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变化

  把一个似乎装满了各种形状工具的大包裹扔在贝罗面前,米伯特轻轻道:“拿去。”

  “这是什么?”

  “比赛中的必备品,”米伯特说道,“按照比赛规定,自己携带工具并非作弊。”

  拾起米伯特丢下的包裹打开一看,贝罗先是呆了一呆,而后疑惑地问道:“这些东西……准备它们有用吗?”

  望着修伊所在的看台方向,米伯特神秘一笑:“到时就知道了,反正我们老大的猜测绝不会错的。”

  “好,包裹他没有拒绝,计划第一步成功。”和观察比赛场地的其他人不同,修伊的眼睛从没离开米伯特与贝罗半步,“倔强毕竟和死脑筋不同,贝罗皇子的脑子还挺灵活嘛!”

  老酒鬼当即哭笑不得:“何止灵活?法利马的四皇子贝罗博闻强记,明理睿智,如果没有那位比他更出色的大皇兄,他铁定是当今的法利玛王太子……”

  “不错,但就是这样贝罗才会纵情声色,没事跑到华斯特来参加招亲大会。”看了表情变得有些怪异的虚空一眼,修伊淡淡说道,“菲莉丝公主只是一个方面,远避法利玛的内部倾轧,才是贝罗的真正心意。”

  倪剑不由得蹙眉道:“万一他成功娶到菲莉丝公主,争夺王位的嫌疑不更重了吗?”

  以华斯特帝国驸马身份可以做很多事,而贝罗的敏感身份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正好是未来法利马帝国的皇位争夺,在现时情形下,华斯特和法利马两个大国间接地外交事务也和它牵扯上了千丝万缕地联系。因此倪剑地话并非空穴来风。

  望望周围乱哄哄的场景。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对话后。修伊低声冷笑起来:“这就是政治权谋的巧妙之处,贝罗或许无意图谋皇位,可别人就不这么想了,逼迫他争夺皇位可以有很多藉口,关键在于诱使他的忠实部下动心思作弊,而蒂尔罗格正是这么一个适合怂恿的

  对象。”

  玛丽嘉骇然失色:“这么说。蒂尔罗格也被人算计了?”

  修伊脸上掠过狡诈的表情。“对,我们也一样,这些幕后设计者一定早想好了让贝罗顺利过关地方法,万一事情泄露就以这委托拿我们顶罪。从而使自己不会被暴露出来。”

  众人地面色同时铁青,小七更是马上叫了起来:“该死的!你都知道危险为什么还往套子里钻?”

  “米伯特那副猴急模样你也看过了,有阻止他的可能吗?”修伊反驳道,“我认为倒该趁蒂尔罗格送上门的机会相机行事。”

  蕾娜斯的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笼罩在歌姬面纱下的表情也透出深思的神色:“你是让我们反过来利用对方?”

  修伊轻轻一拍掌:“果然是一点就通,我是这个打算。”

  “具体内容呢?”老酒鬼问道。

  “除去之前对比赛内容的预测,剩下的就要看米伯特的应变能力。”修伊微笑道,“对方既然希望贝罗皇子过关,所用手段必然以不伤害他本人为前提,米伯特待在贝罗身边反而最安全,用‘保镖’的理由不仅名正言顺,还能让对方无法对米伯特下童手,你们说呢?’’

  众人思索片刻,不约而同地点头:“有理。”

  “可到底是谁想设计我们的呢?”同样点头之后,玛丽嘉问道。

  修伊朝着最上方的贵宾看台努了努嘴:“看那里就知道了。”

  大家一起抬眼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蒂姆斯·克鲁兹和雷莎妮亚·克鲁兹的身影也在这一刻出现在了看台上。

