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邪门眼睛~

  他落落寡欢地回到木屋,连带的对“法·军·王”三室内的武功也厌恶起来,心想若是世间皆以杀戮为快,那么名门正派又与邪魔外道有何区别?鞑子的天下和强盗的天下又有什么不同?越想越是难过,连较技升袋也不想参加了。心想武功越高,杀人的手法越是精妙,习武有何益处?

  这样想了也不知多久,才抬起头来,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至于前方都有些什么,却是毫不知道。不觉间夜幕深深,月隐星稀,一阵风拂过树林,满耳尽是鬼哭之音。又过了一会儿,周围一片漆黑,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他走出木屋,坐在草地上,任雨水浇在身上,泪水也不停地滑落下来。雨何时停的,他不知道,但到了次日太阳出来,洒在他身上之后,却突然一震,自沮丧、颓废的心境中醒来。

  原来,那一阵茫然之后,他忽然想起了钱三从前说过的不少话。那些话皆是针对正邪之分而言,期间又有不少的驳斥江湖规矩的话,言道:“世间本无正邪之别,只是后世强加附会,只要心正行正,即令被认为是当世第一邪魔,又有何惧?如若心术不正,纵然被誉为‘万家生佛’,也总有被人看破之时。为人处世,只须牢记侠义精神,严守正道,即使行经有所不佳,也无大碍……”想及此处,当下决定日后不练“他心通”功法便是。那三个洞穴中的武功,也尽量少用便可。

  心里有了目标,心情也就大为轻松。他猎到了一只兔子,剥皮烧烤,大吃一餐,而后专心演练杜恶所授的“惊天动地十一掌”和钱三的“十破九落”。他习练的次数越多,越觉武功一道,当真深奥,从前认为的练好练会,如今看来,仅仅只是初步入门。尤其是钱三的“十破九落”,反倒比杜恶的成名武功“惊天动地十一掌”还要深奥。这一天,他把学自钱三的“十破九落”武功中的“四破三落”演练了一遍,心境忽然大为开阔,只觉得这七招掌法威力至少应该再强盛十倍才对,可是如何能将威力显出,却一时难以参悟。他再练数遍,隐隐似有所悟,正待仔细思索,忽听“铮铮”两声隐约传来,急忙收手。

  顺声音而寻,那“铮铮”声越响越急,忽然有人吆喝道:“快截住他!莫要让他逃了!”“快追!”“兀那娃子,快快留步!”“再跑便杀了你!”随后时有兵器交击声传来。武才扬忙加快速度,不一刻,就见到远处树林里有几人围攻一人。他打量了一下,心想这些人全然不顾“遇林莫入”的规矩,显然有把握不让那人逃走。向前又行数步,飞身上到一株合抱粗的大榆树上,扒开树枝向下张望。

  那几人远在七八丈外,被围攻的是一名美妇,年龄约在三十上下,手持一柄青钢剑,左支右斗,看来甚是危险。围攻者是三名黑衣人,蒙着脸庞,仅露两眼。这三人俱持四尺长软剑,剑身既长又狭,雾将起来,犹如灵蛇亦似,一但进攻,顿如毒蛇吐信,招招狠辣,攻击时也全然不顾对方是一女性,忽然在胸,忽然在腹。

  四人相斗,“铮铮”声不绝,一股股剑气扫得树叶翩翩而落,武才扬看了片刻,忽然左侧有人呼叫道:“捉住了!”两名蒙面黑衣人在树下穿过,几个起落,到了交战场地,其中一人拎着一名女童,到了之后,随手将女童抛在地下。那女童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已经负伤。被抛在地上之后,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否死去。

