,不过她并不认为由德士会说出自己的秘密。
出乎希茜莉亚预料之外的是,那个神秘来客居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谜底。
只见他朝着一张桌子走去,并且令人感到诡异莫名地穿过了那张桌子,来到了桌子的正中央,他的上半身体仿佛被放置在桌子之上一般,那副样子不仅诡异,甚至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希茜莉亚看到此情此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倒并不是因为大多数幻影并没有什么威力,毕竟她同样拥有一种强大无比的幻影分身攻击魔法,那几乎已经是她的杀手绝招,而是因为对方既然肯暴露自己的秘密,就应该不会有太多恶意。
突然间那个拜访者将身体转向了门口,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没有想到,我虽然能够躲过其他任何人的视线,却仍旧无法逃脱那两个索菲恩人的眼睛。」
话音刚落,恩莱科和克丽丝已经闯进了房间,恩莱科的神情之中显然有些慌张,反倒是克丽丝平静异常。
「我说吧,希茜莉亚肯定不会束手无策,她的本领再低微,至少也是个大魔导士,没有可能连抵挡一下的能力也没有。」那刺耳的说话声,正是来自长公主殿下之口。
「这位是费尔提兰王国的大魔导士由德士.因塞杰恩特先生。」希茜莉亚连忙介绍道。
「那个投降卡敖奇王国、因此而获得大魔导士封号的家伙?」克丽丝首先说道,显然她丝毫不打算给予这位神秘客人以任何礼遇。
出乎人预料之外的是,由德士仿佛根本就不为所动,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竟然微微点了点头,仿佛承认了克丽丝对于他的看法。
「克丽丝长公主殿下所说的一点没错,当年我确实让费尔提兰王国的民众顺从卡敖奇的统治,这确实令我拥有了卖国贼的头衔,对此,我从来不加以否认。」由德士微笑着说道。
「那么这一次,你是来出卖你的盟友卡敖奇王国的了?」克丽丝直截了当地问道。
「长公主殿下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和费尔提兰王国的民众,将不再听从卡敖奇人的摆布。」那位神秘来访的大魔导士,同样直截了当地说道。
「为什么你会这样选择?从现在的局面看来,无论如何卡敖奇王国都占尽优势,他们的兵力雄厚,拥有着踏平蒙提塔草原的实力,也许你只是担心自己会成为被牺牲的诱饵,和挡在最前面的盾牌。」克丽丝毫不留情地问道。
「为什么长公主殿下不认为,我已经对蒙提塔和索菲恩的胜利确信无疑?」那位来自费尔提兰的大魔导士悠然说道。
「我情愿相信你在我的面前说这番话,等到回去之后面对卡敖奇人的时候,又会宣称,你已经看到卡敖奇王国的旗帜,高高飘扬在云中之城的顶端。」克丽丝不为所动地说道。
「长公主殿下显然误会我了,我并非是您口中的那个摇摆不定的人物。」那位神秘的来访者思索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我可以告诉各位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和我所拥有的能力有关。」
由德士的话,显然令包括克丽丝在内的所有人都非常感兴趣,事实上,几乎每一个魔法师都曾经暗中猜测,这个拥有大魔导士的称号的家伙,到底拥有着什么样的实力和能力。
眼前这个家伙几乎就是一团谜,除了他那糟糕的受人唾弃的名声,根本无人知道他的底细,而现在从他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实力看来,这个家伙确实拥有着能够比拟其他几位大魔导士的能力。
「和纳加、科比李奥以及您尊敬的王后陛下比起来,我所拥有的力量,显然并不适合用于面对面的战斗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莱丁王国的恭塔古有些相似,我们所擅长的能力,全都只能够作些阴暗卑劣的工作。
「恭塔古所拥有的,是操纵精神和灵魂的能力,他依靠这种力量,替那个令人忧郁的组织工作,而我所拥有的却是所有魔法之中,最被人看不上眼的操纵光和影的力量,想必任何一个魔法师都多多少少会一两手幻术,不过恐怕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魔法师愿意花费大量的精力,去研究这种虚幻的没有实际力量的魔法。」
对于由德士所说的话,希茜莉亚显然没有多少感触,不过恩莱科和克丽丝显然已经有些明白过来。
「很多真正有用的魔法往往并不起眼,但是它们一旦被恰当地加以运用,便能够创造出奇迹。」恩莱科神情严肃地说道。
「果然不愧为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天才之一,我花费了整整二十年时间,才看透这个道理。」由德士悠然说道:「能够任意操纵光,这令我拥有了窥视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的能力,值得庆幸的是,我并非是一个彻底堕落的下流胚,更对女人的躯体没有什么兴趣。」由德士笑了笑说道,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两位女士的警觉,甚至连克丽丝也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不过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我绝对不可能同时关注几个人,因此挑选最为有用的人物作为窥探的目标,将是最正确的选择。
