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请您还给我。”
戴斯弗伊娜祭司原本一直坐在大礼堂里的七圆之上,她抬头看了达夫南一眼后,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直盯着达夫南的脸孔一会儿,才说道:
“要我还你可以。但你不说说为何突然需要这剑的理由吗?”
“没有什么理由。”
达夫南一副没什么的表情,简短地答道。但是看到戴斯弗伊娜露出要求解释的表情时,他又 说道:
“我并不是把它当作一把剑来看待的。只不过长久以来都带着它,而且我也把它视为我以前 家人的分身,所以这些日子没有它,觉得非常不安。如果没有别的理由,我想拿回来放在我身边。”
戴斯弗伊娜正眼直视着达夫南的眼睛,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你不是想用在危险的事吧?”
这种时候需要他优秀血统的力量。达夫南推掉些许的犹豫之后,甚至还轻轻地微笑,说道:
“不会有危险的事。祭司大人您觉得它看起来还像剑吗?”
冬霜剑的模样还是那个样子,只有薄薄的一片剑刃,没有剑柄。戴斯弗伊娜点了点头,说道 :
“那么,你拿去吧。”
冬霜剑又再度回到了达夫南的手中。达夫南深深行了一个鞠躬礼之后,便走出了大礼堂。 啪,外面包着的布被放到了桌上。达夫南很快就解开层层包裹,里面包着一把几乎和白布一 样白的白色剑刃。
他举起手指,凑到剑的表面。这剑的冰寒气息总是和一般金属物品的触感不同。这一次他要用这把藏着许多秘密的冬日之剑来达成他的意图。当他与不容饶恕的那个人打斗时,没有完整的准备怎么有办法打好这一战呢?
家里只有达夫南一个人。达夫南把冬霜剑放在一旁,拿出匕首。将白布四角稍微割掉一点之后,他开始用双手紧抓着白布,准备割出些大约一根手指宽度的布条。
叽咿,叽,叽咿。
安静的房内持续响起尖促的声音,达夫南一边听着、一边面无表情地舔了一下嘴唇。这种类 似尖叫的声响居然让他有些高兴。
白布很快被他割成了几十条的长布条。他拿起布条开始在原本应是冬霜剑剑柄的位置,而现 在已成一块没有剑刃的薄金属上,紧紧地缠上白布条。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把所有布条都缠上去了。打好结之后,他试着用手紧握住。虽然这比起 真正的剑柄来说是非常不舒服的临时剑柄,但至少一定可以减轻握剑时手受伤的痛苦。这把剑,总是将他带往血战之路。
虽然还无法替父亲和哥哥报仇,但这剑会成功地助他惩罚敌人的。贺托勒会正正当当 地决斗吗?虽然外表像是这样,但暗地里的事他不敢相信。
奇瓦契司人是那种连出自同一血脉的兄弟也不会信任的政治性人类。既然知道对方会使用狡 猾的计谋,他怎么还会上当?这也不是他的行事方法。即使没有任何征兆,也要准备万全。 不对,应该说是因为他一定要打赢的缘故。
而且贺托勒要想作弊,是轻而易举的事。达夫南一点儿也不想死在这种肮脏的手段之下。 即使不是贺托勒,而是自己作弊也没关系。只要不输,都是对的,如果濒死时骂着对方卑鄙 ,对方也仅只是会嘲笑自己而已。
他曾经在第一次杀人时一面流泪一面发抖,如今他已经能够一面准备正式杀人,而另一面心 意丝毫都不动摇。
他的爸爸就是为了守护家族和家人,不惜无情到永不原谅亲生的弟弟。而哥哥则是为 了自己的幼小弟弟,心意坚强到把剑刺进自己的心脏。他们全都是他的家人……而现在他也 是坚强的,想要讨回自己身边的人遭受侮辱的这笔债。他就像是被丢在丛林动物中长大 后的人,如今他已变得机敏和冷酷无情,他曾经想要脱离的过去也因这种训练使他 有了理由来自信。如今他对会随之而来的代价也不担心。奈武普利温虽然已经很久没进大礼堂了,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召唤,他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其实,自从把冬霜剑交给戴斯弗伊娜祭司之后,已经有一阵子没来这个地方了。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特别的感觉。
“你来了,奈武普利温祭司。请来这里坐下。”
戴斯弗伊娜坐在七圆中的权杖祭司之位。而默勒费乌思祭司也在。奈武普利温不想和他目 光相对,便故意把头转到别的方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打掉牙齿那件事。奈武普利温说过 要把牙齿还他,但反而是默勒费乌思一直在拒绝。从那之后,两人至今连平常的对话也没有 .虽然他们曾经是一对忘年之交的朋友。
两个祭司都像戴斯弗伊娜一样,到自己的圆上坐好。戴斯弗伊娜开口说道:“我有些话想私下对两位讲,所以叫两位过来。奈武普利温祭司,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 “说什么实话?”一开始他实在不知她指的是什么。不过听到接下来的话,他立刻就明白了。
“我是指伊利欧斯祭司大人去世时发生的事。”
奈武普利温刻意不把头撇过去,正眼直视着戴斯弗伊娜,问道:“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吗?”
