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怀璧其罪~

  柏坚沉吟片刻,“如今局势混乱,珠宝难换金银,钱庄信义无存,这十五万银贵庄定是要现银。欲凑齐十五万银以本帮而论,怎么也得十日以上。可否先看货?无论玉璧在何处,区区保证看货后一日之内将现银押至指定地点。”

  姬踏雪缓缓点头,道:“请少帮主随贱妾到楼下……”

  “大先生竟随身携带?”柏坚目光一亮,“如此甚好,——请。”

  “请。”姬踏雪一扬右手。

  一道电光,随之而出。

  电光激射“老不死”贾掌柜,姬踏雪的手中刹那间已经多了一柄七尺软剑。这刹那,六仆一齐动手,电光交错,六人手中皆现出一柄六尺软剑,袭击置身于“网内的丐帮五大高手。那看似随时会举步离开的云龙姬苍野,手中也突然多了柄两尺短刀,遥劈“缚虎手”柏坚。

  天龙庄二主六仆动手前毫无丝毫征兆,出手的招式也平凡无奇,但却其快如电,根本不容有任何闪避之机。

  “好家伙!”贾掌柜怒叱一声,二指挟向姬踏雪的软剑,竟是以肉指来抗铁器,岂知这看来毫无保留的一剑居然是虚招,锐风传来,左右两侧已各有一剑袭来,却是姬去恶、姬去残两人。他身形滴溜溜一转,避开这两剑,身后媚儿娇儿欢儿三美妇已脸带万种风情,状如撒娇投怀送抱地递来三剑,但白痴也知道假如受对方面上表情迷惑时,身上只会多上三个窟窿。如玉彭祖、迷糊虫、天才婆婆、老化子四人也于这刹那被迫得毫无还手之力,每个人都觉得姬踏雪一剑刺来不得不全力迎接,却在还手的刹那发觉那一剑乃是虚招,而紧随来的五剑却凶险之极,待到好不容易应付妥当时,又赫然发觉自称“心慈手软”的姬去凶软剑已到近前,再无半分圆转余地。

  “哧”一声,血光四溅,丐帮五大高手居然同时无法避开这最后一剑,被姬去凶看来只是一刺的“剑”同时伤到五人。所幸丐帮五大高手也绝非名不符实之人,尽管被剑刺到,却也在最短时间内把握到虚实,身形带动,只受了皮肉之伤。

  同一时,“缚虎手”柏坚沉喝一声,双掌一幻为七,“当当”七响,姬苍野明明远在丈余外的短刀竟是和柏坚肉掌接实,而柏坚的肉掌倒不似肉掌,反似金铁。

  这隔空交击的第一招方一结束,柏坚双掌已变为一拳一掌,“呼”一声,左手拳拳影暴涨眨眼间到了姬苍野眼前,右手掌随之抚动,呼啸声中狂澜席卷姬苍野,竟是拳影为虚,掌风后发先至为实。

  “好一招‘西北风’,果然不愧后起第一人之号。”姬苍野口中急急赞道,短刀再劈第二刀,左手掌却一牵一送,竟将那无形的掌风当做有形之物般送向柏坚。

  这掌力挟二人真力之合,纵使以“缚虎手”柏坚之能也不得不旋身闪避。

  掌风眨眼便到墙壁处,“咯啦”一声,柏坚背后临街墙壁已凹进一层,拳风似是被阻了一阻,但姬苍野反送的第二股真力已到,“轰”一声,一片七尺见方的墙已化为粉碎,临街这面,顿成一道不设防的通路。

  “告辞!”姬踏雪轻叱一声,一剑连击五人,六仆六剑也随后而到,丐帮五高手闪退的刹那,姬踏雪的剑、姬苍野的刀,六仆的第二轮攻击已全部射向“缚虎手”柏坚。那同时姬去恶长啸一声,啸音带动八仙桌上堆积几至大梁的十五硌人高锅盔,一时间二层酒楼已满是毫无轨迹的锅盔飞舞,待到“缚虎手”柏坚避开连串袭击,避开没头没脑砸来的数十张脸盆大锅盔并与承受同样锅盔砸身际遇的丐帮五大高手面面相嘘眼望满地锅盔十五张八仙桌一百二十只凳子无一幸存的狼籍局面时,只听得马嘶人喝,向街面一望,但见两辆篷车已分驰南北,眨眼便自众人视野中消失。

  “禀少帮主,天龙庄诸人业已冲入死亡线。”

  孟庸才、孟少侠二人同时出现于楼梯口,恭身说道,对二楼的惨淡场面却望也不望一眼。

  柏坚冷冷一笑:“天龙庄也不过尔尔,传令下去,放出真正的丐帮中人!”

  “是。”孟庸才、孟少侠两人恭身而退。

  酒楼上六人相视而望,发觉眼中都已有了少许惧意。

  ——方才那刹那,假如天龙庄几人不是一心想逃,而是全力一拼呢?