  美妇一见女童被带回,悲叫一声,“琳儿!”便待冲过去。三名黑衣人剑气暴涨,刹那封锁了美妇的去路。美妇连冲两次,身上便中了两剑。旁观的两名黑衣人狞笑一声,一人说道:“慌什么?这么一个美人儿,白白杀了,岂不可惜?”另一人连连淫笑道:“久闻‘大力神魔’的侍妾个个均有内媚功夫,期间又以‘妖狐’金二姑为最,咱们既是有缘一会,不查个水落石出,怎对得起自己?”围攻的三人登时一片轰笑,个个均道:“是极!是极!咱们若不查她个‘水落石出’,日后想起,总不免要后悔万分。”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休,手下却毫不放松。那金二姑又羞又恨,但技不如人,此刻即使想回剑自杀,也不能够了。

  武才扬在树上看几人搏斗,本想下去帮那金二姑一臂之力,但一想到“妖狐”的绰号,就大感踌躇。他年龄尚小,未经人事,自然不知那些蒙面黑衣人的对话句句都含淫秽之意,否则早就下去参与搏斗了。又望了片刻,那旁观的黑衣人大感不耐,说道:“再延误下去,可要误了大事!”也加入战团。这两人一加入战团,威力顿时大增,“铮铮”两响之后,金二姑手中的青钢剑就被震飞,一名黑衣人欺身而上,一指点出,金二姑便僵在当场,动弹不得。

  武才扬哪想到说败就败,眼见一名黑衣人长剑撩出,似要杀了金二姑,再也看不下去,大叫道:“住手!”跳下树来。

  五名黑衣人吃惊回头,见到只是个顽童,登时放下心来。那软剑撩出的黑衣人剑势向上一挑,金二姑的上身顿时赤裸开来。武才扬怒道:“住手!欺侮妇女,算什么好汉!”奔了过去。

  只听得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传出,五名黑衣蒙面人均觉有趣,纷纷道:“好汉?哈哈,这世道居然还有好汉?”“这娃娃也知道什么是欺侮妇女吗?哈哈,莫非他曾见识过?”“咱们先擒下他,点了他的穴道,让他见识见识,再让他学上一学。”“有理有理,只不过这娃娃恐怕太小,不知行不行。”“什么行不行的,只要他是个男的,哪怕只有三岁,咱们让他行他就行……”

  说笑声中,武才扬已经奔到近前,五名黑衣人忽然一怔,不再说笑,盯紧了武才扬的两眼。

  武才扬喝道:“你们是何人?!快解开她的穴道,离开此地,不然……哼!”

  五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古怪。这小子的眼睛,好生邪门。”另一人道:“不错,的确十分邪门。”突然之间,五人眼睛均是一片茫然;也就在这刹那,武才扬只觉眼前浓雾一现即隐,浓雾中却传出五个声音,一个道:“他是谁?”第二个道:“眼睛邪门之至!”第三个道:“于此地出现,救‘妖狐’金二姑,莫不是‘黑风寨’的?”第四个道:“武林中眼睛古怪的人不多,莫非和那‘金光老道’有关?”第五个道:“妈的,宰了他,好好快活一番,老子等不及了。”

  五个声音一起传来,一闪即没,那五人的茫然神色,也是一现即隐,居中的黑衣人身体一颤,像从噩梦中醒转一般,立刻跨出一步,向武才扬抓来。

  武才扬微微一呆,立刻知晓那五个声音是他五人的心中想法。他们动了杀机,自己的“他心通”心法便自行显出效力来。只是不知为何不再是“黑球炸现”,而是“浓雾闪现”。一时之间,武才扬不喜反惊,恨极了自己。心想早已做了决定,不再修炼那门心法,这心法竟会自行显出效力,难道这一生一世,当真再也无法将他摆脱不成?突觉腕上一疼,一惊收神,却见那黑衣人已经捉住了自己的脉门。

  黑衣人一把抓住了武才扬,目中神色登时大为轻松,随手给武才扬两个耳光,说道:“原来是个村夫顽童……”松开武才扬,飞起一脚,踢在武才扬身上。

  武才扬受了这两个耳光,一张脸登时肿了起来。那黑衣人接着踢了一脚,武才扬不及躲闪,已被踢中。但此时他脉门被松开,内力流畅,黑衣人这不经意的一脚,就再也伤不到他。武才扬微微一晃,右手拍了下去。他这一招只是下意识拍出,心中根本未曾在意。怎知他此时内力流畅,自然而然地就含蕴了内力。“咔!”一声,那黑衣人踢来又收回去的右脚,登时自足髁处被击为粉碎。

