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日当天,有如火焰蒸腾。
号音响起,城阳人声鼎沸。
项门所有人度过心神激荡的一夜,磨拳擦掌,蓄势待发。
昨夜宋义被项羽杀后,大营内乱成一片,宋义手下几个主要战将,甚至带着各自的人马相向,争夺宋义军的领导权。这件事在虞姬和项羽的意料之中,虞姬依照原先计划派人前往宋义的大营策反,除了原先为宋义接收的近万项门败兵回到城阳外,还带回来万余有心反秦之士。
将军已备,将士待发。
铁骑雄兵,刀戟森严。
项羽骑着乌骓立在城外,身前三道兵马井然有序。
嫡系八千子弟兵雄立在马骑上,威挺在最前方,城阳内原先的万余项门兵共有骑兵三千、步兵九千,精神霍霍地站在第二线,从宋义大营那边归来的千名骑兵和一万二千名步兵,排在最末。
前后三道兵马共有骑兵一万二千,步兵二万一千。
“呜!”的牛角长鸣。
项羽手势挥过,出发的号音响起,只见项羽毫不迟疑踏转乌骓骑出。
虞姬淡然沉静地骑着骝红,跟在项羽左侧,邵扬拂麈轻挥向后,空荡的右袖随风飘扬,骑在项羽右边。
项庄按捺不住激动,连座下的马儿都看得出烦躁,骑在江东八千兵的最前方。话说项羽亲自练出的江东八千兵,未经战场严酷,年余的精练,即将第一次上场杀敌,个个压抑不住心情飞扬,跋扈的心志动荡,全军露出迫不及待的激昂。
前锋八千骑全数踏出,奔形加快,大队人马转眼已在数百尺外。
项端立喝令一声,他所带领的第二线中军依序开始出发。
彤影三带领的第三线后军,耐心等候,但是他对自己的功夫,不免焦虑暗道:“就要上战场了,但是我的第三枝棍还没有练到精熟……”
时机已至,箭在弦上。
彤影三才刚想到这些,项端立的第二线大军已经全数出发。
“无暇多想!”
彤影三罢叹后,提紧心情,喝令第三线的大军出发。
声令之间,步兵先出,骑兵押后慢行。
三军最前方的项羽和乌骓,先是缓步慢行,蹄踏扬尘之间,步履逐渐轻快。旋不多时,蹄步更快,虞姬和邵扬加紧马力跟上。跟在三人身后的八千兵,驾令座骑快步疾驱追赶。
扬起的飞尘,直上云霄,大队人马快如疾风的奔策向前。
逐渐拉开和中军以及后军的距离。
项羽以‘西楚霸王’为名出兵,消息逐渐传出;昨夜宋义被杀,也已经传遍钜鹿战场各地。
从传出来的消息所描述的过程中,其余起义联军的将领纷纷怀疑是项羽杀了宋义;但是当初宋义大军在战场上避战,导致项梁身亡,若是项羽杀他报仇,本无让人可以置喙之处,加上又无具体实证,其他起义联军的将领也只能将此事放在心中。
钜鹿战场上,数十万攻无不胜的秦兵虎视眈眈,想要消灭各地起义军,这些起义联军固守己阵不暇,自不会说及此事。
章邯所率领的数十万秦兵,已接获项羽直扑钜鹿的消息,但是章邯不把项羽放在眼里,不管明里暗里、人前人后,讥笑嘲讽项羽是什么东西,竟敢以‘西楚霸王’自居。
章邯继续指挥秦兵攻打各地起义联军,仅通令就近的秦兵,前往截杀项羽的兵马;虽是如此,他亦将此事飞讯告知咸阳城内的赵高。
项羽兵行一日,丝毫没有休息,来到离白马城十数里的一处平原。
前方探路的尖哨,回来通报说道:“前方有三万秦兵布阵等待我军。”
项羽闻知后,依然驾着乌骓奔驰,哈哈笑道:“等死的三万秦兵,只够我的儿郎一口,传令下去,拿这三万人试兵。”没有喝令大军停马,依然一马当先,继续策骑奔驰。
他的话逐个传到后面,听得待战多时的八千骑热血沸腾。
喊杀声四起。
这三万秦兵,骑步兵各有一半,由秦兵能将赵令刚带领。赵令刚擅长的兵器是长茅和短枪,接阵时,对手往往还没接近,就已经死在他的三丈长茅下,就算敌人躲过长茅近战,亦难逃他手上一对三尺短枪的戳戮。他所带领的秦军,正是在‘定陶’击毁项梁所率项军的其中一支。
尽管大敌当前,八千铁骑丝毫不惧,眼中露出复仇的狠光,等着舐尽秦兵鲜血,替那战死的项军偿还血债。
项庄策马近到项羽身边,请战道:“霸王,秦将赵令刚交给我吧。”
“先让你去帮你爹项焰清报仇。”项羽威令道。
“谢霸王!”项庄得令,喜不自胜。
项庄手势一挥,他身边的骑令兵开始舞动旗帜号令。
阵势转换,丝毫不乱。
不瞬间,项庄直属的二千先锋铁骑奔到八千骑的前方。
烟尘滚滚。
项羽的八千子弟兵已经来到秦将赵令刚率领的三万秦兵前方三里处。
“来得好快!真的是不知死活吗?”