“是啊。奈武普利温祭司,你是现在唯一见过那怪物一面的人。”
默勒费乌思皱起眉头,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奈武普利温则像是反驳似地说道:“如果您有什么疑问就请直接说出来吧。难道您认为我隐瞒了什么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剑之祭司大人,你对当时的事似乎有些反应激烈!”
“我……”
奈武普利温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随即,默勒费乌思开口说:
“戴希祭司大人,您叫我来一定也有什么事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已大概猜出是什么事。
“嗯。两位都知道,我把达夫南的剑收在这里,说过要研究那剑的真相。所以我叫两位来就
是要说出我得到的结论。“
“您得到结论了吗?是什么呢?”
默勒费乌思显示出强烈的好奇心,如此问道。相反,奈武普利温却继续保持着沉默。
“好,你们想想。我们因为那把剑所经历到最大的事情,就是整个月岛短暂陷入一片黑暗。 我调查过,想确定这是只局限在月岛,还是在大陆也有相同的状况。据我打听到的消息,大陆那边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所以那阵黑暗应该只局限在月岛的范围内。”
“嗯……”
奈武普利温看了一眼刚才进来的入口处。平常大白天大礼堂的门很少会关起来,但现在那扇 门就连门闩也紧紧地上着。
“这可以归纳出一个结论,这把剑所带来的黑暗,只影响到我们巡礼者所占有的区域,也就是说,这意味着剑的力量和身为古代王国后裔的我们,以及月女王的统治会产生反应。但 那究竟是什么呢?追溯古代历史,只发现有一个类似的例子。”
“难道……您是指消灭掉王国的那股力量吗?”
戴斯弗伊娜看了看讲出这话的默勒费乌思一眼,很果断地接着说:“正是如此。正确地说来,消灭王国的那股力量只破坏了我们祖先居住的那个区域,而大陆的其他地方却都平安无事。”
奈武普利温皱了皱眉头,他在心里整理着可能接着被提出来的结论。不过,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两位都知道,古代王国是因为老人之井的邪恶物品才灭亡的。那几样东西是流血的长枪 、生锈的铁手套、黄铜色的盾牌和银色头盔。这些两位都很清楚。当时这些邪恶的物品 控制住了我们的国王——伟大的魔法师。遭到邪恶物品控制的陛下把数千数万的恶鬼和怪 物从井里另一边世界召唤出来,他们把伟大的王国整个彻底消灭了。”
“就这样,我们才会迫不得已乘船来到这里,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您要说的是什 么呢?您要说达夫南的剑就如同那些邪恶物品一样吗?那把剑会再度引来灾难吗?”
听到奈武普利温突然僵硬起来的语气,另外两人都看着他。戴斯弗伊娜用她灰色的眼瞳望了一下奈武普利温之后,摇了摇头,说道:
“过程相同但结果却不同。奈武普利温祭司,你是怎么看待那孩子的,这我比谁都还了解。 因为在很久以前我也有这样一个男孩,他历尽风霜但还是坚强成长,现在在岛上还担任重责 而且做得很好。你的心情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说的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奈武普利温。奈武普利温长长叹了一口气,便闭嘴不说了。“我所下的结论是这样。对于这把剑的力量,还不能妄下定论,不过它应该是从不属于这个 世界的地方来的。”
这听起来像是不怎么严谨的一个结论。因为,要是换作其他人,应该会当场断论那剑和当时消灭王国的邪恶武具相同,因此必须除掉或丢弃。可是戴斯弗伊娜省略了具体的结论,只说了表面性的言语。
她不是会因同情心而这样做的人。难道她有其他的想法?