  可能是依路达克的金钱是赏令起了作用,两千九百多名参赛选手瞬间充满了斗志,大部份人的眼睛里都冒出了激情而疯狂的火花,摩拳擦掌的模样和饿得两眼放绿光的野狼没什么两样。也正是因为如此,光起跑点处的首发位置争夺战就再次造成了两百多名选手赛前退场,伤势如非被人暗击下半身要害部位造成致命晕厥,就一定是在拳打脚踢中失血过多导致休克,结果就造成,占据起始首发位置的这些人不仅个个凶神恶煞兼头破血流,还创下了十米宽度跑道并排容纳一百三十四人的惊人记录。

  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菲莉丝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一滴滴的冷汗随之从她的娇嫩肌肤内冒出——穷凶极恶者造成的破坏是无法预测的,甚至引发出与“奇迹”相类似的东西都不无可能,而对此时的她来说,这绝对是最糟糕的结局。

  但是与引发这疯狂场面的依路达克相比,这些参赛者反而是比较容易解决的障碍,皇帝的权力,再加上不可能猜到的古怪点子,这位变态父亲的恐怖程度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放开我,只要别再折腾下去,即使是在身边随便拉一个近卫军士兵结婚我也愿意。

  脑筋转进绝路的菲莉丝甚至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只可惜她没法开口,而且依路达克也不会同意。

  满意地体会着热火朝天的竞赛气氛,依路达克满脑子转的都是享受乐趣的念头……以及他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

  站在人群最后方的贝罗只叹了这么一声:“他们对前几届参赛者的下场一无所知吗?”

  原地三十个空翻作为热身后,米伯特慢慢走到了贝罗身旁:“被明晃晃的银币一照,忘得一干二净也不奇怪,这里的人大多很穷。”

  贝罗无言以对,因为米伯特说得是事实。

  十米宽的起点后方是延伸向远方的赛道,而两千多个被金钱迷昏眼的人则争先恐后地望着它,并尽可能把身体挤向靠前的任何位置,只有大约十几个人是例外。

  在这些人中,除了米伯特是生面孔外。大家都是老相识——参加几次大会后还跑得动。又或说想挑战自有极限的人。一个不落地都在他身旁站着。

  “你居然又来了,上次受的腰伤好了吗?”首先和贝罗打招呼地是一个满面胡须、全身肌肉地中年大汉,一看就知是劲敌。

  贝罗叹道:“都知道我痴心不改,‘居然’这个词用得太不适当了。亚瑟,难道你被野猪追得上瘾了吗?”

  被贝罗称为亚瑟的大汉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对如此露骨的挖苦似乎毫不在意:“也不是我想来。而是借这机会减减肥也不错。而且桑利上门求了我好几次,软硬兼施再加上朋友情谊,怎么说都要来捧捧场吧。”

  望着其他几个熟悉的面孔,贝罗一声苦笑:“身为全国体育部长的你都要连续参赛。看来贵国的全民健身方案普及程度惊人,也许我该回去跟皇兄建议一下了。”

  亚瑟大不以为然,逐个指点着眼前的几个同事级人物,居然还有空打量已目瞪口呆的米伯特:“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受罪,农林部长、教育部长、司法部长和国土资源部长不都在这里吗……这位朋友第一次参加这种恶搞游戏就这么精乖,前途无量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的部门里当个干事?我目前正缺你这种乖巧的人呢!”

  米伯特瞠目结舌,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堂堂华斯特帝国的体育部长,多多少少都算是个国家的高官,不管米伯特想像力如何丰富,也绝没有想到会在如此场合受到他的延揽,虽然不拘一格录用人才的风范值得嘉许,不过此刻的情景却让他觉得好像是被拉壮丁。

  而下一刻其他几位部长级人物的不满抱怨让他的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尤其是利诱占据了言语主要成份的时候更是如此。

  “又是你先开口?亚瑟,这次让给我怎么样?你也知道农林部里吃闲饭的已超过了半数,这位兄弟要来,我保证你当人事处副总管!”

  “不行,我能使你立刻成为部内监察总管!农林部是陛下养闲人的地方,工资奖金都有政策补贴,哪里像教育部这般寒酸,我还等着有能人给我敛财养老师呢!”

