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晨时分,是黑妖精米卡罗妮-西斯塔最喜欢的时光,其原因不仅仅是这时街道上人烟稀少,空气也特别清新,是晨练运动的最佳时间段,还因为她和自己已逝丈夫兰卡,也是在一个清爽宜人的清晨相遇、相知并相爱的,虽然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可只要能在这段时间常常出来溜达,她就能重新回忆起那些曾存在的美好时光,并以此抚慰寂寞孤独的心灵。

  从某种意义上说,米卡罗妮之所以能一直深爱着已经死去的兰卡,将心情始终维持在亘久不变的初恋状态中,与她每天早晨的这段自我心理调养不无关系。

  但也因为如此,在这段时间内,若有什么会破坏心情的犯罪事件刚好出现在米卡罗妮的视线中,她的愤怒和火气也会比平时大上不少,当然,她出门运动时跟随在她身边的近三百人的贴身卫队,就成了她处理这类事情的好帮手。

  比起专门对付犯罪的警察,军队的办事手法显然更重更霸道一些,所以很快就有好几个小偷、强盗以及走私犯撞到了这种霉运,被当场处死以后还遭到了枭首示众一周的冷酷对待,类似的事情连续发生了数次以后,有关“米卡罗妮将军在清晨脾气最坏,手段最恐怖”的传闻就广为人所知。

  这样一来,不管心里有没有不良的企图,所有卡蕾加茨纳城的人都作出了很明智的选择,那就是在她晨运的这段时间内乖乖待在家里和周公约会,绝不踏出家门一步,而必须在此时出门的人,也都远远绕开了她的晨运路线。

  就这种情况而言,米卡罗妮和在菲迪兰时的迪奥有着很大的共同点,那就是在某个时间段内令人恐惧害怕得要命。

  然而今天的情况和往常大不一样,有几个胆大包天的人不仅在这个时间内窜上了街头,还特意待在她的行动路线上等着她,更恐怖的是,他们居然还准备捋虎须,在她眼前演上一出将令她暴跳如雷的戏码。

  “咦?前面好象有人?”尽管薄薄的晨雾令视线变得模糊,但眼力极佳的黑妖精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在公园喷水池前的几个人影,已经很久没在这时间段看见其他人的米卡罗妮不禁大为惊讶,“难道是同样喜欢晨练的同好者吗?”

  “不,我想不是,将军阁下。”紧跟在米卡罗妮身后的卫队长休利是侦察兵出身,又是比黑妖精族视野范围更广的鹰族,比上司更早一步看清楚状况的他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但还是按照事实做了报告,“想不到都有过那么多先例,还是有人胆敢在将军晨间巡视的时候欲行不轨,而且似乎还是您最讨厌、现在也相当罕见的风化案件呢。”

  “你说什么?”米卡罗妮马上柳眉倒竖,前一刻还平静淡漠的眼神中立即多了几分杀气,“在我的地盘上犯事就算是有几分胆量了,现在竟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这些人莫非是吃了豹子胆不成?”

  “如果是本城的不会有这种胆量,也不会这么没常识,大概是刚到这里的惯犯吧。”副卫队长提恩是牛头怪族的战士,但性格却是粗中有细,与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的看法也得到了后面跟着的卫队同僚的一致认可。

  “是吗?那撞到我只能怪他们倒霉,又或者说,这些笨蛋竟犯下不收集情报就动手的低级错误,报应总算是到头了吧!”一想到很快就能为社会再铲除几个渣滓,米卡罗妮在生气的同时也多了一分快意,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脚步,“大家快一点,若连眼前的这几个现行犯都抓不住,我们的脸都要没地方搁了!”

  惨,许久没发生的职务外出勤又来了吗?蹿树上房的满城抓人犯,这活计本来是治安警察的工作,又要我们替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家伙出人工吗?

  近三百名卫队成员同时在心里暗叹一声,但他们也只能乖乖地低声应了一句“是”。

  队伍的前进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倍,仅仅过了不到二十秒,方才令休利倒抽一口凉气的景象就落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除了因暴怒快要抓狂的米卡罗妮外,三百多号人几乎同时大惊失色。

  正如休利所言,这是一起犯罪特征明显到家的风化罪行案件。

  公园的喷水池边,两个衣着性感暴露的美丽女郎并排靠在一起,和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猥琐男子低声交谈着,言语间两女轻佻放荡、甚至可说是大胆挑逗的动作,那两名男子流露在脸上的色授魂与表情,以及毛手毛脚的下流举止,都证明这幕不堪入目的场景,已经犯下了在卡蕾加茨纳被杜绝已久的败坏社会风气大罪。

