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若燕正沐浴完毕,突闻牛头儿叫唤之声而匆匆赶了出来,正要奔下楼梯,竟然见到刘旷怀中搂著一名白衣女子,当场震得她脑门巨响,彷佛所有生命泉源都已流去。
但见刘旷忘情地朝巧伶额上轻轻一吻。
苗若燕怒火燃起,双手握拳不断颤抖,嫉恨之心现於眼眸。
这对好不容易重逢的有情人却不闻不问它事,眼底心底只有对方的身影。
「伶儿,你知道我很想你吗?」
巧伶深情地望著刘旷,不停点头,身子更往刘旷的胸膛靠近,柔声应:「知道,我知道,伶儿也好想你。」
「你跟著我们很久了吗?」
「嗯。」巧伶抬头看他,又点点头。
「这麽坏,躲著我?」刘旷亲腻地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头。
「不是我要躲,因为我发现了有很多人要伤害你。」
刘旷朝地上一指,道:「你是说地上的这三人吗?」
「不只,这至少是第五次。」巧伶淡淡一笑。
「第五次?」刘旷讶异地重覆她的话。
「嗯,沿途想要害你的人马最少有四次。」朝地上三个尸身一比,「都是同一夥的。」
「你是说江南鬼门老早就盯上我们。」
巧伶点头。
「都是你暗中帮我把他们打发掉的?」他嘴巴是这麽轻描淡写,但是他岂会不知道那些人绝不是「打发掉」这麽容易解决的。
任何人都不敢惹的「江南鬼门」,谁有能耐来「打发」?
「这是我应该做的。」巧伶也是轻描淡写。
刘旷大受感动,想不到巧伶对自己的感情竟然达到以生命相许的地步。一想到她为他不顾自身安危而冒险的经过,不由地怜惜心疼地轻轻吻上她的脸颊。
「我才觉得奇怪,怎麽一路上如此平静,原来是你暗中助我……让你吃苦了,伶儿。」
虽然事不关牛头儿,他却也控制不住地,在一旁跟著感动,很难得他会忍得住默不吭声。见两人如此恩爱,想到他对苗若燕这般痴恋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回应,不由地丧气地想:「她为了刘大哥可以连命不要,刘大哥真是幸福!我也……也可以为了苗姑娘不要性命,可是……她也许不会有丝毫感动!」
这时他心又想:「这个姑娘看起来这麽天真娇弱,怎麽可能一个人去对付那些鬼门的杀手?」一想起刚才那些杀手的狠毒手段,更是不敢相信地看著她而一愣一愣的。
他总算按奈不住地插嘴:「这麽说来,鬼门不只和南天会有关系而已,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组织。」
「不错,我也是这麽想。」刘旷颔首示意。
怀里的巧伶因他和牛头儿对话,抬头往牛头儿的方向看。刘旷这时才想到自己还把她搂在怀中,於是脸带腼腆地放开巧伶,有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对著牛头儿。
「头儿莫见怪,愚兄一时失礼。」
他与巧伶尚不是夫妻,也未有媒妁之言,在明初如此保守的风气,当众拥抱亲热是违反礼教的行为。对巧伶这个云英未嫁的闺女来说也是极其失礼。所以他才赶紧推开巧伶,并对牛头儿致歉。
岂知,巧伶来自深谷绝地,对於时下的礼仪规范根本浑然未知;加上她的祖师婆婆同样来自苗族,有著敢做敢为敢爱敢恨的作风,对她的门人也不加诸这些世俗礼教。
巧伶无心理会旁人眼光,只在意心上人的举动,对刘旷这种行为只是感到不解,因不愿忤逆爱人的言行,便任由他推开。
牛头儿微微一笑道:「大哥你太见外了。」
刘旷却不知该说些什麽,朝牛头儿的肩上拍了一拍,手往巧伶方向一摆说:「这位是巧伶姑娘。」
让刘旷深爱的女人,一定是很好的姑娘。牛头儿对她已有好感,十分规矩有礼地说:「巧姑娘你好。」
刘旷也为巧伶介绍牛头儿,巧伶的反应与一般人相同,一听到他的名字,掩嘴轻笑出声。
牛头儿早就习以为常,「哈,哈。」回报一个傻笑。这时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步伐似乎刻意踏得用力,楼梯「咚、咚」重响。
回头一瞧,原来是苗若燕正缓步走下楼。只见她怒容满面,双眼瞪著巧伶,面呈不善。
