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如猪的唐知县也赶了过来,但一听武松说我全家死难唯我幸存,对我的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急转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本县已经将昨夜的洗劫备案送呈府台,相信不久便会有官军前来围剿了。”
我心里叹息一声,看来世态炎凉,古来如此啊!所谓人走茶凉,我西门家才刚遭劫难,这唐知县便忙着撇清自己了。
这一场大火,让我失去了全部。
我一下子就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就像我刚刚来到大宋时候一般无二。
家丁和丫环的尸体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唯一让我好受点的就是,其中并没发现大哥大嫂还有春梅的尸体,至于那些烧焦的难以辨认的尸体里是否有他们存在,我也就不知道了。
隔壁的李瓶儿连同她的万贯家财也一起消失无影。
我抬头望天,心里忽然泛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春梦,梦醒了无痕迹,不是么?
武松再次拍拍我的肩膀,劝慰我道:“西门!节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人总应该向前看,对吧?这里的善后事宜还需要你来处理呢。”
我长叹一声,心里暗忖: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却得继续下去!总不能让这些尸首就这样堆在废墟上吧,得让他们入土为安呀!
思来想去,只有飞马山庄,还算跟我有些关系,看来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也只有飞马山庄了。
出了清河县城,一路步行上南山。
平时骑马不知路途遥远,今番用脚步行方知清河县城到南山,距离委实不短,我足足走了一上午,才赶到山庄。
在山庄的门口,正好遇上李惜柔一行。
估计她又是率人趁夜上山狩猎才归罢,她身后那伙人都显得杀气腾腾。
李惜柔全副武装跨骑枣红大马之上,显得英姿飒爽,尤其是英姿勃发间流露出的那股女儿媚态,禁不住令我心里一动,有些发起呆来。
李惜柔顿时冷哼一声,神色陡然间阴沉下来。
我从迷醉里惊醒,骤然惊觉李惜柔目露杀机,冷森森地盯着我,她身后那伙人更是神色不善,大有李惜柔一声令下便蜂拥而上将我乱刀砍死之势!
我头皮如炸!
眼下李纲不在,山庄自然是由李惜柔做主,但我与她关系如此之僵,又如何开口借钱?
“这贼小子,家里刚刚遭了大难,居然还色心不死!瞧他那对贼眼盯着小姐滴溜溜转,真该挖了下来。”
人群里,不知是谁冷冷地崩出一句。
我心中怒极,难道看一眼也不行?有心掉头便走,但废墟里的数十具尸首,尚等着我拿银子回去下葬呢,只得忍住气,在脸上堆起笑来道:“师姐——”
“闭嘴!”李惜柔冷冷地喝了一句,就差用马鞭来抽我了,“谁是你师姐!?”
我骤觉一股热血上涌,立时便要破口大骂,但一转念又强自忍耐下来,仍然堆笑道:“那么李小姐,在下由于家中刚刚遭受劫难,有些无以为继,山庄可否暂时挪借一些银两?在下等着急用。”
李惜柔冷冷地盯着我,眸子里的冷色忽然化为不屑,有那么一会,我觉得她定会出言讥笑于我,不过李惜柔最终仍是没有嘲弄于我,只是命人入庄内取了二十两银子,交到我手里,然后率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庄里,望着轰然关上的庄门,以及前后判若两人的守门庄丁,我不禁在心里泛起一丝苦笑。看来,不论是在哪朝哪代,权势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如果你没权没势,那你便如一条狗,谁也不会尊重你。
我还真没想到,我西门十二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哦不,现在我是西门庆了,西门庆又怎会如此落魄?我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难道还不如十二世纪的这些古人么?
我长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怀里的二十两银子,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西门庆还会再次崛起!我绝不会就此沉沦下去!
