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林外某处传来了一阵歌声,有人唱道:「南天春雨时,那鉴霜玉姿,众类亦云茂,虚心能自持;多留晋贤醉,早伴舜妃悲,晚岁君能尝,苍苍劲节奇……」
歌声清婉秀丽,情深悲慨,仿佛是寂寞歌者的恋曲,又仿佛是无奈怨女的悲歌,让人有如痴如醉,哀美虚无、疲惫嘶哑之感,只想放下心中的一切琐事,只是倒在地上,倾听这无尽的歌声。
歌声,如此动听。爱乐之人,又怎会不为之痴迷,为之沉醉,为之倾倒?黑水群蝶,个个都是貌美如花的青春少女,谁人不是能歌善舞,又怎会不被歌声所感悟?
所以,一曲终了,彩蝶、花蝶、粉蝶、白蝶、青蝶等等,一甘蝶女,竟然各各俱为歌声所迷,双目微合,身子摇摇欲坠,齐刷刷的不支倒在了地上。
寻欢公子倒是没有被歌声所迷。不过,他还是晕倒了,假装晕倒了。毕竟,以他现在尴尬的状况,除了装晕,又能怎么办呢?
该晕的人,都晕倒了。不该晕的人,也醒过来了。
醒的人是疯疯真人,晃晃悠悠之间,他已然缓缓从井中爬出,脸上泪水滂沱,涩声说道:「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你,你终于来!」一个白衫女子,眼角含泪,自竹林深处转出,垂首依在竹下,紧咬朱唇,颤声道:「竹心已经、已经等你十八年了!」
疯疯真人也是全身抖颤,前后摇晃,凄然道:「十八了!其实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到来……」
没等疯疯真的话语说完,那个穿着一袭如雪长裙的柔弱女孩,已经泪水莹莹的向他了走过去。她的美目如此凄迷,她的神色如此的苦楚,她的步姿如此的唯美,真的让人感觉心动,心痛,而又心碎……
默默无语,疯疯真人和白衣长裙女站在一起,二人相对而视,任着泪水淌流,却再说不出话来。
晚风拂过,带着么一丝凉意,轻轻拂过了疯疯真人和女孩满是泪水的脸庞,也拂过了寻欢公子,还在裸露当中的某个部位。
百般无奈之下,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的寻欢公子,只好开口说道:「那个,道长,你们的儿女私情,可否稍后再述?」
「啊,这位公子,谢谢你把他也带到了薛涛井旁!」女孩脸色不由一红,飞快的偷偷瞄了衣衫不整的寻欢公子一眼,慌忙对疯疯真人道:「快、快把他给解开吧!」
「这个好色之徒,还真称是什么『大宋第一高手!」疯疯真人不由一阵狂笑,抬手轻轻遥点,便解开了寻欢公子身上的捆绑,口中则不住奚落道:「如此轻易就中了人家的圈套,还敢不自量力,要去打杭州骷髅血擂,挑战什么扶桑剑魔,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听着疯疯人极为严肃认真、一本正经的奚落之词。寻欢公子只有面红耳赤,却着实是无言以对。
说起来,寻欢公子修为还算不错,为人也颇机警,而且又有几近百毒不侵的躯体。竟然会在莫明其妙之间,就着了黑水蝶女这一帮小丫头的道,实在也是有些太过于奇怪。
万分难堪之中,寻欢公子只好先将雪莲花救下,口中则没话找话,讪然对女孩说道:「小妹,你叫什么名?你的兔头做得真好吃呀!」
「我姓碧,名叫竹心!」女孩的脸上,红云仍是不减,低头小声道:「兔头,其实我娘的兔头,做得才好吃呢!」
只是简单而又普通的一句话。疯疯真人却是狂态大作,猛然以头抢地,重又悲声歌道:「自从一见兔头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砰」的一声,雪莲花突然窜起了身子,攒足全身力气,冲着疯疯真人就是一脚,口中怒声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之人!人家竹心妹妹,母女二人对你如此深情不忘,足足等了十八年!你、你却只记得她们做的兔子头?」
脚,好重的一脚!虽然是由纤美娇弱如雪莲花这样的美女踢出,但由于其中包含了她愤愤不平的满腔怒火。所以这一脚踢下去,可谓是又疾又猛,几乎有千斤一般的份量。
雪莲花的玉足,准确无误的踢中了疯疯真人的后臀。接着,只听得一声闷响,寻欢公子竟然笔直的腾空而起,向空中窜起了百尺之高……