「而无论是我、还是我所拥有的费尔提兰王国,都无意争夺大陆之上最强的桂冠,我甚至并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能力,甚至连我的存在都一无所知,就更好不过了。
「正因为如此,我并不打算将哪位皇帝和国王当作窥探的目标,我同样也不在意将军们的决策和谋略,因为那对于我来说丝毫没有用处,我根本就不打算和任何人为敌。
「在我未曾得知克丽丝长公主殿下的威名和强大之前,唯一能够令我产生兴趣的,就只有卡敖奇王国的大主祭梅龙。
「梅龙能够看透未来,而未来对于我显然拥有着绝对的诱惑力,我从来没有打算过和任何人以力相抗,因此和胜利者站在一起,便成为了我唯一的选择,而能够事先知道胜利者是谁的,在这个世界之上,恐怕就只有大主祭梅龙一个人是我所能够窥探的。
「除了他之外,身处于神殿之中的那位精灵大长老,以及另外一位近乎于神灵一般的人物,则并非是我的力量所能够窥探。」
说到这里,那位大魔导士瞥了恩莱科一眼,又加了一句,「事实上,我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面,同样也无法窥探有关您的一切,您的身边经常笼罩着某种强大无比的力量,那种力量显然并非来自人间。」
无论是恩莱科还是克丽丝,自然明白由德士的意思,显然正是那个邪恶魔物,阻挡住了这个家伙所拥有的那双喜欢窥探的眼睛。
「我经常窥探梅龙,事实上,梅龙从来不愿意向任何人泄漏有关未来的信息,只有我能够得知一切,正因为如此,我知道卡敖奇人将轻而易举地平定费尔提兰的叛乱,同样也知道费尔提兰在卡敖奇人的统治之下,至少能够度过一段平安而且颇为繁荣的岁月。
「因此,我极力让费尔提兰的平民不去反抗卡敖奇人的统治,同样也想方设法令卡敖奇王国的统治,尽可能运用比较温和的手段,来控制费尔提兰的局势。
「同样我也早已经从梅龙那里得到预示,卡敖奇王国绝对不可能在这场战争之中获取胜利,而且预示之中,也没有提到费尔提兰王国将受到波及毁灭在战火之中,正因为如此,我自然选择和胜利者站在一起。
「也许我的到来,同样早已经在梅龙的预测之中,也许冥冥之中,诸神已经作出了极为巧妙的安排,他们令我拥有窥探一切的力量,又令我通过大主祭梅龙的眼睛,看到了未来的一切。
「正是这一切令我此刻站在这里,用我所偷窥到的未来,来决定未来的命运,也许这便是梅龙大主祭经常说的,智慧之神总是不时地在时间的车轮前面放置一些导轨,令时间的车轮能够顺利地按照预定的轨迹缓缓而行。」
由德士所说的一切,令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每一个人感到无限感慨,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无疑都是他所说的那段导轨的一部分。
希茜莉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她在卡敖奇王国,得到大主祭梅龙意外指点的情景。
现在想来,大主祭梅龙并非对于自己拥有着特殊的好感,他只是尽着自己的义务,在时间的车轮前面安插了一段导轨而已。
而恩莱科则毫无疑问感觉到,自己好像一直被紧紧捆绑在那个时间的车轮之上一般,每一次车轮辗压而过,都令他惊吓出一身冷汗。
即便像克丽丝这样只注重现实、神经极其大条的人物,都仿佛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命运的愚弄,也许一切原本就是事先安排好的,这种感觉当初她在智慧神殿之上,从那场令她愤怒痛恨的极度快乐之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拥有。
说实在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之上有什么是她最想要毁灭的话,既不是恩莱科,也不是那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邪恶的魔物,而是安排这一切的、那个号称最具有智慧的神灵。
如果能够做得到的话,克丽丝倒是很有兴趣,将智慧之神爱塔罗坦思卡特从神界之中揪出来暴打一顿,然后扔到解剖台上做成标本。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希茜莉亚首先问道:「您如何能够保证,您所提议的联盟,并非是费尔提兰王国和卡敖奇王国之间制订的一项策略?也许此刻,卡敖奇和费尔提兰的联军,正在前往这里的途中。」
对于希茜莉亚的质问,由德士显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平静地说道:「我能够给予你们各位的礼物,除了正制约和监视我们的卡敖奇军团的毁灭之外,还有便是我多年研究获得的成果。
「我从来不打算用这种力量来使得自己在战场之上战无不胜,不过你们如何运用这种力量,就不归我管了,更何况拥有了这种力量,以各位的实力,自然能够研究出如何防止被我的力量所窥探,互相之间的信任,是合作最重要的一环。」
对于这位大魔导士如此慷慨的提议,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颇为惊讶,如果真的拥有能够轻而易举窥探一切的能力,那岂不就像是那高高在上,能够知晓一切,能够看透万事万物的诸神?
