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死关头

  “给我冲上去杀!”

  荆天见项羽神勇无比,强势命令手下向前杀敌。

  策溜跨下坐骑在己方阵势后来回纵走,协助孙震、赵威两人指挥,见有临阵退缩者,毫不留情就杀。

  场面诡奇,荆天和项羽两人,一在阵中、一在阵后,尽皆疯狂杀人。算起来,荆天杀的人不见得比项羽少。

  项羽狂刀惊舞左劈右砍,终于挺到八百骑阵势末端,但此时他身上已有十数道伤口,血流渊渊不断,逐渐感觉到自己的气劲内力接不上来,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拖。

  霸王法第二式‘十面’化转刀招‘惊舞’狂泻而出,惊闪银光间,数十余人性命飞天,其他人也被震离十尺开外。

  眼看前面出现缝隙,项羽正想策马冲出,谁知前方最后百骑中,又有数十骑在荆天指挥下冲杀过来。

  瞬闪即逝的包围空隙,项羽没做多想,稳住心情,手起劈翻跑在最前面的两名敌骑,趁着余骑顿阻之际,衡量整个战阵情势。

  眼看后方追骑不断追来,也觑着孙震就在前方十尺敌阵中。

  “挡我者死!”

  项羽确定智略后大喝一声!

  他那震天惊地的吼声未落,横地一刀砍翻后面追来的敌骑,抽刀断水逼退左右来敌,利用身边没有敌人的空挡,抱起邵扬身体跃离马背,双脚同时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跃离马背。

  正当战阵中所有敌人不解项羽为何弃马之际,项羽旋起空中的身形去势如飞,出奇不意杀向孙震。

  孙震不意项羽竟然弃马而来,想到刚刚田齐被项羽剖成两半的死状,心里一寒,竟然被项羽吓得滚落马鞍。

  此时项羽已经冲到敌阵的最外围,无暇寻孙震晦气,夺过他的马后,夹着马腹杀向前面最后数十骑。这数十骑面临项羽狂夺惊势,不敢相抗,竟然一哄而散。

  谁知荆天看到这里不怒反笑。

  因为他已经看出项羽是强弩之末。

  荆天在天旸野中以火势阻绝项羽等人退路,演化出后面接踵而来的三大连环计划陷阱。

  防火道中的‘万箭齐发’是第一计,‘千骑合围’是第二计。

  以荆天谋略守安的阴沉个性,在这两个陷阱发动的过程中,他绝对不会自己出手。因为,这两个连江湖十大高手也难以闯过的计划陷阱,就算杀不了、擒不了项羽,也会将项羽累到脱力。

  如今项羽就如荆天设计,掉入荆天最后亲自动手的第三个计划陷阱中。

  他现在的体能内劲已经滨于临界点上,仅能奋力将残存的体劲注入跨下马儿,逼出它最快速度,好逃离这里。但是荆天怎会放过他,终于挚出荆霜剑和封寒刀,亲自策马追逐。

  两人跨下都是一等一的罕见骏马,其他人根本追不上来。

  两匹马前后追逐的马蹄飞形煞是好看,谁又知道其中竟然隐藏着好大的杀机恨意?

  项羽这样逃命将他身上的伤口扯得更大,伤口淌血加剧,气力流失更是惊人,他抱着邵扬低伏在马背上,心中恨道:

  “不知自己究竟出身何处?从何而来?该当何去?孑然一人离开出山谷后,遇上深爱自己的赵茜和对自己很好的赵良江,却因为荆天,这两个人一死一去……没想到再遇上一群敬爱拥戴自己的好兄弟时,又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荆天,三十六个兄弟死得只剩邵扬……最恨自己现在力竭衰败,实在没有办法反身和荆天决战……真要是被他追上,下场只有拼死一途……但是,现在这个样子……”

  项羽体劲已残,又带着邵扬拖累,不瞬间又被荆天拉近到只剩三十尺距离,刻下已有拼死的哀痛决心。只是他自己也知道,以他现在这样的残躯败体,实在无法跟荆天对战,才会有这样的矛盾思浊。

  项羽隐感身后荆天逐渐拉近距离,万般苦楚:“这个该死的荆天,不杀了他,誓不为人……可是……自己能活过今天吗?”