牛头儿眼见气氛不对,迳自走向柜台内喝酒。
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脸色十分难看。原以为刘旷对自己的态度已有转变,正当沈醉在梦想时,却没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一个容貌不逊於自己的女子,正幸福地倚在刘旷的怀里。她不但是绝望,而且带著满心仇恨。
刘旷看到她的神情,立即感受她的妒恨之心。他心想,不如说的更明白点,让她死了心,於是对她颔首。
「苗姑娘──」手指巧伶,这时两人相视一笑。「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巧伶姑娘。」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苗若燕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她只觉得心痛至极,内心不断淌血。
牛头儿见状,关心地问:「苗姑娘,你不要紧吧?」
苗若燕背对著众人咬著牙,心神一凝,忽然冷静下来。回头过来时的面上已转为和善,但她轻轻一笑,和煦地看著巧伶。
「巧姑娘你好,我叫若燕,我从苗疆来,所以他们都叫我苗姑娘。」
「呃……跟祖师婆婆一样是来自苗族的。」巧伶心中想。
苗若燕甜甜一笑,伸出小手要与巧伶握手。巧伶以为这是寻常礼节,也与她握了手,就这麽一碰,心里觉得奇怪:「咦?怎麽苗姑娘手心里粉粉的?」
苗若燕奸计得逞,笑笑地松开了手,才左右张望,状似无辜。
「耶?怎麽店内毫无半人,地上还躺了三具死尸?」
「他们是江南鬼门的杀手,是来杀我们的。」牛头儿回她。
「啊!」她吓得一脸苍白。「江南鬼门要我们的命?」
「可不是吗?这下我们麻烦大了。」
苗若燕急忙就要往楼上去,牛头儿追问:「苗姑娘你去哪?」
「带著衣物赶紧逃命啊。」
刘旷这时却出声:「我们不用走。」
苗若燕与牛头儿同时问:「为什麽?」
刘旷有自信的说:「他们在此地杀我们不成就不会再来。」
苗若燕慢慢走近,恍然回道:「也就是说,愈是危险愈是安全。」
刘旷淡淡看著她没回应,待苗若燕接近自己时,突然伸手捉住她左手门脉,苗若燕立即浑身失力,冒冷汗大叫:「刘大哥……你做什麽?」
刘旷面带怒容,喝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与伶儿握手时,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示好,但我刚才见伶儿面有异色,一定是你在握手的时候下了毒对不对?」
转头关心地问巧伶:「伶儿,你觉得怎麽样?」
巧伶稍微皱眉,面色微黑,摇头不语。
刘旷手上加劲,喝道:「是不是蚀痒难当?快点拿解药来!」
牛头儿在一旁慌张的替苗若燕解释:「大哥别这样,苗姑娘她不会这样做的。」
刘旷看著牛头儿说:「住口,刚才她分明……」
「没错,我是下了毒,但不是蚀痒难当。」刘旷话未说完,苗若燕突哈哈狂笑起来。
她脸带哀戚看著刘旷道:「本来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偏偏又出现了她!哈、哈……我巴不得她死,又怎麽会用毒不死人的蚀痒难当?」
「你……」刘旷愤怒至极,气得握紧拳头,把她的手腕捏得极痛。
「想杀我吗?来呀!」苗若燕已痛得泪流满面,仍然强笑出声:「哈……她中的是『七物摧肠散』,而解药,在我背对著你们的时候我吃光了,你等著看她死吧!」
牛头儿惊讶道:「是那日在岸边毒死十多个南天会众的『七物摧肠散』!」看到苗若燕因妒心而面目狰狞,他不由地为她心疼:「苗姑娘,你这是何苦呢?就算你害死巧姑娘,刘大哥也不会喜欢你的,你赶快把解药拿给巧姑娘吧!」
「不!」苗若燕狂喊:「我偏不──」
她红著眼瞪著刘旷:「我要让他亲眼看著自己心爱的人在他面前……狼狈的死去。」
转头盯著容颜娇美犹胜她几分的巧伶,得意地笑:「我要她死得很难看,哈、哈,你等著呀!等著看她痛苦得狂叫、全身发黑溃烂而死!」
