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冰人~

  龙江府。

  “鞠将军,您是水军的元老,威望崇高,水战经验丰富,水军一路交给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骆绍文说得甚是诚恳。

  “大将军对属下放心,属下对自己可是不太放心那。要知属下已年老体衰,精力不济,这么大的事交给属下,恐怕属下是力有不逮。”鞠剑平一口一个属下,姿态似乎摆得很正,但他却对骆绍文分配给他的任务推三阻四,分明没把骆绍文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鞠剑平似乎觉出自己的态度语气中的意味太过明显,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道:“为了保证这次战役的胜利,属下建议水军一路还是交由薛将军指挥,薛将军与大将军并称朝庭军队中的哼哈二将,都是最优秀的后起之秀,无论哪一方面都远远强过我这老朽之人,由他率领水军,属下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老滑头!老油条!老混蛋!”骆绍文明知鞠剑平是贪生怕死,不想承担战败的责任,才会如此说法,却也拿他没辙。论在军队中的资历,鞠剑平比他高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论爵位,鞠剑平也远远超过他。他骆绍文唯一能依仗的是燕骥遥对他的欣赏信任,然而仅凭此点,便想让老资格的军人对他心悦臣服,无疑是痴心妄想。要知军队里最讲究资历辈份,他年纪纪轻轻便爬上如此高位,已是招来了众多老家伙的嫉恨,流言蜚语满天飞,告他状的人不计其数,如果不是燕骥遥一力保他,他恐怕早就被打到最底层,甚至可能连命都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鞠剑平不配合他,他还真是不能硬来。在他没有树立起在这支军队中威望,没有牢牢把这支军队的真正指挥权掌握到自己手中以前,硬来极有可能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

  说来说去,骆绍文对薛昊是不放心的。当然他自己也承认,他对薛昊是存在着某种嫉妒的因素在内的。薛昊不象他骆绍文有功名在身,更没有军队的背景和累累军功,他凭什么能和他骆绍文并称?凭什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名声雀起,扶摇直上,破格被提升为将军?一介白丁,一个出身于土里刨食的最底层的小民,居然和他这世家出身的士子齐名,岂不让人把他骆绍文也瞧低了?

  尤其围歼云鹏所部的战役最后功亏一篑,更是让骆绍文对薛昊耿耿于怀。还是燕骥遥在中州之时,薛昊指挥水军参加对云鹏反击战,事后听人说薛昊指挥若定,机智无比,由此得到燕骥遥赏识,破格提拔。怎么一遇到凌云飞,他就吃瘪了?居然连看守战船这等屈屈小事都干不好,是不是太过反常?再联想薛昊和凌云飞、云鹏都出身中州,想到云鹏和凌云飞对中州的影响力,骆绍文又怎敢把这等重要的任务交给薛昊。

  “这帮该死的混帐,去向阳已有十多天了,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骆绍文心中恨恨,“只要能抓住薛昊的小把柄,我就让他下地狱!”原来骆绍文在返回龙江府的第二天,便派出心腹之人赶去向阳调查薛昊,当然他做得甚是隐秘。要知薛昊论品秩只比他低一级,他是没有权力去调查一位将军的。这事要是泄露出去,绝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薛将军另有任务在身,我看您还是勉为其难吧。皇上对您甚是看重,一再强调要我事事向您请教,不可擅专,没有您把舵,我心里没底,皇上也不放心那。”

  “想拿皇帝压我,老子不吃这一套。”鞠剑平心中冷笑,“以前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我来了,晚了。”想到中州反击战之时,明明自己的官位在武将中排名第一,资历最老,燕骥遥却视而不见,只是一味提拔年轻人,把自己晾在一边,鞠剑平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象大将军你这样的年轻人已成长起来——不论指挥和战略素养都已远远超过我这样的老家伙。而且象我这样的老家伙脑筋僵化,战术落后,已不能适应现在战争的需要,要我打打下手还可以,独挡一面确是不成啊,非坏事不可。”鞠剑平一副英雄迟暮的模样,边说边不住地摇头,“按理说,象属下这般年纪早该退位让贤,以给象大将军这样年轻有为的人让位。以前我是恋栈情深,不舍得手下的众位兄弟,现在吗,我也想开了,是时候了。”鞠剑平说着说着,仿佛自己被自己感动,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属下郑重向大将军推荐薛昊薛将军,薛将军作战勇敢顽强,战术灵活多变,绝对是独挡一面的人材。属下认为他作这次水路的指挥比属下要合适的多,大将军要是把薛将军用到别处,那可是太屈材了。”鞠剑平大公无私的神情语气让听者动容。

  “你骆绍文不是和薛昊不对劲吗,那我就把他推出来,和你打擂台,看你怎么办?”鞠剑平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看着骆绍文。

