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衡如此直言询问李元霸,可把王晓蓉羞得手足无措、坐立不安。想她虽然平日里颇有英气,可终究还是个女孩子。王晓蓉一下子站起身来,推开站在她身后的薛道衡快步跑回了屋内。
薛道衡看着王晓蓉离开并没有阻拦,反是坐了下来拍拍李元霸的肩膀道:“怎么样?愿不愿意?”随即薛师压低声音,把嘴凑到李元霸耳边,道:“要是不愿意,咱就换人……你那救命恩人华老头还在托我为他干女儿做媒呢!”
“什么!……”李元霸惊喝道。
“嘘!”薛道衡急了,一把捂住李元霸的嘴巴。“小声点儿……刚才我答应晓蓉把这事给回了,你可别在这儿瞎叫唤惹她起疑心,我可受不了这小姑奶奶的折磨!”
李元霸扯开薛道衡的手,“刚才你俩就是在说这个?”
“是啊!妈的!……”薛道衡伸手取过酒杯,满满斟上了一杯酒,抬手间一口饮尽。“昨日我去咬金家喝酒,一不留神就把这事告诉了咬金。你也知道,王伯当是为了救咬金而死的,如今咬金可是把晓蓉当作了他的亲生妹妹。妈的!……”薛道衡大骂一句,伸手揉了揉胸口,脸色隐隐有些发青。“……那小子听说老华托我撮合你和他那干女儿,居然一把抓住我胸口威胁我,不让我为老华女儿做这个媒。妈的!依我看要不是府外有近卫军守着,只怕当时那狂徒就要出去把华清流的药铺给砸了!……”想起当时程咬金暴怒的模样,薛道衡心有余悸。“想来今日晓蓉与咬金见了面,知道了这事,所以我一到这里她就悄声求我不要为华家做媒……妈的!狂徒也是多此一举,老子和晓蓉也算是多年的酒肉...哪个...朋友了,怎么着也会先照顾晓蓉啊!”
李元霸听罢心情复杂:一个女子不顾颜面做到了这一步,已经等同于大声对别人说“非君不嫁”了,而自己一个大男人面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好几年,竟然没有一点喜欢或是不喜欢的表示。
“当真是因为男儿志在四方,所以淡漠了男女之情吗?……狗屁!”李元霸立即否定了这一想法,“事实上心中经常都会想起她,而且……虽然每次与她面对的时候都是极少说话,可是却还是希望与她常见面。根据前生那不太丰富的恋爱经验来看,肯定是爱上她了!……”
薛道衡任由李元霸在那里发呆,他只自顾着喝酒。
好一会儿,李元霸口中大喝一声:“怕什么!老子在腥风血雨中杀过来的,还怕对一个女人说‘喜欢’二字?”随着李元霸的一声大喝,屋内传出茶杯落地的清脆响声。旁边薛道衡也是一惊,不过他随即明白过来。“哈哈哈!好!元霸,这就进屋说去,老师急着喝喜酒呢!”
李元霸霍地站起身来,薛道衡刚伸手捋须,待要再叫一声好,就见李元霸又自坐下,扭扭捏捏道:“老师,你左右也是做媒,既然华家的不做了,不若就替学生进屋一趟如何?”
薛道衡愕然,手中酒杯“当啷”一声掉于地上。
……
当晚,薛道衡完成了两件在将来被载入大赵国史册的大事:协助、见证未来的大赵国武帝陛下李元霸定下了第一门亲事;推举了一个优秀的远洋舰队统领,为大赵国远洋事业的兴盛立下了不世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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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在冀州战事之后并没有返回大唐,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李世民欺骗利用了他。在战事爆发前,大唐皇帝李世民将魏征遣至全国各地四处巡察,用以制造安定假像稳住冀州,掩护其调兵遣将的行动。及至大唐兵力部署完毕,李世民又全然不顾魏征尚在敌境,决然发动了冀州战事……若李世民真能识人、够气量,他完全可以将计划全盘告知魏征,而以魏征的忠直必会慨然从命。只可惜李世民终究是小心了一些,其结果就是彻底伤了魏征这位梗直臣子的心。
另有一个原因使得魏征再也不愿返回大唐……他已经被冀州百姓的安定生活所感染!
