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实的尸体还钉在门上,他老婆沈王氏哭闹不停,可是沈明堂的夫人沈冯氏夫人也是毫不相让,公案没有定夺清楚,谁也不许破坏现场。沈明堂被送入死牢,沈冯氏几乎恨死了沈老实一家人,冷眼看着沈老实的老婆孩子,怒道,“我相公好心让沈老实在沈家帮工,看守大门,可是你们居然恩将仇报,说我相公杀了他!我相公千金之好躯,会为一个门房杀人?亏知府老爷平日里和我家明堂往来甚密,竟然如此不念情义,将他下狱。相公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他讨回公道!”
沈冯氏夫人这一番话,说得那沈老实老婆脸色惨白,看着门板上惨死的老公,只是大哭。知府大人就在沈家,可是他此刻却脸色通红,低着头不敢看沈夫人。我进了大门,知府大人如同见了救星,拉住我诉苦道,“翰文老弟救我,这沈家凶案实在离奇,那沈老实被杀,我原也纳闷。可是无奈,我家里那母老虎竟然要为这沈老实的遗孀伸冤,非要我将沈明堂下死牢,你说我这不是左右为难嘛?”
我听知府如此说,问道,“知府夫人难道和沈老实一家相识,为什么要帮他鸣冤?”
知府讷讷不说话,小莲的笑声传来,“知府老婆是在生气,沈明堂安排知府寻花问柳,更送给知府一个美貌丫头,养在府外!这次沈老实的老婆,正好给知府夫人的孩子当过奶娘,她就趁机教训那沈明堂一番,出出恶气。”
我在脑海里问道,“你怎么知道如此清楚?”
“知府大人心里想着,我自然知道。”笑脸得意说道。
靠,又是读心术,会这个法术可真方便啊,要衙门捕头都没用了,什么恶人都逃不出读心术的探测。我问道,“那大姐您帮忙看看,谁是杀人犯啊?”
小莲笑道,“不管,我才不会帮你。”
“切,我才不希罕你帮忙。”转过头,我去仔细勘验现场。对于血淋淋的尸体,我可不敢多看,用白布遮住。可是,尸体流出的血水,却让我觉得有些怪异。鲜血顺着尸体流下,颜色由深转淡,可是却反而铺开好大一片殷红,几乎将大门后的门洞下两丈宽一丈长的青石板全部染红。这怎么可能?人不可能流出这么多血液!门房下又不可能被雨水浇到,血液并没有机会增多。
仔细检查了死者身体周围的木门,毫无发现,不经意抬头,发现死者身体前方两尺的门洞顶,竟然有火烧的痕迹。门洞顶离地有两丈多高,什么火能烧到那里?看起来并非是以前的旧痕迹,明明是新近造成的。
我问验尸的仵作说,“请问先生,可发现尸体附近有什么古怪事物?”
仵作想了想,摇头道,“死者被三尺长的铁钎穿胸钉在门板上,鲜血横流,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事物。啊,有一段染血的粗麻绳,已经收在了证物里。”
“拿来我看!”我让仵作取来麻绳,果然麻绳有些异样。绳子两端都有烧焦的痕迹,可是绳子却是潮湿的。
“仵作,沈老实的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仵作回答道,“今天早晨寅时过,卯时刚到,沈家人出门,发现了沈老实死在门板上,才去报案。”
“对了,那时大门是插上的。估计杀人的人,要么跳墙出去,要么就是沈家人!”仵作补充道。
跳墙出去?没有必要。沈家人么?是谁呢?他杀人是为了嫁祸还是报仇?一切都没有头绪。小莲此时插嘴道,“唉,我读了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思,他们都没有杀人。看来杀人的家伙,果然是跳墙走了。”
我听小莲如此说,心头一动,笑道,“原来你的读心术也不是万能的!”
继续在沈家里勘查,大厅内还是那一片狼藉,果然如同管家所言。沈明堂夫人对我哭诉道,“翰文兄弟,明堂的事就仰仗你帮忙了。你在梅园破奇案,苏杭二州无人不知,嫂子在此替明堂向你下跪了!”
我连忙搀扶住沈冯氏,摇头道,“嫂子不必如此见外,我努力找出真相,如果明堂兄是清白的,定然不会让他含冤受屈。”
清点了财物,发现少了几样刺绣和一些没用摆设,奇怪,这贼子偷东西,怎么就偷了这些?而且为了这微不足道的财物杀人,显然不合情理。那么沈老实的死,就绝不是贼子所为!