此时,默勒费乌思突然问道:
“可这件事和伊利欧斯祭司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达夫南一面拨开长草一面走着。他带着两把剑。一把像平常那样佩带在腰间,另一把剑则和不相合的剑鞘一起系在背后。无法全部插入剑鞘的剑刃受到午后阳光的照耀,如同白带鱼一般闪闪发亮。
他一个人走着。思可理放学后,他和贺托勒他们见了一面,但随即就与他们分开。现在他们正各自走上山去。他们约好在不同的时间到达,他会先到,然后贺托勒等一下到。这是为了避人耳目。
废墟村座落于他们必须翻过两个山头之后的一块大盆地上。感觉上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但是不知不觉地也就走到了。从上面往下望,看到的就和他们现在居住的村子一模一样。同样是中间有座大礼堂,房屋都围绕着大礼堂环状扩散地排列开来。
可在走下去后,映入眼中的却是不同的景象。的确,和他现在住的那座村子确实大不相同。不过,却和他的一些记忆很相像。
达夫南想了一下。似乎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但立刻他就记了起来。他曾看过这幅景象。 毁损的门、倾倒的墙、滚动的石头、停止不动的石头。
破碎的地砖路周围立着一些圆柱。
他沿着圆柱慢慢走着,脚尖还不时被黑黑的藤蔓植物给勾到,那些藤蔓不如他以前看到的多。圆柱的规模也比较小,房屋和石头更是比不上他以前所看到过的规模。不过在这空间里弥漫的气氛,却是一模一样。
这简直就和他到岛上第一天所看到的幻影一样。
“像是……缩小了……”
他住的那座村子也和当时的幻觉很像吗?现在一想,确实没错。真的是很像。可是那座村子 不是废墟,所以不容易察觉。如今看到这小小的废墟村庄,所有一切都变得更明确了。
他不经意地走着走着就到了大礼堂前的广场。这里的大礼堂是盖在好几阶阶梯的上方。
大礼堂的外观跟村里的那座实在非常相像。可是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仔细打量 后他才发现到,原来是周围雕刻的浮雕模样不同。这里也同样有浮雕,但内容却与那边完全 不同。
下村大礼堂的雕刻主题,大部分是月女王的模样和赞扬她严正的图像。可是这里的却很难找到与其相似的地方。这里的浮雕所刻的人物大部分看起来是魔法师,记述他们以强大魔法所造的无数奇迹。
用来当作背景的则是宽广的原野或大型建筑、大都市的建筑物。可是下村刻的是险峻的山,有的则是大海与岛屿。
到底有何差异呢?
“等很久了吗?”
一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他很快地转身。然后就看到贺托勒站在圆柱之间,脚踩着破碎地砖 .他身旁没有其他少年。
原本双手交叉在胸前的贺托勒又再走近他几步,并说:
“你决定要在那里比了吗?这里好像是不错的地点!”
村里到处都是碎石,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当作决斗地点的宽敞空间。比较适合的就是大礼堂前面的广场。达夫南没有答话,只是走下阶梯,站在广场的一角。
“没意见吧?”
贺托勒很快走来,站在达夫南的对面。他的手则是移到剑柄处。在拔出剑的前一刻,他突然笑着说:
“你知道我名字的含意吗?”
达夫南把背后的剑解了下来,放在地上,然后不等对方,就拔出了腰上的剑。带着毫无表情的眼神瞪视着对方。
贺托勒也慢慢地拔出了剑,同时说道:
“贺托勒,我的名字正是”抵敌者“的意思。”
所谓的抵敌,意思不知是不是指他生平一定会遇到必须面对的强大敌人?
“我长久以来一直在想会和谁敌对。现在这个人出现了,真好,不必再苦苦等待敌人出现了 !”
贺托勒手里的剑并不是他平常用的——也就是上次决斗时用过的那把练习剑。现在紧握在 贺托勒手中的,是一把达夫南不曾见过,相当锋利的剑。剑柄尾端的圆头是菱形陀螺 形状,而且圆头尾端还垂着一条金色的剑穗。
贺托勒一面举剑,一面如霹雳雷响般喊着:
“敌人还没出现时是很担心,可是敌人出现之后就一点也不怕了!”
