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三月艾尔铁诺北门天关
各方势力的运作,矛头直指向北门天关,就当事人面言,这实在是一个让人极度懊恼的状态,无论是攻方或守方,都并不希望这样大张旗鼓地引人注意,只是顺着事态演变,成了这样一个无奈的状态。
不管怎么说,连玄京的贩夫走卒都知道近日内要对北门天关用兵,对统筹战事的花家临时军部来说,这就是一件不乐观的事,非但做不到兵贵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人摧毁,还搞到运兵计划人尽皆知,军心涣散。虽然军官们一直鼓励麾下,这次出兵有很大的胜算,若然攻破北门天关,趁雷因斯尚未从内战混乱中回复过来的空档入侵,将会获得莫大益处,届时会以大量金银珠宝犒赏官兵。
饵食看起来诚然诱人,但对于在连续挫折失败中丧尽信心的士兵来说,这些东西已不足以让他们提振士气,尽管长官们一再坚称此战有很大胜算,连番鼓励,但提不出确切证据的他们,自然不为士兵们所信服,人人都是以怀疑与不信的目光投射过去。
当知道这场战事势在必行,难以逃避时,很多花家子弟兵都开始向家人交代后事,预备在战场上一去不返。
这样的情形,透过青楼使者的报告,巨细靡遗地传入源五郎耳内。与那些忙着准备后事的家伙不同,源五郎并不认为公瑾会做徒劳无功的事,即使他人被迫待在海牙,也该会为这场战事做出规划,绝不可能在胜算极低的情形下,让花家大军前来送死。
也许被自己的奇袭给打乱了手脚、又因为白起的破坏活动延误本来计划,但公瑾既然敢在这样情形下坚持来攻,就代表他一定有所依恃。这一点源五郎试着归纳,虽然得到了许多可能的结论,却没有一样能让他肯定。如若易地而处,自己手上会有些什么资源呢?
周公瑾不会不知道,即使他有办法压制住五色旗,能够决定整个战局的关键,仍只在于天位战。周公瑾麾下拥有两名天位高手,若神秘的四铁卫之首也拥有天位力量,那就有三名,以这实力来硬攻北门天关,虽说吃力,但自己仍可以尝试接下,可是他既然与花家连成一气,又怎么会忘记花家背后的天草四郎这着厉害棋子?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以小天位力量迎敌,自己加上妮儿,再有整个五色旗的配合,这样的实力,能与天草四郎一敌吗?
答案恐怕再明显不过了,对上强天位的天草,单凭手边目前的力量,是很危险的,若周公瑾再把手边力量一起发动,那么这场战争自己已经输掉七成了。
稷下那边的人可别还在醉生梦死啊,战事胜负的比数绝没有想像中乐观,占上风的一方是周公瑾而非己方,如果搞不清楚这一点,骄傲地去作战,最后结果肯定会输得凄惨落魄。
幸好,在这里的五色旗士兵,没有一个会小觎敌人实力,当源五郎巡视军伍,向士兵们询问此战胜负如何时,五色旗士兵们的回答都很一致。
“你们觉得这一仗的敌我优势如何?”
“敌人占有天位优势,我方屈居下风,但实际开仗起来,我们有信心能取得最后胜利。”
“唔……只是有信心,不是有把握吗?”
“以地界迎击强天位,会有把握就是白痴。”
“……”
当听见这样的回答,源五郎也只有苦笑摇头的份了。这些人实在是很恐怖,无论是肉体上的强,或是心灵上的坚实,都到了几乎无懈可击的地步,一万多人看起来就像是同一张面孔、同一种表情,撇开心中的些许佩服不谈,感觉上还真是有些恶心,实在不晓得白起是怎么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队的。
妮儿那边也是让人很头大。身为全军统帅,一天到晚都不在北门天关里头,尽往外头跑,不但不主持军务,连自己想要找个时间摸过去,增进一下双方感情都没机会,想起来真是扼腕啊。
天候仍寒,要在这种严冬下发动战事,对花家的骑兵队来说,是很大的负荷,加上北门天关位处狭窄山道,用骑兵作战实在是很不利。不过……花家骑兵队上趟给白起重创马匹来源,即使他们想发动攻击,短期内也该做不到才是。
那么,公瑾是不是把一切赌在天位战了呢?但若是如此,只要让几名天位高手直接杀过来即可,在高机动性的情形下,完全可以做到攻击情报不外泄,他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整备,是不是想要掩饰一些什么呢?