  “……傻瓜,还不快把那几个未成年菜鸟的眼睛捂住,这可是禁止十八岁以下人士观看的限制画面啊!”魔界军中选拔士兵的原则只有实力这一项,对年龄倒没任何规定,因此在米卡罗妮的卫兵中也有几个这样的年轻士兵,在看到这从未见过的火辣画面后当场傻了眼,见状不妙的休利连忙叫了这么一声,几个反应比较敏捷的人这才大梦初醒,将那几个未经人事小子的眼睛蒙了起来。

  这边正在忙着保护未成年人,那边的动作却越发火爆香艳起来,说着说着那边的一个猥琐男子竟然公开将一名女子拉近自己,在抱个满怀的同时还在她面颊上香了一口,而那女子居然只是象征性地推对方了一把,脸上挂着的职业性笑容还是一点没变。

  看到如此景象,别说是那些毫无异性经验的青头小子,在场诸位已经生理心理双成熟的男性也都有点心猿意马的模样,少数几个定力差劲的甚至有了不雅观的生理反应,幸好这时己方在场的唯一一名女士根本没注意到。

  “他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在我的面前做这种事?!”米卡罗妮一向把爱情看得比生理需求要高得多,认为没有爱情的欲望发泄和畜生没什么两样,因此她也最见不得如此淫秽下流的景象,甚至连社交宴会上的那些亲吻拥抱行为都排斥得很,所以自看到这两对男女开始,她充满炽热愤怒的目光就始终没离开过一步,此刻咬牙切齿的神态更证明,她已经快要到彻底爆发的边缘了。

  “将军阁下,我们可以动手了吗?”在上司已经完全陷入暴怒情绪的状况下,即使是休利也没胆子擅自做主,毕竟他很清楚这时的米卡罗妮有多不讲理,若自己剥夺了她亲自下令抓捕人犯的乐趣,鬼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马上动手!给我把那两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抓来!我要亲自处置他们!”已气得浑身发抖的米卡罗妮当即下了指示,言语中包含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让我亲眼看到如此好戏的奖赏,不论怎样也不能太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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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卡罗妮他们所看到的拥抱亲吻场面,原本是设计由梅尔玛斯和罗林斯完成,让整个气氛到达高潮的重头戏,但由于同性相斥的缘故,不管两人如何强迫自己相信“这只不过是演戏”,从排练起两人还是一直为此愁眉苦脸,一点都没有入戏的可能性,于是到了实战中,感到不耐烦的迪奥索性一把拉起希恩,在出人意料的情况下将这一幕完美地演了出来。

  突然被迪奥拉上场的希恩自然是大感意外,但由于是亲兄妹,对这类平时很少有的亲昵行为倒没那么排斥,同时由于之前曾看过梅尔玛斯和罗林斯之间的排演,她很快就把自己代入到梅尔玛斯的角色之中,顺畅自然地按照剧本演了下去。

  当然,出于对迪奥陡然拉自己下水的报复,在原本是略带娇嗔的轻微一推动作中,希恩故意暗地里加了重重一记撞在他小腹上的肘击,并轻声喝骂了一句:“你是畜生吗?居然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我还没变态到这种地步!我只是不想看那两个没演出天分的呆子,用生硬的表演坏了这出好戏而已!

  希恩本来就有着一股与娇小外形毫不相称的怪力,这重重一击就算是迪奥也要大呼吃不消,同时他在心底大呼冤枉,但却苦于没办法开口发声--背对着那群免费观众的希恩倒好,不管是做点小动作还是低声说话都不会露底,可迪奥却刚好正面对着米卡罗妮等人,为了不露出破绽,虽然被希恩那重重一下揍到而痛得要命,他那副痞子相依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扭曲。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场面的演出效果达到了预定的刺激效果,迪奥的那对灵敏耳朵不仅听到了米卡罗妮由于暴怒而发出的剧烈喘气声,还听到了诸位卫队士兵目睹这一幕而吞口水的声响,接着在米卡罗妮发出了捉拿他们的命令之后,迪奥立即装作很自然地往他们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之装出了一个极其传神的大惊失色表情,并故意高声对罗林斯大叫了一句:“不好!是军队的人,快跑!”

  早就做好热身运动的罗林斯当即很有默契地转过身,跟在迪奥身后拔腿就跑,而且和事先计划好的一样,在一开始他和迪奥都没有开足全部马力,反而故意配合着对方狂奔过来的速度放慢了脚步,于是一场追捕者完全没料到的大混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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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确保能应付任何环境下的生存挑战,迪奥在很多领域都进行过深刻透彻的研究,在某些方面,他钻研程度之深甚至已经超过了专攻这些科目的研究人员,而心理学就是这其中有最卓越成就的一项,不过他研究心理学的动机和一般科研人员不同,纯粹是为了看穿人性的弱点,并利用这些弱点来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而他高声呼唤罗林斯逃跑,就是迪奥针对人性弱点而发起的有意识举动。