两个少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发动攻击。阳光映照着两把剑刃。只要被砍削到就随时可能丧命的两把剑刃划开了空气,切断了风,向对方疾剌。
当!当!
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达夫南发现自己手持的剑已被削去一小块,掉在地上。可是剑还没有断,而贺托勒的嘴角浮现出了微笑。
不能让对方得意太久。达夫南的剑趁势挥向对方三次。往左、往右、又再往左地疾刺,以如同暴风般的气势进攻。贺托勒则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转为守势。
贺托勒又再看了一眼对方的脸孔。
耳边飘扬着黑青色头发,而与其相同颜色的眼里却不露出任何情感。达夫南已经做出如此 具有压迫性的攻击了,居然还丝毫不露出愤怒或自满的神情。
真的只有那纯粹的杀意吗?那种要把挡在眼前的东西刺穿开来的意志,真的只是杀意吗?“你以为我会输?”
贺托勒被逼退了五步之后,蹬了一下脚底的碎石,又再喊道。接着,他拉开手臂, 一面保护身体一面往左侧滑刺。他一跳上阶梯,达夫南连挥两次剑,也跟着踩上阶梯。
贺托勒原本身材就高大,再加上站于较高的位置,所以怎么看都显得较具优势。不过交战主导权目前仍在从下方一直猛攻上来的达夫南这一边。两人就这么一直出招、接招,慢 慢往阶梯上方移去。
“你确实跟他说了吗?”
艾基文并没有去决斗地点,故意留在村里,以掩人耳目。这是他哥哥交待的,但他心里还是一直觉得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不安。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哥哥的实力,那到底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最后他实在按捺不住那份不安感,便跑来找吉尔老师。吉尔老师也不等艾基文说完,劈 头就问了这一句。艾基文像是有些不耐烦地大声回嘴:
“是啊!我已经告诉他了,要他打到一半就诱导他到大礼堂里面!可是有必要这样吗?我怕还 没到大礼堂里面,我哥就已经把他杀死了!”
反而该担心相反的情况才对吧,这个愚蠢的家伙……吉尔老师在内心嘀咕着,嘴唇翕动了一 下。然后一副毫无感想的表情,说道:
“那就好了,你干嘛这么不安,一直要我去看?我还以为你没告诉他呢!既然都已经说清楚了 ,那你现在就只是在让你那个自尊心强的哥哥不高兴而已。”
“可是……”
艾基文停顿了一下。他刚才会大声地说话,也只不过是想要压抑住心中的不安。现在他须要找个理由才行。相当狡猾的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借口。
“正如您所说的,我哥自尊心太强。万一因为那份自尊心,真的不小心输了,他也不去做老 师您要他做的事,那该怎么办呢?如果我哥下定决心不去做,那您准备的不就都没 用了吗?”
讲完之后,他觉得甚至连自己也被说服了。吉尔老师眯起一边的眼睛,露出不悦的表情。
这确实是不能被排除掉的隐忧,那么直接去看看真的会比较好吗?
“好。你在这里等着。如果全都不见人影,别人会起疑心的。贺托勒不在村里,所以你应该呆在这里才对。”
“可是……”
艾基文并非这么希望。可是吉尔老师像是下了决定似地,很快站了起来。然后用可怕的眼神俯视着艾基文,还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如果你随便跟过来,我和你们约定的事情就会倒转过来。那样变成尸体回来的就是你哥了。知道吗?”
睁大眼睛的艾基文手腕被啪地甩到桌上之后,吉尔老师就取下墙上的外衣,抓着外衣就快步走出了家门。留下来的艾基文一个人揉着发红的手腕,紧闭着嘴想着。该怎么办才好?这个老师好像也不是完全可信任的人。自己呆在哥哥身旁会不会比较好?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会不会 做出什么可怕的错事?
他一直想也想不出个好答案,于是一面生自己的气,一面站了起来。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看到半开的窗户外有个害怕的脸孔很快地躲了起来。
“是谁!”
他赶紧推门跳了出去。那个胆小鬼还没跑远。是欧伊吉司。正是他看到的,就是那家伙。他怎么会跑来这里?到底他偷听到了多少?
