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莱科德森林内的连环追逐战一眨眼就过了三个小时,在迪奥、罗林斯和莉妮亚的引导下,整整一百万皇室近卫军士兵在超越自己愤怒极限的同时,也将所有蕴藏的潜在能力都超水平地发挥了出来,但就算是这样,迪奥和罗林斯的一般水准也比他们高出许多。

  本来若此刻还有人能保持清醒,就该知道实力远超过自己的对手会一直不甩掉自己,自然是别有图谋,应该趁没掉进陷阱前赶紧收手,可偏偏这一百万人的理智在不断遭到挑衅的追逐中早已烟消云散,罗林斯和莉妮亚一唱一合式的搭档,以及迪奥四处煽风点火的变态行为,都让这些人根本没机会清醒地思考问题。

  即使是到了体力耗得快到底线,再追上十几分钟就会筋疲力尽的现在,这七位数的士兵还依然如没头苍蝇一般在莱科德森林里分散着四处乱窜,希望能有机会将对手逮住,用最酷烈的方法折磨并杀死对方,好一洗心头积压得快爆炸的怨气。

  不过迪奥和罗林斯显然没有这种打算,就在约定三小时时限到达的一刹那间,所有的皇室近卫军士兵不约而同地发现,自己忽然失去了一直在追逐的目标。

  原先在各处神出鬼没、不时对他们嘲讽有加的迪奥好象突然对这个捉迷藏游戏感到厌倦一般,这次钻进密林之后再没有出现,而抱着莉妮亚的罗林斯也陡地全力加速,一眨眼就远远冲出了视线可及的范围,趁着变得昏暗的天色,在一片溪流的浅滩附近完全失去了踪迹。

  出什么事了?那三个该死的家伙到哪里去了?

  突然失去对手行踪的人不由得感到无比的茫然,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广范围的大规模搜索,但在地形地貌几乎完全一个模样且地域广袤的莱科德森林之中,即使一百万皇室近卫军士兵尽全力搜查,想找出三个刻意躲起来也无异大海捞针,最重要的是,这些象孤魂野鬼般四处游荡的士兵根本没有组织性,只是单凭着尚未消散的怒意在乱逛而已。

  所以罗林斯和莉妮亚在一气拉开了整整一公里距离后,身处环境的安全程度就恢复到了最高值,接下来的路程也很顺利,只用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预定再次会合的地点。

  当然,速度远比他们更快的迪奥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见到两人联袂而至的他,第一句招呼就充满了促狭的意味:“唷,你们到哪里去谈情说爱了?怎么比约定的时间慢了这么多呢?”

  说实话,迪奥这句话只是纯粹的调侃,并不是有针对性的发言,可心里有鬼的莉妮亚和罗林斯当即吓了一大跳,产生的反应一看就知道不寻常。

  罗林斯满面都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既没有否认也自然不敢承认,而莉妮亚则是立时面红过耳,大发骄嗔地低声骂了一句:“死没正经的大哥!就算被你猜到,也不用拿这么辛辣的话来调侃我们吧?”

  “……不会吧?你们真的在刚才私订终身了?”这世上很少有事能令迪奥大吃一惊,但罗林斯的高速恋爱进度却绝对是其中的一件,和罗林斯作了十三年兄弟的迪奥,对他的腼腆内向是再了解不过了,因此他实在很难相信,那个只有外表出众的闷骚小子罗林斯,竟在莉妮亚的事情上有这么快的手脚。

  迪奥这句充满惊讶的话一出口,罗林斯和莉妮亚这才知道他根本没发现两人关系的进展,倒是自己因为多疑摆了个大乌龙,因此这下不仅莉妮亚脸上的红晕又浓了一层,连很少出现脸红模样的罗林斯都满面都是火红的色彩。

  “恭喜恭喜,真是想不到你小子自己把问题解决了,真不愧是我这爱情撮合专家的好兄弟!”迪奥一个猛子扑过来,一转眼就绕到背后用胳臂压住罗林斯的脖子,一边使劲狂箍一边大笑道,“不仅挑对象的眼光是第一流的,还只用两天就把天界第一明星的‘神之百灵’攻陷了,有一套啊!”

