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碧晴,天上朵朵白云如洗,“镇远镖局”后院里繁花似锦,浓荫匝地,小鸟啾啾鸣叫,一片静宓。
园内右侧,一排精舍的对面,翠竹苍柏间静静伫立着一座红砖小楼,画檐碧栏,造形精工雅致,与四外假山亭榭相衬,好似一副美丽的图画。
“依哎!”云梦秋轻轻推开花墙下的一道角门,探头探脑地朝园中打量片刻,闪身入内,掩好木门,大步向小楼走去。
“流云剑”林威以局为家,与爱女林媛媛和妻妹席媚及几个仆婢居住此地,云梦秋一心赶回镖局,除了记挂田福外,还因为“附骨蚀心钉”的解药一直便揣在他的怀里。
林媛媛身中毒钉已经一日,云梦秋虽然气愤她横蛮不讲道理,又时常欺侮自己,可想着她昨日那痛苦不胜的神情,却又极不忍心。离开天香香后,特意在外绕行了一个大圈子,首先来到这里。
不一会来到楼前,刚踏上门口处的石级,忽听见二楼上传下一阵隐约的声音。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我吗……”
声音阴森可怖,隐含杀机,竟象是林威的声音。
云梦秋一愣止步,侧耳倾听,心中暗暗奇怪。
林威文武兼备,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向来彬彬有礼,如此森怖的语调,居然出自他的口中,实是让人大出意料之外。
另一个颤巍巍的苍老声音从楼上传来,道:“老奴怎敢威胁姑爷?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姑爷若不爱听,老奴不说便是。”
“田爷爷?!”云梦秋大吃一惊。
田福是席家三代老仆,席媚等已将他视为长辈,却平生最重尊卑,云梦秋和他相处数年,从未见过他对林威等有丝毫越礼怠慢之处。但此刻他虽在口口声声自称“老奴”,却语调冷漠,殊无敬意,同往常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只听林威嘿嘿冷笑道:“好一个实话实说!福伯,你故意支走小媚和四下的奴仆婢女,看来是早有预谋的了,也罢,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出来吧。”
楼上,田福慢吞吞地道:“有件事在老奴心中已经藏了十几年,既然姑爷有令,老奴就大胆直说了,咳,人老了,不中用了,先让我想想,此事应从何处说起?”
云梦秋一颗心怦怦乱跳,隐隐觉得田福即将出口之事非同小可,无所适从地呆立片刻,蹑手蹑足地自门前悄然退开。
慢慢挨到二楼阳台旁的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下,手足并用,悄无声息的爬上去,藏在一根粗大的横杈后面,偷偷探目向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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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阳台,果见房内并无侍仆,墙角一张绣床上,昏迷不醒的林媛媛静静躺着;一袭长衫的林威和身材佝偻的田福分站在大床两旁,气氛沉闷异常。
空气仿佛凝固,田福默默注视了林媛媛片刻,长长叹了口气,喟然道:“时光过得真快啊!当年大小姐过世之时,媛媛才刚满周岁,转眼便有十四年了!”
林威沉面不语,表情一片冷漠。
田福缓转混浊的老眼,叹道:“姑爷,把那个玉匣拿出来吧,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此物也应该归还原主了!”
“玉匣?!”云梦秋心中一凛,“什么玉匣?何以我从未听田爷爷提起过?”
林威毫不退让的与田福对视着,冷冷道:“福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燕妹临终之际,已经亲手将那玉匣交托给了你,为何如今又问我要它了?”
田福惨然一笑道:“姑爷说得是,当年大小姐的确把玉匣交给了我,言明待二小姐长大成人之后,再转交予她,然而老奴无能,大小姐下葬的那天傍晚,玉匣突然不翼而飞了。”
他徐徐说道:“当年知晓玉匣藏处的只有老奴,姑爷和二小姐三人。十几年来,姑爷只怕早已渗透玉匣内的秘密了吧?”
言下之意,竟是一口咬定当年窃走玉匣之人就是林威。
云梦秋越听越是心惊。田福言中的“大小姐”,正是林威亡妻席燕,她遗留下的“玉匣”究竟是什么宝贝?内里又有何“秘密”?竟使田福不顾犯上之忌,一心索取?
只听林威怒笑道:“福伯,你有何证据玉匣是我取走的?嘿嘿,焉知不是你贪图此物,私自将它隐匿起来?”
田福深深叹息一声道:“姑爷,你是知道的,那玉匣关系重大无比,若落入外人手里,后果实是难以想像,唉!老奴老矣,近来常觉头脑昏沉,体麻胸闷,看来是大限将至了,姑爷既是执意不肯交出玉匣,老奴自也无法可想,只好把大小姐临终时对老奴所说的那件事去告诉二小姐了。”一边说,一边颤巍巍地侧身欲行。
“且慢!”
林威脸色大变,喝道:“你刚才说什么?”
田福转回身来,木无表情地道:“老奴什么都没说,只是心头有几句紧要的话,想去告诉二小姐而已,姑爷可是也想听么?”
林威脸色阴晴不定,眼色闪烁片刻,语气出人意料地一下软了下来,道:“不错,玉匣确是我拿走的,福伯,当年燕妹弥留之际,对你说了些什么?小媚知道不知道?”
云梦秋大奇,在他的印象中,席媚温柔斯文,丰姿婉柔,与她相处,宛若暖阳遍体,如沐春风,可林威言中之意,却似对这美艳雅丽的妻妹忌惮之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席媚只不过略通武学而已,林威何故对她如此畏惧?
到了现在,他自己深知,田、林二人所谈之事果然不比寻常。紧紧抱着身前那根树干,尽量缩低身子,用心聆听,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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