  “你们都给我闭嘴,哪个部门有司法部糟糕?学法律条文的人脑袋僵化像石头也罢了,偏偏为人处事能力也等于零,聪明人能填补我们对外交际能力的空白,都别跟我争,他来就是我司法部的副部长!”

  “人多的地方不要去。”

  临出发前修伊只叮嘱了米伯特这么一句,所以他也牢记教诲没跟那群人争起跑位置,但没想到这就是学精明的第一步,而且不仅引起在场几位华斯特高官对他的注意,最后还演变成了你争我夺的招揽竞赛。

  “听到了吗?大家对你的评价很高啊!”贝罗风趣地调侃着米伯特,“就算你没能获胜,不管投效他们哪个都会重用你,由此平步青云,恭喜恭喜!”

  米伯特微微一笑:“要打击我直说就成。我不求官不求利,说这些没有用的。”

  “淡泊名利?那更好,连工资这块都可以省出来了!”听到米伯特的婉转回绝,几名有着老参赛资格的华斯特大臣一点都没有失望,反而惊喜地叫道,“果然是千载难逢的人才啊!我要定他了!”

  贝罗露出深思的表情,考虑一会后忽地笑得更加灿烂:“这么看来,你是肯定要留在华斯特了呢,米伯特?”

  米伯特的笑容淡漠而无谓,望着负责发放比赛号令的发令官缓缓走向他的工作岗位,答道:“我不去想这些,现在我只想好好比赛,不管成功失败都要努力去做。”

  一面半径有三米的大铜锣,还有一把用超长拒马枪改制的木槌,两者配合在一起就是足以传达三公里远的震响,对距离这玩意不到百米的选手来说,音波的攻击是最大的考验,不过老手自然是早有准备——看到某人拿起那支特制型号木槌,和发令官同等式样的橡木耳塞就出现在了后面这群人的手中,并随之填进了耳朵,其中也包括了米伯特和贝罗。

  “当!”

  应该说。这近三千参赛者反应神经较好的占大多数。因此虽然铜锣地声音确实惊人。但被它这突如其来一下震出场地还真不多——五十一个迟钝者还来不及学别人悟耳朵,那声让人吓破胆地巨响就在近距离响起,五十一具躯体随之直挺挺倒向后方,面容扭曲、口吐泡沫以及四肢抽搐一阵后,恶臭在某些东西流出裤管的同时蔓延。

  而在此时的看台上,某个无聊的男人却因此产生了少许不满。

  “再减六十分之一。开销比想像中大。”把参赛者总数再扣去“五十一”这数字后。华斯特王嘟哝道:“这回要赤字了……哎!做一个为子女尽心尽力的合格父亲真难啊!”

  椅子侧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菲利姆、菲奥雷和菲莉丝三兄妹几乎同时栽倒在地上。

  可与起跑之后地变态景象相比较。他的如此言语还不算最变态的。

  金钱与美色的威力远超出事先的预想,震响地余音还未散去;撑过最初那阵冲击的人已经迈开脚步冲出了起点,调动人类每一分体能的动作几乎在每个选手身上都得到体现,两千多个急性子全部选择了采取冲刺态势,如卫生扫除般的烟尘冲天而起,所有观众的视线内立刻出现了一团随风飘动的人造乌云,也给整个变态比赛造就了一个乌烟瘴气的开始。

  直到这阵烟尘彻底散去,明显出发滞后的那群老手才有所行动,而且是足以让人突发脑溢血的慢动作——慢吞吞拉下耳塞,再慢条斯理地咳嗽几声清清喉咙,接着是一套热身运动,最后才是迈开脚步离开起点。

  米伯特是初次参赛,可从一开始,他就保持住和老手完全相同的步调,前几天对菲莉丝的狂热仿若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秩序感,每个行动步骤都严格遵循了修伊所制订的计划。

  爱情真是有趣的东西,完全处于两个极端的事物因它而能共存,因为它既能让人变得疯狂炽热,也能让人变得沉着冷静。

  瞧着在一群老手中显得格外注目的米伯特,以及他面部那份罕见的执着和坚持,每个“火焰空间”成员都是这么想的,连修伊都不例外。

  如果我也陷入爱情之中,是否也会因此而改变吗?