谁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如此重要的发现?就连不太愿意怀疑别人诚意的恩莱科,都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阁下的这份礼物实在是太丰厚了一些,我甚至想象不出,能够给予您何种回报才能够显得合理和妥当。」大魔导士希茜莉亚说道,她的内心之中充满了疑问和怀疑。
「王后陛下根本就用不着为了这件事情而感到费心,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回报,无限的生命对于您来说,也许是一种无奈和痛苦,不过对于我这个只喜欢躲藏在某个阴暗角落,窥探这个世界之中各种各样有趣事情的人来说,也许是一件不错的礼物。
「更何况,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长公主殿下和恩莱科先生,迟早也会找到这种能力,这种能力对于诸神来说并非是什么秘密,因此十有八九已经被智慧之神灌输入了他亲手创造的、那个金属生命体的脑子里面。
「两位拥有着几乎无限的时间,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这个不起眼却异常有用的能力,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两位同样也会发现我的存在。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被认为是某种威胁,或者仅仅只是被某位当作是一种可供研究的对象,以我并不适合与别人对敌的能力,我恐怕连逃跑都作不到。」那个大魔导士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番话,倒是颇得到希茜莉亚和恩莱科的认同,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克丽丝正是这样一个人物,如果她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她所不知道的永生不死的人物,十有八九会抓回来好好研究一番。
至于克丽丝,则已经将主意打到了那个金属小东西的头上。
最近所发生的那一连串的事情,令她几乎忘记了从金属小东西那里,挖掘一些有用东西的念头。
现在想来,当初如果拥有这样的力量,也就不会被希茜莉亚蒙蔽,而迟迟不知道纳加和乔已经遭到暗杀,更不会让那几个像跳蚤一样的家伙有机可乘,弄得索菲恩王国一团乌烟瘴气。
不过反过来,克丽丝又想到如果当初她回到索菲恩,也许那些家伙就会收敛自己,而不会像最后那样轰轰烈烈将一切彻底解决。
说实在的,如果要让她选择的话,克丽丝倒是情愿选择现在这种干脆的结果,至少她绝对会为杀死那三只蟑螂而兴奋不已,她早就渴望着名正言顺地除掉他们之中的两个了。
「难道您的盟友始终不知道您所拥有的这种能力?」希茜莉亚突然间问道。
由德士看了希茜莉亚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狡诈的微笑:「您会向您想要对付的人物,展现您所有的实力吗?而拥有着大魔导士力量的您应该非常清楚,想要让其他魔法师感到震惊,并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情,更用不着施展出最强的力量。」
这又是一番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承认的大实话,因为在这间屋子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拥有着远远超越普通魔法师的力量,那些在其他魔法师看来简直就是无比伟大的奇迹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仅仅只是一点小花招而已。
「好吧,那么请您告诉我您的计画。您来到这里之前,想必已经拥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够窥探一切的您,肯定对于卡敖奇人的布置了如指掌,对于他们的布置之中的致命弱点,您想必早有研究。」希茜莉亚缓缓说道。
「很高兴,王后陛下终于接受了我的友谊,我们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也许各位能够对这个计画给予一些补充,毕竟制订计画一向都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由德士微笑着说道。
恩莱科总算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存在,像克丽丝这样精神不正常的怪胎,并非仅仅只有一个,像那个魔物莫斯特一样拥有着恶劣趣味的家伙,同样存在,随着对于那位来自费尔提兰王国的大魔导士的了解,恩莱科越发感到这个家伙恶心的令人作呕。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窥探就是他最大的爱好,这个家伙当年挑选研究方向的时候,就是为了这个令人难以理解的目标,而选择了几乎没有人愿意研究的领域,同样也是为了能够继续他的乐趣,这个家伙将自己变成了不死之躯。
恩莱科相信,那些魔法皇帝们曾经感受过的忧愁和苦闷,将永远不会降临到这个家伙身上,因为这个家伙简直就和克丽丝一样疯狂。
恩莱科甚至相信,那个邪恶魔物莫斯特,如果知道有这样一个家伙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肯定会感到非常高兴,他们俩十有八九能够成为亲密的好友,因为他们显然拥有着同样恶劣而又邪恶的喜好。
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之上,居然拥有着两位窥探之神存在,恩莱科便感到天地间一片黑暗,也许地狱从来都不是什么可怕的所在。
虽然极度不喜欢这个讨厌的家伙,不过恩莱科不得不承认,他所拥有的能力非常有用,这种能力用起来之方便,甚至丝毫不在当初拥有那枚灵魂戒指之时,施展灵魂之眼的作用之下。
用那无所不在的窥探之眼,卡敖奇人的一举一动,几乎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卡敖奇军团的调动和布置,对于他已经没有丝毫秘密可言,恩莱科甚至打算窥探一下卡敖奇王国的统帅部,直接从他们的作战计画之中,获得有用的情报。