欧伊吉司和平常畏畏缩缩的模样不同,他一直死命地跑着。而艾基文也是一样,以拼命的心态追了过去。要是有贺托勒在,他还没跑二十步,就已经抓到人了,可是艾基文没办法跑那么快。不过再怎么样也比欧伊吉司稍微厉害一些。
欧伊吉司往村子外围的小路跑去。村子里没有多少人。这时候是燕麦收获期,所以除非像艾基文家那样丰足的家庭,一般家庭都会带孩子一起到田野里帮忙。
欧伊吉司不知该去哪里好,跑到一半时犹豫不决起来,所以慢慢地就快要被艾基文追到了。这时再回村子为时已晚,所以他决定跑去杰洛叔叔的藏书馆,于是转变方向。可是那条路 山坡路,已经跑了好一阵子的欧伊吉司立刻气喘如牛,在上山之前终于被紧追在背后的艾基文抓住 了衣服。
“这个该死的……家伙!”
艾基文也是气喘吁吁。可是已经很害怕的欧伊吉司即使对方只有一个人,还是没有想到要反抗,只是畏缩着。他平常实在是被艾基文欺负太多了,所以现在都已经忘记艾基文也是一 个人的力量和自己其实没什么两样。
艾基文踢了一下欧伊吉司的腿,想让他跌倒在地上,但他也双腿无力,没有踢到。不 过他终究还是用膝盖顶住了欧伊吉司的肚子,使他跌倒。
“你这家伙……”
艾基文正要把脚踢向已倒在地上的欧伊吉司,欧伊吉司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地,往旁边滚 了一圈,然后又想再逃,一边爬一边挣扎着。
艾基文非常火大,正想要把人抓起,但在伸手的那一瞬间……
“你够了没有?”
令人意外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艾基文仿佛像看到幽灵般,整个人都在原地僵住了。此时欧伊 吉司也吓得抬起了头。
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伊索蕾。她肩膀后方交叉系着的剑鞘上面插着双剑,穿着一身猎装,表情 冰冷。
“所以我才会教奈武普利温祭司过来。”
戴斯弗伊娜如今用几近冷漠的认真眼神看着奈武普利温。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可以说是担忧 ,其实她有她担忧的理由。
因为她不希望事情被揭发……因为她希望被隐瞒的事永远被隐瞒。
“好了,默勒费乌思祭司,你不是研究了伊利欧斯祭司的笔记文件吗?找到了你要的答案吗? ”
“我只得到一个解答,就是造成岛上那次灾难的怪物原本不是生活在岛上的。而是……从 另一个世界来的。”
“另一个世界是指?”
“也就是说,和老人之井里那个世界的东西是有相像之处。这怪物也很像那些东西,就是被 曾经伟大但却堕落下来的魔法师国王从井里解放,并且消灭掉古王国的那些邪恶生命。”“这么说来,这可能和我们研究的那把剑有着某种关联也说不一定!”
默勒费乌思看了一下奈武普利温,答道:
“应该说一下,之前我拿那把剑研究的时候,也得到和戴希祭司大人类似的结论。在我研 究室里,有很多古老的东西,其中也有从古王国带来的。我特别选择其中来自井中异界的东 西做实验,发现到那些东西只要和这把剑在一起就会产生某种反应。而且只有它们会和这剑 产生反应。岛上变得一片黑暗正是那些东西与剑在实验接触时的反应。”
“两位祭司,你们也知道,当两个世界,也就是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接触时,接触的界限 会暂时黑暗吧?”