  “大大大大大哥!好好好难受!要要要死了!”别看迪奥总是一副懒得动手的文质彬彬模样,但在司拉普事件中,罗林斯心中的这个形象就被彻底粉碎了,迪奥的力量等级绝对不比他和希恩差上多少,此刻被他箍着脖子直翻白眼的罗林斯,更是亲身体会到了兄长的强大力量。

  罗林斯的肉体可是迪奥一手训练出来的,千锤百炼的坚强程度高得吓人,即使被一条巨龙踩在脚下蹂躏上整整一天,他也能在一秒内毫发无伤地站起来,只要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无论身体的哪个部分都能硬抗一般刀剑的攻击。

  可在迪奥这么一箍的面前,以往的训练就跟白做了一样,罗林斯立时产生了胸闷、血管闭塞和窒息的并发症,这种滋味他还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

  “迪奥大哥!你就饶了罗林斯吧!真会死人的!”莉妮亚见势不妙,在第一时间就扑上来抱住了迪奥的胳膊,当然她的力量根本没法令那只手臂挪动半分。

  不过她说的话却有截然不同的威力,迪奥几乎是立刻松手放人:“好吧,看在莉妮亚的面子上就饶你一次,但等会要把你和她是怎么飞速进展的经过一五一十如实招来,否则家法伺候决不容情!”

  “这个……”罗林斯不禁犯了难,虽说他没胆违抗迪奥的命令,可如此私人的事他实在难以说出口,难道要他连吻莉妮亚脸上的哪个部位都要说清楚吗?

  “大哥!”莉妮亚嗔怪地白了迪奥一眼,“都什么时候了?难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探究我和罗林斯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迪奥一扬眉毛,很潇洒地一摊双手:“打倒皇室近卫军是很重要,不过对这件事我也同样有兴趣,罗林斯不说的话,那就由你告诉我如何?”

  迪奥显然是想鱼和熊掌兼得,莉妮亚企图转移他注意力的举动顿告失败,丢盔卸甲地败下阵来:“大哥又耍我!”

  “不是耍你,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只要动上一根手指,就能宣判一百万皇室近卫军的命运了。”迪奥微笑着走到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前,一面望着树根底部那条细微的浅浅划痕,一面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按在树身之上,“作好心理准备,这首破灭圆舞曲的序章就要奏响了……三、二、一,演出开始!”

  迪奥果然是说到作到,从头到尾的动作也不过是用一根手指点了点树身,可就是这么轻轻一点,这棵足有三四十人环抱粗细、高度近一百五十米的高大松树,就从根部那条划痕处齐齐断裂,轰然朝着地面重重倒去。

  如果它就这么直接碰在地面上,那也不过是一棵树倒了而已,但迪奥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的计划,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此刻三人所在的地点,是莱科德森林西部靠近芭谢特河流域的出口,和他们从席罗姆平原的东部入口刚好之间,刚好形成一条长达三百公里的直线,那些已经深入森林又被他们丢下的百万皇室近卫军士兵,与该地点间的距离大约有十公里,不过由于茂密植被将视线完全遮挡的缘故,根本不可能从这种距离上直接发现他们。

  而这棵被迪奥放倒的特大号老松树,则是迪奥先前准备工作中所做记号树木的最后一棵,在迪奥那本画满记号和线条的森林地图上,它的编号是第九百六十四,但在树根上划记号的时间却排在所有树木的第一名位置,大概是今天早晨八点左右就被动过了手脚,至少已和现在相隔了九个小时。

  在一般情形下,这种历经千年风霜还能存活得枝繁叶茂的老树,其树身的坚硬厚实程度自然也极其惊人,就算是用最锋利的斧锯来砍伐都要花上十来分钟,想凭人力将其推倒几近于不可能,就算是迪奥和罗林斯这样的大力士,也不可能只用一根手指就将它从根部断成两截。

  但迪奥偏偏作到了。

  理由也很简单,那些被洒落在树身锯开印痕之中、又被用含水烂泥包裹住的黄色粉末,是一种在密封环境下与水分发生反应后,会剧烈变质成为高能腐蚀剂的化学药物,用烂泥封住就是为了不令它与空气接触,可以在完全无氧的情况下,与烂泥里的水分和树身内的树汁进行反应。

  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些腐蚀剂就令树身遭到了完全的破坏,由于用量掌握得很精确,每棵树内部只有被划了记号的那窄窄一圈被腐蚀,其程度也只有树身横断面的四分之三左右,只要没有太大力量的冲击,这些树木依然能勉强维持住,不会被轻轻一碰就倒下来。

  先前所发生的追逐战,倒是有可能发生什么冲撞之类的意外,令迪奥的计划因此出现纰漏,所以迪奥和罗林斯在诱敌中刻意避开了这些有记号树木的分布地点,尽量避免大队人马直接闯进这里,因此这些被作过记号的树木,在追逐战中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并没有任何一棵发生意外提前倒下。

  所以当此刻迪奥以一根指头发力,让这棵树按照计算好的方向倾倒时,他这个精密度高得吓人的计划终于到了收获果实的那一刻。

  也就在同时,迪奥以他所能喊出的最大音量,异常惬意地对着天空大叫了一声:“树倒啦!”