六月天气炎热,我和知府大人在屋子里已经急得大汗淋漓,沈夫人命人端来酸梅汤,我端起一碗随口喝下,还在考虑贼子盗窃的怪异之处。一股冰凉入喉,我几乎发了个寒战,好冰的酸梅汤。回到古代这些日子,南方天气炎热,我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冰镇的饮料。
“冰酸梅汤?冰酸梅汤?冰、、”看着碗里的冰珠化成水,消失在碗中,我的心里一声金钟巨响,霍然打开一道门,似乎抓住了什么!
娘子要药铺里为病家诊治,可是越发不能安心,对小青说道,“我去找找相公!”带着大福出了门。大福自打成了太乙鬼仙之体,修行上一日千里,此时在阳光下走路影子浓黑,和真人丝毫无异。他的四个兄弟也和他一同修行,接着他的鬼仙之体,都是修为大进。大福从心底里感激我,几乎是日日夜夜在保合堂帮忙。
娘子带着大福,大福也劝解娘子,说道,“白娘娘,不必担心许相公。许相公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不会背着娘娘做什么的。”
娘子皱眉道,“我不是担心相公变心,而是心中似乎有些警兆头,有人要对相公不利!可惜我心卜失灵,否则就能算出对头的方位来。”
大福一听也是惊心不已,喃喃说道,“娘娘,该不是那蜈蚣精来报仇吧?”
娘子顾不得惊世骇俗,施展道法,喃喃念道,“神行百里,缩地成寸!”从保合堂到沈家,一瞬间而过,娘子穿过沈家大门,高声叫道,“相公,你在哪里?”
我听见娘子呼唤,连忙出来相见。娘子吁了一口气,说道,“相公,我怕你出危险,才急急赶来。我算到有人对你不利,可是算不出对头的具体方位。”
我心里想道,对我不利的人,就在旁边隐身呢。
“娘子,不必担心。我已经有了眉目,破了沈家的凶案,我们就回家去!”我转身对沈夫人问道,“嫂子,敢问家中是否有冰窖?才能在盛夏吃上这冰酸梅汤。”
“是的,冰窖就在后园。”沈夫人不知道我问冰窖作什么,还是领着我和知府去往冰窖。一路行去,我看见一口水井,似乎荒废了,可是井口的杂草却被人踩倒了几根。我心里一动,对知府大人说道,“派人查查此井。”
来到冰窖口,两道车辙浅浅印在地上。我对沈夫人问道,“最近可是用车运过冰?”
“没有啊,用冰不过是一碗冰珠,临时来这里取就可以。运冰还是冬天时候的事情了,从山里拉来的泉水之冰。”
冰窖口的车辙、那一滩远远多于正常的血迹、门洞顶的火烧痕迹、麻绳两端的烧焦痕迹、透胸穿过的铁钎,一切组合在一起,我似乎已经可以断定沈老实的死亡经过!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娘子看见我脸有疑色,问道,“相公,有什么想不通的,为妻帮你参谋参谋?”
我对娘子耳语说道,“我知道了沈老实的死因,他是自杀的。可是我不知道他自杀的原因是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没有证明他是自杀的证据!”
娘子面泛奇色,问道,“自杀?可是他不过是个凡人,怎么可能用铁钎自穿胸口,还能透过大门将自己钉在门板上?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需要很大力气才办得到。”
这时,奉命检查井口的衙役报告,发现井地水中有异物。捞上来一看,竟然是沈家丢失的刺绣和摆设,包裹在一起,沉在了井底!沈夫人很是吃惊,不解道,“不是贼子偷去了么?怎么会沉在井里?难道是妖邪所为?”脸色已然变了。
古代人怎么动不动就想到妖怪,让我太无奈了,虽然我已经认识了不少妖怪,可是还是习惯用理性解决问题。此时,小莲讽刺笑道,“妖怪杀人也未尝不可。不过,为了偷东西杀人的妖怪,还没有过呢。”
“不用你插嘴,我已经知道凶案的真相了!”没好气对小莲丢了一句在脑子里,让她去读吧。我和娘子、知府、沈夫人还有沈老实的老婆说出了我的推理,不过我却没有证据。
“昨夜,沈老实先偷偷到大厅将刺绣和摆设偷出,此时宅子里的人都已经安歇,前院偌大无人,自然没有人发现。他腿瘸了不方便走路,就放在一辆车上推着往后园的冰窖走去。到枯井边,将刺绣和摆设绑在一起,丢下井中。井边枯草折断如新,恐怕就是他昨夜所踩!”