  修伊这么问着自己,而下一刻他也得到了答案——当然是变了,且是早就为某个人而改变。

  望望蕾娜斯全神贯注于比赛的迷人侧影,一抹苦涩悄悄爬上修伊的面庞。

  “真是惊人呢,钱这种不能吃也不能穿的东西,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小七咋舌道。

  虚空不是很肯定地答道:“多拥有些金钱是防备不测的手段,大多数人这么想。当然,对金钱的单纯敛集欲是例外。”

  “我们只关心米伯特,别转移注意力。”老酒鬼的眼睛始终没离开那个熟悉身影半步:“让他跑这么后没问题吗,修伊?”

  修伊微微一笑:“当然没问题,你只要看看就行了。”

  最大幅度呼吸,踏步尽量大,脚尖点地要有力,让整个身体保持在平衡而自然的状态下,这样就行,剩下的就看你的自我应变能力了。

  别指望会得到支援,也别希望意外不会发生,一切都按最坏的打算。

  如果想成功,就要随时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状况,你自己该知道怎么做。

  修伊说每句话时的不同表情在米伯特的脑海中一一浮现,而把他从这些回忆中切离出来的,则是贝罗的呼唤:“米伯特,你好像心不在焉,这样也算合格保镖吗?”

  米伯特陡然间惊醒过来:“抱歉,分神了……”

  “分神也能跑得这么好,你受过的训练不简单啊!”米伯特苦笑:“大概吧。”

  强迫肉体记忆,从而使人养成各类自然运动习惯,修伊的这种变态教育方针虽说不太人道,但实际效果却好得出奇,此刻分神也能比赛的超常规能力,毫无疑问就拜他所赐。

  “我们以现在这速度跑多久了?”大致计算一下自己的运动速度,再望望周边的环境,米伯特问贝罗道。

  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离开起点似乎已很远,除了一条与会场赛道相连接地平坦土路外。四周被一望无际地郁郁葱葱草原所环绕。坐着无数观众地会场已落在视野后方。如果不借助可全方位旋转的远程望远镜,大概每个参赛者看上去都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距离起点至少已有两到三公里,以目前每小时十五公里左右的跑速来看,应该跑了半刻钟左右。

  米伯特这样想,而贝罗也证实了他的猜测:“大约七八分钟,这只是个推算数。”

  依路达克·华斯特是个很讲求享受的人。不管整人还是被整都会选择恰当地时间和地点。常人的跑速如果平均计算大约是时速十五公里,以普通标准计算,八到十分钟的如此奔跑会使人进入一个过渡性体能调节期,而这个时间段是最容易麻痹大意的。所以要选择设

  埋伏的区域和时刻,没有比这时更合适了。

  修伊的谆谆教诲再一次在脑海中发出警告,米伯特随即一把拉住了贝罗的手,迫使他停了下来:“停!我们不能再接着往前跑了!”

  贝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米伯特随即反问道:“你也参加过几次比赛,华斯特王有哪次没设陷阱吗?”“每一都设,他要是会正经设计比赛,第二天太阳必是从西边出来的!”亚瑟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禁插了一句:“不过他总能找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开恶劣的玩笑,每次都不例外,所以猜不到也懒得猜,难道你能猜到吗?米伯特?”

  米伯特微笑着转身,柔和地视线投向身后的会场:“我猜不到,不过我有个朋友能猜到。”

  贝罗和亚瑟顺着他的目光回身望了望,一齐追问道:“谁?”

  话音未落,一阵爆炸声和人类的哀呼就在这时随风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亚瑟转过头,一丝惊诧掠过面庞:“……看来你那位朋友猜对了。”

  “这是……”玛丽嘉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当她把目光从望远镜上移开的时候,这种表情明显针对向了修伊:“真给你猜中了?”

