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法避免

  楚军大帐。

  项羽怒目横视座前下方,英布为首的十数名楚将被他看得不敢抬头。

  虞姬坐在项羽左侧,心中忐忑不安。

  只见项羽拍案而起,怒声喝道:“还有哪个敢说要坑杀降卒,有种站出来给我再说一遍。”

  刚刚英布率先发难表态,说是非杀这二十万降卒不可。其他诸将纷纷附和,都说要杀降卒。如今项羽一怒,众人鸦雀哑口,不敢作声。

  虞姬无奈暗想:“也不能怪这些人,他们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要是不杀这二十万降卒,万一他们在作战时倒戈相向,确实危险。”

  项羽横扫座前诸将一眼,强抑道:“没事的话,通通给我下去,这种杀降卒的事,日后不准再提。”

  正在诸将犹豫当中,英布似是还有话要说,谁知道立刻接触到项羽扫来的喷火眼神,吓得立刻低下头去。

  “我只再说一次。”项羽缓慢严厉的声音说道:“通通给我下去。”

  “霸王请容末将等告退。”

  项羽的语声中带着难以反抗的严酷,英布为首的十数名楚将,再也不敢多留片刻,告退后,诸将分序走出大帐。

  项羽看众人已经消失在帐外,怒冲冲道:“秦廷现在哪里还有四十万大军,就算有,也是临时强拉出来,只要十万兵就可轻松击溃。”

  虞姬担忧暗忖:“历史记载,自从项羽坑杀降卒后,秦军生起拼死作战的决心,以致让刘邦先入咸阳……”想得虞姬忽然头疼起来。

  “大哥不需要这么生气。”邵扬出声劝道:“他们不知道你的用心,才会如此,既然大哥现在说了,他们不敢违背命令才对。”

  项羽自从钜鹿大战后,指挥作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因如此,诸将中无人敢违背他的命令,加上项羽治军严谨和他天生的霸气威势,更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意志决心。

  “这件事我们还是多注意些才好。”虞姬出声警示道。

  “难道他们敢抗命?”项羽刚和缓下来的怒气,又被挑起。

  “霸王!你别忘了虞姬的来处。”虞姬叹声道。

  项羽想到历史记载自己坑杀降卒之事。忽地犹豫一顿。但是项羽想到二十万秦军由章邯、司马欣和董翳带领,以章邯之能,怎么会让降卒毫不抵抗地遭英布等人坑杀。

  邵扬和虞姬同时想到这点。

  “没有大哥首肯,英布等人怎么敢乱动。”邵扬微笑道:“就算他们敢违反大哥的命令,也还有章邯把守最后一关。”

  “够了。”

  项羽阻止邵扬再说,拉起虞姬的手道:“夜深了,我们去休息吧。”

  正当虞姬犹豫之间,邵扬道:“师姐,你还是陪大哥早点休息,章邯那边的事我会多注意。”

  虞姬再次犹豫,但是项羽拉扯的力量传来,她只好随着项羽的脚步往寝帐走去,但是行走间不忘交代说道:

  “你别忘了多去看看,最好是睡在章邯那边。”

  二十万降卒的驻营处,倚在断坡边,坡下不足百呎,再过去的另面,有矮丘横起,宛如一个横堑。

  夜已深,二十万人的连帐无声。

  章邯陪着邵扬站在断坡边缘。

  邵扬婉转道:“这么多人刚刚归附霸王,将军凡事要多留神。”

  章邯笑了笑,转身指着二十万降卒的营地,道:“这点军师不用担心,两日来我与司马欣、董翳两人费心尽力说服兄弟,大家都知道跟着霸王才是明智之举。”他想到自己有这么多兵马跟着项羽打天下,将来平定天下,建立华夏新序,必可名留青史,心中好不快意。

  邵扬摇头暗道:“我意思是要章邯注意英布等人有坑杀降卒的阴谋,谁知章邯根本听不出我的暗示。”邵扬看着章邯的背影。“总不能明白说出英布与诸将的合谋……这真是叫人为难。”

  章邯转头头来,道:“夜深了,军师还不休息吗?”

  虞姬谨慎万分的交代,邵扬自然不会这样离去,随口道:“今夜忽然没有困意,你就陪我多聊聊。”

  章邯笑道:“军师有此雅兴,末将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就这样随便闲谈,忽焉过了小半个时辰,章邯见邵扬没有离去的意思,干脆提议道:“军师不如到末将帐中秉烛夜谈。”

  邵扬正中下怀道:“好啊。”

  两人往章邯的寝帐走去。

  “只要自己待在这里,英布等自然无法作怪。但是,英布等人真敢违背霸王的旨意坑杀降卒吗?看来是师姐多心了。”

  昔日秦始皇灭六国,发生无数起坑杀降卒的事,每次都有数十万人同时遭到杀戮。源于当时秦国在人口数字上不能与六国相比,国力再强,也无法同时对付六国,因此,秦国坑杀各国降卒有其不得以的地方。但是刻下秦廷有如风中残烛,和昔日战国时代的情势完全不同。

  “很难叫人相信英布等人居然会提出坑杀二十万降卒这种建议。”

  两人来到章邯的寝帐外面,守在章邯寝帐外的两名小兵跟邵扬致意。

  邵扬稽首回礼。

  章邯道:“请军师随末将入帐。”

  邵扬道:“将军先请!”

  正待章邯要走入寝帐中,不远处忽然传来超绝高手疾走的风掠声。

  邵杨闻声皱眉。

  章邯颇感意外,心道:“来人脚步带起的风掠声有如潮浪汹涌,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功夫……当今天下江湖中的超绝高手,不是都已经随在霸王阵中了吗?这个超绝高手究竟是谁?”

