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三个一起去火车站买南下的火车票。1875年8月以后,国防部连续出台了许多新规定。凡不是紧急军务和奉命,军官旅行不得乘坐飞机。这个规定作为削减军费的一条得力措施,让军事委员会的头头在报纸上很出了一回风头。同时推出的还有军队装备计划的暂缓实行(我一听到就皱了眉头,想象着钱隆在圣雷吉斯指挥部里暴跳如雷的样子)、军车汽油限额供应、削减海军出航轮次……等等一系列除了打击军队士气以外没有任何作用的办法。然后由报纸把它们吹成抑制军队规模,减少军费开支的良方和对策。
在那段时间,咒骂军队和军队的主要负责人无能堕落卑鄙肮脏已经成为了一种时髦。每天都可以在报纸上看到大堆对东大陆军事情况的臆测和自以为聪明的各种“和平计划”,都是那些所谓的“军事专家”在西大陆自己舒适的家里,对着大比例地图,参考着错误百出的“前方最新战况”想出的一分不值的玩意。如果照他们的计划去做,唯一的结果就是东大陆上的几百万中国军队全部陷进地狱般的战场,而希腊军舰从此可以每天攻击中国的任何一个港口,三国的军队可以在中国领土的任何一点上登陆,而且我们还没有办法进行有力的抵抗。
议会里有几个新进的“反战议员”提出了对钱隆的不信任案,认为他“正将东大陆远征军变成自己的私人武装”,迟早会出现“军阀化”,并可能造成“分裂和内战”,于是要求军事委员会立即予以撤换。军事委员会总算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到自毁长城的地步,于是立刻提出了反对案,我在上海的那两天正好是议会就此问题进行辩论的时候,我和蒋宾达、苏娜混在火车站大电视屏幕前的人群里,看议员们一个个在那里发表自己的观点和对策。赵云明也在其中,他对钱隆的看法是“战争狂”“杀人魔王”“军事白痴”,需要政府“不假思索的加以撤换”。我觉得这三点正好说明他的无知。东大陆战争是由前军事委员会策划进行的,当时的钱隆不过是个师长,没有参与制定任何相关的计划。在东大陆钱隆以“爱兵如子”著称,至于在战争中消灭敌人,如果不消灭他们,那么我们就会被他们消灭。如果打胜仗也是罪过,那没有人会去作战。至于“军事白痴”,我想任何看过赵云明《中国的未来和战争疯狂》的人都应该知道到底谁是“军事白痴”。如果真的按他说的立刻撤换钱隆,那中国的前途就真的是全完了。
但是那时候不一样,人群中狂热的反战分子真是不少,他们聚集在大屏幕前,高声呼喝着“打倒军事独裁者”的口号,并把我们这三个唯一在场的军人围住,要我们立刻声明不参加任何“非正义战争”,“永远不到东大陆去送死”。开始我和蒋宾达还保持克制,不动声色。但是过了一会,有几个小子开始对苏娜风言风语,接下来还动手动脚,终于惹火了蒋宾达,冲了上去。以他特种兵团长的身手,这几个小流氓又哪里是他的对手,顿时被他打倒了四五个。于是四周的人群拥了上来,我们陷入了重围。好在警察及时赶到,给我们解了围。他们拘捕了几个小混混摸样的家伙,同时也带我们去警察局,说是“协助调查”,其实是录口供。我摆了军官架子,要求立刻给上海陆军总部打电话,同时告诉他们拘捕军官属于触犯军法,军队人员犯罪只有宪兵有权抓人。于是警察们软了下来,只要求我们指认了几个打头闹事的人。
等我们把一切都弄完,天已经快黑了。回到招待所,没有买到票,饥肠辘辘又垂头丧气的三个人坐在招待所的大堂里。我看到蒋宾达笔挺的军官服上被撕坏的肩章,它可笑的搭拉下来,一直垂到到上臂的部位,于是我扯扯他的袖子,指指他的肩膀。蒋宾达转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懊恼的脸上做出一个丧气的表情,对我苦笑了一下,接着站了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苏娜……”我吞吞吐吐的说着,“其实……你应该知道……平时人们并不总是这样的……”说实话我真为他们感到羞耻,身为文明人,居然当街调戏一位异族的女军人,还是一位上尉军官,他们给中国人丢的脸实在是不小。
“哦……没什么。”苏娜低着头,“中国人也是人,人总归是有好有坏的。中国人里有晴姐和你这样的好人,也有象刚才这样的坏人,这很正常啊,凯尔特人也是一样的。用凯尔特谚语来说,这叫‘Rertydugrisrenilemei,tortyreeilcmilis’,就是这样。”她把右手搭在自己的右颊上,于是就摆出了一个很漂亮的姿势。
“‘Rertydugrisrenilemei’?那是什么意思?”看到她看得很开,我松了一口气,一想到我们在为这些人渣拼命打仗,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平衡的。
“神只有一个,人却个个不同。”苏娜理着自己的头发,雪白的手指在红色的发丝间拂过,非常引人注目。
“啊……这样啊……相当于中国的‘一样米养百样人’……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那天在沙漠里,你跟我说的那句‘De……DeLor……’什么来着?”我敲着脑门,一时想不起那句凯尔特语的发音。
“DeLordesta……”苏娜停了下来,望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对!就是这句!”我也想了起来,“这句是什么意思?”
“不要问了……”苏娜的脸忽然红起来。我想这句话一定有它特殊的含义,可惜凯尔特小队其他的队员已经全部倒在那片燥热荒凉的沙漠上,而在这位于西大陆本土的上海,要找一个精通凯尔特语的人,比找一条懂希腊语的狗还难。
“苏娜……晚上有空吗?”我忽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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