  从怀中掏出两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小盒,正低头察看盒内的修伊似乎完全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住了,聚精会神的他好像不愿意回应玛丽嘉,也可能是因为事实就在眼前,回答根本没有意义。

  “赛跑第一阶段开始八分钟,路段两到三公里处,第一波陷阱作用发挥。”

  标题为《赛程计划预测》的这张纸放在众人中间的一个座位上,盯着这第一行的“火焰空间”成员纷纷发出了倒抽凉气的声响。

  就算他们事前把这份比赛进程预测看过多少遍,也绝没想到一切都和修伊计算的完全一样,至少现在从望远镜中看到的一切就是如此。料事如神,此话用在现在的修伊身上一点不假,而且这个神话还在继续。

  毕竟参赛者的素质良莠不齐,不是前期报名时自不量力身体不适应,就是后期从街头拉来滥竽充数,经历了纯粹利益驱动下的七八分钟高速奔跑后,两千多人的整体速度明显下降了很多,在一大票人马后扬起的烟尘也逐渐消散,比赛过程也随之变得明朗起来。

  从总体来区分,这两千九百多名选手大致可以划成四拨人。

  在起跑点上争取到最前期位置的有一百三十四人,能经历那场暗算加明殴的混乱、并就此抢到位置的人,自然有一定的体力和耐久力,所以目前这二百三十四人的速度下降得不多,而且明显和后面的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就在这些人身后,是由体力中等与头脑较聪明人混编的五百人组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些人要嘛只在体力上差先锋军一点,要嘛就是深知长跑不宜太早冲刺的道理,刻意选择了中间位置和中等速度,以等待超前的最佳时机。

  接在他们后面,是由两千两百多人组成的混合团体,和玩命冲刺的第一拨人比起来欠缺速度,与其后的第二批比较则少了协调性,体能差异在混乱不堪的行动模式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队伍拖长足有一两百米,陈列厚薄不一还经常变化。脚步杂乱无章且跌跌撞撞。由于在参赛年龄上的、限制差异问题。满面胡须的五十多岁大叔与乳臭未干的十六岁少年都出现在了这个队列中,而且因为两者互相交错地情形显得更加可笑。如果再把动机和目的加进对参赛者的分析评判中,“闹剧”这两个字就会出现在每一个脑筋正常人的脑海中。

  位于最末尾的队伍人数最少,不过实力却是最强的一组——十四人中除新面孔的米伯特外,每个都是至少参加过两次大会的强人,如蟑螂般百战不死的生命力。以及异于人类的超强耐力和适应力都是他们实力的见证。因此虽然他们目前处于末尾位置,可最被看好地也是这一组。

  当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进到众人眼前的这片区域时,可以证明某人无聊乐趣的证据终于开始显现出来,而且是以非常夸张的手法表达了出来。

  比赛的赛道是非正规建成的。一周内铺出包含六种地形、跨越两条河流、长度近四十公里的五种不同材质道路,华斯特帝国工程部的惊人效率由此可见一斑。然而完成如此丰功伟业的工程部长雷蒙德·依勒却脸色难看得要命,原因自然是他知道这条赛道到底意味着什么,尤其当他亲眼看到时更是这样。

  平整的道路忽然间尘土飞扬,一面用木板钉成的高墙从地下冒出栏在了路中央,跑在最前位置的两名选手立刻因反应不及而撞了上去,然后就像粘蝇纸上的苍蝇一般动弹不得。而受到前车之鉴的另四个人马上机灵地绕向高墙的左右侧,可是幸运之神来对他们的小聪明加以赞赏,四个同样突然从地下出现的巨大布制拳头当即准确地击中了他们,在命中产生撞击力时拳头还破裂开来,散出了一大团雾状气体笼罩在他们身上,最后数万人就通过望远镜都收到了一幅四人麻倒瘫软的图像。