魏征在冀州战事爆发时被苏定方囚禁,在战事结束之后又被送到了洺州。因当时他对李世民太过失望,执意不愿归唐,而李元霸也有心将这个人才留下,于是魏征就在洺州滞留了下来。在其间这位以往只论国事的正直臣子也着实懈怠了一回,他常常会兴致勃勃地拉上平日里甚谈得来的徐世勣去四处游玩、看看正在发展中的冀州面貌……终年见到的都是纷乱血腥的征战,能在这相对平和的环境中享受一下平和安宁,有几人能够抵挡住这美妙的诱惑?
这天魏征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他在昨日已经与徐世勣约好,今日一早同往位于城外的狮子山游玩,那里正在兴建冀州阵亡将士陵园。
虽然魏征在冀州并没有担任官职,但是在李元霸的特意叮嘱下,冀州政务公署还是为其安排了住处,并配有一名侍从,以及车、轿与马匹,每月还会发放一些银钱。此次魏征没有叫上侍从,只独自一人骑着马儿向约定的会合地点而去。
……
洺州城北三里有一座小山名为“狮子山”,其名的由来是因为赵王觉得此山像极了一只俯卧的,名曰“狮子”的猛兽。民众们虽然不知道“狮子”究竟是什么样,不过在赵王的辖治下过上了富足生活的民众们对赵王素来都是信服的。在他们看来,既然是赵王定下的名字肯定就是好的。因此,没过多久,大家就习惯了将这无名小山叫做“狮子山”,将在狮子山修建的陵园称做“烈士陵园”。
魏征、李元霸和徐世勣如今就在年底将要竣工的冀州烈士陵园中。久闻此园为赵王力主修建,因此能在此地碰到赵王巡察,魏征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在赵王的邀约下,当下三人一同在园中游鉴。
烈士陵园囊括了整个狮子山、以及山前的一大片阔地。如今狮子山面向阔地一边已经修筑了八级犹如梯田似的墓区,墓区中间有一条用青石砌就的石梯从山下直达山顶。而山前的阔地现在已经被平整为了一个可容纳至少五万人的大广场,此时正有数以万计的工匠在为广场地面铺上青石板。原本制造局下辖土木监烧制的陶土砖完全可以用以铺筑地面,但是平日还算节俭的赵王却力排众议,坚持不用价格低廉的土砖铺砌广场。赵王认为将士们为冀州付出了生命,就算是倾尽国力也要为他们造个“上档次”的陵园。因此,冀州烈士陵园不论从那一方面都可当得其时大型建筑中的顶峰作品。
陵园中,可容五万人的大型广场正中间,有一座高三丈、四边各九丈,通体由黑色大理石堆砌的平台,平台四边镌刻有以牡丹、菊花、垂幔等组成的八个花环。平台四边均有台阶,四周环绕着汉白玉栏杆。台上建有一座巨大的汉白玉纪念碑,石碑四边阔一丈二,离地五丈六,这高度已经是其时碑石建筑的极限。纪念碑碑身正面镌刻着民部总管徐世勣所题的“冀州英雄”四个鎏金大字,而背面是赵王李元霸亲笔手书的“纵横天下”四个鎏金大字。整座纪念碑和基台共用两万多块大理石和汉白玉砌成,而八个鎏金大字更是耗黄金三百六十九两。
自从两年前陵园开始动工,魏征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虽然还未完工,但魏征一眼望去,立时有肃穆庄严的感觉充斥心间。在赵王李元霸的引领下,三人用了整个上午的时间才算把陵园看了个遍。
眼见时已近午,李元霸热情邀约:“魏先生,快午时了,今日就由本王做东,咱们去止步斋用餐可好?”
魏征慨然应允。他上一次去止步斋是在两年前,那次是苏定方请客。吃过之后魏征对那里的美食很是挂念,要不是其间价格太过高昂,只怕魏征早已经是那里的熟客了。
三人在一队近卫军的簇拥下回城。来到了止步斋,三人在店小二的引领下到了楼上雅座。一番礼让之后三人分坐席间,转眼酒菜上齐。三人倒也不显得拘束,各个都是随随意意,有如好友相聚。
“赵王,听闻官府将在江南郡洪县建一座大茶园?”饮酒闲谈间魏征问道。
李元霸随手放下筷子,微笑着说道:“是啊!怎么,魏先生对茶叶感兴趣吗?”
魏征笑了一笑:“老夫只是好奇而已……不过,赵王,如今冀州与巴蜀同是盛产茶叶,据悉两地茶叶产量早已经与天下消耗持平。那么,赵王新建这茶园不就是无甚用处吗?”