  ※※※※※

  七骑当先开道,红车随后。

  大道上,却突然冲出一个衣着肮脏、衣衫褴褛的老叫花子,一眼瞥见了红车,登时急速迎出,惶急叫道:“云龙——有诈!”但七骑一心突围,哪肯多听多想,一声沉喝,七骑已射出七箭,篷车内,也同时射出彩光三道,“叱叱”两响,那老叫花子虽是尽力躲避,但天龙庄铁卫的箭法当世披靡,篷车内射出的暗器更是速若闪电,那老叫花子虽是避了几避、闪了几闪,可惜身形毕竟依然呆滞,“夺夺”两下,已有一箭及一枚暗器射中,“砰”然一声,老叫花子飞将出去再重重砸落,眼见是脑浆崩出,再也不能活也。

  红车停也不停,继续前冲,一名须发皆白双手却白皙如玉宛若处子的高大老人突自一间杂货店内飞出,“通”一声,砸在篷车顶上。“夺夺夺”三响,车顶冒出三支利刃,利刃一穿即缩,篷车继续冲出,老人却已浑身染血,跌落街头,勉强蠕动两下便再也不见动静。

  篷车已接近巷口,开路七骑却马惨嘶、人无声,突然间已坠落于道路两侧,七马也惨嘶声中踉跄而倒。车夫“驾”一声响,八骏马所拉篷车生生止步。七马七人因何而亡,竟看不出丝毫睨端,车夫凝目四望一眼,方待挥鞭驱车以逃离险地,心中突惊,下意识地向天而望,一名一身红裙的老妇突自空中坠落,手中紧握一支短剑,看来竟是舍身一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怎的此人身形看来甚是古怪的念头,手中长鞭却已下意识地挥出,鞭稍一饶一卷一拉,居然毫不费力地卷住老妇那颗硕大的头颅,而这一拉之力,那头颅也就应鞭而飞,看来这老妇竟是毫无半分反抗之力。

  “糟糕!中计了!”车夫自语一句,心神凛然一惊,目光陡然射向只有十丈便可到达的巷口,眼中的恐惧竟无法自持地达至极限。

  一名身着灰布僧衣、头戴斗笠、难见容颜的僧人,正自巷口缓步而来。这僧人身形瘦高,肩负一只背囊,左手持杖、右手捧钵,行走起来安详沉稳,却又似不在行走,而只是浮于半空。

  “神……”车夫惊叫一声,知晓篷车再不能做逃生之用,手中长鞭陡然挥出,刷一声,带出锐风一道,斩向束缚八骏马的缰绳,以期车内主人可立即飞身上马,逃出生天。

  那僧人突地以手一撑斗笠,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出。

  目光射向车夫的正心处,一股血箭,突然由车夫正心处标出。

  长鞭划过,八骏马的缰绳登时有一半被划断,但疾转风车般的长鞭却陡然软了下去,车夫也身子一歪,倒在车辕,至于那“神”字之后想说什么,却已时不予我。

  “庄主速走!”篷车内飞出媚儿娇儿欢儿三美妇,出车的刹那手中已各射出如雨彩光,笼罩各方,她们虽不知来敌为何方神圣,但既然御者已决定放弃篷车,显是知道篷车再不能做防御之用,唯有先攻为上,以换取庄主逃亡的时间。

  “阿弥陀佛!”僧人高宣佛号,已到近前。

  “大师是……”三美妇神色惨变,于这刹那间已想起此人是谁。“庄主快!”三美妇同声急叫,护住篷车。

  “退开!”云龙姬苍野沉叱一声,握刀而出,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紧了僧人的斗笠。三美妇花容惨淡,也盯紧了僧人的斗笠,却身形移动,护在姬苍野身前。

  “交出‘四龙玉炔’,饶你不死。”僧人声若洪钟,语气安详,宛若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姬苍野缓缓举刀,凝神戒备,只一晃身,便正面相对僧人,竟是不做逃亡之想。口中说道:“前辈,‘四龙玉炔’本是子无需有之事,天龙庄不问世事已久,前辈也早已不覆红尘,何苦再生尘念?”僧人托钵低声缓缓道:“阿弥陀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贫僧行年八十有二,尚有阳寿二十八栽,实在是不愿就此身亡,是故也惟有求得‘四龙玉炔’。二小姐主持天龙庄已久,当知此祸避无可避,只是迟早,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施主之父与贫僧交游甚久,贫僧实是不愿故人之子亡于手下。但若施主不知进退,贫僧也只好对不起故人了。”

  姬苍野无奈道:“前辈,那‘四龙玉炔’真地不在晚辈手中,我天龙庄也并无此物,这飞来横祸,实不知是受何流言之累。”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既已残杀老化子、如玉彭祖、天才婆婆三位丐帮高手,天龙庄覆灭之日,也不远矣,还是交出‘四龙玉炔’,随贫僧出家为善。”

  姬苍野一怔,方才虽知有几人死于护卫手下,却根本未在意,回首一望,但见街心处三具尸首历历在目,正是老化子、如玉彭祖、天才婆婆三名丐帮不世高手的尸身。面色不由陡变,转望僧人颤声惊呼:“圈套!丐帮中人根本未到!”

  他心神稍分,僧人已一掀斗笠,两道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射向姬苍野。

  这目光由姬苍野眉心处始,笔直向下,便似以一柄砍山刀施展一式“力劈华山”一般。姬苍野促不及防,陡觉寒意涌来之时,那僧人业已重新维持原姿态。“……你!”姬苍野指向僧人,一字出口,手中刀突然坠地,他的人也从中裂开,漫天血光中,整个人齐齐地裂为两半,分向两旁坠去。

  威名赫赫的姬苍野,竟一招未发,只被僧人“看”了一眼,就裂为两片而亡。

  媚儿娇儿欢儿三美妇遭此惊变,不禁一齐惊呆。“主人!”媚儿哭叫一声,扑通跪倒。

  僧人高宣佛号,“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三位女施主,这便请起——”斗笠突然间飞落,目光向三女各望一眼。

  这一眼便像一张网铺天盖地地罩来,三女神智忽迷,竟行向那僧人,一个个毫无半分凄容,神态间竟充满了喜悦。

  僧人呵呵一笑,喃喃自语,“久闻依人、投怀、送抱三娇娃仪态万千,今日一见,果然满意。”笑呵呵地在走到身畔的三女身上各摸一把,神情满意已极,“恩,柔若无骨,大抵半年内可以不必再寻新人了。”语声一顿,口宣佛号,宝像庄严地向前大步行去。三女紧紧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