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你怎么还这么固执?东海公主海艳菲与你的表姐齐名,不论身份地位还有相貌有哪一点比你的表姐差?你娶了她,那是你的福份。你怎么就不明白为父的苦心呢?”云鹏说了半天,见云惊天一味低着头,梗着脖子,一言不发,火气又上来了。
“你说话呀!难道除了你表姐,你这辈子就不打算和别人成婚了?你想让我们云家绝后,你想成为我们云家的千古罪人不成?”云鹏的声音拔高很多,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越圆了。
“我知道您是为孩儿好,可孩儿现在不想谈这件事。”云惊天鼓起勇气,终于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现在不想谈?那你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想谈?”见儿子终于开口,云鹏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追问道。
“忘记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接受一个人也需要时间,孩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把心态调整过来。所以还请您不要心急,再给孩儿点儿时间。”
“我已经给你时间了。”云鹏恨恨地瞪着不争气的儿子,声音变得严厉异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我作主了——你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云惊天身子颤了一下,把头转向窗口,愤愤道:“你既然都为我作主了,那你还问我的意见干吗?要娶你娶,反正我是不娶。”云惊天后面的话说得斩金截铁,果决异常。
“小畜生,有你这样跟父亲说话的吗?我养你这么大,真是白养了。”云鹏的声音明显带着颤音,情绪颇为激动,“你给我听好了,从今晚起,你哪里也不准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出兵昌州的事,你也不用费心了,就给我等着娶儿媳吧。”云鹏说完,沉声喝道:“来人那!”
两个亲卫急急走了进来,躬身失礼。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看着他。从现在起你们就把他当成敌人,与他一步不离,若是让他出了府,按放跑敌人论处。”
两名亲卫闻听云鹏之言,大眼瞪小眼,一脸为难之色。
云鹏发过脾气,人已冷静下来,见到两个亲卫的表情,如何不明白他们的心思。
“你们两个只管盯着他,看不住不要紧,他要是跑了,及时通告我就行了。”
“谢元帅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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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惊天轻轻松松地摆脱了两个形影相随的尾巴。想到父亲得到消息時,恼羞成怒的表情,他心中升起一种报复似的快感。
漫无目的地行在寥无行人的街上,畅快的感觉转瞬即逝,点点滴滴地怨恨从心中升起。他自小受云鹏严厉管束,向来循规蹈矩,畏惧其父已成习惯。但随着年龄地逐渐增长,逆反心理开始滋生,总觉得父亲事事与自己为难,做事情从来不考虑自己的态度和想法。不管什么场合,不管当着什么人的面,想骂就骂,想训斥就训斥,从不给自己留什么面子,也不在意是否伤害了自己的自尊心。在燕纪香的事情上,更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明明知道自己痴恋表姐,他偏偏一意孤行,将妹妹嫁了一个花心大萝卜,将自己打进痛苦的深渊中,你说世上有这样作父亲的吗?
“我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仇人!”云惊天真想放开嗓子大吼几声。
“权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为了它,可以牺牲儿子女儿的幸福,可以牺牲千千万万人的生命?”云惊天回首望向那高大的府弟,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府弟再大,房间再多,你也只能住占据那小小一隅,要这么大的地方又有何意义?天地之间是个大笼子,家是一个小笼子,不管你怎么折腾,还不是被困在笼子里?区别只在笼子的大小而已。”
梆子响过三声,已是三更天了。
云惊天茫然四顾,只觉心中空荡荡的,没有着落。家他是不想回的,别处他也不想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不断地走,不断在游荡。
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他一个人,随便想什么,没有人来干扰。心灵似乎与天地溶为一体,一种难得的充实之感充斥其间,似乎什么也没有想,似乎又想了许多,无边的思绪仿佛向四面发散,与天地相接。
云惊天心中突然浮现出久违的感动。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在不断地叫唤着他的名字,云惊天直着眼睛慢慢凝聚眼神,随后他的内心又将这种意识驱散:“不管你是神是鬼,还请不要打搅我。”他嘴中低低地嘟囔,甩甩头。
肩头被轻轻拍了一下,云惊天抖抖肩膀,似乎毫不知觉,如幽灵一般向前走去。
肩头再次被拍,有人低低吼了一声:“云少侠!”