李元霸明白魏征这句“无甚用处”是客气的说法,实际上魏征心中真正想说的应该是“此举纯粹就是浪费财力物力”。“看来他对冀州已经开始有感情了,居然开始关心起冀州政事!”李元霸心中欢喜,嘴里说道:“魏先生不用担心!再多产几倍的茶叶本王也能将它卖出去!”
“担心?”魏征微微一怔,心道:“我在担心吗?……难道,我已经开始慢慢融入这里?”
李元霸微笑着注视魏征,“魏先生,有心事吗?”
魏征猛然回过神来,“哦……没有什么!”
“没事就好,”李元霸举起面前酒杯,道:“别停杯啊!…两位可是嫌本王点的酒菜不合意?”
魏、徐二人连忙也端起了面前酒杯,三人举杯饮下。
……
酒足饭饱,李元霸打算办正事了。
结帐后李元霸领着二人悠哉游哉,漫步前往洺州城内最有档次,也最为幽静的茶楼————清言堂。三人一路步行甚久,好一阵工夫才来到了茶楼下。
魏征虽然对此慕名已久,但因平日里囊中并不多金,因此从未到此光顾过。
此处果然幽静!举目但见一个小小的湖泊,湖岸边一座如今在冀州已不多见的全木制小楼傍湖而建。虽然隔着闹市区不算太远,可其周围并没有什么店铺和住家,环境相当优雅。
近前几步,魏征抬眼望去,只见一副对联分挂大门两边,上联书:代饮引清言;下联书:泛花邀坐客。联上一块横匾,上有三个大字:清言堂。放眼看去,楼前楼后种植了不少花卉树木,魏征只觉大有意境。欢喜之间他刚待迈步入内,却瞥见楼旁立着大大的一块木牌,上书:倭国人与狗不得入内!
魏征愕然,雅趣顿消。他拉住徐世勣长袖,指向木牌问道:“徐公,这是何意?”
徐世勣一看之下,哑然失笑,他说道:“老魏,这是赵王让立起来的,意即这里不招待倭国人。”
魏征疑惑道:“为何要立此牌刻意羞辱倭国之人?”
一旁李元霸接过话去,说道:“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魏先生,还是进去坐下之后本王再详细道与你吧!”
明亮宽敞的房间,透过大大的窗户往下一望就是小湖。湖平如镜,映得对面岸边的山峰纤毫可见。再抬头看去,湖光山色之间烟水空濛。魏征从窗旁搁置的花盆中取出一块干涸的泥土,轻轻地掷了出去。泥落水面,瞬间,倒影碎裂,一圈圈的波纹泛起。
李元霸负手站在魏征身旁,问道:“魏先生,这景象美吧?”
魏征由衷赞道:“湖天一色,幽雅至极!”
李元霸靠拢一步,一手扶着窗台,一手指点着这如画风景,朗声说道:“再有十年时间,本王就能让所有的冀州人都生活在此等雅境之中!”
魏征听闻之下,先是神采一振,但随即那飞扬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他口中喃喃道:“十年?……陛下还能给冀州十年吗?”蓦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魏征强提精神,心中暗道:“我是怎么了?怎会对冀州的将来如此上心,居然还会因此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李元霸听到了魏征的低语,他也观察到魏征的情绪变化。李元霸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魏先生,你可说错了!……大唐早已经不能威慑冀州!”举目眺望远处,李元霸嘴角上扬,脸上满是自信的微笑。“如今冀州府库岁入钱六十万贯,是大唐的两倍多;冀州四大军区拥兵四十万,虽然兵力不到大唐的一半,但是我军士卒强悍,装备优良……而且,最关键的就是我冀州万众齐心,人人皆知发展冀州、抵御外辱是自身之责!只要战事一起,我冀州一千二百万民众,不论男女老幼,人人都可拿起刀枪,成为悍不畏死的战士!试问……”李元霸转头注视魏征,“如此强势,李世民敢动手吗?”
魏征静思无语。
李元霸再次望向窗外,眼神中满是激情。“待得冀州烈士陵园建成,我冀州民众之心将会凝聚的更紧,而为冀州奋斗、为冀州献身将会是冀州所有民众认可的最高荣誉!”
