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丫头唯一依仗的就是她的色相,若真让她见到皇帝,我们谁也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凡事要往坏处想,所以我们必须尽力阻止她。”宗喀达罕眼中精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光芒射在了格赤烈的脸上。
格赤烈心中一颤,问道:“师傅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将皇帝的南巡拦腰斩断,让他灰溜溜地回去?”
“他再昏庸也终是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帝,他能坐稳那个位置,就绝不是笨蛋。仅凭一次刺杀,就想让他终止南巡,绝无可能。他若连这点儿见识都没有,那张龙椅早该别人坐了。”
“徒儿明白了。只要我们大造声势,将这次刺杀搞了轰轰烈烈,他必然会加强防范,来路不明的人再想见他,可就难比登天了。”格赤烈恍然大悟,对这位老谋深算的师傅甚为佩服。
宗喀达罕微微一笑,心中很是欣慰。这位弟子虽然也爱犯年轻人常犯的错误,但聪明才智却远超一般的同龄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全力相助。
“师傅您说我们是扮成张立朝的人的好呢,还是借用一下王开达的名头?”格赤烈看到老师欣慰的目光在自已身上扫来扫去,心中不禁一热。
宗喀达罕微微一笑,没有做答。
“依徒儿看,我们该给王开达找点儿事做。他老是呆在北卑,总也不是办法,就让我们做做好事,帮他一把。”
“你自已决定吧。不过寻找那丫头的工作,绝不能松懈。如果能在皇帝南巡前,就把她做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险了。”
“徒儿知道了。”
***
虽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经过数天的查访,竟无元雪晶的半点儿消息,孤冰雁和客玉涵还是大感灰心。既然再找下去,没有了丝毫意义,所以尽管心中充满对元雪晶的惦念担忧,两人思来想去,也只好依照客玉涵先前所说——返回中州,干等。
谁成想,就在这时,古曼丹丽突然病倒。她这病来得悄无声息,刚感不适,人已支撑不住,发烧咳嗽,只半日功夫,便躺倒床上,再也起不来身。到了后半夜,她人迷迷糊糊,呓语喃喃,情况很是不妙。
也难怪!从小到大,生活在安逸奢侈的环境中,一切都被人安排的井井有条,衣食住行更不需动手动嘴。猛然离家,大事小事都要亲自操心,风餐可钦,晓行露宿,遭人追杀,被人所擒。担心、忧虑、惊吓,心灵剧烈波动,以她的纤纤弱质,如果心中没有坚定的信念支撑,恐怕早就爬下了。她能扛到现在,也已算是奇迹。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好在孤冰雁、客玉涵在凌云飞受伤时,有过那么一点点照顾人的经验,稍稍强过古曼丹丽的四个丫头。六个对一个,依旧是手忙脚乱。
大半夜,人生地不熟,又上哪里找大夫。没办法,孤冰雁、元雪晶二人通力合作,运气帮古曼丹丽疏通经络。折腾到天亮,古曼丹丽呼吸才算恢复平稳,沉沉睡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反复复,古曼丹丽身体虽然还是很虚若,但终于可以走路了。
算算时间,离农历新年没几天了。孤冰雁、客玉涵早就归心似箭,见古曼丹丽身体已有起色,哪里还能耐得住。花高价雇了两辆马车,急急赶奔中州。
***
给林老人送去的信函,有了回音。虽然回信中没有提一句要回来和他一齐欢度新年的话,但字里行间中老人那颗寂寞凄凉之心完全展现在凌云飞眼前,令他深深内疚不已。
过了新年,皇帝就要南来,在中州当了十多年父母官的南宫峻必然是皇帝的陪同人员之一。万一皇帝南巡中有个什么意外,南宫峻挟皇帝之威,寻个罪名追究到他的身上,恐怕连云鹏都罩不住。
人往往阅历一多,顾虑便多,对事情的斟酌不可避免就要细上加细,虽然这可能会导致失去一些机会,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持重之道。小心总不会出大错的,宁可让老人埋怨,也不能让他受牵连。
想到老人,自然而然地又想起有好长时间未去孤儿堂了。和云忌弱打过招呼,一个人径自向孤儿堂走去。
街上人来人往,各各面带喜气,看到凌云飞,认识的打招呼,不认识的也不免多看他两眼。经过丽水河夺镖,凌云飞这张脸被中州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贴上了招牌,不认识这张招牌的少之又少。
凌云飞面带笑容,一路点头,心中虽不免得意,但更多的却是烦恼。如果每次出门,都做点头蒜,脖子可别点掉了!
家家张灯结彩,户户桃符新挂,鞭炮声不时盈耳,多么美好的画卷。可这喜洋洋是真的吗?凌云飞心中若有所失。
和孩子们在一起玩玩闹闹,说说笑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姑且放在一边,真是身心俱舒,烦恼都消,人感年轻不少。
梅笑宇人小鬼大,指挥孩子们玩起了打仗的游戏。
男孩两组,女孩两组,拿着他们自已制作的略略有些模样的木刀木剑木棍对起了阵仗。看到孩子们一个个绷着小脸,三人一团,五人一伙有模有样的架样,还真象那么回事。凌云飞“老”怀大慰。
孩子们的喊叫声越来越大,凌云飞猛地想起一事,眉头皱了起来。
“萧露,孩子们这么吵,有没有人来找麻烦?”