在县城的护城河边,我遇到了痛哭流涕的应伯爵,这家伙正软绵绵地依在城墙边,在他面前打翻了一只破烂的瓷碗,碗里的面汤撒了一地,他身上那袭烧得又脏又破的锦衫也弄湿了一大块,形象好不狼狈。
我心里叹息一声,看来应伯爵也和我一样,昨晚遭了灾难,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真不愧是好兄弟啊,连磨难都要一起承受。
正欲上前安慰安慰应伯爵,我忽然发觉情况似乎有些非同寻常。
围在应伯爵左近的那数名青年明显不怀好意,其中的一人更是一脚将应伯爵面前的瓷碗踢飞,瓷碗里仅剩的面汤顿时溅了应伯爵一头一脸,应伯爵痛呼一声欲伸手去抓那飞开去的瓷碗,不想脚下一绊,顿时一头栽在地下,摔了个狗吃屎。
那数名青年便哄然发出响亮之极的嘲笑声,那一脚踢飞了瓷碗的青年更是刻薄地笑道:“应少爷,饿吗?想吃吗?想的话就学三声狗叫,我马上便让人再给你盛一碗面来,怎样?叫不叫?”
“叫啊,快叫啊!”其余的青年纷纷跟着起哄。
应伯爵艰难地爬起身来,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这些人,嘴唇嗫嚅了一下。
周围围观的人群里便响起了一阵叹息声,有些老人更是不忍卒睹应伯爵学狗叫的凄惨模样,黯然掉头而去。
但我岂能任由我的好兄弟这般任人捉弄!?
“住手!”我大喝一声,排开人群,大步向前闪身挡在了应伯爵与那领头青年跟前。
近到眼前,我才发现那领头青年形貌惨厉,尤其是那一头红发状如厉鬼,十分阴森可怖!我细看之下,不禁心里微微打鼓,这凶恶之人若是拳脚相向,只怕我立时便要当场出丑。
“吖!这不是西门二少爷么?”红发青年冷冷地斜了我一眼,不屑地向他的兄弟们道,“兄弟们,大名鼎鼎的西门二少爷来了,你们还不快上前来见礼?若是惹恼了西门二爷,小心你们的狗头不保!”
我便是傻瓜也听得出红发青年话里的讥讽之意,只得硬着头皮闷哼道:“在我没有发怒前,你们立刻给我滚!”
红发青年脸上浮起莫名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般,笑对他的兄弟道:“兄弟们,听见没有?西门二少爷让你们滚呢,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滚哪!”
但下一刻,那红发青年突然回过身来,我还没有清楚发生了什么面门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脚,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然后便感到自己的身躯已经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再然后感到自己的身形猛地一顿,再难以呼吸,憋得难受至极——
待我清醒过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紧贴着城墙坐在地下,嘴角传来咸咸的酸涩感,想来是流血了!应伯爵正压在我身上,死死地将我护在身下,以他那略显肥胖的身躯抵挡着那些泼皮的拳打脚踢。
这一刻,伯爵的哀求声近在耳侧!
“刘大爷,刘祖宗!刘老爷,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我心下一惨,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呀!西门家才刚倒呢,这些泼皮无赖便已经欺侮到头上来了。
叹息一声索性闭上眼装死,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拳脚声终于竭了下来,睁眼看看,那些泼皮已经跑没影了。
“伯爵。”我轻轻地推了推身上死猪般的应伯爵,忽然间笑出声来,“别装死了,那些泼皮已经走了。”
肥胖的身躯略略动了动,应伯爵这才哼哼着翻身坐倒在我身边,痛哼道:“亏你还笑得出来,我都快给那些混蛋给打死了,唉呀,我的臀部好痛啊。”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无缘无故与我们过不去?”
应伯爵停止哼哼,忽然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被我一手打开。
“老大你不会是被刘唐打失忆了罢?赤发鬼刘唐你都不记得了?在以前,这厮便专爱跟我们作对,后来被希大带人狠揍了一番,从此老实多了,只是,唉,现在三十年风水流轮转,现在轮到他来欺侮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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