  脑海中闪过“陷阱”这个念头,身处现场者的第一反应就是紧急刹车,跟在这六位壮烈成仁同伴后的一百二十八名先发队员也这么想,也照着这种想法停住了脚步,可是他们错了。

  两百五十六只脚一齐停止前移的那一瞬间,离陷阱不到十米的这一百二十八人只听到一阵机簧伸展的脆响,接着脚下约一百米长、五米宽的路面就开始剧烈震动,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张用坚韧金属丝编织的特号大网便从“地”而起,网线切割黄土的嘶嘶声音接二连三响起,最后整个场面就和捕鱼丰收时没有了太大差别,只不过被一网打尽的是人不是鱼。

  而操纵着这张网的渔夫,就是正在远处看台上微笑的依路达克·毕斯特。“干得不错,如果此次能得到合适的夫婿人选,雷蒙德你首记一功。”一边细细欣赏着一百多条“鱼”在网中奋力挣扎的“美丽情景”,依路达克一边对身旁的工程部长说道:“只懂逞勇卖力的蛮人配不上菲莉丝。

  以这个先发陷阱一举解决再合适不过了。”

  “谢谢陛下称誉,臣会忠实转告因加班住院的工程部属下。”雷蒙德无奈叹气:“但是否会把这视为一种荣誉,臣就不晓得了。”

  为喜欢整人的陛下设置陷阱,谁都不会为助纣为虐而感到高兴。

  雷蒙德的潜台词就是这个,当然他不敢明说。单纯从处理政事与纳谏容人的角度看,依路达克算是个—厂不起的明君,可是一旦跟他的恶趣味扯上关系,私下里的报复远比拉到街上集中砍头的正刑更可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华斯特王对雷蒙德话语的理解足以令人吐血数斗:“他们当然会感到荣幸,这是为我华斯特帝国血统延续而做的必要准备,要说载人史册都不为过,如此影响历史的重要事情,参与者难道还会有什么不满吗?”

  品德败坏、假正经、满口胡言乱语、冠冕堂皇的无责任者,连这种托词都说得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羞耻”感啊?

  依路达克身旁的每个人都露出了如此的表情,连刚进场不到十分钟的克鲁泽父女都不例外,只不过展现如此表情时,他们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父亲的眼神是询问。而女儿的眼神是肯定。只在一瞬间。蒂姆斯·克鲁泽便和雷莎妮亚,克鲁泽完成了一次对话,其中的含义也只有他们明白,不过这只是他们这样以为。

  明明贴在望远镜镜片上,焦距却定格在他们身上的一双眼睛重新转回原地,依路达克的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一切了然于心的表情从面庞上一闪而过。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过话说回来。我赞赏工程部只因为这第一个陷阱的成功,整体是否都能维持令我满意的水准还要观察,你也别这么快自满,好戏还在后头呢!”

  ……好戏还在后头?

  每个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庆幸自己没在场中比赛的心情瞬间爬上了大家的心头。

  对修伊来说,眼前这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当然一样,所有事情都在按照他所设想地方向发展,所以他只感到无聊。与大张着嘴巴发愣,眼神在那张计划表与现场情况间不断转来转去的众人相比,修伊根本不关心比赛进展,而一直看着那两件黑衣骑士转交给他的东西。

  盒子里各有一张白纸,在这两张纸上都密密麻麻画着极其古怪的图形,无数形状古怪的符号在满页的横线中跳跃,仿佛按着某种规律在舞动一般,以至于修伊的视线完全被它们吸引,忘记了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

  从背后的行囊中取出竖琴,不知不觉做出如此举动的修伊在触到琴弦的瞬间才惊醒过来,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怔。

  惊讶,失落,还有一丝茫然与无奈,由这几种感情交织成的表情修伊从未表露过。

  “……你怎么了?”蕾娜斯的声音响起。修伊这时才发现,她竟然和自己一样对比赛漠不关心,只不过他关心的是那两张纸,而蕾娜斯一直关注的却是他修伊·华斯特。

  “你看我多久了?”自觉失态的修伊不禁问道。

  蕾娜斯答道:“从一开始就这样。”

  修伊被她的视线盯得有些心虚:“你不关心米伯特吗?”

