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空中的吴飞泓只想大骂这个老混蛋,但可惜的是他似乎已经被无根的真气封住了他的哑穴。然后,无根做了一件让吴飞泓极其胆寒的事情:无根无转折之间已经脱下了他的鞋子。妈呀!这老家伙刚才还说放过我,怎么现在就翻脸啊?还等着这么多人的面,老子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我们只能再次感慨人生如戏,谁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兔子生涯原是梦。龙阳君,地下寂寞否?小弟不久将来陪你了。”不能说话的吴飞泓只能乱想,“呜呜!小兰,你我今生有缘无分,还是来世再做夫妻吧!”想到这里他凄凉的看了一眼申兰。却见申兰正拍手叫好呢,那情形和自己五岁的时候看杂耍实在没什么区别。唉!连小兰都存心看我的笑话。可见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连最亲密的爱人都靠不住,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呢?不如一死百了。
自觉以后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吴飞泓大侠正自将龌龊的念头乱转,无根道人已经将他倒提了起来,恰如提着一只烤鸭。在场的众人被这老道的莫名举止搞得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基本是刚刚还在欢呼的申兰也开始诧异起来。
却见老道拔去吴飞泓的袜子,一下扔给了申兰。“哇!不是吧,这么臭?道长你好恶心哦!”忍受不了吴飞泓袜子味道的申兰赶紧将起扔到地上。
这老道忙陪不是说:“啊!对不起,手误。下次改进。”还有下次啊?中土来的众人差点绝倒,惟有岛上弟子似乎习以为常,依然毕恭毕敬,严严肃肃地听祖师训话。
不理众人的反应,老道手指着吴飞泓的左脚心,象发现宝藏样道:“大家请看,吴小弟足底有七颗红痣,成北斗状,此乃真命天子之铁证啊!”
“?……”差点倒地的众位英豪立时仔细观看吴飞泓的大脚,得出的结论是:这老道眼睛已经有了毛病。
陆游很婉转地说:“道长!你今天……恩……早上洗过脸吗?”
“哦!还是小游关心老道啊!呀!还真没洗过,你不是要帮我洗吧?这份孝心实在难得,那我……”老道似乎很感动。
“不是,前辈,我是说也许你看花了眼也不一定。”生怕被抓去给老道洗脸的某人立时实话实说地表明立场,“我们都没看到吴老弟的足底有北斗啊?也许老前辈法力无边,我辈凡夫俗子,天眼未开,不能看透,也未可知!请前辈明示。”
这番话虽然一开始有点直,但后来已是极尽谦恭之能事,吴飞泓心里大大地点头: “恩!陆老哥,为了救我,这么无耻的话你都能说出来,果然是好兄弟,肝胆相照啊!有意气!”
而凌步虚却心道:“小陆这人不错,能屈能伸,忍辱负重,有前途!”
了然和尚自然把这话根本没向心里去,正在思索如何才是天人之道呢,倒是申兰听了这话,对陆游的观感似乎又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哈哈!倒是老道忘了。”无根大笑道,“本来想施展法力,让你们也看见的,只是老道就要飞升了,不能浪费真气的。只好让你们以后去检验老道的眼光了。”
“狗屁!”依然身子倒挂的吴飞泓心里大骂道,“不能浪费真气,还把老子搞成这样?”
众人尚未说话,那群青衣弟子中一人走上前来道:“师父!法坛已经备好。”凌步虚与了然对望了一眼,心道:“陆红袖居然还如此年轻!”原来二十年前陆红袖曾参与黄山论剑,那时她不过十七岁,已只是惜败于双尊之一的薛藏云,光阴荏苒,今日她看上去依然是少女模样,这侠客岛当真是有长生不老之密?
再向后看,玉箫仙子吴弄箫赫然在列,却似乎排在一干同门的后面。难道她竟是侠客岛此辈弟子中最差的?可怕的侠客岛!这岛上的武学,神学到底是什么啊?