魏征在冀州居住有两年了,或许他自己还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把冀州当作了他的第二故乡。此时听得李元霸所言,魏征竟也觉得热血沸腾。他禁不住自语道:“若冀州能像如今这样发展下去,那十年后将会是何等光景!”魏征简直想像不出在如此迅猛的发展势头下,十年后的冀州会是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元霸的眼神中激情更甚,“十年之后吗?或许,那时候人们能够住在高楼大厦之中,能够坐上不用马拉的大车,能够在千里之外互通讯息……”
李元霸转过头来,面向魏征。他无视魏征的惊诧,道:“魏先生,本王所说的一定可以成为现实!……你看,冀州在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为天下最富裕的地方,这就是本王的能力!”
魏征看看窗外的美景,再想想自己这两年的亲眼所见,他重重地点点头。
李元霸面上笑意更浓,“魏先生,你相信我就要助我!”
魏征再次重重点头。
李元霸大笑,牵着魏征回到屋中坐榻上盘腿坐下。
“魏先生,来!让本王先告诉你楼外那木牌之事吧!”李元霸指着榻上小木桌上的茶具说道:“魏大人应该知道,我冀州人饮茶与别处大为不同。冀州人饮茶分为两种,一种谓之饮闲茶,就是普通饮者以求生津止渴而为;一种谓之‘工夫茶’,就如同咱们现在所饮……”
“这与倭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魏征截口问道。
李元霸道:“大有关系!这饮茶与煮茶之法本王概称之为茶文化,它是我冀州百姓的智慧凝聚而得,怎能让倭人享受?更不能让他们学去!”
出乎李元霸意料,魏征听罢竟说道:“不错!不能让倭人学了我中土的好东西去……”这本是李元霸因前世所见所闻,从而引起的对倭国人的仇视,可没想到魏征这古人对倭国人的印象也是大大的不好。只见魏征一振精神,朗声说道:“想当年倭国遣使求见隋帝杨广,所呈国书凭地狂妄,开头竟写道:‘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他们也不想想,其时他倭国连城郭都没有,只以树木为栏,茅草盖屋,男人多以横幅布帛连结于身遮丑,且俱都赤足而行。他们有什么资格到我中土来耀武扬威?”一拍木桌,魏征激昂说道:“更有甚者!其后隋帝征召了博学的津业和尚,尽心教授那些倭国派来的学问僧,传给他们治国安邦的学问,可随后他们是怎样回报中土的?……这些倭人的国力才稍稍强盛一点,就开始在泉州、越州大肆抢掠……这群忘恩负义的狗崽子!”
“说得好!”李元霸与徐世勣竟同声赞道。一直以来,徐世勣等人就对李元霸强令各个茶楼前必须立下这个木牌而感到迷惑,今日听得魏征所言,他们终于明白了李元霸的心意:不能让这群忘恩负义的狂妄之徒剽窃我泱泱中土政治、文化的精华……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政治、军事!……
他们妄想汲取中土的政治文化精髓来改变他们的落后,这绝对不行!一定要让他们永远地愚昧下去!
(风笑我:不好意思,此处因激动中有些偏题。)
……
就在三人血脉贲张,激动不已之时,李元霸到也没忘了要办的事情。
李元霸亲自在魏征面前的小木桌上铺上茶垫,又将径不及寸、色洁如玉的精美白瓷小杯放置于茶垫之上。为其斟上茶水,李元霸说道:“魏先生,这是江南郡出产的红茶,你且尝尝!”
魏征应声浅酌慢品。许久,魏征长长的抒了口气,赞道:“好香!”
李元霸微微笑道:“魏先生,本王打算将此茶销往海外!”
魏征愕然,他不知赵王说的“海外”所指何处。徐世勣因与李元霸商讨过此事,面色倒无变化。
李元霸举目望了魏征一眼,仍是微笑着说道:“本王打算将冀州、乃至中原的特产卖到西方诸国去。”
魏征更是迷惑:“赵王,若要将货物卖予西方诸国,就要经过大唐境内……恐怕陛下不会轻易让冀州商队通过吧?”
李元霸道:“魏先生,冀州商队不会通过大唐境内,咱们会走海路将货物运抵西方……”李元霸面色转向凝重,沉声说道:“但是,冀州商队尚缺乏一个合适的统领……”
听到此处,魏征明白李元霸的意图了。他面色一整,将端在手里的白瓷小杯轻轻放下,说道:“赵王,你要老夫做什么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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