  “关心,不过我更关心你。”修伊的话题转移技术第一次失灵,瞬间话题又被神族女孩转回原地:“因为我对一些事情产生了疑问。”

  修伊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但快速回忆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事后,他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什么样的疑问?”。

  蕾娜斯轻叹:“从我们初见面到现在,你从未行差踏错一步,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能聪明到如此完美,你真的是人吗?又或者说,你能做到这点,是否因为你早知道了一切呢?”

  “预测未来的能力……你是指这个吗?”修伊莞尔一笑,索性把蕾娜斯的疑问挑开来。

  蕾娜斯点头。

  修伊笑着摇摇头:“你错了,我没有这种力量,上次被追杀时就可以证明这点。如果我能预测将来,我根本不会选择和敌人发生冲突,你说呢?”

  蕾娜斯露出疑惑的神色,而后蹙眉沉思起来。

  早就知道将发生什么,与在事件中预测对手行动是两回事,对一向讲求效率的修伊而言,若有这能力自然会选择躲避麻烦,事实却并非如此。结论——修伊没有预知未来的力量。

  “那你是怎么预料到华斯特王的陷阱布置呢?”蕾娜斯问道。

  这回修伊没说话,而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了她。

  当把这本书封面上的所有文字都看清楚后,蕾娜斯差点晕了过去。《攻心为上——机关陷阱设置解说集》,三界联合出版社发行。

  不过最重要的是作者的名字——“修伊·撒旦”,也就是现在的修伊·华斯特。

  好不容易挤出簇拥在一起的人群,到这事故现场的贝罗一眼就看到了特大号金属网和高耸的水墙,当然还有被它们围住的一百三十四个倒霉蛋。随之大约两百名挂着“大会工作组”胸牌的士兵冲了过来,把金属网用长枪改造的叉子架起来,用铲子把粘在涂满胶水木墙上的人“刮”下来,至于被布拳击中又吸入麻醉气体的人则被担架拉走。

  经过一位看起来很权威人士的宣布之后,抢跑在最前面的这些人全部被宣布失去资格,而后在一片失败者的抗议声中,这位仁兄再次发布了一条极具冲击性的新消息。

  “大会组委会通知第二号,为给大会增添观赏性与趣味性,也为考验各位的能力是否合造成为驸马,因此比赛中设置了数量众多的陷阱,参赛者若因陷阱失去行动能力,或不能在工作组赶来前挣脱,则被判定为失败,本通知自发布起有效,各位可接着比赛了。”

  人群马上像开水般沸腾了起来,此起彼伏的谩骂和叫喊像瘟疫般蔓延,各种粗俗到极点的骂声全集中到了正观看好戏的某人身上。而带着失败者离开现场的士兵们则纷纷露出怜悯的表情,显然对被设计者都抱着一种同情却爱莫能助的心态。

  “果然是积习难改。”听着以华斯特各地方言发出的叫骂声,身为司法部长的佛塞这么说道。

  “不说这个,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农林部长里尔问着亚瑟:“你是体育部长,给点建议吧!”

  亚瑟随即把问题抛给了贝罗:“你怎么想?”

  就像抛绣球一般,同样面临着陷防问题的贝罗望向米伯特——抖动肩膀,尽力伸展两臂,上下蹲立以让身体各关节运动起来,一看见正在做着准备活动的米伯特,贝罗明白了。

  从起跑到现在,米伯特一直用沉默而坚定的态度面对这场比赛,如此自信虽然和他某位朋友的精确预测有关,可这种绝不后退的勇气却来源于自身。

  是对菲莉丝公主的爱,还是一种挑战自我的信念?贝罗不清楚,但他却受到了鼓舞。

  米伯特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豪情陡地涌上贝罗心头,直视着几位华斯特大臣的询问目光,贝罗也开始活动自己,

  “那还用说,当然接着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