没有答案,源五郎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数排鸿雁人字型地朝东方飞去,轻而易举地穿越北门天关,消失在天空尽头。
“在这种天气飞行,辛苦了啊……”
说着慨叹的低语,源五郎将目光投向西南方,在那边的山上,有一个让他非常在意的人……
感觉到源五郎的视线,他微微笑了起来,再将目光转向眼前一脸不快的花天邪。
“好难看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你有求人的诚意啊。”
“我是要求你实现当日承诺,并不是哀求你,没有必要特别低头。”
似是习惯了对方一贯的无礼,对于这样的顶撞,天草四郎仅是微笑道:“如果是在日本,对我这样说话的人早就给碎尸万段,为什么我却从不会对你感到生气,总是拿你这小子没有办法呢?”
“因为这里不是你的地头,不是能由你为所欲为的地方,因为你天草四郎就是一个无胆匪类,只敢和比你更弱的人作战,欺压弱者,而不敢面对比你更强的人。”
“唔……虽然这里不是日本,但换作任何其他人这样说,我保证他会横尸就地。奇怪,我又不是你的老头子,为什么我要这么忍你呢?”
天草四郎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对于自己全无怒气的心情感到不可思议,也再次为了无法对眼前这狂妄小子发脾气,感到自嘲与讥讽。
天上鸿雁迢迢东飞,看在地上天草四郎眼里,有着十分特别的感触,在他漫长的人生旅程中,像现在这样的感觉,并不是经常出现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也不算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为何此刻能够容许这无礼小子在面前放肆呢?
只会挑弱者来欺负……原来在这些后生晚辈的心中,自己的行为是被这样解释的。可是,很无奈啊,能够与自己互争胜负的人,在这世上并不多,其中多数是和自己同辈份的老不死,不是彼此间有交情,就是另有人情纠葛,不是那么简单说战就战的。听说有个剑仙李煜,是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剑法通神,本来也想找他交一交手,哪晓得竟全然找不到他的踪影,向青楼联盟查询之下,才知道这小子竟然远扬海外,真是气煞人也。
又听说武炼有个天刀王五,武功殊不简单,想来或许也是个可以一战的对手,谁知道这人竟然无聊到跑去西西科嘉岛,这下可大大不妙,要是自己追着他出了海,可没有把握能够重新回到大陆本土,要是连西西科嘉岛都找不到,这下可就真是有大麻烦了。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后悔,当初与魔族神明缔结契约时,用方向感来当契约条件实在是亏本了点,但若非如此,自己也不能长时间保有肉体年轻,早就像西纳恩那厮一样成了白胡老头。
自己是个热爱武学的人,和各式各样的武者交手,是自己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做的事,只不过当自身武功日强,能够匹敌的对手越来越少之后,到处找人动手的嗜好看来就变成了欺侮弱者,自己听来实在是很可笑,但却没有必要向眼前这小子提出解释。
对他生不了气的理由,自己后来也发现了。从双方第一次在日本会面开始,这眼高于顶的狂妄小子,就一再嘲讽、顶撞于己,无理至极的言语,却让自己感到一丝莞尔。在日本,敢这样对己说话的人,除了那个冷血没人性的傻徒弟之外,就再没有别人了,忽然出现了这么样的一号人物,在些微怒气消逝后,还真是感到有趣。
不过这并不是饶他一命的原因。在双方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天草四郎就感觉到了,花天邪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气,与自己少年时颇有相似之处,也就是这样一份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狂妄,这才让自己遭到同侪所忌。现在想来,还真是对自己当时的无知感到可笑。
也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对花天邪一再破例协助,希望这个与自己少年时气质极为相近的人,能够有个好的收场。所以当他毫不客气地讽刺或是挑衅,自己总是苦笑着难以生气,感觉上,就像看到一个旧时的自己,做着愚蠢可笑的事情。
这个作法或许错了,虽然曾经当过神职人员,但自己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导师或是指导者,在这样纵容的心态下,花天邪的狂妄,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只希望他还有起码的理智,不要做出一些会让他自己在日后悔恨莫及的蠢事。
(不过……现在这样说,好像是迟了一步啊……)
眼前花天邪的模样,给人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虽然他把大半身体隐藏在斗篷里,但露出来的一两络红发,眼神中闪烁着的邪异感觉,都与自己所知道的他有所不同,而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妖气,更是强得瞒不住人。
(这可不是自然变化……嗯,他的功力似乎大有长进,这段时间里头他练了什么功夫?)