秦将赵令刚知道这些人根本没有打过仗,不认为能有多大威胁。但是目睹项羽的八千骑来势,不免讶其快疾如风。可是楚骑这样不要命的冲杀,实在让人为其鲁莽觉得可笑。
“请示是否改变布阵。”参将赵承趋前问声。
“改以凹阵让他们进来送死。”赵令刚轻蔑道。
凹阵陷敌,八千人直趋鲁莽之势,陷入后必败无疑。
声令传出,秦兵哄堂笑出,仿佛项羽的八千骑已经是战场上的亡魂。
阵势变换间,秦军散漫。
骑在项羽身边的邵扬,强运功力,目光及远,知机说道:“刻下敌人大军混乱,正是破敌时机。”
“跟着我冲杀!”
项羽下令后,目光直视秦兵阵地,乌骓倏地飞形奔出。
邵扬提气助跨下的座骑快行,跟在项羽身后。
江东八千骑由项庄带领的二千先锋铁骑在前,六千骑仅追其后,八千人口中不断怒吼,喊出杀敌的冲锋声。
虞姬缓下骝红的马步,最后落在项羽八千骑的后方。
杀声遍野,震撼而来。
转瞬之间,项羽和邵扬已经来到秦兵阵前里许。
散漫的秦兵,凹阵的转换未成,听到漫天卷来的杀声,为之一撼。
秦将赵令刚见项羽和他身后的八千骑兵来势汹汹,大声下令疾呼:
“快快转阵。”
身边亲随传令下去,秦兵加速转阵的变换。
但是个个心里记挂着前方蹄卷烟尘杀来的项军,使得阵势更乱。
乌骓的奔形有如闪电,霸王刀嗡嗡作响。
项羽聚劲凝出,霸声猛道:“我杀!”
声音两边穿入前方秦军和后方的八千子弟兵耳中。
霸王刀同时被项羽引在手中。
秦兵犹在不知的瞬间,项羽挥舞霸王刀和乌骓踏入秦阵。
邵扬随在项羽身后踏入秦阵,他空荡的右袖,聚力凝成钢石,左手拂麈直指数万秦兵,前端根根直立。
三万秦兵无法相信项羽和邵扬两人这样子踏入自己的阵中,但是霸王刀刀招‘惊舞’的杀势确实已入,邵扬的拂麈同时射出数百根杀命飞针。
数以千计的秦兵正涌上来要对付项羽和邵扬,但是先被霸王刀刀招‘惊舞’带起的风雷惊势打乱,随即又被邵扬拂麈射出的飞针穿体,瞬间哀嚎声四起,倒下数百人。
项羽得势不饶,趁着秦兵惊乱之间,乌骓腾空而起,霸王刀划出百千道血红光芒凌空直下,秦兵又死数百人。
邵扬突出另边,‘水袖流云’的功夫尽展,身边秦兵无一幸免。
刚刚邵扬的飞针,部分射到赵令刚身边,他运劲旋出气墙挡下,才重新看向两人,发现手下已经伤亡千余人。
罕有机会看到项羽和邵扬这等超绝境界的高手在战场杀命,两人在战场上使出的夺命威力,令人惊心动魄。
赵令刚处变不惊,喝令道:“退一步斩!”
尽管项羽和邵扬拥有超绝功夫,但是秦兵三万,两人再厉害,也有杀不完的敌人不断涌上,不用多久,等他们气力用尽,难免要死在乱军之中。战场上的秦兵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战场的无情,亦让人杀红了眼,一万五千名秦步兵,不知死活地蚁群般咬上。
原来赵令刚已经知道布不出凹阵陷敌,喝声后,亦同时下令骑兵跟在身后,迎战八千名席卷而来的楚骑兵。
秦兵不要命的涌来。
乌骓嘶声不断,踏蹄转势,在这些不断涌上来的秦兵之间来去,仿佛顶尖高手般纵横自如,项羽杀得性起,霸王刀‘十面’刀招狂出,血红光芒过处,无数亡魂升天。
霸王刀噬过无数亡魂,血染的风采更盛,发出的红光令人怵目惊心。项羽全身染着鲜血,威劲所出,宛如杀魔金刚,叫人不敢逼视。乌骓昂首纵放长鸣,声声催魂。
邵扬‘水袖流云’的功夫实在出人意表,空荡的右袖,原本只有三尺余长,却在他运气之后,多出丈余长度,席卷之间,远处秦兵哀声四起,逼近过来的秦兵,先被他右手那枝拂麈射出的飞针穿体而过,再有近者,也难逃超绝功力的杀气。但是邵扬座骑不力,仅能据地杀敌,不若项羽能够纵横在秦兵之间。
没有用不完的体劲力气,秦兵依然像是蚁群搬象的朝涌而上。项羽举世无人能及体能高周转速全开,足以支撑补充他杀敌不断耗费的体劲,但是邵扬未必能够。杀不多时,项羽不得不回身和邵扬站在一起。
江东八千骑见项羽和邵扬陷在敌阵,对于主帅项羽的信心,并未因此而乱,反倒激起更大的杀敌的意志,所有人催逼马蹄飞奔。
项庄挥舞项羽赐他的狂刀惊舞,一马当先。
闪电瞬间,前头二千骑以三角锥阵势,逼近赵令刚率来的万余秦骑。
赵令刚率着万余秦骑刚出,二千楚骑已至。
两边冲锋对上的喊杀声四起!
