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来临。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们便整装出发,每个人都很仔细地检查了自己身上的武装,为了防备燕青的暗器,除武松外每人都在自己的胸腹要害掩了一面铜板,行动起来虽然令人怪难受,但为了保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经过一小时的急行军,我们来到一条大路边,武松一声令下,我们迅速向两边散开。
我静静地趴在武松身边,伯爵又趴在我身边,这厮的呼吸比我还要粗重,脸上的肌肉都几乎紧张得绷裂!
根据确切的消息,浪子燕青将带着李师师在上午经过这条路,我们便奉命在此埋伏截杀。
时间正在悄悄地流逝,大冬天趴在风雪萧瑟的野外,滋味可不是那么好!才趴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便感到自己的四肢开始发僵,浑身开始打颤,耳边更是传来伯爵的牙齿打颤声,看来这厮比我还要不济。
“都头。”我略略偏头望着武松,“燕青会不会不来?”
若是燕青居然不来或者改道了,我们在这白白守候半天,还受这冰霜之苦那才不划算!
武松警惕地搜索着大路茫茫的前方,寻找着可能的任何一丝动静,冷冽地应道:“不会!鼓上蚤时迁是捕头界的神话,他说燕青要经过这里那便一定要经过这里!”
“鼓上蚤时迁!?”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霎时浮起一道瘦小的影子。
武松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放眼江湖,也唯有时迁才能在轻功上与燕青一较长短!他不会骗我们的。”
我不再说话。
鼓上蚤时迁可是梁山好汉里最厉害的探子,其轻功已经登峰造极,由他来探听燕青的行踪,其可信度自然是相当之高。
天色终于放亮,艳阳也缓缓从地平线上爬了起来,洒下洋洋的暖意。
忽然间,一阵清脆的铃声从远处隐隐传来,然后是不疾不徐的马蹄声传来,稍顷,一辆马车已经从晨曦的薄雾里穿了出来,向着我们这边缓缓而来。
身边的伯爵明显地屏住呼吸,但马上便呼了口气全身又放松下来。
我却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开始活动全身关节,厮杀已然近在眼前!
这辆马车真是破绽百出。
首先赶车的老头隐蔽技巧太差,虽然化妆成一副垂垂老朽,但那双眼神开合之间却是精芒闪闪,亮如利箭!其左右环顾之利索情状,哪里又像个垂死之老头?
还有在这风雪严冬,普通行卒车夫岂会冒着冰霜起早摸黑驾车远行?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那车夫跨坐车辕之上,虽然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但坐姿却始终保持特定的姿势,无论马车如何颠簸摇晃始终稳如磐石!错非武技在身,如何能够做到这点?
看来这燕青,或者轻功暗器天下一流,但若论及隐蔽行踪之术,怕是连我这门外汉亦远远不如!
两道利箭似的眼神向我射来,我幕然回头,正好迎上武松询问的目光。
“西门,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我便将心下的疑问逐一向武松说出,最后叹息道:“这马车既便不是燕青也是大有问题!”
伯爵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低声道:“哇靠,让老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这马车真有问题。”
武松也点了点头,眸子里掠过一丝激赏,沉声道:“清点武装,准备厮杀!”
马车终于无可避免地进入了伏击圈。
武松长身而起,倒提戒刀纵到路中央堪堪挡住马车的去路,同一时刻,我和其余的捕快也从大路两侧的枯草丛里跃了起来,霎时将马车团团围住。
武松冷冷地盯着马车夫,脸沉如水,凝重的杀气已经笼罩他的眉宇。
“浪子燕青!在下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马车夫却是不慌不忙地停下马车,然后回头向着车厢:“娘子,我们的行程怕是又要耽搁了呢。”
声音里透着说不尽的温柔,听来缠绵悱恻,令人怦然心动。
“相公,你须小心。”
马车里传出一把悦耳至极的鹂音,仿佛带有魔力般令马车夫微微佝偻的身躯幕然一挺,变得挺拔高壮起来。伸手轻轻地扯去脸上的须眉,一方英俊的脸庞已经浮现在我们面前,果然是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难怪能够让京畿名妓李师师都倾心追随。
“燕青,还不下马束手就擒!”武松朗喝一声,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钢刀,锋利的刀刃迎着初升的朝阳泛起一阵森然冷焰,杀意盈天而起。
我吸了口冷气,望着武松神将般的背影微微出神,这便是烈杀刀的威力吗?一举一动间莫不蕴含凝重杀气,呼吸挥手之际包藏惨烈肃杀之气!不知何时,我才能企及这般境界?