天草四郎感到讶异。花家武学的源头,是传自星贤者卡达尔,这个所谓的秘密,他看一眼就认出来了,但因为花家的一堆蠢人,没能力领悟星贤者的招数之所以变化万千、难以捉摸,是因为有绝顶天心意识为基,只是徒然舍本逐末,得其变化而不得其巧,久而久之,当然武功一代不如一代。花天邪本身是有才气,但如果没有突破那个迷思,继续钻研花家武学,只会更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离天位境界遥不可及。
也因此,如果单单靠花家武学,短时间内花天邪不该有什么进步与突破,这是自己的估算,然而,现在花天邪给自己的感觉,虽然仍然滞留于地界,但确实比先前强上许多,若不是服食了什么倍增功力的灵丹妙药,就是修练了别派神功。
感觉上似乎是后者,但也不排除两者皆是的可能性。
(但不管是哪一个,都不会平白无故冒出来,这小子是从哪里得到秘笈或是神药的?该不会……这愚昧的小子已经被某个人利用了?)
想到这一点,天草四郎就警惕许多,看了花天邪一眼,对方仍是那一副爱理不理的倨傲模样。
“你的作战计画,我大概理解了,听起来确实是挺有成功希望的,但我奉劝你不要小看敌人,北门天关里的那个源五郎,不是普通人物,贸然小觑他,会付出很大代价的。”
从来到北门天关一带后,天草四郎就将注意力放在敌人主将身上,因为旧伤尚未痊愈,加上对敌人的观察欲大于作战欲,所以没有主动挑起战端。最早察觉到这件事的是源五郎,看得出来,为了不让妮儿遭遇危险,他平日刻意迫发出一些特殊气势,好引来天草四郎的注意。
而一段时间之后,天草四郎对此人的评价是“无懈可击”,若然双方以小天位实力交手,自己肯定寻找不到此人的身心弱点,以现在来说,也只有凭着强天位实力正面将之击倒,没有取巧成分。要花天邪与这样的敌人对上,难度实在是高了些。
“这些话都是无稽之谈,等到我兵发北门天关,将所有反对者踏平,那时候再看看是谁被小觑了。”
虽然对这回答不意外,天草四郎仍是感到无比的刺耳。花天邪做出这样的回答,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但自己明知如此,还对他大说废话,看来肉体虽然长保年轻,但脑子还是会得老年痴呆的。
“之前你曾经答应过,会从日本调派你的得意弟子来此,人呢?”
“没看见,发信号找人也没结果,如果不是迷路,大概……大概就是找到新的饲主了吧。”
说来还真是有点糗,因为自己完全忘记了与那冷血徒儿的约定之处,现在他说不定仍一个人在苦等自己,只不过小家伙脾气古怪,就算真的到了这边,可未必会对花天邪一方产生助益。这小家伙人见人爱的本事世上少有,就算沦落到某个角落讨饭,也是饿不死的,自己完全不用替他担心。
斗篷遮掩,花夭邪的脸色看不太明显,但原本预期中的一位小天位高手缺席,他似乎无动于衷,仅是点点头,跟着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
应着身后人的叫唤,花天邪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天草四郎。
“就这样就想走了吗?你来这里应该是有些话要对我说吧?要求人,头就要垂得低一点。”
“被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关于这次的会战,我确实是有些事要拜托你……”
终于也等到了这一句,天草四郎早就料到,要是没有自己,花天邪攻占北门天关的成数大减,早晚他也要来请求自己出手。
“当我们发动攻击,天位战爆发的时候……”
“那时便如何?”