云惊天不情愿地侧转身形,冷冷说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事,还请你不要打扰我,现在我不想与任何人说话。”
“燕纪香的事,你想不想知道?你想不想见见她?”低沉的话语如晴天霹雳,震得云惊天身形猛晃,向前一倾,险些摔倒。凭着心中的感觉,他的手迅猛伸手,紧紧抓住了那人的胳膊,急急地、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燕纪香的事,你想不想知道?”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想!当然想!”云惊天声音抖抖颤颤,双手紧紧抓着那人的胳膊,似乎担心一松手人就会消失。他的两眼瞪得大大的,直欲喷出火来。那神情那语态真好象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说什么也是不肯松手的。
“跟我来!”那人话一说完,调头就走。
云惊天扯着对方的胳膊,急急跟上。沉沦了太久的时间,对伊人本已不抱任何希望,突然之间得到伊人的消息,这种感觉说惊心动魄也好,是如入梦中也罢,反正云惊天觉得自己心跳的如急鼓一般,心中七上八下,那种急切的渴望,幻得幻失的感觉,让他失去了一切的念头,脑海中浮现的只有燕纪香那娇丽的身影,美艳的面容。
在云惊天的感觉中,前面的路似乎非常漫长,拐来拐去,跳上跳下,竟仿佛跨越了大半个中州城,犹未到达目的。看着前面的身影,他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心中动了疑念。
“怎么还没到?”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
“再走两步,前面就到了。”那人脚步不停,绕过前面的树林,向
远处一指。
对面的树林中隐隐露出一片屋角。
云惊天自小在中州长大,不能说对中州的一草一木一清二楚,但对稍有点名气特点的地方都是很熟悉的,却对这片树林没有半点印象,心中不由犯了踌蹰,脚步慢了下来。
“云少侠,怎么,胆怯了?她是你的表姐,你还怕什么?”那人停步转身,借着微弱的星光,将云惊天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当然能明白云惊天的心思,但他故作曲解云惊天的心理,借机将诱饵再次抛出。
“是啊!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自己多加一份小心,便是他想玩什么猫腻,又岂能奈何得了自己?倘若表姐真在里面,岂不被她小瞧?”云惊天想到燕纪香,心中一热,前面就是刀山火海,那也是要闯一闯的。
云惊天一步步行入屋中。
屋中一只红烛燃得正旺,窗户用布缦封住,方才云惊天在外面没有发现烛光射出,显然遮挡得甚是严密。
屋中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四张椅子,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云惊天好象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在屋子右侧,隐隐有一扇小门,云惊天直直盯着那扇门,心跳加快,绷紧的神经在那扇门的巨大诱惑下,轰然松弛。
“表姐,是你在里面吗?请出来一见?”云惊天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云少侠,不要急吗。到时候,你的表姐肯定会与你相见的。”
“你少罗嗦!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定会把你锉骨扬灰。”云惊天没有得到回答,额头的汗珠掉了下来,双眼瞬间变得通红,凶狠的眼神直如将欲发狂的野兽,嚇得那人向后连退了几步。趁这功夫,云惊天身形一晃,向那小门纵去。
“且住!”小门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带有磁性的低声沉喝,随着喝声响起,两屋之间的墙壁上突然之间被涂上了一层带有透明色彩的粉红,看样子是里屋中人点燃了红烛。
蓦然听到时刻梦萦于心的声音,云惊天如遭雷击,愣在了门前。
“真的是你吗?”云惊天摇了摇脑袋,低吟一声,猛然伸出双手,去推近近在咫尺的那扇门。
“惊天表弟,你要是把门推开,我可要走了。”里边的一声轻叹传入了云惊天的耳朵。
“表姐,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吗?为什么不见我?”云惊天急急地喊了起来。
“我有苦衷,还望表弟能够体谅。”话声方落,一个婀袅的身影在粉红的墙壁上清晰地显现出来。
“表姐,你有什么苦衷?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如今的中州可是我们云家的天下,没有问题能难住我们的。”
“没有问题能难住你?”里屋之人似乎轻蔑地笑了笑,“中州的事你能做多大的主?从小到大,你又在哪一件事情上自己做主了?你父亲哼一声都能把你吓得面色惨白,你拿什么去做你父亲的主?你不要忘了中州是你父亲的,不是你的。”
“我……我……我……”听这话中之意,分明是把他瞧扁了,云惊天被戳到痛处,心中埋藏已久的怨恨如潮水般涌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怎么着?难道你能将中州变作你的,让你父亲事事都听你的不成?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要是早有这个魄力,我又何至于不能见你?”
云惊天双手攥拳,咬牙切齿,脸涨得如猪肝一般。
“表姐,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中州的事情我能作主,你便可以嫁我为妻,是不是?”
“好了!表姐说着玩呢,你不要当真。你从小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孩子,长大了以后更是如此,还是就这样活下去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能改变自己本性的人,说实话,表姐活到这么大,连一个都未见过。刚才表姐只是一时没有忍住,胡乱说了几句,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表姐今天能见到你,已是很高兴了,还能奢求什么?”
“表姐,我再问你一次——中州的事,我若是能作主,你是不是便答应嫁给我?”云惊天的声音寒意彻骨,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决绝的意味。
“不要为难自己,表弟。一个人若是自不量力,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会倒大霉的,我又何能忍心?”
“表姐,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只想问你,中州的事,我要能作主,你是不是嫁给我?”云惊天淡淡地声音,苍白的面孔,寒光四射的眸子,构成了一种奇异的魅力,一男一女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有些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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