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大货车迎面开过,铺天盖地的灰尘接踵而来,挡风玻璃上顿时一片模糊,老郝忙用雨刷清扫干净,嘴里骂道:“妈的,SH市怎么还有这么破的路,简直还停留在上世纪。”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赵星道:“边远地区,刚刚划归本市,上边不重视,又不富裕,哪里拿得出钱修路?这样就不错了,你还没到西部那些更穷的地方去看看呢。”
老郝瞄了他一眼,道:“我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立了这么大的功,连我都赏了个小官当当,却把你这个大功臣调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副所长顶个屁用,还不如呆在市区里当个巡警呢。”
赵星道:“到哪里都无所谓,还不一样是为人民服务。”
老郝眼睛看着路,嘴里可不停,道:“你真是这么想?我可是听说了,上面有人故意整你。就拿你那天晚上被人诬告的事来说,打死我也不相信这后头没有猫腻,那几个警察跟你有什么仇?摆明是针对你的。”
赵星道:“整我还让我当副所长?还是代所长呢。”
老郝道:“你以为是好差事啊?来之前我特意替你全打听过了,望海乡不但是本市经济最差的一个地区,还是治安隐患最多的一个地区。去年一年上报死亡人数最多,上访的人数也排第一,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听同事们讲那个地方的乡长不好惹,你的前任就是因为跟他合不来,加上政绩又不好,被他告了一记黑状给赶跑的。”
“哦”,赵星来兴趣了。
老郝道:“别怪我多嘴,你被调这件事我总怀疑跟青帮有关,我听说这一片不归青帮管,是斧头帮的势力范围,两个帮派最近闹的不愉快,以你的性格,我觉得纯粹是把你调来当枪使的。”
赵星没想到老郝居然还能把问题看到这一层,倒是十分惊讶,同时也足见这位老警察对自己的事实在是很上心,当下道:“谢谢你提醒,老郝。”
老郝道:“嗨,谢什么,要谢我还要谢你带我立了这一功呢。以后你身边没人了,凡事自己要小心一点,遇事要多长几个心眼,不要轻易得罪人,别被人再摆一道,你防得了一次,防不了两次、三次。”
赵星听着他的唠叨,心里升起一股暖流,道:“老郝,你不怪我前段时间拖累你吧?”
老郝道:“说什么呢?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你们这些人的心思我还会不知道吗?只是这么多年过来,实在是看惯了那些官场上的那些阴暗面,当年的雄心壮志早磨的没了,岁月不饶人啊!要怪你我今天就不特意借车送你过来了,这么大老远的路,你以为我愿意呀?咦,那些人是不是来接你的?”
看到路边停了辆警用吉普车,车边站了两个警员,老郝把车停在了他们身边,探出头问道:“请问你们是哪的?是来接人的吗?”
那两个警员敬了个礼,道:“我们是望海乡派出所的,接到上级通知,指导员派我们来接新任所长。从这条路起,就进入望海乡的地界了。”
赵星下了车,道:“我就是赵星。”
那两个警察忙又向他敬礼,道:“赵所长,我们是望海乡派出所的,奉命前来迎接。”
赵星回了个礼,道:“谢谢。”又弯下腰对车子里的老郝道:“老郝,一块过去,吃了饭再走。”
老郝道:“嘿嘿,免了,你嫂子褒了汤在家等我呢,你这顿就留到下次吧,好了,再见。”
赵星目送老郝的车子离开,反身钻进了那辆吉普车,绝尘而去。沿路目之所及,但见山水无色,田地荒芜,间或露出一两间破败的土砖坯房,令人恍若还身处解放前。赵星虽知望海乡穷,却也没料到会穷到这个地步,不由大生感慨,问道:“改革开放也快三十年了,望海乡怎么还会是这个样子?而且污染好象也很严重。咱们市的经济在全国也排的上数一数二了,市政府又不是没钱,怎么就这么撒手不管?”
一个警员答道:“所长,你不知道,望海乡划给SH市才不过两年,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谁管啊?况且又没有什么资源开发,地处内海,又没有海港,哪个投资商也看不上,靠什么发展啊?”
另一个警员道:“所长,我们只是警察,管好份内事就行了,这种事哪论的到我们操心?”
赵星道:“经济搞不上去就算了,怎么污染也那么严重,乡里有人开工厂吗?”
两个警员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道:“所长,你刚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赵星见他们两个支支吾吾,顿时疑窦大生,就不再问。沿路穿过几个村子,情况大多如是,偶尔看见一两幢漂亮的大房子,一问还都是当官的,赵星已隐约明白了一点望海乡为什么会这么穷了。
一路上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吉普车开进了乡派出所大院。听说新任所长到了,所有人都拥出来迎接,略一寒暄,指导员安排人带赵星先去休息,安顿住宿,第二天再来上班。
次日一早,赵星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叫人先汇报了一下望海乡的概况。望海乡地域不大,村落集中,登记在户人口总共有六千多人,九百多户……赵星对这些兴趣不是很大,想起老郝的话,说去年望海乡上报死亡人数居全市之首,重点便询问了这个,到底是什么原因。一个警员道:“倒不是刑事案件,主要是乡里的煤矿不安全,死的人太多了,跟咱们没关系。”
赵星奇道:“没听说SH市出煤啊?什么煤矿?有多大?安全设施过关了没有?”
那个警员道:“乡里私自开设的小煤矿,安全设施?看去年死那么多人就知道了。”
赵星道:“中央不是早就下令关闭这些小煤矿吗?乡里怎么还私自开挖?哪一级政府谁批准的?”
那个警员道:“不知道,反正乡里是下了文件通过的。”
赵星怒道:“死了那么多人上头就不管?还有你们在干什么,当初就不应该给它盖章。”
指导员闻言苦笑道:“老赵,我们算什么,乡政府大还是我们派出所大,我们的任务还不是给他们保驾护航吗?况且我们的工资还握在人家手里呢,一个不高兴,给你拖一两个月,大伙儿还不得去喝西北风啊?”
赵星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糟蹋老百姓?”
指导员道:“我们也只能在死者的赔偿金上跟乡政府争一争了,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他的我们也无能为力。老赵,现实就是这样,看开一点吧,好歹煤矿是公家的,又不是哪一个私人的。”
赵星道:“怪不得我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穷山恶水,他们这样糟蹋环境,有地不种,简直是在挖子孙后代的根,难道就没有人向上级部门举报吗?”
指导员道:“乡里组织了护矿队,平时负责维护治安,而且乡里还给我们下了命令,凡是有做出有害于乡里利益的行为,一律要配合护矿队从严从重打击。”
赵星一下子就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护矿队存在的含义,那根本就是一支负责监视群众的私人卫队,拍案而起,吼道:“这里还有没有人身自由,还有没有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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