只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卡敖奇王国统帅部藏身的所在,这也许是窥探之眼唯一的弱点所在。
不过这还不是恩莱科最大的发现,真正重要的发现是,他在一个意外的情况下,发现了一种极其有效的作战方式,虽然仅仅只是一刹那间,恩莱科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那传说之中的神魔大战之中,他仿佛化身为魔族之中的一员,正操纵着妖精们指挥着数量庞大的人类兵团,朝着神族军队杀去。
能够俯视一切,看清一切的窥探之眼,和魔族当年创造出来的最有效的武器--妖精一族,两者的结合,令那神魔大战之后湮灭失传的战术重现于人间,而此刻希茜莉亚正费尽心机,为这种古老的战术寻找着一个合适的试验目标。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此刻显得有些败落,青草已经失去了夏季之时的那种浓绿,叶片显得有些发黄,虽然蒙提塔草原的大地,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一样,在雨季吸足了水分,但是那些青草仿佛也已经知道,它们即将渡过一个严寒缺水的冬季,因此尽可能地减少了对水分的吸收。
这是蒙提塔草原的植物寻求生存的本能,在一片蔫垂的草地之上,只有那些锦刺显得异样精神,它们那尖利的细刺红艳艳的,远远看去,就仿佛一株株血色的珊瑚散落在草丛之中。
蒙提塔人对于这些长满纤细利刺的植物,并没有多少好感。
他们将这些红色的植物称作为地狱之火,因为在蒙提塔人的眼里,这些这些狰狞丑陋的细刺之上那鲜艳的红色,是几个世纪以来,倒在这片土地之上的蒙提塔人的鲜血所染红的。
在这片茂盛的锦刺丛不远的地方,有一道环形的高耸的山脉,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这道巨大无比的山脉散发出隐隐金属光泽,和其他任何一座山脉不同,这座巨大的山脉,就仿佛是一道城墙一般没有向四外伸延支脉,它就这样突然间拔地而起,横亘于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
山脉的外侧壁立陡峭,山崖光滑平整得如同是镜子一般,和其他山脉另一个不同之处便是,这座山脉根本就没有连绵起伏的山峰和低谷,这座奇特无比的山脉顶部,除了那如同狼牙犬齿锋利交错的一座座细碎尖峰之外,远远看去几乎是一条直线。
那高达两千余米壁立的山崖,令任何人都难以凭借自己的体力翻越过它,这便是魔法帝国时代最为伟大的建筑奇迹。
在这座山脉的远端,在那丛丛血一般红的锦刺的围拢之中,建造着一座气势恢宏的要塞。
这座要塞一道细长而又狭小,看上去非常不合比例的大门,大门上方六座巨大的转盘,吊挂着三副铁制的栅栏闸门。
每一道闸门都至少有二十余吨重,被这三道闸门封锁住,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从这里通过,同样也从来没有人妄想过攻破两边的城墙,城墙最厚的地方厚达一百多米,高达三十米的城墙最上端,仍旧有六十多米的厚度,在这里能够轻而易举的令一支千人队列站在其上。
这便是卡敖奇人曾经引以为傲的安德要塞,而蒙提塔人则给了这座要塞另外一个名字--地狱之门。
在几个世纪里面,几乎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样一座要塞有可能被刀剑和士兵攻破,除非动用禁咒魔法,其他任何魔法力量同样也难以将它摧毁。
但是当翱翔在空中的飞舟,能够轻而易举地跨越这原本犹如天堑一般的防御壁垒,这座要塞仿佛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原有的价值,虽然驻扎在要塞之中的那一万精锐并没有被抽调走,不过即便这些士兵们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丰采,他们甚至感到自己仿佛在守护着一座遗迹。
没有哪个卡敖奇人会想到,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居然会在这里吹奏起第一声进攻的号角。
和往日一样,一队刚刚巡逻归来的骑兵,正缓缓地通过那道狭窄的城门,在天空之中,一艘卡敖奇人用来巡逻的空中战舰正飞向远方,空中战舰之上的那个魔法师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不过和往常一样,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任何魔法师聚集强大的魔法能量的迹象,同样,要塞外面也没有爆裂弹散发出来的魔法波动。
而空中同样也没有蒙提塔人的空中舰队正突袭而来的迹象,甚至连以往总是能够看到的讨厌鹞鹰,此刻也无影无踪。
和其他魔法师一样,他感到异常奇怪,最近蒙提塔人显得有些异常,以往被他们当作是眼睛的鹞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了,难道蒙提塔人不再依赖这种他们运用了几个世纪的侦察方式。
虽然充满了疑问,不过这艘巡逻舰,仍旧和以往一样平静地行驶在预定的航线之上。
但是就在那位魔法师的视线所没有看到的地方,就在那座高耸的壁立的山崖之上,就仿佛是数百只壁虎一般,紧紧地贴着一群身上披着细密鳞片、身材看上去婀娜多姿、脸庞妩媚娇艳的奇特生物。
而统帅她们的,却是一个身穿着土黄色外套的少年。
没有丝毫言语,因为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够依靠精神上的联系,准确无误地传递消息,这种精神上的联系,甚至那一百多双眼睛都联成了一个根本没有死角的整体。
不过所有的眼睛加起来,也根本比不上其中的一双眼睛,此时此刻,这双眼睛正毫无阻挡地扫视着整个营地,没有一个角落对于这双眼睛来说是无法看到的死角,同样也没有一样东西能够阻挡这双眼睛的搜索。
当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从地平线上消失,当黑暗笼罩大地,当整座要塞除了那一根根火把,只有火把照亮的所在,那些妖精一族悄无声息地朝着要塞的边缘缓缓移动。
