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绝道：“这无法解释。便如一‘永’字，识字者将其视为字，涂鸦者将其看作画；善舞者可见舞蹈，习武者或许会以为是一招八式，组团乐妓又或许以为那是妈妈在指挥。寻宝者又以为它是地形图。世间任何物体，均是如此，秘密与否，只在能否了悟真实含义。这白伦巾或许并无任何意义，也或者任一人将其视做最神奥的东西时均可有所得。唯有了悟幻灭一道，方知它大具幻灭特征，真让解释，除非先细说幻灭一道。所谓可制‘鬼’术，无非它本是蝴蝶形状，若将其翩翩舞动……”

　　和雨晴拉扯之间，那白伦巾已宛然蝴蝶般做出起舞姿态，白伦巾上隐约的线条图案便也如同活了过来，几欲破空而出。

　　情难绝道：“如果真是符咒，依照不老情天内‘鬼’门说法，这等东西，便当具备由蛹化蝶的特殊能力，可成兵纸马豆的符咒用具；而能汲取血液污垢恢复如新的功效，显然便亦可达到传说里死魂怕污垢的制约‘鬼’术目的。不过……不老情天虽可称之为集天下武学为大成的库藏之地，毕竟任一门类，都甚是肤浅，我也领悟不多。尤其许多的天地至理，原本就非语言所能表述，是以更无法明确解释。”

　　武才扬还待询问，忽的凛然住口。情难绝与雨晴也当下停止拉扯“玩耍”。

　　只听得无数隐约如风密集如雨的声音陡然出现。情难绝迅速起身，一举四龙玉炔，高声道：“归队！”雨晴将武才扬一把拉起，护于自己身后，低声道：“又来了！”刹那四面八方人影晃动，所有女子尽数回归。各个神色紧张地围在她们周围，严加防范。

　　奇异的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另一世界般，逐渐清澈，接着金黄色的亮光也星星点点宛若自夜空中出现一般，刹那便盘旋汇聚为一股股的洪流。武才扬此刻神智清醒至极，一眼看到这么多指头粗细、半尺来长全身透明的“金色王蚊”，个个都如巨大蚯蚓一般，登时心头发麻。

　　突然又如焰火爆炸一般，那一股股的洪流，倏然散去。瞬间之后，所有金黄色亮光，都遁回黑暗。那奇异的声音，也分分小去，转眼静止下来。

　　这些金色王蚊，竟是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但无论怎样，毕竟这度危险已然度过那却毫无疑问。

　　过了良久，大家都是一片松口气的喘息。

　　喘息未已，忽然情难绝惊叫一声，手中的四龙玉炔已脱身而飞，升到高空。但她惊叫之后，便即捂嘴。众女看到那四龙玉炔升到高空散发亮光，又松了口气。像是知道这又代表什么。武才扬静了片刻，问道：“这些东西……？”

　　他半昏迷期间，究竟发生多少事情，并不知晓。但一望众女表情，便知这场面并非首次遇到，众女早已习惯。

　　***

　　刚一问出，许多“图像”便同时进入脑海。却都是一个个女子“看到过”的场景。

　　在这些场景中，这些金色王蚊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每次的目标都是他，起初只把他席卷到半空，便似无法承受重量。他也掉下来。而后便是一次次的数量增多，将他席卷而起的也越来越高。众人的反抗即使再厉害，最终都会被那些金色王蚊扑进，将他卷走。

　　那四龙玉炔，则在他被卷走的刹那，便自动升到高空，阻挡金色王蚊继续扑下，或是不待金色王蚊扑来，便升至高空将金色王蚊的洪流挡住。但只要四龙玉炔从高空坠落而下，无法发光，只过片刻，那些金色王蚊的洪流就会再度出现。

　　期间亦有不少迎击之法，却没有一次能成功。到得后来，便是不断地出现、不断地把他从半空掉下来的画面。每次都能被接住，每次自己身上的伤痕也多出一两个。终于到最后一次稍有印象的经历，金色王蚊将他席卷而起，在空中盘旋呼啸。

　　在他印象里，此刻自己已经正式昏迷，醒来的时候便是听闻众多人员呵斥修炼。但此刻这些画面当中，却是那些金色王蚊盘旋只一刹，就变做自己用非常奇特的平静宁和声音说道：“地火之虫，亦称上古龙蚊，生于地底险恶之境，……”

　　武才扬迷惑不已，怎也想不起这些话语毒手无命何时对自己说过。募然想起似乎毒手无命曾贴着他额头的事情，隐隐明了，便是那时，毒手无命把许多知识灌输到了自己脑海。一丝苦涩，顿时升出。只想苦笑一下，感慨自己的经历太过古怪。

　　忽然间视线宛然如同自地上偷眼打量般的画面出现。画面上，情难绝正无声流泪，仰首而望；半空之间，自己被金色洪流包容，盘膝而坐。接着一个绝对不是情难绝的凄然“声音”出现：“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会……”画面再无声转动，却是一个个人员都昏迷在地的姿态。

　　武才扬心头悚然。揭破四龙玉炔之秘的言语，显然是毒手无命传输到他脑海中，却一直记之不起的东西；但这最后的声音，究竟是谁？是谁在佯做昏迷、其实是在观察情难绝？为何要说“怪不得”？怪不得什么？