  对于拥有追捕意识的人来说,相比较原地不动、没有任何逃跑意图的目标,反而是主动逃跑的对手更能令他们加以关注,并对应着采取积极行动,与此同时,这些试图逃逸的目标也常会被下意识地设定为最优先追捕对象,如果在追捕过程中发生了类似反抗的事情,那么追捕者的对抗意识将被空前强化,甚至会产生不抓住目标誓不罢休的极端偏执心理。

  迪奥最想达到的目的,也就是引发这些追捕者们的偏执心理,让他们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和罗林斯身上,反而不太去关注束手就擒的梅尔玛斯和希恩,如此一来,他送两人安全入狱的计划也能得以顺利实施了。

  所以,他和罗林斯所要做的,就是一直在对方能追上的范围内“逃跑”,并依照情况进行一定程度的“激烈”反抗,从而令对方死追不放,而这对他们来说正是最拿手的事情。

  跑在追捕队伍最前面的,赫然是人高马大的牛头怪提恩,抓人这行技术在卫队同僚中属他最娴熟,因为在入伍前提恩原本就是刑事警察出身,抓本族的人犯是一拿一个准,几个小小人类更是不在话下,卫队里大部分士兵的擒拿技术都是他教的。可这一回,从来没失手过的提恩却阴沟里翻船,在一干擒拿术弟子面前丢了面子。

  牛头怪的步幅本来就比人类大,迪奥等人又刻意放慢了脚步,才几下工夫提恩就追到两人身后,如蒲扇一般的毛茸茸大手顿时左右展开,象一只铁钳般朝两人拢去。

  然而就在眼看着就能揪住两人衣领,把他们象提小鸡一样拎到身边制服的一刹那,背对着他“逃跑”的罗林斯和迪奥几乎同时半路刹车,不仅硬是将疾冲的脚步止住,还转过身反捉住了提恩伸过来的双手,还没等提恩反应过来,两人同时反身一扭一提,以配合无间的统一动作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双人过肩摔,把提恩的偌大身躯生生拽到半空中转了三百六十度,再重重掼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用石头垒砌而成的厚实墙壁上就多出了一个牛头怪形状的大洞,在倒霉的提恩灰头土脸倒在地上、被迎面而下的碎石埋住的同时,两个逃犯已经从这个利用提恩打开的大洞中溜了出去。

  跟在提恩后面的追捕者们登时被这一意外事件惊得目瞪口呆,要把身高三米、体重达到一百六十五公斤的牛头怪抡到半空再摔趴下,这种怪力就算是因为两人分工合作而削减一半,在魔族中也没多少人能拥有,更何况被摔的居然还是有着高超擒拿技术的提恩,这就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提恩,你是不是最近吃太多练太少技术退步了?”首先追到墙壁大洞前的休利停住脚步,先让其他队员继续追捕,接着才低头看看满面尴尬神色的提恩,“怎么今天一出手就被人反摔了一跤,这种表现实在是太不象你了。”

  “和这没关系,我一直都没在练功上松懈过,每天早上都和我一起练习的你该很了解。呸!呸!”提恩将掉入口中的一些泥沙分几口吐掉后,才神色凝重地回答道,“难道你就没察觉到,那两个家伙的本事并不简单吗?”

  “当然不简单,天衣无缝的一个联合过肩摔,我们卫队最引以为自豪、从没被人摔倒过的副队长兼擒拿术达人提恩,就‘碰’地一声,象沙袋一样被轻轻松松摔到墙上开了个洞,跟一个傻子般头下脚上落在地上,就算是在擒拿术的实习课程中,这么精彩的场面也是前所未见的。”休利嘿嘿一笑,每字每句都透着尖酸的挖苦,“能让你当众出这么大糗的家伙,一定是研究搞笑技术的专家,‘简单’二字如何配得起呀?”

  “谁叫你注意我出丑的细节了?我说的是那两个人的技术!”提恩哭笑不得地叫道,“你就不觉得,那两个人配合的默契程度非常不一般吗?就好象是专门练习过怎么对付我一样,时机把握得太准确了!”

  经提恩这么一说,休利这才想起好象确实有这么回事,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只为着意外的一幕感到吃惊和好笑,却没意识到问题可能并非出在提恩身上:“嗯……我想想,你的意思是说那两个人可能很厉害?”

  还没等提恩作出回答,从卫队士兵们追击的方向上就传来了连续几声巨响,除了人体被重重摔倒抛飞的各种声音外,还包括了不少的惨叫和闷哼,此外激烈的搏斗声和叱喝声仍在源源不断地传来,只是声音所发出的方位正在逐渐远去,休利和提恩顿时面色大变。

  不会吧?难道对方的战斗能力竟然高到了如此境界,不仅能与这次被派来追捕的五十多个精英战士混战到现在还未被擒,甚至还能在占据上风的情形下边打边继续逃跑吗?这太不可思议了!

  在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之后,两人当即互相点了一下头,提恩拍了拍沾满灰土的军服后继续追了下去,而休利则转身朝已经走到被捕者面前的米卡罗妮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