  *******

  就在迪奥发动计划的同一时间,一场一面倒的大屠杀也在离莱科德森林约两百公里外的一片林地中上演了,遭到袭击的一方赫然是所属卡蕾加茨纳驻军的游动巡逻队,而正在施虐的则是一大群类人形态的深黑色飞行机甲步兵。

  有拥有这种精密机械战斗装备的部队,在全世界只有一支,那自然是哈穆西尔所指挥的魔牙机兵了。

  这一回,哈穆西尔再没有耐性故技重施,就这么直接从卡蕾加茨纳要塞驻军的巡逻队网络中央穿了过去,为了确保自军的行踪不会那么快暴露,他下令十五万名魔牙机兵立即升空布开阵势,对所有发现己方的目击者当场格杀勿论,而分布在经过路线的十数支卡蕾加茨纳驻军巡逻队,就因此成了他这道血腥指令的牺牲品。

  和前几次杀戮一样,这场压倒性的屠杀只花了数秒就结束了--近六千名魔牙机兵同时将肩上的两门中型魔导光炮对准目标,扳机扣下的那一刹那,一万两千道毁灭性的光束如暴雨般倾泄在了仅有三百人的巡逻队身上。

  当爆炸的光芒与烟雾全部散去后,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万多个互相重叠的光秃秃大洞,三百名卡蕾加茨纳驻军士兵、三百匹上等战马,还有原本环绕在他们周围的树木、石块,全部都在那一连串的闪光之中变成了灰烬。

  “切,真没意思,就不能有几个象样点的对手吗?”负责这次沿途扫荡任务的魔牙机兵第三军团司令克雷萨闷哼一声,显然对如此单调的作业大感无聊。

  “克雷萨,等到了目的地,就有皇室近卫军和米修拉德军作大菜了,餐前小点不可口的事就将就一些吧。”装置在装甲机兵内部的通话器突然响起,还在飞空战舰上待命的同僚,第二军团司令梅西尔的声音很快就懒洋洋地传了进来,“比起我们这些只能在机库里打牌消磨时间的可怜人,能见血的你已经是很幸福了!”

  “真是满口胡说八道,在魔导光炮的攻击之下什么东西都要化为灰烬,哪有什么血肉横飞的场面啊?”克雷萨当即反唇相讥,“我还宁可你们来坐我这位置,看这么无聊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下去呢!”

  “你想都别想,这么一说还是牌局有趣,哈哈!同花顺,我赢了!”

  第一军团司令比路加的声音一传出,通话器里就塞满了其他人的大声哀叹,也令克雷萨差点没气得晕过去:“混帐家伙!我在外面干公差喝西北风,你们居然一边打牌一边把我的通讯频率开着当广播剧听,还有没有人性啊?”

  “人性?你确定没发神经吗?魔牙机兵里要能找出一个博爱主义者,我把裤子全输给你,从今天起就光屁股上舰桥都行!”梅西尔的哄然大笑立即响彻耳膜,比路加的笑声也不比他小多少,克雷萨当即知道,想让这些混球理解什么是同僚间的友爱,完全是白费力气。

  但也就在他又恼火又对这些缺德家伙无可奈何的同时,一份来自部下的最新侦察报告传了进来:“大人,九点钟方向,距离一千三百米,发现一名单独行动的目击者,现在正在朝四点钟方向逃逸中,第四小队请求攻击许可,批准吗?”

  “只有一个人?不,没必要为一个人浪费魔法能量,用白兵战追上去干掉就行了……等等!”克雷萨在发出命令之后忽然怔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决断,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找到宣泄火气的对象了,“前言撤消!这个人让我亲自来解决,你们就看着我怎么表演一场漂亮的肢解活人好了!”

  话音刚落,克雷萨那架漆成银灰色的特色装甲机兵,就在操纵者的驾御下陡然降低了高度,如一道银色的闪电般朝目标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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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梅尔玛斯和希恩挑选完衣服再回到米卡罗妮面前时,身边已经多出了两个平民打扮、手里各拎着一个大提包的平凡女子,样貌和衣着都毫无特殊之处,米卡罗妮很自然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你不是要我们帮忙吗?喏,这两个人是帮我完成你委托的帮手。”希恩大大咧咧地回答道,“你也是女人,总该知道要梳妆打扮得漂亮,只有自己做是远远不够的,偏偏你又没给我们足够时间到城里去选人,所以我就把在服装店里偶然碰到的这两个专业美容师找来了,你有意见吗?”