  “鞠将军高风亮节,真令人佩服不已。薛将军是皇上亲手提拔起来的,当然是难得的人材,奈何他这次真是另有安排,而且这次薛将军肩负的任务是皇上钦定的,我也无权改变。”骆绍文瞥了一脸若无其事的薛昊,又把目光投注到鞠剑平的脸上,突然神情一肃,双手抱拳,向北方深施一礼,朗声道:“鞠剑平、薛昊听旨。”

  鞠剑平、薛昊显然都愣了一下,随即跪倒。

  “皇上口谕,此次中州逆匪内部出现内讧,两贼首,一走一亡,正是剿灭的良机。命鞠剑平任水路指挥,薛昊留守龙江府。望你二人以大局为重,密切配合骆大将军,完成剿灭重任,钦此。”

  鞠剑平和薛昊对望一眼,忙又把头转开,叩首谢恩。

  鞠剑平再是摆老资格,却也不敢违抗圣旨,心中这个气呀:“好小子,有手腕,咱们走着瞧!”

  骆绍文走上前,将鞠剑平、薛昊扶起,嘴中不住道:“私心里,我是真不想把圣旨拿出来,好象我要拿皇上压两位将军似的。可是我实在没想到鞠将军的胸怀宽广如海,能如此真诚的提携后辈,看来以前我是有些误会您了。没办法,没办法,请两位见谅。”

  “我们都是皇上的奴才,都是为朝庭,为皇上办事吗。大将军如此多礼,真是愧杀我也。”鞠剑平干干一笑,“大将军但请放心,属下虽然不中用,但既然领受了任务,就一定会竭心尽力,恪守职责,我这条老命就交给大将军了。”

  “鞠将军此言甚合我心,属下在这里也向大将军表个态,只要我薛昊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昭宁的一兵一卒过龙江府,援中州。”

  “有二位将军这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想再问薛将军一句话,”骆绍文略一停顿,又道:“薛将军,日前姚本章攻陷了西川,看这架势,昌州全境全落到逆匪手中已是早晚的事。逆匪既然在昌州大占上风,若是中州吃紧,匪首姚本章极有可能倾尽全力攻击龙江府,以解中州之围。倘若姚本章兵临城下,薛将军准备采取何等策略应对?”

  “固守不出。”薛昊言简意赅。

  “好!为了确保全歼中州逆匪,皇上已命昌州同时出兵,攻击明安府。如此我们这边的压力便减轻不小。为确保龙江府不出意外,我命龙江府总兵谭大魁作薛将军的副手,以协调指挥。薛将军,你看可好?”

  “大将军考虑问题周到,属下佩服。您即使不说,我也正想向你提出这个请求呢。”薛昊这话听起来恭维不象恭维,自夸不象不夸,颇为自相矛盾。如果有人了解他和骆绍文之间的微妙关系,这话细思起来,可就别有意味了。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把你架起来,让你成为了光杆将军,你就是有什么歪念也是施展不出。”骆绍文心中这样想,嘴上却笑道:“薛将军能这样想那当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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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云飞躺在床上,赤裸的身体上已覆盖上一层薄冰,当然胸口除外。

  云忌弱低垂着头,用热水一遍遍擦拭,然而每次过后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冰又开始凝结。云忌弱不屈不挠,再次重复这单调的工作。

  客玉涵眼眶含泪,不停地劝说她休息一会,由她接替,云忌弱不言不语,只是擦拭不停。看着她苍白的面孔,憔悴的颜容,客玉涵真想抱着她大哭一场。

  屋中寒意并不随着云忌弱的擦拭而稍减半分,反而越来越冷,客玉涵穿上了厚厚的棉服,犹觉寒意彻骨。反观衣服甚是单薄的云忌弱竟仿佛若无其事,只是她的双手变得越发红了,只只手指仿佛已成为一个个红萝卜。她那机械的擦拭动作变得越来越慢,整个人似乎已变成没有灵魂的木偶。

  “不行!我要帮帮她。”客玉涵心中一动,大声喊道“来人那!”

  两个亲兵急急跑了进来,慌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们去找个大盆来。另外多烧热水,我要这大盆里的水一直是热的。去吧!”

  两个亲兵在盛夏之际站在房门口,只觉丝丝清凉从门缝袭到身上,真比喝了凉冰的冷饮还要舒服,然而在屋中只站了一会,浑身便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想打喷嚏,好象屋里屋外是两个季节。

  “遵命!”听到客玉涵的吩咐,两个人如奉纶言,迫不急待地跑了出去。

  云忌弱见有人代替了自己的工作,她左瞧右看,只觉已是无事可做,心头一松,仿佛身体已被抽去了骨头,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瘫到了地上。

  “姐姐!”客玉涵一声惊叫,跑过去把云忌弱抱在了怀里。只觉云忌弱鼻息微弱,急促非常,用手摸摸她的额头,热得烫手。

  “来人那,快去请大夫,忌弱姐姐昏倒了。”客玉涵发一声喊,抱着云忌弱冲出门去,屋里实在太冷了,云忌弱在这里面多呆一会儿,病情便会加重一分,“记住,盆里的水必须一直是热的。”客玉涵临出屋门之前,又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