“好凝重的杀气?”燕青俊逸的脸上微微色变,开始郑重地打量起武松,“莫非阁下是烈杀刀门下?”
武松凝重地点头,周身的杀气愈加浓烈。
燕青的脸上浮起一丝惨笑,回过头去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化为一片温柔,柔声道:“娘子,这回我们遇上大麻烦了,怕是再走不成了。”
语气里里透着深深的无奈、浓浓的不舍还有淡淡的愧疚。
“相公。”鹂音再度柔柔响起,“无论如何,师师都誓与你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好!”燕青再转回头,战意迅速在他身上涌起,两轮精致的刀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手里,迎着朝阳重重相互一击,一声清越的金铁交鸣声已经冲天而起,竟是将武松的浓重杀气激得一荡。
“就让在下来领教领教名震天下的烈杀刀!”
趁着武松杀意一荡的有限机会,燕青身轻如燕,迎风飘飘而起,双臂如丝如棉在空中妙曼地一阵旋转,两轮刀轮已经带着两团寒芒、一阵锐啸,迎面向武松斩来。
武松端如泰山,一动不动,只是眸子霎时收缩,紧紧地盯着痴速袭至的刀轮。
“当!”
间不容发之际,武松的戒刀已经堪堪挡在面门之间,正好挡住分袭而至的两道刀轮,两声惨叫自旁边响起,却是改变方向的刀轮已经旋转着从两名捕快的身上划过,其中一人当场被切断了胳膊,惨叫倒地挣扎不止!
“休要伤我兄弟!贼寇看刀!”
武松睚眦欲裂,暴喝一声,拎刀跃起,精钢戒刀呼啸着迎头往燕青头顶斩落。
燕青身形一晃正欲闪避,却刹那间脸色惨白欲死,一咬牙握紧倒飞而回的刀轮,硬架武松雷霆万钧的一刀斩劈。好一个情种燕青,为了顾忌身后女人的安危,居然宁肯舍弃轻功的长处,而选择硬架武松这强悍的一刀!
一声响彻云霄的金铁交鸣声里,人影一触即分。
燕青闷哼一声,白净的俊脸已然一片酡红,嘴角也溢出一丝殷红的血迹,身形更是重重一挫跌落在地,双脚竟是硬生生陷入泥地足有十分!
武松一刀之威,竟至如斯!
“呔!再吃我一刀!”
空中再度传来武松一声大喝,借着一震之力弹起的武松已经再度凌空挥刀斩落!
燕青脸色顷刻间一片灰败,再无力躲避更无力抵抗。
“娘子,为夫要先走一步了!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呀”燕青眼睁睁地望着武松的戒刀迎头斩落,脸上再没有一丝畏惧之色,反而浮起了一丝惨淡的微笑,只是微笑间竟是这般令人心碎、不忍卒睹。
“相公!”车厢里传来一声悲啼,李师师已经掀开车帘滚落车辕,摔倒尘埃,挣扎着向燕青伸开玉臂,悲声道,“你既身死,师师何忍独生?留下孩儿孤苦留世,亦是徒受苦难,不如一家三口结伴而行,黄泉路上,也还有个照应——”
“罢了!”燕青长叹一声,闭上星目,两行清泪已经顺颊滑落。
“杀!”武松断喝一声,烈伤刀带着一抹冷焰迎头斩下。
“哧。”一声轻响,一缕黑发迎风飘起,缓缓洒向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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