“……”
奈武普利温认为现在已经不能挽回什么了,因而他下了决心,开口说:
“好,那么说来……”
“等一下,请你先听我说。”
戴斯弗伊娜摊开她的手,然后垂放在地上。奈武普利温突然看到她旁边空着的圆。
他 们围坐的七圆之中,有六个是给六名祭司坐的。所有位子都固定好给各位祭司。而有一个 圆则是空着的。这个位子被称为“牺牲者的位子”。
月女王有时是个喜欢活祭物的贪心统治者。因此一年之中在举行“七圆礼”的大祭典时,那 个位子上会坐着一个要被牺牲的人。这个人在此坐一整天,在月女王的俯视之下,可以享有 和祭司一样的地位,直到流血为止。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风俗了。第七个圆通常都是空着的。还会令人想起以前事情的,就是 这空着的圆。七圆礼的祭物现在都以动物来代替。不过这习俗是从何时开始、又在何时被结 束,就没有人清楚知道了。
牺牲者坐的位子……像他们这样封闭的社会可能还是会要活祭物。可能会要一个纯洁的少年 作支撑社会的燃料也说不定。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达夫南的剑和消灭古王国的外部世界的东西有关联。但光凭这一点 ,不能断定这剑具有破坏性的力量。因为一个世界不可能整个都是邪恶的,可以将我们送回 到我们王国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世界最邪恶的一些东西。因此我认为那把剑反而可以用在 好的方面。说不定可以成就出以我们力量无法达成的事。所以我想到了我们遭受过的损失。 我们因为异界而遭受到的最大损失就是当时发生的残杀以及失去伊利欧斯祭司。这些已经是 无法挽回的事,然而在我们身旁却还持续有损失。”
“奈武普利温,那就是你。”
默勒费乌思突然说道。他神情热切地转头看了戴斯弗伊娜一眼之后,看着奈武普利温,用强 烈的语气说道:
“你的身体有伤口还没治愈。而且治疗的方法,你也早就知道。不是吗?”
奈武普利温面无表情地回答:
“要是知道,我现在还会不说出来吗?”“这是因为你想要守住和上任祭司的义理。”
“没有这种事。”
“奈武普利温祭司,你是不是对伊利欧斯祭司临终前的事有所隐瞒?以毒攻毒!可以治愈你被 异界怪物咬伤的伤口,应该就是同样来自异界的东西。”
默勒费乌思忍不住喊道:
“我已经从伊利欧斯祭司的记录文件里知道事实了。伊利欧斯祭司知道治疗你伤口的方法! 可是他知道却没有告诉你!”
“请不要再讲了!”
终于,从奈武普利温的口中发出了激烈的声音。他继续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已经离开我了!这件事……现在再澄清还有什么用处?那个”红色心脏 “早巳和怪物的尸体一起被融化了……”
奈武普利温讲到一半就停住了,眼里出现了些许血丝,像是在努力压抑着难以忍受的记忆 .
“请不要再讲了。我说过,五年前我离开月岛的时候,早已忘记生死的问题了。现 在我还是这么想。我、我现在只有……只有一个想法。我只希望能保护达夫南那小子, 让他长大成为优秀的人,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期盼。”
“不对。”
戴斯弗伊娜又转回对少年说话的语气,她打开自己一直按在地上的手。手掌上鲜明地印着红 色的字句。虽然文字几乎都看不清楚,但还是看得出上面写着“冬日的蔷薇”这几个字。 “我也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含意。不过,这几个字印在这里是在实验那把剑时发生的。虽 然我无法打开那扇异界的门,但大约知道方法,可以与覆在这个世界上的异空间沟通。所以 我将那把剑放在两个空间之间,观察它的反应。我可以看到在那个界限里弥漫着微微的黑 暗,就在我想要把剑取回当手碰触到剑的那一瞬间,感觉一阵烧烫,握住剑取回来一看,手 上就留下了这几个字。这个现象使我得到了什么结论呢?那就是这几个字一定是来自异空间 或者异界。那把剑……拥有拉引异界生命的力量。”
默勒费乌思吓了一跳,喊道:
“祭司大人,难道……你要用那剑再度……”
“你猜对了。我认为应该再一次把异界生物叫出来才对。然后我想把那生物体内的,按照奈 武普利温说的,是”红色心脏“,将它取出来治疗他的伤口。如果伊利欧斯祭司的研究记录 是正确的,那些红色石头就如同异界生物的心脏。即使是再怎么不同的生物,也应该会有 心脏吧?”
奈武普利温激烈地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当时为了杀死一只怪物就做了出多少的牺牲,两位难道都忘记了吗?而且谁也不敢保 证这次会出现什么怪物!就连能不能成功都没有把握。为了我一人,怎么可以如此冒险呢?”
奈武普利温像是压抑住某种情绪似地,双手一直紧握着,他接着又说:
“剑在哪里?由我来保管吧!”
“剑已经交给达夫南带走了。”
“什……么?”
他在惊慌之余,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此时,戴斯弗伊娜平静地,像是看清了所有事实的眼 神,一面看着奈武普利温,一面说: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杀死那只怪物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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