站在城墙之上的那些士兵,几乎在瞬息之间被彻底地控制住,他们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看到第一步已经完成,恩莱科轻轻一跃跳上了要塞的城头,他缓缓地舒展开双臂,吟诵起那神秘而又冗长的咒文。
而与此同时,那些妖精一族如同闪电一般朝下方的营地冲去,她们最为强悍有力的武器,并非是那锋锐的利爪和沾染着剧毒的牙齿,而是创造她们的魔族赋予她们的那特殊天赋--精神控制。
突然间,天空之中的星辰和那微弱黯淡的新月,被一团黑暗所吞没。
那些火把也仿佛被吞噬一般,一片接着一片熄灭,天地间的一切都化为一片漆黑。
施展完这很久以来没有再一次使用过的「黑暗旌旗」,恩莱科对于自己的成绩感到非常满意,「黑暗旌旗」甚至能够蒙蔽住那几乎无可阻挡的窥视之眼。
当黑暗刚刚笼罩要塞的那一瞬间,四处传来一片惊呼之声,但是仅仅只是过了片刻,一切都归于平静。
当黑暗渐渐散去,当皎洁的月光再一次洒在这座恢宏的要塞之上,这里已经只剩下他和那些妖精,除此之外,便是一群被剥夺了意志和思想的人类躯体。
决定命运的最后一战,就在这一片漆黑和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揭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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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下面一片漆黑,黑暗使我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虽然我实在是睡不着,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勉强自己合上双眼。
可能是因为今天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吧!
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不眠之夜,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种微弱的轻响声,自椭圆形沙龙的方向传出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侧耳倾听着那种声音。
听起来,那仿佛是人走路时发出的声音,但又有些不像,因为那种声音实在是太轻微了,世界上应该没几个人能发出那样轻微的脚步声。
我立刻就睁开双眼,伸手抓住放置在身旁的重型军用手枪。
有时候我真恨自己,听觉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变的这样敏锐,搞的自己连觉也睡不好,看来,以后只能服用镇静剂来帮助睡眠了。
但即使能睡着,多半也还是会做噩梦,与其那样,还不如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不由自主地又叹了口气,拍了拍身旁熟睡的夜莺,轻声道:「喂,小鸟,你听到什么响动声没有?」
她似乎已经睡糊涂了,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半夜请不要鬼叫。」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就连一只妖怪鸟都这么贪睡,作为一只袖珍宠物,居然敢不听主人的命令,真应该把她多关进行李箱几次。
恐怕还是要靠自己来解决,那声音究竟是什么鬼玩意……
我握住那柄军用手枪,匍匐在地上,自床下的中心位置往旁边的床沿附近,仔细听着从黑暗中传出来的声音。
逐渐地,那种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似乎真的是脚步声,最后在床的旁边消失了,我的眼睛透过黑暗,看到了一双人腿。
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别人房间中吓唬人?
假如换成两个月以前,恐怕我已经被吓的动也不敢动一下了,但可能是这两个月经历了太多事,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我隐约能从那个人的腿部动作,猜测出到那个人似乎弯下了腰。
接着,我立刻听见「咯」的一下脆响声,极像是硬物碰撞的声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崩了牙的声音。
听到这种声音,我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蓦地搞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靠近床沿的位置,将手从下探到外面床沿的边上,又算准了我和那个人之间的距离,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军用手枪顶在了他的心脏位置。
紧接着,我从床下面钻出来,只见在黑暗中耸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即使不用猜,也能猜出这家伙是谁!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来,在黑暗中笑道:「Kamijo先生,真是好兴致啊,这么晚都不睡啊,跑到别人的房间里来做什么?」
我又对床底下叫道:「夜羽,别再睡了,你去把电灯打开。」
那只夜莺显然已经睡糊涂了,迷迷糊糊地从床底下飞了出来,在黑暗中绕了一圈,居然真的飞到墙壁一角,把寝室的灯打开了。
刹那间,室内变的一片通亮,吊灯散发出柔和的灯光。
来人果然是Kamijo。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面色比平时还要苍白,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
我立刻呆了呆,忽然发现他和往常显得很不同。
他平时贵族般的优雅风度几乎消失了一大半,眉宇间不带一丝笑容,表情异常,变的像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奇怪,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难道是受了什么打击吗?