  “专业美容师?卡蕾加茨纳城里有做这个职业的吗?”米卡罗妮有点狐疑地上下打量那两名平民女子,“那两个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各种保养肌肤、头发和手脚指甲的化妆用品,还有各类相应的修饰剪裁工具,”两个被希恩找来女子中的一人走前一步,将自己所携带的大提包打开,里面赫然陈列着一瓶瓶一罐罐她所说的物事。

  米卡罗妮虽然也是女性,却很少在打扮上花很多工夫,看到这么一大堆说不出用途的相关用品,她顿时有了一种自己已经落伍于时代的窝囊感觉,怀疑对方是否专业的疑问,在不快的心情前立即飞得无影无踪。

  现在的米卡罗妮只想快点将希恩、梅尔玛斯和这两个女人送得远远的,而她也按想法这么做了:“好了好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在这方面你才是行家,赶紧把衣服换了,我这就送你们到陛下那里去,只要能讨他欢心,细节问题我也不追究了,快点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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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奥这声大叫不仅又高又尖,还带着悠长的尾音,听起来倒真的和伐木工人的语调没什么两样,不过就他个人的立场来说,这声叫喊根本没有一点警告或提醒的意思,相反是夸耀自己恶作剧的成分更多一些,听到他这一声大喊的莉妮亚和罗林斯差一点就笑了出来。

  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下,皇室近卫军的那一帮士兵们根本没对此加以注意,被迪奥那些恶作剧陷阱整得七窍生烟的他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把躲在树林里的那三个整人大王揪出来,剐成无数薄薄的肉片来烫火锅,如此才能解心头之恨。

  听到迪奥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呼喊后,从这些人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并不是迪奥为何要喊叫,而是一句“啊!混帐家伙们原来在那个方向!”

  可在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意识到,没有去更深一层去思索迪奥这一举动的含义,实在是他们这辈子所犯的最大错误。

  迪奥之前待在这里的两天,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这种无聊的目的而来,而是为了准备今天这场史无前例的恶作剧,特意进行的地理状况考察。

  所有被他做过记号且动了手脚的树木,树干都特别粗大,每一棵都是体积足有其他同类树种七八十倍大的千年以上老树,还在迪奥的规划下,沿着一条曲折而特殊的线条横贯了整个莱科德森林。

  毫无疑问,这条极其特殊的标记线路正是迪奥这次行动的重点,但若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在这条用九百六十四棵做过标记树木为基点的线路上,每两棵树之间的距离都是完全对等的,而且在这其中都有一大片比这两棵树要低矮幼细很多的茂密树林,同时这两棵树中必定有一棵的记号作在与另一棵相反对侧的方向。

  也就是说,当迪奥将位于整条线路最末端的这第九百六十四号树推倒之后,它将朝被作记号的方向重重地向地面摔落,由于这些被选中的树实在是太重太巨大了,当它下压之后,不仅位于落点的那几棵细得多的树也会被压得朝同一方向倾倒,庞大的压力还会转化为推力,将整片树林中的树木都推挤得一塌糊涂。

  但这还不算完,由于在每两棵做标记被腐蚀了大半根部的大树之间,都有这样一片树林存在,因此当一片树林在一棵大树的倾倒压力下,按照标记所设定的方向成片倒下之后,必然会因为森林的高密度秧及到下一棵被做了记号的大树,沿着这些被压倒树木所传来的推力自然也会跟着传导进来。

  本来根部就被腐蚀得差不多的树哪里经得住如此大力冲撞,当即就按照被腐蚀的地方断裂开来,朝着当初被作过记号的方向轰然倒下,将庞大的推力如接力赛般传向下一片树林。

  如此一来,这九百六十四棵被迪奥做过手脚的树木就此产生了一连串典型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棵接一棵参天大树沿着他设定的方向倒下,彼此间近乎莱科德森林九成植被面积的较小树木也跟着一起倒霉,在一茬接一茬无法抗拒的力量下被挤压得东倒西歪。

  不过是短短的两三分钟时间,迪奥这个庞大传导机关中的九百六十四个点已然全部发动,整个莱科德森林有如进入世界末日一般,成片成片的树木如天崩地裂一般不规则地纷纷倾倒歪斜,如海潮一般此起彼伏、又如雷鸣一般越来越惊天动地的树木倒地声,瞬间将世间的一切声响完全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