我还没有说完,沈老实的老婆就哭起来,“许大夫,我家老实明明被人杀了,你怎么说他是偷东西的贼?就算他偷了东家的东西,难道东家就可以杀人嘛?”
“错,我没有说沈明堂杀人,因为沈老实根本就是自杀!”我一语说出,不但沈老实的妻子不信,就是沈明堂的夫人也是疑色重重,说道,“自杀?可是那铁钎透胸而过,怎么可能是自杀呢?”
我淡淡说道,“大家听完我说的沈老实死亡经过,再一起来推敲一番,他为什么要自杀吧!沈老实将刺绣、摆设丢入井后,从冰窖里搬出几块巨冰,用车子运到大门口门洞里,然后用绳子将冰块绑在一起,吊在了门洞之下。一块冰有几十斤重,三块就是上百斤的份量。他再将车子放回原处,拎着铁钎回到门洞里,先点燃悬着巨冰的麻绳,然后使劲推动巨冰荡向前方,用铁钎对准自己的胸口,巨冰荡回足有千斤之力,将铁钎毫不费力地透胸击穿,同时将沈老实钉在门上。麻绳上火烧越来越大,最终烧断麻绳,巨冰落地,六月天气炎热,自然融化消失,但是冰水冲淡了沈老实流出的血液,所以我今天才看到门洞里大片殷红,简直比十个人流出的血还要多!门洞顶上烧焦的痕迹和仵作收取的染血麻绳,就是证据。”
“一派胡言!”我刚刚说完,背后就传来一声呵斥,众人愕然回头,一个矮胖的黄衣道士领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走进沈家,那道士长得腰围比身高长,肥肥的脑袋,头发稀疏,显得额头宽大之极,道髻勉勉强强挽成鬏,用木簪子扎了。一双眼睛大得出奇,向外鼓出,几乎要掉出眼眶一般。胖道士单掌一立,底气十足说道,“贫道王道陵!”
靠,不用你说也猜到了,这扮相除了蛤蟆精王道陵,还有谁是这个德行?可是他为什么主动找上门来?而且,跟着他的那个道童,小小年纪稚气未脱,却盯着我和娘子看个不休,似乎哪里见过一样。
沈老实的老婆沈王氏看见王道陵,扑在他脚下一阵大哭,“道长真是神仙啊,前些日子算出我丈夫有灾祸难躲,没有想道今日就应验了。道长,您要救救我们孤儿寡母,算出真凶在哪里,给老实他报仇啊。”
王道陵得意一笑,挺着大肚子挑衅地看着我,说道,“贫道在门外就听见了许大夫的推论,简直荒谬绝伦!那沈老实不过是个本份的农人,平时在沈园看门,哪里懂得这些阴险巧诈的伎俩?再说,许大夫所说的死亡过程,别人也同样可以伪造!难道贼子就不能运出巨冰,晃悠而起,将沈老实钉在门上?!”
坏了,我没有找到的证据,就是在这里。别人也可以实施这个杀人过程,虽然他是自杀,但是怎么证明呢???王道陵,可恶的死胖子,他突然出现来反驳我,肯定和此事有关联!
王道陵刚得意起来,娘子淡淡说道,“王道长,我们夫妻和您素未谋面,您怎么认识外子许仙的?刚才道长一口一个许大夫,好像早知道我相公会来此解答案情经过,看来道长还真是有心人啊。”
王道陵脸色一变,却无从辩驳,知府大人冷眼看着他,哼了一声,“道士不好好修行,掺和官府命案侦察,看来果然可疑,都给我带回府衙!”
我刚要出言再调查证据,娘子在我耳边说道,“相公,为妻已经有证据能证明沈老实是自杀无疑,我们去府衙解救沈明堂便是。”
“真的?娘子好聪明啊,是什么证据,快告诉我!”娘子嫣然一笑,对我附耳说来。小莲在我脑海里闷哼一声,说道,“一对奸诈夫妻,破了案又如何?沈老实还不是惨死,留下老幼家小,无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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