我不由得感到惊讶,随即戏谑地笑道:「别动,慢慢坐下来,坐到床沿上去,我早知道你会来,吸血鬼的手法也太拙劣了,每次都用来这一套。」
Kamijo竟然也真的马上坐了下去,面色比我刚才初见他时还要凝重。
他看起来异常紧张,面部表情也因此而显得很僵硬。
现在虽然是夜晚,但在柔和的吊灯灯光下,寝室显得比白天更要瑰丽而气派,寝室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上那清淡柔和的螺旋形曲线和花纹,更让寝室里的气氛舒缓。
似乎是受到环境影响,他满脸的紧张逐渐消退了一些,人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该隐,你的手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Kamijo。我盯着Kamijo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些东西,边观察边道:「明知道我不会说,你还问什么。」
Kamijo直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始终都很复杂,像是一直在沉思着某些事。
这以前,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表情如此复杂过,在我的印象当中,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风度,有种放浪的贵族气质,如今却显得异常严肃。
还是先杀了他再说吧,免得夜长梦多……
究竟要不要动手,我还有一丝犹豫,因为我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必须向他问清楚。
所以,我并没有立刻开枪,只是警告道:「我有些话要问你,现在不会开枪,但只要你动一下,子弹会立刻射穿你的心脏。」
Kamijo笑笑道:「这样的夜晚正适合交谈,我也有些话要问你。」
他几时变的这么好说话了,今天的气氛还真是怪异啊。
我迟疑了一下,很快就道:「你先回答了我的话,其他的以后再说。」
「你想知道什么?」
「Kamijo,你是否知道吸血鬼始祖该隐的事?」我仔细沉思着,过了一段时间才问道。
Kamijo「哦」了一声,立刻听懂我问的话是什么意思,马上就回道:「那些事你可以直接去看圣经,里面说的都已经很明白了。」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其他事。」
他从一开始,脸就是半垂着,这时缓缓地抬起头,青白的面色显得异样恐怖。
他的面孔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脸上带着焦虑和不安,眼底藏着一丝惊悚,双手也紧紧地交握在一起,看上去简直像是快崩溃了,即使我以前从没见过他,恐怕也能马上看出来,这个人内心深处必定藏着很深的恐惧。
我忍不住问道:「Kamijo,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他凄厉地笑了一下,忽然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道:「你自己看。」
我怔了怔,视线不由自主地挪了下去。
下一秒钟,我立刻就呆住了,顿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随意一扫,我就已经看到,在他的胸膛上有个可怖的血洞,从前胸穿透到后胸。
血洞边缘的皮肉已经翻转发白,露出附近的骨胳,中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黑色,就像是血液凝结后的颜色,虽然血洞现在已经不再流血,看起来,却比仍在淌着血的伤口更可怕。
那个血洞其实并不只是一个,而是由五个指甲粗的血孔聚拢在一起造成的,看的越仔细,就越让人心中发寒,我只不过是瞥了一眼,立刻就全身毛骨悚然。
真难以想象,这样的伤口竟然会出现在人身上!这样的伤口,只要看了一眼,就绝对不会再想看第二眼,如果是其他人看了,恐怕会连着做上几个月的噩梦。
我马上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一时之间甚至说不出话来。
这伤口,难道是我当时造成的……
我又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那个时候,我怀着紧张的心情,看Kamijo和魔风大叔打斗,心中异常的焦急,却根本帮不上忙,因为他们移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甚至连看也只能勉强看清楚,更无法插手进去,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直到后来,思绪渐渐地紊乱,像是突然被其他思想占据了大脑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就偷袭了Kamijo,指甲也不知从何时起变的奇长,半透明的指甲足有六十公分,锋锐无比,右手的五根指甲深深刺进了Kamijo的胸口,从后胸直穿过前胸。
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又看了一眼Kamijo胸前的血洞,可以肯定一点,造成他胸前这个血洞的人一定是我。
Kamijo并没有立刻穿上上衣,也没有意思遮挡住胸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洞,反而用手掩着脸,大笑了起来。