刘旷急得泪水险些就要落下,他嘶喝:「好,我不杀你,就废了你的武功,看你日後如何害人?」手比剑指带著深厚的力劲,便要往苗若燕身上散气重穴点去。
「刘大哥,我没事了,你别伤害苗姑娘。」一个柔和的声音阻止他。
刘旷看著巧伶,果见巧伶面色恢复月白光泽,原本所罩的黑气已不见踪影,他一脸疑惑看著巧伶。
「放开她吧!」巧伶坚定地点头。
刘旷松开扣住脉门的手,苗若燕急忙退後了数步,讶异地问:「你怎麽没有中毒?」
巧伶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居然还带著笑意。
「原来我们的师门同宗。这『七物摧肠散』属血液之毒,毒血会由四肢流向心肺,最後汇流入太阳经脉而摧毁小肠──」
她露出纤纤玉手,让三人看著她的手指。「所以我以内力逆行少阴经脉,从『少冲』逼出毒血。」三人往她左手小指看,果见小指尖有一小点黑血珠凝在上头。
牛头儿不懂脉理,虽然想问也无头绪可问。刘旷则通研五行奇门,中医与五行之理密不可分,当场就反应问:「少阴心经属阴火,怎麽会和小肠经脉有关?」他其实更担心巧伶为了不让他伤心,於是随口编了话来骗他。
「毒散正好从『少商』入肺,肺属阴金,小肠属阳火,若让毒血入了小肠就绝无解救的机会;因此我将经脉行经大肠经转行心经而出,心经属阴火,正好可克制肺经而入的毒血。」
她这些话与其说是要解释给刘旷知道,不如说是要安他的心。果然刘旷听了她句句有理的解释後,才完全释怀。
苗若燕却听得冷汗直冒,心想:「没想到她用体内行转内力就能解天下奇毒『七物摧肠散』,她说的这个法子,连我族的大巫师也不会。凡是中毒者,不服解药也须以外力相助来解,我第一次听过用自身经脉来散毒。」
「我跟你师门同宗?你究竟是谁,你也是苗族的吗?」她仍是一脸难以理解的神情。
「呃……我不知道。」巧伶从懂事以来就在万花谷,是苗是汉,她也不清楚。
「你师父是苗人?」
巧伶还是摇摇头。「师父们都不会说苗语,多半不是苗人。」
师父们?
苗若燕愈听愈是糊涂,怎麽她有很多师父吗?
事情一瞬间直转急下,巧伶不但没在她预料下死去,还吓得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但见她谈笑自如,一点也不提她想毒死她的事,这般气度和容貌、与刘旷正是天生的一对璧人,万万是她比不上的。
苗若燕不由地自惭形秽,又嫉妒万分,这种复杂的感觉,连她也不能理解。
「那之前刘大哥所中的蚀痒难当是你为他解的吗?」
「没有,刘大哥中过蚀痒难当吗?」巧伶担心的靠向刘旷察看。
刘旷解释:「伶儿那时应该还没见到我。」
苗若燕疑道:「可是,为什麽刘大哥不会毒发?」
巧伶轻轻一笑,走近刘旷身边,手摸著刘旷左肩臂膀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常人中毒需要解药来解,而刘大哥他本身因有奇毒,所以百毒不侵。」
牛头儿问:「连他们口中所说的『穿心散』也伤不了大哥吗?」手比著地面三具尸体。
她点了点头,道:「没错。」
刘旷低头看著巧伶正抚摸自己的左手肩膀,问:「是神龙之故吗?」
苗若燕这时听到他所说的,疑问出声:「神龙!?」
刘旷与巧伶看向她,同声问:「你知道神龙?」
「当然知道,数百年来神龙便是我们村中所祭拜的龙神,它时常出没於深山野岭,每个月时间一到,我们村中都必须供奉牲畜,否则村民必会遭殃。」
巧伶道:「原来除了我万花谷之外,尚有一只神龙在南方。」
牛头儿听不懂他们所说,插口道:「大哥,我们不走留在这里做什麽?」
「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日清晨再闯出去。」
「也好,可是巧姑娘要睡哪?」
苗若燕故作温柔道:「与我同住一间啊!」
刘旷闻言,心起怒意,手朝苗若燕面上一指。
「我警告你,离我的伶儿远一点,听到没有。」
「好,你的伶儿……我离你的伶儿远一点。」苗若燕哭了出声,转身往楼上奔去。
待她进了房间,刘旷才对牛头儿说:「头儿,我跟你睡,伶儿睡我房间。」又关心地对巧伶说:「伶儿,你自己小心点。」