“那时便麻烦你让在一旁,静静地看,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出手,不要妨碍我们的作战。”
“什么?”
过去号称风之大陆第一要塞的北门天关,其实并没有经历多少战争磨练,因为处于关卡另一侧的雷因斯,素来与龙腾山脉西方的势力保持友善往来,以至于这座兵家险要之地,欠缺了实用性。
也因为这样,日后各方史学官将这场具备几样历史特殊性的战争,以“北门天关第一次会战”之名,纪录在战史上。
如果一切依照预期进行,那么在去年年底这场战争就该爆发,花家骑兵团以雷霆万钧之势,出北门天关,将雷因斯大半西北部都践踏在铁蹄之下。只不过因为众多人为与非人为的因素,这场被延宕多时的战争,以一个截然不同的形式发生。
在战前,双方的首脑人物都在为己方军队增添、储备实力,也在打听对方情报虚实时,付出了很多的努力,试着掌握敌方的军力动向。对于周公瑾来说,可能比较轻松,因为身在远方的他,在研判过敌方主动出北门天关迎击的可能不大后,他便授权部属们便宜行事,毕竟藏在北门天关里的敌军是个不会移动的大目标。
源五郎也花了很多心思,从敌方的行军路线,到可能发动的攻击形式,都一一仔细推算。对于周公瑾的才能,他不敢有丝毫轻视,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扎实的准备,但另一方面也在顾虑对方会不会使些什么奇招。
无论是明桩或是暗桩,情报系统传回来同样的讯息,花家开始缓慢地行军了。
北门天关距离玄京并不远,如果是花家的铁骑队,只要快马奔驰半日,就可以抵达北门天关。然而,花家这次来攻的队伍,却是包含步兵在内,而且少量骑兵配合步兵,一起缓慢地朝北门天关前进。
这实在是很诡异的安排,应该是用来高速突袭的骑兵,和动作迟缓的步兵杂乱地分配在一起,拙劣的配置甚至让人看得傻了眼,源五郎甚至无法肯定这究竟是花家人单纯的愚蠢,抑或是周公瑾刻意安排的妙策。
“嗯,什么都有可能,不过实在难以肯定……”
包括五色旗的幕僚团在内,众人皆没有个肯定答案,不过,听到敌军朝此而来的消息,他们并没有多少紧张感。
如果单就台面上的情形来看,北门天关位于龙腾山脉中一条贯穿东西的狭长谷道,当有军队来攻,狭窄的地形会限制敌军人数,纵然是大军,也将被迫挤成长长的一条队伍,只有在最前方的军队能够攻击敌人。
对守军来说,只要准备一些投石、投火、毒物之类的防御武器,从城头胡乱地弹射出去,很容易就可以将敌人打得焦头烂额,即使有人能攻上城头,那也只是强弩之末,不具有任何威胁。
照正常的兵学,以重装骑兵、战车之类的强力军队,尽快突破狭长谷道的距离限制,直冲城门,这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却不是当前花家所作得到的。倘使他们真的以现在的实力攻来,骑兵会被步兵限制速度,沿途被各色城防武器削减人数,当好不容易有人抵达城下,预备作战,恐怕有四成兵力已经在谷道里头尸积成山了。
这还是一般的状况,只要看看左右士兵的预备动作,源五郎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一场平等的战争。
“填装弹药,快!动作太慢了!”