  黑衣人疼叫一声,站立不稳,他左右两人吃了一惊,迅速伸手拉住黑衣人,叫道:“老大!老大——”余下两人身子一侧,一左一右持剑攻来。

  武才扬不敢接剑,飞身一旋,险险避开,只听那“老大”惨叫着道:“杀了他——”两名黑衣人一言不发,撩剑便刺,眨眼各刺七剑。武才扬连闪七次,堪堪避开,陡然眼前晶光闪烁不休,那两人剑势更快,武才扬心中慌乱,只觉他们每一剑都会杀了自己,脚下不由自主地踏出了“鬼影步”。“上、下、左、右”四步跨出之后,当即接着跨出自行参悟出的变式“四至八到”步,耳听得剑气凛冽,眼见着剑光次次擦身而过,惊险的局面,当真难以形容。

  也不知避开了多少步,忽然剑光消隐,再望去时,却见那五名黑衣人俱是满目恐惧,定定地望着武才扬。武才扬急忙摆出“惊天动地十一掌”的起手式“盘古开天辟地”,喘了一口气道:“谁……”只听得“沧啷”一声,一名黑衣人手中的软剑已经跌落下来,“鬼!鬼!”另一人骇然叫着。突然之间,软剑失手的黑衣蒙面人向后退了两步,身一折,一掠两丈,向林外逃去,余下的三人立即醒悟,一个个大叫着“鬼!鬼!”挟着受伤的黑衣人一同逃向林外。

  这几声“鬼”,直叫的武才扬也心里发毛,恐惧万分地东张西望,想看看“鬼”究竟在哪里,自己是否也要逃走。可是看来看去,也不见一个人影,只好转望“妖狐”金二姑。

  那金二姑被点中穴道,不能动弹,她上身被一剑撩开,露出白皙赛雪的肌肤来,胸前双峰起伏颤动,武才扬虽是孩童,也看的心潮澎湃,面红耳赤。他自是不知缘由,唯觉太过于邪门,心想这或许便是“妖狐”的由来,不敢多看,只道:“你的穴道何处被点?我替你解开。”连问两声,却不见回答,心中奇怪,只好再望向金二姑,发觉金二姑满面惊骇,直呆呆地瞪着自己。

  武才扬四下里又看了看,不见有人,便道:“你不用怕,那些人已经走了。”迟疑一下,走到金二姑身边。金二姑眼中惧意更甚。武才扬犹豫一下,伸手把金二姑的衣衫合拢,同时撕下一条布,把金二姑裂开的衣衫随意拦了两下,使之不再露出肌肤,又道:“你哑穴如果没有被封,就……”想了想,摇了摇头,心想,“她若是哑穴未封,早就说话了。我这一问,实在愚蠢。”伸出手掌,积聚内力于掌心,在金二姑头顶轻拍两下,而后以内力灌入金二姑颈后的“哑穴”,试图解穴。岂知那黑衣人点穴的手法极其玄奥,武才扬连用几种手法,也解不开哑穴。

  他搔了搔后脑勺,心想,“刚才怎的忘了问问那些黑衣人?”又想自己武功低劣,倘若不是那些黑衣人大发神经,被那不知名的“鬼”骇走,说不得现在自己也被杀了,哪里还能问出解穴的方法,自己方才的念头可也太傻了。

  他思索一会儿,不由又想到了“他心通”心法,心想若是能把“他心通”完全练成,此刻也就不用多费心思了。刚想到这里,立刻又想到自己早已决意不想那“他心通”了,反手“劈啪”两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他打完自己,才想起还有别人在旁边,自己的行经定会让人错会为发神经,忙冲金二姑歉然一笑,却见金二姑神色大变,似是更加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