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已经近在眼前,稀稀落落的弓弩从敌阵里射了出来,根本就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全身都被重甲保护起来的重甲骑兵,根本就不是这些弓弩所能伤害得了的。
我的猜想完全正确。
从官军士兵眸子里流露出的恐惧我便知道,他们从未曾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冲锋!我的重甲骑兵发起的冲击就像是惊涛骇浪,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不堪!我一点也不担心薛涛会事先挖好陷坑来对付我的重骑。
她终究不是神仙,从未曾见过这种战术之前,她是不可能想出如此具有预见性的战术的。
我再次重重一夹马腹,战马最后一次加速,人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几乎是一眨眼之间,我已经狠狠地撞入敌阵之中!锋利的长矛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一名军官的盾牌,然后将他的胸膛刺穿,血花飞溅中一条生命已经灰飞烟灭……
我的去势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将军官的尸首挂在长枪上,一直往前突刺,我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官军摆设的所谓“天门阵”,呼息之间,我便已经突入了阵中一箭之地,长枪挥舞之间,官军的尸体如稻草般在我两侧倒伏一地!
我的烈火枪法施展开来,就如长河大浪,一波接着一波将血腥的死亡带给那些可怜的官军,我跃马杀场所向披靡,厮杀之间手下绝无一合之将……
更猛烈的冲击伴随着我麾下第一波冲击骑兵的到来而上演。
如果说我是一柄锋利的匕首,那么我麾下两百铁骑的正面冲锋就像一柄沉重的马刀,狠狠地在冲击正面横斩而来,毫无思想准备的官军成片地被斩倒,眨眼之间,我率领仅仅两百铁甲重骑便已经将所谓的“天门阵”冲击得支离破碎……
我胸中激荡着疯狂的战意。
这样的结果定然大大地出乎薛涛的预料,真想看看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呀?
我心里涌起一股抑压已久的闷气得以发泄的畅快,仰天长啸一声再次催动战马,受到我啸声的指引,押后的其余一千八百名重骑兵也开始发起排山倒海般的冲锋,不过他们并非从正面发起进攻,而是从两侧迂回包抄,誓要将列阵济州城外的五千官军悉数歼灭,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
不过让我心惊的是,在我们的山崩海啸般难以阻挡的冲击面前,官军表现出了令人震撼的顽强!不能不佩服他们的斗志还有他们无畏的勇气,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在以血肉之躯阻挡着我们前进的脚步,虽然——那实在是徒劳。
与其说是一场战斗,这更像是一场屠杀!
两千人对五千人的大屠杀。
无论官军如何变化阵势,无论他们如何左右换位,更无论他们手里玩些什么花样,我和我的骑兵只认准一样——凡是在地上跑的,一律杀无赦!凡是挡在前面的,一律用枪挑死,用刀砍死……
薛涛费尽心机的“天门阵”像冰雪遇见烈火般消融崩溃。
在伤亡了将近一半之后,顽强的官军终于明白他们的抵抗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再抵抗下去只能是被人像牲畜一样屠杀掉!他们的斗志终于冰消瓦解,斗志一旦丧失,便再没有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满脸沮丧地开始四下逃窜……
我奋力一击,将抵挡了我整整三个回合的军官刺成对穿,然后将他的尸首高高抛起,聚集在他周围的那群顽强的官军终于彻底崩溃,发一声亡命而逃,再后面,密密麻麻的官军陡然一空,我终于看见了薛涛的本阵。
终于看见了薛涛,更看见了她此时脸上的神色。
苍白、迷惑,还透着些许的痛楚,既便身处血腥的杀场,我亦忍不住从心里流露出浓浓的怜惜,也许,我不该让她败得这般惨的。
“薛涛!”我引枪驻马,神定气闲带着指点江山的豪情,居高临下地望着薛涛,朗声道,“天门阵已经破,你还有话说?”
薛涛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便嫣然一笑,眉目如花笑道:“寨主此言未免太早,战事才刚刚开始,如何便言胜负?方才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罢了,不过小女子不能不承认,寨主之用兵仍是大大出乎小女子预料。”
“知道就好!”我长笑一声道,“万里锦绣江山唯有能者居之,薛涛小姐若不惜屈身下嫁,在下定然虚后们以待,如何?”
薛涛嫣然一笑,百媚俱生。
“小女子还是那番话,寨主若能破了天门阵即便甘作奴婢。”
我深深地望进薛涛的眸子里,胸中涌起强烈的占有欲,直直地刺进她的芳心!