牛头儿怔怔地看著苗若燕奔离的楼梯,默不作声,一向乐天知命的他,从此也有了心事。
而经过连番事情,他们也都累了。幸好果然正如刘旷所言,他们一夜足眠,并无受到打扰。
隔日清晨辰时,四人离开了福景客栈,从仙霞镇进入四川。他们都知道将要面对的是像刀圣那样的人物,可以说完全没有胜算。但是路已走了,就绝无只走一半的道理。
四人走近一处路面宽阔之地,两旁山坡地面光滑,果见前方数十人正在那儿等候他们。四人相互对看一眼,刘旷紧握巧伶的手,面色无惧再往前走。
走到距那群人的三丈处停步,那「刀圣」黄大刀立於众前狂笑。
「哈,哈,青毒娘、傲龙,这次你们是插翅也难飞。」
他的身後步出七名红领黄衫、手持大刀的男子,正是他的驾前侍卫。他们脸上皮肤红肿凝疤,像是用手抓至破皮血流而愈合後的痕迹,想是中了「蚀痒难当」的後果。
七名持刀男子见到苗若燕,各个啮齿怒视,就待刀圣一声令下,便要将苗若燕碎撕万段。
然而刀圣并没有说话,他的左面走出一名四十岁肥胖男子。
他身穿灰衣道服,背著一个黑白相间的背袋,眉毛甚细,眼睛眯成一直线,面带著微笑。
「我是药圣徐清,在这里想跟你们劝个和。」他说话时,脸颊两块赘肉还不停的抖动,乍看之下,真有点像好吃懒做的大猪公。
刘旷不太感兴趣回道:「说什麽和?」
徐清笑嘻嘻地道:「是这样的,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南天会,我们可以不计前嫌,大家化敌为友共创大业,不知傲龙兄弟你意下如何?」
刘旷冷声回拒:「这是不可能的事,再说,我还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和你们耗。」
徐清婉惜地说:「哎呀,你不知道我是一片好意吗?你看我们莫超神莫兄弟──」
说话之际朝一名年约三十,生得俊俏非凡、气度出众的男子一比。
「莫兄弟才加入我南天会短短一年,他单就本事好,才一年的时间就当上了我们南天会的第五把交椅──三圣之一的『剑圣』。」
他继续劝道:「以你的本事,若加入我们南天会的话一定前途大好,傲龙兄弟,你何不考虑考虑?」
刘旷正色的回:「不用考虑了,你们南天会根本不是什麽名门正派,而且还暗中培育鬼门杀手,叫我入会难不成是要我当你们的杀手?」
三圣听他说出这番话,面色剧变。连笑盈盈的药圣脸上也不自然地僵住笑容。
黄大刀嘶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伸手一挥,七名带刀侍卫便要杀去。
这时,忽然从右面山坡之後翻出六个人影,这六人均背负宝剑,头带斗笠,原来是与刘旷等人於客栈中见过面的六人。
黄大刀见此六人,脸色一惊,喝令侍卫停手,朝那六人有礼地道:「原来是蜀国六杰,六位大侠前来此地,不知有何贵干?」
那六人中留有胡子的那人指著刘旷道:「这位小兄弟说你们南天会与鬼门有关联。」
三圣一听心中一个震惊,药圣忙故作镇定,笑答:「哈、哈,傲龙小兄弟信口雌黄,六位大侠也相信吗?」
留有胡子的那人正是蜀国六杰之首。他冷冷一哼:「我倒是要问个清楚。」
转问刘旷道:「傲龙你倒是说说看,为什麽南天会与鬼门有关?」
「原来六位前辈是蜀国六杰。」刘旷有礼躬身。
六杰之首喝道:「好了,我们不吃这一套,你就说吧!」
刘旷遭他一句话斥回,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便把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明白。
六杰之首手摸摸胡须,点头道:「就算照你所言,也不能断定江南鬼门就跟南天会有关。」
「是啊,没凭没据,就一口咬定我们的不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就请六位大侠为我们主持公道。」徐清趁此时开口讨个乖。
六杰之首对徐清喝道:「哼,那也不是说南天会与鬼门一定没关联。」
以徐清在南天会的地位,江湖各路英雄无不敬他三分,几时受过这种气?