  这时邵扬忽然回光返照醒转过来,看到自己被项羽抱在怀中,只知痛楚阵阵袭上,却不知自己右臂已断,微弱音量道:“大哥,到底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还活着吗?”

  快马如风,在邵扬耳边呼呼作响。

  邵扬忽然想起田齐朝着自己身上招呼的那一刀,惊然语顿续道:“您不会跟我一样……难道我们正向阎罗王报到吗?”

  项羽低头心痛望他一眼,道:“不!我们都还活着。”

  邵扬才刚放下心来,模糊目光看见后面有人快马追赶,疑惑道:“那人是谁?”忽焉想到,现在活着,待会还是要死,再起哀绝心志。

  项羽咬牙切齿道:“荆天!”

  此时邵扬已经猜出梗概,眼看荆天就在后方十多尺处,想到自己百般无能拖累项羽,哭泣挣扎想要离开项羽身体,道:“大哥……您丢下我吧……这样子会被荆天这个王八蛋追上……”

  他在挣扎中才发现自己右臂已断,但是身痛不如心痛,坚决续道:“您一定要丢下我,这样我才死的安心……您留著有用的性命帮我报仇……要是您被我害死……叫我……”

  项羽怒目阻断道:“还说……我说过,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你死……而且大哥跟你保证,我们两个都不会死……”

  身后传来荆天阴侧声音道:“宇项,惕水就在前面……赶快丢下你的兄弟跳水逃命,否则你一定会死在这里。”

  项羽明知他是激将消遣自己,回声怒骂:“不用你这王八蛋多心,我项羽不会丢下兄弟自己逃命……”

  话没说完,项羽想到自己脱口说出真实姓名。但他也随即苦笑,这件事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荆天闻言愕然,惊忖:“他怎么会说自己叫做项羽?一年多前的那个项羽已经掉落千仞山崖里面,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惊想间马势一顿,被项羽多拉开几尺距离。

  荆天忽然想到笑出声来,思忖暗道:“这个宇项一定是逃命逃到失心疯了,才会将自己名字倒过来说……左看右看,宇项绝对不可能会是那个娘娘腔没用的项羽。”

  此刻项羽听着声响越来越清楚的水流声。

  荆天也估量着当下情势。

  刹那间,两人都看到不远处惕水的湍急水势。

  项羽想到‘水流天下有去处’这句话,决意待会抱着邵扬跳入水中一起逃命,万一自己淹死在河中,就当这是天命。

  荆天看项羽疾马去势,分明想连人带马跳入水中,向前呼道:“我说宇项……你别傻了……我荆天智算无遗,搞了这个大的场面来对付你,难道我会忘了叫人在惕水等你吗?”

  项羽听到这话,心中浮起一念:“非战之罪……难道天亡我也?”无法多想,项羽知道只有跳入惕水才有活命机会,埋头催逼跨下坐骑去势。

  其实荆老天早就派人驾着十艘小船等在岸边,每艘船上载有十人,分持水战用的夺命长勾等待,而且在每艘船之间,都有渔网相连,要是项羽想藉水遁逃命,逃不过这些相连的渔网,也逃不过这些夺命长勾。

  但是荆天越想越不对,心神不安忖道:“要是真给项羽跳入水中,谁知道又会产生什么变化?”

  此时荆天不愿好事多磨,以免夜长梦多,转动右手荆霜剑倒握剑把,意欲掷剑杀死项羽。

  “咻!”

  就在荆天要将荆霜剑掷出杀人的时候,远远有一枝丈许长的标枪,带着呼啸声电光般朝着荆天射去。

  来势惊人,不能轻觑。

  荆天不得不放过项羽,以剑格掉这枝长度罕见的标枪。

  同时忽然发现惕水上出现一艘艨艟巨舰,而自己安排的那十艘小船却是无影无踪。

  荆天不禁讶忖:“来者何人?”