项庄紧盯赵令刚手上的三丈长茅。
赵令刚骑在阵前,先取项庄,三丈长茅横向挥出,要将项庄扫落马下,但是被项庄低头避过,谁知赵令刚的三丈长茅挥空后,他旋即转劲将三丈长茅拉回,又将横向变成直搠,茅尖直指项庄心口。
赵令刚这一招两式,只在瞬间,死在这招下的亡魂不知凡几。
但是那些死在赵令刚三丈长茅下的亡魂,岂能与项庄相提并论。项庄低头闪过长茅时,眼睛依然盯着长茅不放,见茅尖搠来,穿出狂刀惊舞,侧面将长茅隔开,并且顺着长茅向前,直劈尾端的赵令刚。
狂刀惊舞缠着三丈长茅劈来,赵令刚心中大骇,但是他忙中不乱,弃掉三丈长茅后,一对三尺短枪已经握在手中。
“当当!”交击两声。
两人座下马骑各自踏蹄稳住身上主人的身形。
“轰!”的奔马交撞声。
二千楚骑的三角锥阵势刺入匆忽聚起的秦骑阵中。
万余秦骑竟不敌两千楚骑的冲撞,千余秦骑掉落马下。
二千楚骑声势更撞,无视敌骑人数众多,继续挺马向前。
兵器交接声!
杀人夺命喊声!
落马伤者的惨叫声!
声声不绝于耳。
两千楚骑先锋不要命般地杀力向前,万余秦骑并被杀得阵势大乱,不瞬间深入万余秦骑的阵势腹地,乍似被包围在秦骑里面。
却在这时,六千楚骑已经赶到。
分成两个三角锥阵势冲向混乱中的万余秦骑,这万余名秦骑,在六千楚骑两个三角锥阵势的冲撞下,又有三千余骑落马。
刹那之间,胜负已分。
这两个三角锥阵势的楚骑,在冲撞秦骑后,迅速分成圆阵,包围着还没落马的秦骑,从外怒杀慌乱中的秦骑。至于先前挺入万余秦骑包围的二千楚骑先锋,同时布成圆阵,从内向外杀出。
里外交攻,还在马上的九千余名秦骑,瞬间被斩杀近千。
此时的秦骑兵,落马者已成铁蹄下践踏的亡魂,其余还能坐在马上的秦骑兵,都已无心恋战,成为所有楚骑的刀砧肉。
项庄习自项羽的刀招‘惊舞’,横不要命的大力攻势,逼得赵令刚点不出双枪的阴柔巧劲;加上赵令刚先前一招之失,被狂刀惊舞缠着三丈长茅杀来,只能游走躲避,以防狂刀惊舞索命。
项庄刀刀直落,浑不顾体,赵令刚明知他刀中有无数破绽,但是双枪忙着挡防要命的杀力,苦无机会出手。
两人战过三回,赵令刚双臂被项庄狂刀惊舞的大力杀得微微发颤,项庄狂刀惊舞每次劈下,赵令刚抬臂有如千钧重担。
项庄见势,逼催全劲,双手带着狂刀惊舞大力挥下,赵令刚见狂刀惊舞来势凶狠,明知难敌,亦不能不勉力舞动双枪革架。
“当!”的一声。
赵令刚吃不住项庄横劈过来的狂刀惊舞,双枪落地。
“纳命来!”
项庄横逼狂刀惊舞劈下,硬生生将赵令刚斩成两半。
三边杀阵都在同一瞬间。
项庄刀斩赵令刚的同时,八千楚骑纵放未死的三千秦骑逃生。此时围杀项羽和邵扬的秦步兵伤亡数千,依然攻不入两人合阵的丈许处。
项羽霸王刀的威势越战越强,邵扬水袖流云的功夫无法分辨来势,围杀两人的万余秦步兵半馁失去战意,如今再看到败逃的秦骑兵远扬,以及那边楚骑轰轰踏蹄而来,个个无心恋战。
逐有秦兵开始亡命逃离,退势一起,有如潮推;未死近万名秦兵相互推挤,倒地无数,想要保命的咒骂声四起。
“通通不许走!”
项羽大喝一声,乌骓踏蹄,霸王刀的血红光芒追着退败的秦兵不放,瞬间追杀千余秦兵,自相践踏而亡的人数在此倍上。
楚骑轰轰轰的铁蹄已至,项庄追在众骑前头,狂刀惊舞银光杀出,遇者亡命。楚骑铁蹄随后全数踏到,杀得溃逃的秦兵哀嚎不断。
“通通杀了!”
项羽停下乌骓,无情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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