“把炮台架好,做最后检测,每一颗螺丝钉都不可以怠慢。”
“掩体也要做好,让那些只懂得骑马射箭的原始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新兵们在五色旗老手的指挥下,开始架设高射炮台,堆积炮弹;城头是预备了一排弓箭手惑人耳目,但是在城头的隐密枪眼处,却有更多的机枪装设、填充完毕,只要敌人一逼近,立刻朝下疯狂扫射,保证是有打有中,绝不落空。这还不算埋藏在谷道沿途的地雷、毒气弹,如果战争真的照预期情况打下去,当敌人能接触到城门时,死伤绝对不只是四成,能有两成人保有战力就很不错了。
“虽然比不上最高领袖在稷下的城防设计,不过抵挡眼前的攻击是没问题了。”
身为副手的白千浪报告道:“一般的战斗准备完毕,至于超越一般水准的,就要看五郎先生您的裁决了……”
五色旗士兵的价值所在,就是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会高估自己存在的必要性,也不会妄自菲薄,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为了应付、支援天位战,而接受过无数假想训练。所以他们都知道,虽然己方占有这许多优势,但真正要决定战争胜负,却非这些优势所能担保。
源五郎一方面很高兴属下军官有这等认识,让自己不必多费唇舌,去说服会认为“天位高手有这么厉害吗”的白痴,一方面也费尽心思,在确认敌方天位高手的人数。
用天心意识扫描是理所当然的方法,但若敌人高手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天心扫描就未必可靠。青楼的情报网也是一项重要资讯,然而,为了两边不得罪,青楼联盟一定不会把所有资料送来,手上收到的情报讯息虽然可靠,但却要估算可能被青楼隐藏起来的消息。
统帅全军的是花天邪,这点对源五郎来说,实在是一件几乎可以说是获胜王牌的喜事,虽然这人的存在与天位战没什么关系,不过只要他能拖累底下的军队,源五郎就心满意足了。
花残缺、郝可怜,肯定会随军而来,问题是以周公瑾的精明,说不定会有什么让自己“惊喜”的预备,其中最有可能的是……算来也该出来了,升龙山可不是什么名胜观光区啊,自从基格鲁的最后碰面,到现在也几个月了,在这种重要战役上,周公瑾不可能让这着厉害棋子投闲置野。
假使只有这三人,那倒是还好,用五色旗牵制,自己与妮儿全力迎敌,在没有意外的情形下,是可以拼个平分秋色。最大的问题是天草四郎,虽然仍感觉到他的气息在左近山区中隐匿着,没有移动的迹象,但当战局进入白热化,他就会现身参战吧……其实这有点怪异,若是自己来策划攻击,一定让天草四郎打头阵,其余天位高手配合,以强悍威力先将北门天关的防御设施摧毁得七七八八,再让大军进攻,这是损失最少、最有效果的战法,但似乎花天邪并不这样想……
不管这些了,若天草四郎真的参战,那也就只有期望稷下那边已经做出了决定,有足以应付的援军,不然只好下令紧急撤退,免得被这无人能及的剑爵杀得片甲不留。
除了这些之外,值得担心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喂!你们有谁看见妮儿小姐了?”
一个问题问得众人齐摇头,看他们的表情,源五郎实在想吞块豆腐自杀。诚然自己之所以在此操劳,是为了让妮儿能够轻松地过活,但再怎么说,身为一军统帅,在这种紧急战时居然跑得不见人影,这实在说不过去吧!
“再派一个紧急传令兵到基格鲁去,妮儿小姐应该在那里,把她给请回来。”
妮儿的天心意识没有好到可以由基格鲁进行心语对话,只得派个紧急使者去,把人召回,不管她怎样闹情绪,现在是需要她力量的时候,敌人已经逼近,天位战随时有可能爆发,如果她不在这里,那岂非要自己以一敌三?