  就在荆天思忖间,漫天箭雨落下。荆天不得不刀剑齐发对付箭雨,夹转马腹要它反转离开,不瞬间退到百尺外。

  这边项羽先是以为有人相救,谁知这箭雨不分敌我射来,这时他已经无力格开夺命箭雨,只得撑起最后一口气劲,硬是将跨下马儿压垮,抱着邵扬躲在后方藉马挡箭。

  数百枝箭插在马身上,马儿当场毙命。两人在马腹下安然无恙。

  箭雨忽起即停。

  邵扬刚刚一直靠着项羽的气劲存续活命,此时项羽续命气劲一时没有接上,邵扬呕声连连,不断吐出鲜血。

  他明知自己非死不可,嘴角带血惨笑道:“大哥,这是救我们的人?还是杀我们的人?”

  项羽体触传来邵扬的身体越来越冰冷的讯息,明知他命在旦息,自己无力回天,依然安慰道:“没事,这些人会救你……”

  话没说完,发现邵扬剩下的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身子偎入自己怀中已经阖上双眼,此时项羽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情绪,大喊一声:“邵扬……你不可以死……”坚强双眸忍不住落下泪来。

  随即回头看着荆天怒吼:“荆天……你还我兄弟命来……”

  可怜项羽已经累到无法动弹,想找荆天拼命也有心无力。

  荆天没有理会项羽,迳自望着艨艟巨舰,发现主桅上飘扬的旗号:

  纵横七海,遨游自在。

  这时巨舰上传来豪气声音道:“荆天,听说你是中原江湖年轻辈中的第一高手,我今天特地前来看看传言是否属实……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那边荆天看着旗号,想不出究是何方人马,放声喝道:“你是谁?”

  在此同时,孙震和赵威两人带着晶寒楼刚刚没死的五百多骑赶到,强势立马荆天后方。巨舰上也终于有人走了出来,百多人簇拥着一名八尺高头虬髯巨汉站在舰首甲板边。

  两边顿时剑拔弩张。

  这时项羽哀痛抱紧生命最后流失的邵扬,痛恨自己无能,视天地无物。

  亦在此时,荆天人马后方忽然传来悠脉深长的声音说道:“这种场面怎么可以少了老道……”

  声音始于里许外,竟然落停半里处。

  这种功力惊世骇俗,让人不敢相信。

  荆天后方的五百余骑顿起骚动,他疾思快想:来人肯定是当今江湖十大高手之一,而且还是江湖十大高手的前头……

  忽然想到一人,讶声脱口而出:“鬼谷老道……”

  那边艨艟巨舰上的高头虬髯巨汉,笑出声来:“死老道自己叫我来,却比我慢到。”

  荆天眼看项羽必死无疑,谁知前面和后方各出现棘手人物,整个形势陡变,不禁为之气结。可是形势既成,荆天只能徒呼负负。

  寒目闪烁不定,快速思忖打量对策。

  后面那个自称老道,瞬间即至的来人,绝对是名列江湖十大高手前头——出没不定、神秘莫测的鬼谷老道。他的功力远非自己能敌不说,还多次听人提起鬼谷老道对晶寒楼所作所为的不满批评。

  前面可以装载千人的艨艟巨舰上的那个虬髯巨汉,绝对是敌非友,虽然无法判定他的功力高到什么程度,但是从他能够从数百尺远处投射丈余标枪的气劲准度,他的功力肯定直追江湖十大高手。

  荆天想到这里,断然道:“快撤!”

  语音未落,带头西向离开。

  孙震、赵威两人带着五百余骑紧随在他身后。

  这些情势转变发生在弹指刹那之间。

  晶寒楼五百多骑人马离去的尘土还在不远处飞扬,鬼谷老道也同时来到项羽和垂死的邵扬身边。

  项羽虽然全身无力,但是不知鬼谷老道究竟是友是敌。目光悍然不惧地看着鬼谷老道,道:“你是谁?”