「该隐,这可不只是带在身上好看而已,这个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了,但却一直无法愈合。
「当胸口被刺穿的一瞬间,随后而来的那股强烈的剧痛一直都没有消失,时时刻刻,每分每秒,这伤口都一直维持着当时的剧痛,我必须时刻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即使我是比人类强大的血族,长久带着这样一个伤口,也迟早会有忍受不了一天。」
他突然停止大笑,面色有些悲哀的凝视着我,缓缓地道:「这就是能出现在阳光下的代价。」
听到他的话,我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住了。
陡然间,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为何在宴会上Kamijo看到我受伤的手后,会立刻脸色大变,满脸恐惧,像见鬼一样一样的逃走了。
为了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我拿着枪,一直把枪口对准他,然后朝后面退去。
在距离床不远处的精致圆桌上,放着水果,水果旁边有把水果刀,在退到圆桌旁边之后,我迅速从桌子上拿起那柄水果刀,猛地朝自己的手腕上刺下。
几乎是同时,当我感觉到一阵剧痛的时候,我看到Kamijo的面色突然一变,他本来就很苍白的面色变的更加苍白,他仿佛也感觉到了和我相同的痛楚。
我用手捂着脸,失常地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Kamijo,看来我们两个已经变成连体婴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Kamijo冷哼了一声,脸色十分不好看。
「对你来说当然不好笑,真对不起。」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Kamijo,我想你一定也不知道吧,因为情绪不太稳定,我习惯了不眠之夜,也早已习惯了注射抑制精神类的药品,最近又总是被怪物袭击,总是弄的自己全身是伤。
「被这些痛苦折磨的时候,我总是想,神啊,不要总是让我一个人痛苦,如果有人能和我一同分享这种感受就好了,现在,终于实现了这个梦想。」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轻狂地大笑道:「那种感受,是不是很快乐?我其实很没有攻击性,如果不是你先来找我的麻烦,即使你是吸血鬼也和我毫无关系,我绝对不会主动去攻击你,但你一直以来都在找我的麻烦。
「在我看来,你胸前的伤口,根本就是自找的。」
我走近两步,将枪口抵在他的心脏位置,很恨地道:「不管是什么人,被逼急了也会发火,谁会忍受得了无止无休的被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纠缠?只不过是我比较有教养,又很柔和,所以能避开的麻烦都尽量避开。如果避不开,还不如自己先动手,把麻烦通通解决掉。」
Kamijo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还要回东京,就最好也小心点。」
我把刚才从桌上拿来的水果刀顺手仍到床上,牢牢地盯着Kamijo。
「为什么?」
「上次被你击伤后,由于太气愤,我一时未加考虑,就在众多血族和妖魔群里散播了一个传言,称血族的始祖该隐已经在你身上复活,凡喝了你血的人,都能获得永生,得到吸血鬼始祖该隐强大的力量。」
Kamijo挪动了一下手臂,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妖异而邪恶的神情:「事已至此,可能已经流传的差不多了吧。」
「这么荒谬的事,有谁会相信?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我一下子僵住了,过了好一阵子才能勉强笑出来。
虽然表面上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但我明白这绝对不是好玩的。
两个月前,我初到东京时就被一大群吸血鬼袭击,虽然那些吸血鬼和魔风大叔、Kamijo这类人比起来只是末流,但是我仍然应对不了,险些被他们杀死。
假如他真的散播出去那样的话,我一回东京,恐怕就没有活路了!
对于妖魔和怪物来说,杀人估计比切豆腐更要容易,如果杀死一个人,吸了他的血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可能没有谁会再去验证流言的真伪。
不止是妖怪,强大的力量谁都想要拥有,要获得力量,除了靠自身努力外,还有一些微小的捷径可走。
而我就是那块人人想要的肥肉,即使莫名其妙的死了,似乎也只能怪自己不走运。
我心中感到极度的愤怒,陡然间,全身都气的发抖。
我想也没想,就轻狂地大笑起来,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道:「Kamijo,你的情况也不会比我好多少,你不过是散播出一个没有根据的谣言,再看看你自己,一只吸血鬼竟然能出现在白天,光是这点理由,你就能被自己的同族拿去做解剖研究了。」
Kamijo动也不动地坐在床沿上,脸色已经变成惨白色,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但只要我小心行事,永远也不会有其他血族知道。」
「Kamijo,我完全可以学你的做法,但我现在根本不需要拿这件事去威胁你,你说是吗?」
我冷冷地盯着他,心绪异常混乱。
难怪Kamijo三番两次想吸我的血,恐怕是他找不到其他的方法,来医治自己的胸前不会愈合的伤口,才想用这种方法碰碰运气!