他本是眯成一线的双眼倏地张开,朝六杰之首一瞪,嘶喝:「蜀国六剑客,不要以为南天会怕你们,老子我早就厌倦你们的好管閒事!」
六杰之首冷笑一声:「哼,毒王摇身一变成药圣就很跩了吗?想手底见真章,我剑下奉陪。」
徐清本是湖南一位不修正道的恶道士,十三年前受仁侠「感召」加入了南天会。表面上似已改过自新,但在六杰的眼中,绝对不会相信像徐清这种向来为非作歹的人会重新向善。
只听六杰之首一声招呼,其它五杰甚有默契,同时伸出左手朝右肩上一拍,气劲透於背部,背负的长柄宝剑即腾空出鞘,接著举高右手便将长剑接於掌中,位置不偏不倚,看似有点像以气御剑的功夫,加上六人动作一致,甚是美观。
徐清见六杰如此功力,不由得吸了口气倒退一步,连黄大刀见了也倒吞了一口口水。
牛头儿目不转睛的盯著六人,走近刘旷身旁。
「大哥,这六个人这麽厉害,好像使仙术一样,难怪南天会叫这麽多人出来,还这麽怕他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提高嗓门说著,在场之人不由分说地皆听入耳。
徐清转头冷冷瞪他一眼,心想:「这小子看起来又傻又愣,没想到口齿这麽犀俐!」
牛头儿哪得懂攻心之计,只是眼看南天会总是众人围攻少数人,却不曾见他们占过上风,一时觉得好玩才脱口说出。
一直默默不语的「剑圣」莫超神此时突然「哈、哈」大笑出声,从人群中凌空跃起,正落在徐清身前。
「哼,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麽叫做真正的以气御剑!」虎目一张,显得狂傲十足。
他双掌紧握,双手拉平互撑於胸前,而後大喝一声,双手平行往外一拉,一阵风响之下,背负的那柄长剑果然腾空出鞘。更厉害的是,长剑似乎随他的意念而行,飞在半空中向前斜斜滑下,本来指向地面的剑尖竟然反转指天,剑柄刚好落在他的右手之中,看得南天会众拍手叫好。
莫超神得意之情不言可喻。
他右手垂下剑尖离地约一尺,从身前划了半圈,才将剑尖比向六杰那方向,受他剑气的催使,地面立即激起尘土飞场,以气御剑的武功果然有狂傲的本钱。
但见他衣袂飘动,神态俊挺潇洒,正是翩翩美公子,端是架式十足。
六杰中说话较斯文的男子开口道:「剑圣果然名不虚传。犹记一年前,你们御剑门的武功在江湖尚不值一唒,没想到你莫超神在短短的一年之中,能将御剑门的剑法练得出神入化,真是值得钦佩。」
莫超神叱道:「你们懂什麽?我们御剑门的剑法本来就是举世无双的剑法,那是因为百年来无人去领悟到剑法的精髓。」
六杰正要回应,两方随时就要动手,不料这时,突然从南天会群众中跑出一个年约十岁的红衣小女孩。她一跑一跳至莫超神身旁,扯扯他的衣袖,天真的说:「爹爹,又要杀人了吗?」
六杰和刘旷等人不由地一怔,看著那小女孩。只见她娇巧可爱,眼眸神态天真无邪,五官生得温雅清秀,是个小美人胚子的讨喜模样,竟随口把「杀人」这等字眼挂在嘴上,好似游戏一般。
莫超神一把抱起红衣女孩,笑道:「珊儿,看爹爹如何收拾他们!」
这小女孩名叫羽珊,是莫超神那日离开阴山之地所收留於身边的义女。小孩不懂世事,跟在莫超神身边终日见他打打杀杀,对於现在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莫超神抱著羽珊,右手举剑,一步步走向蜀国六杰。
蜀国六杰之首喝止:「莫超神,难不成你要抱著这个小姑娘与我动手?」
莫超神狂笑道:「你我武功悬殊岂只千里,我爱怎麽打就怎麽打。」
蜀国六杰名响中原,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刘旷见他如此狂妄,心里虽然不以为然,却也想看看他倒底有什麽惊人的本事。
六杰之首划一剑诀,喝斥:「小子目中无人,亮招吧!」
两人正要出手,远处忽然传来宏亮之声:「住手!」
众人朝刘旷四人背後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以极佳的轻功身法疾步飞奔而来。这人锦衣玉袍、披貂戴玉,身材高廋面色红润,头戴纱帽,胡子约半尺长。