「啊!相公,你怎么了?」看到寻欢公子的怪异表现,雪莲花不由花容大惊,也顾不得再找疯疯真人算账,连忙跑向他的下落之处,焦声喊了起来。
「没、没什么!」虽然跌落之时震得两脚发麻,寻欢公子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淡然道:「我看此处竹林围绕,风景甚美,所以才跳到高中,想好好观赏一下。」
对寻欢公子的解释,雪莲花当然不信,碧竹心却好像十分认可,怯声问道:「公子,从空中俯看薛涛井,一定很美吧?」
寻欢公子的凭空窜起,其实是因为疯疯真人用斗转星移之术,将雪莲花的奋力一踢之力,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自然,寻欢公子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被人踹得飞起,口中还得装笑道:「美,的确很美!不过,比起你和莲花那就差得多了!」
杀气,一股难已明状,却又格外压抑的杀气,猛然又将寻欢公子罩在了其中。
汗,豆大的汗珠至额头滴下。在这格外惊人的杀气之下,纵然是状态最佳之时,寻欢公子也一样会极难招架,更何况他又处在刚刚失去大量精元的状态之中,实在是危险到极点……
盈盈笑语,雪莲花和碧竹心,却并没有注意到寻欢公子额头的大汗,而正在切切的耳鬓思磨,不住低声发出一连串的清笑。
至于疯疯真人,则正在老老实实的坐在井边,好像一双目光,都集中在笑语声中的碧竹心身上,根本没有一丝旁顾周围的任何动静。
不过,疯疯真人的嘴角,明显挂着的那么一丝笑意,却并非父亲乍遇爱女的慈笑,而是有着一股邪邪味道……
幽谷的深处,是什么去处?
谷底,幽谷的深处,当然是谷底了!
金星,幽谷的谷底之内,如同有无数萤火虫在飞舞一般,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金星。
滚在谷底深处,一块大青石旁的湖隐,则正一面抚着正在不断冒出金星的光头,一面喃喃道:「阿弥陀佛!这块石头真硬!」
「再硬的石头,也硬不过大师你的光头呀!」随众人一起尾随而来的欧阳白雪,看着湖隐金光闪烁的光头,不由忍俊不禁,笑着朝大青石就踢了一脚。
「啊,大家小心!」跟在最后的村女,看见欧阳白雪用脚去踢大青石,却不禁满脸惊慌,尖声叫了起来。
随着村女的惊声尖叫,众人只觉得脚下一软,整个谷底竟然悄无声息的骤然裂开,如同张开大嘴的恶兽,猛的将所有人都吞噬在了其中。
林剑侠等人,几乎个个都有剑仙,人人皆善道法,纵然凭平失足,又怎会不御法飞起?不料,这一落之下,地心竟似有无穷吸力,拖住了每一个人的后腿,活生生的将众人硬扯了下来。
黑暗,四处是无尽的黑暗,伸手五指皆不可见。林剑侠连同村女,一共七人,全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林剑侠才稍稍回复神志,张开了双眼。本来,黑暗对林剑侠这样的人来说,与白天的区别,仅仅在于他可以于黑暗中视物如常,而普通人却不能。不料,眼前世界的黑暗,就连林剑侠这双经过艰苦修炼的眼睛,却也都不能看穿。
四周寂静如死,就连一点呼息之声,也没有传来。通过长期的修炼,林剑侠自己的呼息之声,的确早已是弱不可闻,不会发出半点的动静。不过,那个大汉刘黑塔的喘息之气,应该是如同牦牛一般的粗重。而欧阳白雪的娇喘之声,则应该更是清晰,就算隔得里许,也一样都会传到林剑侠的耳中呀?
寂静,如死的寂静,实在是让人恐怖!其它的人,都在哪里?
不动,林剑侠没有动。在没有确定周围的环境之前,他既没有呼叫同伴,也没有施用火系道术来照亮。他只是静坐在原处,尽量使自己心如止水,灵台更加清明,以便能把握住黑暗之中,哪怕是最微小的一点声响。
「咝、咝」,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点极为微弱的响动,微小得,如同绣花针落在床沿一般。这丝丝之声是如此之弱,弱得在如此寂静的黑暗中,也只有屏息宁神,离得颇近,而又极为专注的人才能感觉得到。
这丝极为微小的声响,林剑侠听到了没有?如果听到的话,他又将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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