我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以前发生过的许多事,就连自己也感觉到这个身体很奇怪,仿佛藏有另外一个灵魂,它一直存在于我的身体里,却无法和我交谈,但是,双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这和多重人格的情况完全不同,似乎只有用玄学上的理论才能解决。
血的惩罚能力吗?莫非真有这种事?想到这里时,我不由得分了神。
就在我分神的那一瞬间,坐在床沿上的Kamijo突然弹了起来,伸手握住刚才被我抛到床上的水果刀。
接着,他俯着身子,像箭一样窜过来,手中的刀刃在我面前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弧线。
我一吃惊,刚要丢下枪向后面退去,突然之间,右手上传出了剧痛。
那阵连心的剧痛,使我全身都在一刹那发起抖来,剧烈的疼痛迫使我顾及不了他的行动,不得不低头朝自己的手看了一眼。
我刚向右手看了一眼,立时就呆住了。
只见右手手掌上的五只手指,竟然像被从中切断一样,自指骨以下出现了一道红线,接着,那五条红线处有大量的血喷溅出来,五只手指一歪,竟直直地从右手上掉了下去。
一刹那,我只觉的脑中轰轰作响,隐隐约约中听见自己叫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
我脑中一片空白,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假如是真的,在我看来,就不仅仅只是断了五根手指那么简单。
我抬起了头,只见Kamijo半蹲在我面前的地板上,他的额上有豆大的汗水冒出来,就像是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Kamijo这家伙,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定是我的手指断掉时,他也感受到了相同的痛苦,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的思维不停被右手上传出的剧痛打断,强忍着能令人昏过去的疼痛,我用左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军用手枪,将枪身卡在左手手臂里,用左手的中指按在扳机上面,我知道,即使只有一只手,我也完全可以开枪。
这一瞬间,我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在我从地上捡起枪,准备开枪的同时,站在我面前的Kamijo忽然低叫了一声,露出一脸惊骇绝伦的表情,用手指着我的右手方向,全身好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
看到他惊恐的表情,我心中不禁也觉得奇怪,我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也落到自己的右手上。
才只看了一眼,我立刻觉得全身发寒。
我看见自己手指从手上掉落的时候,即使手上传出那种刻骨铭心的剧痛,我还并没有晕过去,也感觉自己还能撑的住,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甚至连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向后面一连退了许多步,脑中轰轰作响,几乎晕了过去。
我连头都在发疼,心脏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差点晕了过去,只见在我的右手上,原来被切断的伤口处,长着五根无好无缺的手指,并且手指完全不像曾受过伤,修长而漂亮,和以前简直一模一样。
我又往身前的地面上望去,立刻看到地面上有一大滩血迹,有五根惨白的手指分散在血泊周围,看上去异常的触目惊心。
既然地上有血迹和断掉的手指,那么刚才的事情,绝对不会是我的幻觉。
我心中惊骇无比,由于这件事发生的奇诡无比,心中的惊骇甚至远远超出了喜悦。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Kamijo忽然大叫了一声。
他双眼惊怖地睁大,满脸不可置信,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一连向后退了许多步,最后紧挨在床沿上。
看着他脸上惊恐的表情,不知为何,我心中的惊骇居然在瞬间消失了。
我走到他身旁,当我用枪口抵在他心脏位置上的时候,他仍然陷在恐惧的情绪中,似乎离崩溃已经不远了。
「这是自从遇到你,身体开始起变化之后,发生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我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接着像疯子一样大笑起来。
「不止是你,就连我自己也很想知道这身体是怎么回事啊,我知道自己一定不是灵能力者,有时候,甚至连我也怀疑自己不是人类,但我又的确是人,假如不是遭到你们这些吸血鬼莫名其妙的袭击,我现在根本就不会遇上这么多麻烦。」
我正打算开枪,蓦地又想起一件事来,也许现在还不能杀Kamijo,是否应该利用他,让他帮忙找出自己身体的异常之处?
我想了想,收起重型军用手枪,道:「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Kamijo,你最好走的越远越好。」
Kamijo显然也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继续待下去了。
我刚一收回枪,他立刻像箭一样,朝椭圆形沙龙处窜了过去。
在他进入椭圆形沙龙之前,我道:「慢着,Kamijo,你把地上那些东西拿出去,替我好好埋起来,再帮它们烧几炷香。」
Kamijo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在经过那滩血泊时,他一弯腰捡起地上的断指,从椭圆形沙龙里冲了出去,我眼前一闪,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直到确定他已经走了,我才捂着胸口,喘着气关上寝室和沙龙相连的门,随后坐倒在那扇刻着精美花纹的门旁边。
如果他再不走,我只怕自己会按捺不住压抑在心中的恐惧,突然晕过去。
陡然间,我蓦地听见身后也传出奇异的声响,我简直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捡起地上的军用手枪,骇然转身,把枪头对准了发出异动声的地方。
刚转过身去,我顿时呆住了。只见床右面墙壁上仅剩下的那个青铜铠甲,居然移动了起来。
青铜铠甲高举着大斧,发出沉重的咯嗒咯嗒的脚步声,朝我这面跑过来,我骇然地想闪身躲过,没想到青铜铠甲举着斧头,直接从我身旁跑了过去,进入了椭圆形沙龙里。
直到最后,青铜铠甲奔跑时发出的震动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于我耳中。
我摇了摇头,几乎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景象是真的。
青铜铠甲居然自己举着斧头,跑了出去?今天发生的一切事,似乎都很匪夷所思。
我怔怔地望着椭圆形沙龙的入口,甚至连那只在我危难时候躲起来的夜莺,是几时落到我肩膀上的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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