　　四龙玉炔飞空之后，当即射出越来越强盛的五彩光亮。情难绝低声道：“木儿，此地十分奇异，五彩亮光下可领悟到许多武学知识，不要浪费了时间。近来它飞空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暂，似在表示时日无多。无论咱们是否能出去，都应把握当前。你若饿了渴了，地上的坛子里有酒有咸菜，均可食用。不想食用亦可将坛子挪开，坛下有奇特的菌类。酒坛下菌类有肉味，咸菜——也许不是咸菜——坛子下菌类饱含汁液，可解渴。”

　　说罢自行飞掠而出，余人也纷纷都到各个壁前观望壁画。

　　***

　　武才扬大为高兴：原来金色王蚊卷走自己竟是改变自身体质，而四龙玉炔又能克制金色王蚊。便收敛疑问思绪，暂时不去多想那声音是谁与那些心灵中的话语，究竟有何内潜在涵义。

　　思恃：既然“卯穴”中的水源和菌类可食用，这地方又同样是四龙玉炔发光，是否说明这里也是“四龙玉炔”能够打开的武学宝库之一？至于早有签名，完全能理解为早被人进来过。恩……毕竟四龙玉炔流传了已有数百年之久，有人能利用它找到些武学宝库地点，并不奇怪。

　　转眼打量。但见这片刻功夫，众女都已在壁画前张望。有些已开始手舞足蹈。再看地上，的确放有不少坛子。那些坛子，竟似都是钧瓷。彩光下每个坛子外瓷器烧结出的自然图像，也都显得甚为神秘。不觉多看了两眼。

　　地面乃是泥土，武才扬简单测试一下，知道泥土仅是浮土，向下探入不到一寸，便遇石地。彩光照耀下，还能隐隐发觉：地面下似乎也有无数的细微孔洞；仿佛还有极其不易察觉的气息向上冒着。也不知是地气自然而然的温度感觉，还是真有气息向上。

　　他毫无目标地随手动了几个坛子后，果真发觉坛下的土中都生有菌类。扯了一些嗅了嗅，毫无任何异常感觉。心想：“毒手无命爷爷不知采取的什么方式，竟能让我无形运用毒功的判断。现在那些骷髅头不出现，显然没有危机。她们又食用过，应当可以吃的。”塞入嘴内咀嚼几下后吞入，觉得和吞着树皮草根毫无区别，哪里有什么肉味。

　　又吃一些，见这些菌类都像毫无任何特殊功效的菌类，与卯穴内的菌类能立即给人奇特感觉毫无一点相同处，大为失望。就开了坛酒，仰首而饮。酒已经历了不少年代，只剩小半坛，水分早挥发得让那酒汁浓郁若黏稠的糖稀。只咕咚咚喝了几口，竟觉胸腹热流直涌，颇有一分酒意发作感。急忙依旧将酒坛封了。向地上一放。

　　放下酒坛，便是微微一怔。原来那些原本在坛下生出的菌类，只这刹那间便如失去生命般枯萎。武才扬十分奇怪，扯些枯萎的菌类，伸手一捻。那方才还颇为湿润的菌类，转眼便化做细粉，且散发出此前并未有过的清香，而且那清香竟十分熟悉，像在什么地方曾经闻过。

　　忽然——眼前又是重重叠叠的骷髅头形象闪烁出现！

　　武才扬所有毛发都刹那森立，身上阵阵无法控制的寒冷。再一刹便是眼睛昏花般，又像被谁轻轻在眼上打了一下——“看”到许多无法分辨的细微亮点。

　　“金星乱冒”只刹那，再向地上看去，却见方才自己放下的酒坛、以及尚未完全放到原来位置仍能看到的那些枯萎菌类，竟都全部消失。

　　此刻其他人都沉浸于壁画思悟当中，绝对不会有谁来搞恶作剧。是以这酒坛和菌类的突然消失，便如陡然遇鬼。武才扬惊骇一下，眼前恍惚依然如同“金星乱闪”，隐隐仿佛看到地面的泥土都大海波浪般涌动着。忍不住呻吟一声，倒退两步。

　　“金星乱闪”的感觉，当下荡然无存，视线恢复如常。

　　泥土依然是静止不变。不过那坛子和地上的菌类，却果真是消失了。

　　一缕“金星”的亮点，忽自眼前迅速滑过。

　　那等任何人虚弱时，或突然从黑暗空间到达阳光大亮处，皆可感受到的场景，却不知怎地竟给武才扬予异样恐惧感受，生似方才所见，绝非视觉错觉，而是细微到无法辨别的生命。

　　下意识间他的头颅已经倏然摆动，眼光追随那亮点湮灭的方向，便陡然见到：远处照壁间的黑碑状东西，开始散发出吸引一切光亮的无比黑暗。同时头顶的四龙玉炔五彩亮光，也募然亮到极点。五彩光桥迅捷变换，似乎陡然搭建出一条通往黑碑世界的桥梁。

　　恐惧刹那便到极限，武才扬来不及思索，大喝道：“快！”拔步便向照壁冲去。

　　地面上所有泥土，都真实无比地开始出现波浪般涌动。

　　所有人都感受一股无以形容的深深恐惧，直惊得脑海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反应，则使大家毫无思索余地，只下意识间便向那隐约组建而出的光桥迅速扑去。

　　不计其数细微至无法辨别的“金星亮点”，夹杂着急风骤雨也无足于形容的狂乱声音，自每处遥远空间同时涌现，接着那金色洪流从各个方向都倏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