  鬼谷老道光笑不答,不说分明疾点项羽后脑睡穴,道:“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再说。”

  项羽昏穴受制,无法抗拒咚的一声倒地昏睡。

  原来鬼谷老道急着要救邵扬,没有时间与项羽多做解释,干脆点他昏穴让他睡一觉再说。

  只见鬼谷老道从昏睡的项羽怀中夺过邵扬后,立即将邵扬放定,出手拍打他身上的五经十脉。

  邵扬在鬼谷老道拍打下脸色变得惨绿难看,再又瞬间,邵扬脸色又变得满脸淤黑。鬼谷老道这样反覆施为数十次后,邵扬忽然呕声连连,竟然吐出斗量的黑色浓稠瘀血,同时表情模样再次改变,脸色变成惨灰不说,上面还布满无数交错的红色血丝,怪异至极,好不骇人。

  艨艟巨舰上的虬髯巨汉见状讶道:“老道居然不惜自身功力使用‘躯鬼还魂’大法救人,不怕折寿吗?”

  语声才落,转身亮声喝令道:“儿郎们,随我下去护法……”

  虬髯巨汉从数十尺甲板跃下,人在空中立刻急速坠落。

  他在重坠落地之前,脚步连踩数下,踢化出无形气劲,空中借力,阻滞住直坠往下的身形。

  这种藉着内力气劲搅动空气中气流的作用,使得他的身形宛如海浪起落般的自在,轻灵无比。

  虬髯巨汉下坠之势得这么一顿之间,又见他横地拍出一掌,借力使力,身形倏地横移十数尺,平稳落在惕水岸边。

  此乃虬髯巨汉独特的轻功——‘浪涛尽’——端是与他高大雄伟的体裁不相符合,实在令人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是真。

  虬髯巨汉落地后,跃马点步般的几个纵起落地,人已来到运使‘驱鬼还魂’大法救人的鬼谷老道身边。

  也在这时,才知虬髯巨汉除了满脸落腮胡子以外,还有一头披散飞扬的红发,脸上五官异常分明,分明不是中土人士。

  鬼谷老道感激看他一眼。

  虬髯巨汉关心道:“老道你可要小心‘驱鬼还魂’大法反噬,要是不小心走火入魔的话,你这个‘鬼谷老道’会变成‘鬼老道’……还是专心做你的事吧……”

  艨艟巨舰上赶过来百多名红发虬髯巨汉的手下,个个长相大异其趣,肤色有红、有黑、有白。这些人围在两人之间,面向外边戒备有人趁着鬼谷老道救人之际前来偷袭。

  这时鬼谷老道体劲全开,专心运使‘驱鬼还魂’大法救人。功力周天转速疾转到极限的最高点,全身发出白蒙雾气。

  鬼谷老道不仅在邵扬身体前后出手拍打他身上的五经十脉,还间歇不断忽起忽坐——起时绕着邵扬的身体疾转,反覆点打邵扬全身一百零八处重要大穴,坐时又将大量气劲功力注入邵扬体内。

  如此过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原本布满在邵扬惨灰色脸上的那些红色血丝,逐渐拓展开来,变化到了最后,不再像刚刚那般怪异诡谲,原本了无生趣的神色,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机模样。

  反倒是在这个时候,鬼谷老道双手向上撑天,气顶丹炉,长长吐出一口使劲过度造成的混浊真气,随之双手合十抱元守一,原地静坐调息。只见他头上冒着黑色淡气,脸部扭曲状极痛苦。

  红发虬髯巨汉看到这里,无法理解摇头道:“说是要来救这个宇项,干嘛冒这么大的危险救这个不相干的人?”看到鬼谷老道疲惫不堪地蚨坐地上吞吐天地真气调息,不禁继续大摇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