“有啊!但看到是孩子们闹着玩儿,谁也不会真的生气。”
“这样可不行。假如有人知会官府,说我们意欲图谋不轨,为祸可是不小。象这种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的事,我们还是谨慎些好。以后孩子们再做这样的游戏,将那些木头用棉布包起来,让孩子们不要喊叫。虽然这样做孩子们少了许多乐趣,但也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是属下虑事不周。这就马上改过。”
***
踏着冬日里暖暖的阳光,踏着一路的嘈杂欢闹,凌云飞向家中走去。
临近中午,正是午饭时光,街上行人依旧不见少。凌云飞放松心情,穿街过巷,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在心中慢慢生起。
“他妈的!”一句骂人的声音传入了凌云飞的耳朵。在街上听到这样的声音本属平常,但奇怪的是这声音听起来很是生硬,一入耳让人心中很不舒服。凌云飞心中一动,顺声看去。离他不远处,有两名壮汉,一个人摇摇晃晃,正用手抓住了他前面一人的衣襟。旁边那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使劲往一边拉扯。看情形是他酒醉之下,走路不稳,不小心与路人相撞,借着酒劲,想要动手打人。旁边那人与他装束相似,想是他的同伴,不想惹事,作势把他拉开。这也是很自然的动作,没什么奇怪的,但他捂住同伴的嘴,却是有些古怪。
“难道他怕醉汉张嘴泄露什么秘密?”凌云飞一步步走过他们,装作不经意回身一瞥。入目的是两张线条粗硬,脸色黎黑的面孔。
“这两人肯定是外族人无疑,他们不是来自西北部族,便是来自北卑。”凌云飞心下更是奇怪,皇帝要南巡,一干可疑人等被抓的被抓,被驱赶的被赶走,这两个人有什么来头,居然敢大模大样出现在大厅广众之下。
醉汉终于松手,受他威胁那位急急逃窜,唯恐被打上一拳,踢上两脚,大过年的,谁也不想多事,平白折了许多喜气。
凌云飞对这两个人起了好奇之心,远远跟随。他不敢离两人太近,远远蹑在他们身后。
路渐渐荒凉,周围行人越来越少,最后只余凌云飞一人。为了不被发现,他小心翼翼,闪转腾挪,尽量让身形避在那两人的视线之外。
不远处一座古寺进入了凌云飞的视野,这两人直直奔它而去。凌云飞灵光一闪,将身法展至极处,绕了一个大圈,险险抢在他们的前面潜了进去。
这是座残破茺凉的庙宇,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大殿里面的佛像上积满了厚厚的尘土,掉头的、没了胳膊的、缺了腿的随处可见。殿顶蜘蛛网满布,更有大大小小十数个窟窿,阳光穿过这些窟窿洒下,大殿中显得很是明亮。凌云飞一眼看到佛像下铺着的一大片稻草,心中已然明白,这两人是白天出去,晚上回到这里过夜。
“晚上官府对各家客栈查得甚严,这两人看来是不敢住在城中了。”心念刚起,耳边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凌云飞身形一闪,躲入了稻草前面的佛像底部。
方才他已看好,只有这个地方甚是干净,不易被发现。
他刚刚调整好身体位置,说话声已自门口传来,然而令凌云飞失望的是这两人讲话叽哩咕噜,呜哩呱啦,就象听鸟叫,闻兽嗥,半字也听不明白。
他先前计划得甚是周详,可是百密一疏,独独没有想到此点,一番辛苦算是白费,早知如此,何需费这周折。
“制住这两个人。”这个诱人的想法在脑海中闪了几闪,又自放弃。“这两人无论来自何方,有何目的,总不会与他扯上关系。他目前诸事缠身,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木扎阿,以后不论人前人后,你最好还是讲睿丽王朝的话,否则身份泄露,坏了大事,咱们兄弟可担待不起。”这人说话虽也稍稍拗口,但圆润处强过那醉汉多多,凌云飞如不是先前心中已存主见,特别留意他说话的细节,恐怕还真不敢肯定他是个外族人。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正是凌云飞此时心情的真实写照。
“都快来一个月了。整天转来转去,睡这种狗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却连那个女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再这样下去,非把我憋疯了不可。我就是不明白她一个弱质女子能干出什么大事?为了她出动这么多兄弟,有这必要吗?该不是主子贪图人家的美色,不敢明说,有意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来糊弄我们吧?”醉汉因为酒精的作用,舌头更加僵直,说出的话别别扭扭,凌云飞听起来吃力异常,只能理解大概的意思。
“住口!你不要命了!上面的事岂是你能管的。让你做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地干。言多必失,以后能多说的少说,能少说的不说。象咱们这等小人物,委曲求全,默默做事,才是自全之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醉汉呢喃一句,身子一猛地一摇,扑通一声,砸在稻草堆上,片刻间鼾声如雷,“不说……就不说……”囊囊地话从醉汉鼻孔中钻出。
“睡吧,睡吧……”外族汉子低低几声,嘴中轻轻地哼起了一支曲子。
凌云飞虽听不懂歌中之意,但曲调中满满的凄凉无奈,苦闷彷徨却还是感受得很清楚。
“为何世上的人烦恼的时候要远远多于快乐的时光?难道是天上主管民众的神仙故意如此?他为什么不让世上的人活得轻松快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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