  “彭越来这里干嘛?”

  章邯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邵扬从风掠声中的潮浪涌推气势,听出来人应是彭越无疑。

  当年邵扬与彭越在七海龙王寇汗特的船上有过一段往事,在鬼谷老道和七海龙王的谈笑中,彭越无礼讥讽过邵扬断臂;邵扬虽然不在意此事,但是依然无法忘记彭越的无礼。如今彭越忽然来此,邵扬直觉想到,彭越必然是为了当年比武的约定而来。

  “你这个断臂的残废,还记得我吗?”

  彭越从空中落地的身形有如海边的退潮一般,说缓实快,他倏地出现站在邵扬和章邯的身前十呎处,傲然无礼道:

  “当年你师父打赢我爹,说好我们也要打一场,今晚正是时候。”

  “来者何人,竟然出言不逊……”

  章邯见彭越无礼至极,挺身喝骂。

  邵扬阻止道:“这是我跟他的旧事,请将军不要插手。”

  既然邵扬都这样说,章邯只好退到一边。

  “多年不见彭越兄,邵扬一直念念不忘,没想到彭越兄的功力已经晋至超绝境界,真是可喜可贺。”

  邵扬双手合十,稽首行礼,气劲顺势推出,直侵彭越而去。

  “以为神机谷的功夫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尔尔。”

  彭越见邵扬推来的气劲平淡无奇,冷言嘲讽声中,右手扬起,一招‘断水流’的招式立出,意欲截断这股来劲。

  但是彭越随即发现,涌来的气劲当中夹藏丝丝绵绵的暗劲,不是‘断水流’这招能断。

  原来邵扬想让彭越知难而退,下手虽然不重,却是神机谷绝学之一‘棉里藏针’——其中的巧妙,只有对手心里自知。

  彭越不是弱者,立将‘断水流’转化成‘横索长江’,在身前横出无可侵入的刚劲,使得‘棉里针劲’无功。

  这招‘棉里藏针’的暗劲虽然被彭越挡住,但是他变招换招之际,身形大乱,有点难看。

  彭越站稳后,心有不甘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语声中,体转全劲大开,涌现的大力筑起一道不断上升的气屏。

  邵扬心里一惊,暗道:“这厮和当年一样毫无分寸,如此大力的气屏要是直贯而下,岂不是会伤到无辜。”

  章邯同时注意到这件事,喝道:“住手。”

  就在章邯身形将起未起之前,邵扬快他一步,飞扑往彭越而去。

  彭越见邵扬过来,冷笑一声,随手即将凝聚一半的气屏转打过去。

  虽然彭越的气屏只完成一半,要是处理不当,依然会伤到无辜,邵扬不得不尽展‘水袖流云’的功夫,将气屏整个兜住,再用自己的内力化解这滔天的水劲。

  正当邵扬努力化解水劲气屏时,彭越又击出一掌,幸好邵扬事先注意着彭越的动向,左手拂麈挥出,挡下彭越偷袭的掌力。

  “碰!”的一声。

  邵扬吃亏在分劲后才接彭越这掌,身形蹬蹬蹬直退,彭越得力于主动出手,气定神闲地动也不动。

  “你的个性一点也没有长进。”

  邵扬叹气声中,说话不再客气。

  “别说废话。”彭越凌人的姿态说道:“你要在这里打,还是跟我换地方好好分个高下。”

  “军师,要不要叫人过来对付他。”

  尽管章邯是赵高的记名弟子,但是他先出身庙堂之间,赵高看他根骨不错,才开始调教他功夫,说起来,章邯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如今章邯遇到这种事情,先想到找人围捕彭越,不过他也考虑到江湖想法,因此没有擅作主张,仅仅出声提示。

  “无所谓。”彭越冷笑道:“我敢一个人来,就不怕你们人多。”

  “算了!”邵扬肃容道:“这是我跟他的旧事,还是自己解决吧。”

  “这样最好,总算可以知道鬼谷老道的弟子厉害,还是我爹七海龙王教出来的儿子厉害。”彭越哈哈笑道。

  章邯可以理解这话,退下不再多说。

  “你说我们到哪里打才好?”

  事关师门荣誉,邵扬直视彭越不放。

  “就到那边打过。”

  彭越手指着降卒营地短堑过去那边的高地。

  “可以。”邵扬看过后,缓声道:“彭越兄先请。”

  “慢着!”

  “彭越兄还有什么事?”

  “我俩这一战要有人见证。”彭越挑衅道:“日后江湖人才会知道是七海龙王教得好,还是鬼谷老道教得好。”

  邵扬道:“你要谁来见证?”

  彭越手指着章邯说道:“当然是他!”

  章邯被两人的江湖豪气引得热血冲动,道:“我来。”

  “哈!”

  彭越狂笑不已,诡谲的笑声让人皱眉。

  他笑过后,缓声道:“鬼谷老道的弟子和七海龙王的儿子分武功高下,有赵高的记名徒弟作证,这一战,他日天下江湖必然大大有名。”

  邵扬肃容道:“你说的没错。”

  鬼谷老道、七海龙王和赵高三人都是江湖前代的风骚人物,但是彼此之间没有正式交手,江湖常有传闻比较他们的武功高下,但全是像臆测;如今邵扬和彭越正式交手,又有章邯见证,足以流传江湖野史。

  但是,彭越根本没有跟邵扬交手的意思。

  ——堆满在彭越脸上的笑意,益发诡谲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