她这几天好像在基格鲁过得很开心,匆匆几次简短的碰面谈话中,妮儿曾表示在那边遇到好可爱的孩童。自己一直是认为让她接触孩童,多少能洗涤去因为血腥战斗而累积的疲惫身心,所以乐见其成,但要是洗涤得太过头,让她一见到战争就想逃的话,自己就只能对五色旗成员自杀谢罪了……
在隐约的人马行进声逐渐扩大后,敌人的队伍进入了可视范围。等待已久的敌军终于到来,人人都是慎重以待,新上战场的兵丁们,对于即将到来的杀戮感到紧张;五色旗的士兵们,虽然抱着狮子搏兔用全力的慎重想法,但要他们对这种实力与己方不成正比的敌人,打起十二万分警诫,这又似乎不太可能。
“敌人进入射程了吗?”
“还没有。我们这边可没有配备浑沌火弩啊……”
简短地一两句交谈,源五郎运足目力,审视敌军的队伍。一如先前得到的情报,骑兵与步兵排列得杂乱无章,明显地拖慢了整体的速度。骑兵与步兵的人数比约莫是一比十,至于敌人的总兵力,从来自青楼联盟的情报和自己的感测,大概十五万上下,是己方的数倍。
人数上是对方多出许多,但却感觉不出什么威胁性,大气中虽然有着肃杀的气氛,但并不至于让人紧绷到喉干、流鼻血的程度,敌人那边的军气,也让人觉得很散漫,士兵显然个个都无精打采,只要前方一溃败,后段大概很快就会开始窜逃。
敌方天位高手的气息,就像自己预估的那样,是很明显的三人,一时间感觉不到他们的动态,杀气与战意也不甚明显,难以推知他们的出手时机。
“源五郎大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敌人开始通过地雷区,依照原先的计划,当敌人过到一半时,我们就会引爆地雷,开始攻击。”
“嗯……这样啊……”源五郎苦笑着,看看周围左右的同侪,道:“有资格对各位下令的,只有身为统帅的妮儿小姐,但她现在不在此处,我想各位不介意我暂时代理指挥官的职权吧?”
理所当然,源五郎得不到任何回答。反正从一开始就是由他在执行指挥者的工作与任务,现在问这句话只是多此一举。
“那么……就请大家预备了。”
将要对一场大杀戮下执行命令,源五郎心中的感觉实在很复杂。若是情形不变,等一下开火之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攻击,即使手下留情,估计敌军也会有个数万名的死伤,那些死者几乎都是被逼迫而来,十分地无辜,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答应继续效忠兰斯洛,现在大概会想尽办法阻止这场战事的发生,但现在担任这个职务,只有冷血地下达该下的命令了。
沉默以待,让敌方军队缓缓靠近,整个环境一时间静默异常,只剩下军队前进时发出的步伐声。骑士们还维持了起码的武装,身上盔甲在阳光下反映出银色光辉,但步兵的装配看起来就寒酸很多,部分的人有穿着软甲,但也是零零落落,很不统一,虽然手持长枪、腰间配剑,但是脸上毫无生气的表情,却让人感觉不到他们应有的激昂战意。
“嘿,你看看他们的表情,那应该说是已经看透生死的觉悟吗?”
“没那么厉害吧,我看是根本就放弃了……”
“初次上阵就碰到这样的对手,还真是不过瘾呢……”
相较于五色旗士兵的老练,新兵们的情绪波动就比较大,他们原本就多是稷下的年轻贵族,在确认敌人军队没有什么威胁性,自己处身于绝对安全的铜墙铁壁中,等会儿的任务只是打落水狗后,骄纵自大的心理就从紧张中解放出来。
而当这样的声音传入源五郎耳里,一件令他始终无法释怀的事,再次浮上心头。像这种让己方士兵无益死伤的事,敌人应该是不会犯的,那么,他们究竟有什么奇招,来逆转战局呢?
这个怀疑,让源五郎始终感到不安,虽然他已经防范到任何正常兵学下可能的变化,但只要想到敌人有可能利用新技术攻击,他就实在很头痛。
“全体听令,发动……”
攻击命令没有完全发出去,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刺激着源五郎的天心意识,顷刻之后,他知道敌人在作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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