南天会众看见此人,恭敬地朝他单脚蹲跪於地面,齐声道:「属下参见盟主。」
正是南天会盟主「仁侠」周冰济。
周冰济喊道:「请起。」南天会众才一一起身。
他走近莫超神身边,怒声责备:「周某不是交待过,不论是我会中何人,皆不可对六杰失礼吗?还不快快将兵刃收起来。」
莫超神恭敬地欠身,回:「是。」於是收起了剑退到後面。
见他一脸悻悻然,周冰济微微靠近莫超神身边,以不让他人察觉的情况下轻声说:「此时并非亮出武功之时,明白吗?」
莫超神未牵动嘴角,含在口里轻回:「是。」抱著羽珊走回会众前面。
周冰济朝六杰抱了一礼,向六杰之首道:「邵兄,周某下属不识大体,多有得罪,邵兄万不要放在心上。」
六杰之首轻描淡写道:「冲著仁侠的面子,不算了也不行,至於『邵兄』二字可不敢当。」
「好,咱们可别忘了半年後的论武夺珠之会。」
六杰之首答:「一定。」
周冰济转身看著刘旷。
「照理来说,不论青毒娘和我会中兄弟有何恩怨,也不该一连在江南害了二十六条人命,如此杀害无辜是绝不可轻言释脱的罪行,你们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说话结尾之际看向蜀国六杰。
六杰皆点头示意,其中一个声音低沉的人回应:「不错,不该放了这恶女。」
周冰济续道:「傲龙兄弟昔日以一人力抗蒙古鞑子,义救我汉族同胞;又在江北各地除霸救民,不馀遗力,却从不取分文,不求回报,堪称为年轻一代侠风的表范,是也不是?」
蜀国六杰点头表示肯定,也往刘旷注视几眼。
「以傲龙兄弟如此侠义,却非得与青毒娘一路同行,其中必有缘故,还请少侠告知。」
仁侠周冰济果然不是普通的人物,他先唤起众人对青毒娘的不屑之心,再赞赏刘旷一番,让众人知道他意向便是和刘旷站在同一方,接著再追问他问题,便使他没有回避的馀地。
刘旷寻阴山便为了祖父刘基,但此事如何向众人解释。於是只简单地答:「我无意干涉它事,只是有事必须请苗姑娘带路。」
「原来如此。」周冰济道。
蜀国六杰这时总算恍然大悟,其中一人说:「我们总算没看错人。」
刘旷感激蜀国六杰苦心出言劝诫相助,向他们答谢:「多谢六位前辈关照。」
「好说、好说。」六杰之首回道。
周冰济一脸为难道:「但傲龙兄弟多番阻我会中行事,也误伤本会众多弟兄,此事总不好了结,既是如此,我就给你两条路选择。」
「前辈请说。」
「第一,留下青毒娘,我们便不与你多加难为。」
刘旷摇头叹了一口气:「碍难从命。」
「好。」周冰济似乎也料到他的答案。
「第二,你那一方派人闯我三关,只要过得了我南天会三关,我们自然无条件必须放你们离去。」
「好,这还说得上是正大光明。」六杰一旁附和。
刘旷别无其它选择,只好回答:「那晚辈只好接受第二条路。」
周冰济沉思,在心中盘算,没多时拿定了主意。
「第一关,就由我南天会剑圣所训练出来的五名佩剑侍卫当关,这五人所布的剑阵名为『五行剑阵』,少侠多多留意了,不知你们那边由谁来闯关?」
六杰之首暗叫不妙,他们先前一直以为周冰济说的三关,自是一人把一关,却忘了南天会的人最擅长以多战少。而先前又赞成了他们的约定,不便再出言制止,这时六人甚是懊恼,同时也为刘旷四人担心。
六人相视几眼,各人心中皆想,这四人之中,自然是以刘旷功夫最高。他们没见过牛头儿的功夫,但想来高不过刘旷;青毒娘虽擅长毒功,但南天会的「药圣」在场,她争不到什麽便宜处,何况她的功夫也算不得上高段;剩下的那位白衣少女,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见她关心备至地看著刘旷,应只是刘旷的爱侣,娇怯怯的俏模样,恐怕连功夫都不懂得。
这四人将要如何对付南天会众多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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