闻得此话的无根,轻轻一松手,那吴飞泓立时跌坐于地。无根面上神色开始转淡,刹那间,已是面无表情。他对众人淡淡道:“时机已到!诸位请随我来。”说罢身体一飘,抓起申兰,就向此岛深处掠去。一干弟子紧随其后,身法之速,实是奇快。了然与凌步虚不顾陆游的抗议,一左一右,也抓起他跟上。
刚刚还吃土的吴大侠看到小兰已被老道抓走,心里第一次的有些异样,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摇了摇头,也全力掠去。
这一下就看出高低来了,侠客岛的一代弟子如陆红袖等,轻功明显与凌步虚了然相若,却因这二人带了一人之故,这些弟子就放慢了脚步。幸好这代弟子只有三人。二代弟子其实是以吴弄箫为最高,却与凌步虚二人差了一线。最差的当然是吴大侠了。
他内功日以千里的精进,轻功提纵之术却差强人意,自然慢了这帮人许多。
到吴飞泓赶到天坛的时候,岛上弟子已经列成天罡北斗之形,隐然成一大阵。此阵在凌步虚这样的奇才看去,也未知端倪。只是隐隐觉得是一守护之阵。
中土众人都站在阵外,古若诗在旁相陪。
“老道即将飞升,身后之事,必须先交代一下。”阵中央的老道轻声道,“红袖!本岛以后就以你为岛主,你好自为之,希望将来你我师徒,能于天上会面。”他说话声音本来很轻,但在场之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弟子领命。”陆红袖拜倒在地。
“恩!其余事项,我已写在这册子里,你按照这办理就是。”说时,无根递过一个黄皮书册去。
陆红袖恭敬地接过册子。无根继续说道:“中土来这几位客人,若他们愿意,凌小弟与了然可以请他们去思去崖看看,而陆游则可领他去兵库,至于吴少侠二人,如果他们愿意,可以请他们去神剑岛。”
众人并不知晓那都是些什么地方,只听得那陆红袖一一应命。
交付完毕,那老道再不发一言,轻轻坐于阵心。
忽地清风拂来,众人衣袂飘飘,似欲乘风归去。
※ ※ ※
朝阳。终南山。菊斋。
淡如菊伫立于菊华阁,面前金菊正艳。春风刚绿江南,终南山菊已放。菊本放深秋,却也因人而异?有风过,一淡如菊的仙子,罗衣袅袅,女有何思?
她从来就是一个仙子,同菊斋一样仿佛一夜之间就从天上来到人间。天上,天上,及天事物,仿佛一定高高在上。淡如菊如是,菊斋如是。菊斋初现,即成武林圣地。十余年过,她容颜未改,现在若她与谢长风并肩,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谢长风的姐还是妹。——她却是谢长风的师父。
虞倚霞在远望她良久,也知道她伫立良久。知五师弟死讯起,师父就一直如此面无表情的站着。淡如菊在他们的心目中一直就是个神仙样人。她似从无喜怒,对万事均是淡然,一如止水。这样的感觉不是冷,是绝对的淡漠,莫不关心,门下弟子除了传授武功,请示大事之外,也根本见她不到。
弟子们的心目中,她就是天仙,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即便你轻轻的靠近,都会自惭形秽。她如同画中之人,永远不染人间烟火。她是那样脱俗的一个人。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只因为她淡泊,她明眸轻望你一眼,身有俗念的你,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就会很不自在。
“倚霞。你看今天的朝阳多美,我忽然想出去走走。”淡如菊淡淡道。
她终于要出山了吗?虞倚霞心中涌起无限喜悦,师弟的仇可以报了。“是,师父。带剑吗?”虞倚霞谨慎道。
“哦!不必。”淡如菊淡淡地笑了笑,“去终南山顶。”她不是要去江湖?
“啊!……好的。”虞倚霞有些意外,有些失落,却很尊重师父的意思。
春阳已经很舒服的照着这片大地,淡如菊于终南山顶,遥遥的望着北海,心中默默问道:“无根,那一扇门真的已经向你打开?”
酒瓶被抛于江湖之中,某条轻舟之上,龙羿本来浑浊的双眸立时明亮起来,天地间似有一条无名的细线将什么与他连系起来。他轻望着手中破穹刀,喃喃道:“破穹飞去我欲仙!”声音透出一种寂寞,一种苍凉,也许还有一种大欢喜。
此时的西湖,凌若雨也遥望着北方,轻轻道:“什么是道?什么是天?又什么是人?”谁也没答她,当然也无人能答。
单夕只是忧伤的看着北边的天空,以一种很无奈的语气对司徒空说:“又一个疯子或者神仙出世了。”司徒空自然不明白他所指,只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天空。
苦修的姬凤鸣觉得体内真气乱如奔马,似要冲破她的身体,破窍而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头一点灵智,似乎就要灭尽,一种新的血液似乎在沸腾。
芜湖朝霞漫天的时候,谢长风静静地看着夜未央说:“我感到宿命。”绝世天才一样的夜未央愕然。
只有一人,轻裘雪披地穿行于天山博格达峰,她少女一样的容颜之上写满了沧桑。她将一把长剑,轻轻地投掷于天池之中,轻唱一首歌诀,完成了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次露面。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的生死。
采集雪莲的哈萨克牧民听到了这首歌,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歌曰: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山吹取三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