然后我催动战马,挥枪向薛涛冲去,已经重新列队的重甲骑兵响应我的召唤,对薛涛最后的本阵发起致命的冲锋,只要冲破了薛涛最后的本阵,她的官军就将彻底崩溃,我甚至已经可以想见她被我生擒时那沮丧的模样……
薛涛的独轮小车倏忽隐入阵中,然后一标骑悍的军马如磐石般挡在了我们面前,领头的一员大将虎眉环眼,颔下钢须根根直竖,尤其是脸上一块碗大的青痕,好不醒目,浓重的杀机从眸子里沉沉射出,直直地盯着我,厉声喝道:“西门庆,敢和某单挑么?”
我霎时收缩心神,眸子剑一般刺入对方心里,一股凝重的压力霎时传来,压得我心胸烦闷。心神狂震之下,我的斗志却是霎时被激起,激烈的内息在我体内翻腾,骤然间我有了股强烈的杀机,竟是誓要杀尽天下苍生……
我绰枪在手,勒马停步,厉声道:“来将通名,西门庆枪下不挑无名之辈!”
敌将脸色深沉如海,杀机凝重如云,森然盯了我一眼,声音透着莫名的金铁之音,令人霎时联想到金戈铁马的血腥沙场,似有扑鼻的血腥味迎面袭来……
“某乃杨志,西门庆你死到临头了!”
我心头霎时一阵猛颤,居然便是杨志!与林冲并称柱国二骄的杨志!终于有机会和林冲级别的高手一争长短了吗?我的心脏不争气地剧跳几下,再难掩饰自己人心中的激动!这一刻,我心里并无丝毫畏惧,强大的自信让我相信,既便是天神挡在我面前,我亦要将他击得粉碎……
“杨志!”我森然厉喝一声,先声夺人,“且吃我一枪!”
我奋力一夹马腹,战马早已经箭一般冲出,杨志几乎同时起动,两人对冲而进眨眼间便将这一箭之遥的距离用远,潮水般激荡的杀气开始激烈地交锋,荡起杀场烟尘弥漫……
我睁目如电,森然盯着杨志,手里沉重的镔铁长枪已经毒蛇般直取杨志咽喉,一枪既出内力如长江大浪般顺着我的胳膊再顺着长枪喷涌而去,从玄黑的镔铁长枪上霎时腾起一抹黑色的厉焰,仿佛整支长枪都在顷刻间燃烧了起来……诡异夺目!
杨志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森然,整个人仿佛屹立风中的磐石,冷冷地承受着我喷涌而至的杀气,岿然不动!面对我带着吞吐黑焰袭至的长枪竟是恍如未见,眉头也不曾蹙一下!
冰寒的杀意从斜下方利箭般射来,我幕然一颤,长枪去世势愈疾……
这是一场胆量与斗志的较量,我绝不能被杨志逼迫改变攻势,否则一旦落于下风与这样的高手过招将很难扳回劣势!
好一个杨志,居然对我刺向他咽喉的镔铁长枪不理不睬,仍然固执地以长刀斜劈而上,大有纵然被我一枪洞穿咽喉亦要将我拦腰斜上切成两片之决死意志!
我亦不为所动,这一刻无论如何都要撑住!
我非常相信,杨志绝不会愿意和我这样一个山寨的头领同归于尽。
我的冒险再一次得逞,杨志并不曾打算与我同归于尽,几乎是电光石英钟火之间,他歪身闪避,身形一变也让他斜劈而上的大刀走势稍稍一变,仅仅这稍稍一偏,杨志的大刀险之又险地贴着我的胳膊掠过,毫厘之差没能卸下我的一条胳膊!
两马交错而过,我跟杨志连兵器都未曾撞一下,但个中凶险只有我跟他两人知晓!若是方才杨志亦如我一般毫不相让,只怕此时此刻我们两人皆已经溅血当场!当然,如果真的那样,身亡的只会是杨志,他的大刀却不可能将我斩断顶多只能让我身受重伤而已!
战马冲出几步,来不及多想,我和杨志已经勒转马头再次冲锋。
这一次,我决定全力以赴,高手相搏胜负只在一招之间!无须无谓的花招,我只需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智慧还有勇气集中于一招之间发出,以达到完美的一击,这便是我最后的杀意!
我仰天长啸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在腾离马背之前我的足尖狠狠一点战马马背,这一点是如此用力,以至于这一点之下战马便哀鸣着倒毙于地!但我却已经天马行空般腾空而起……
杨志正好策马冲至我前下方。
“踏碎虚空!”我狂吼一声,镔铁长枪已经被我抡圆然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地砸了下去,长枪划破空气发起尖锐的啸声,枪身上的黑焰却是越发夺目旺盛,仿佛一条乌黑的巨蟒,凶悍无匹地向着杨志头顶罩落。
杨志幕然抬头,眸子里露出森然的冷色。
似有莫名的厉焰在他的眸子深处燃烧,激烈的杀意从他的脸上喷涌而起,给人以整个人骤然间放大了一倍的错觉,下一刻他手里的长柄大刀已经诡异地来到了空中,狠狠地迎上了我的镔铁长枪……
“当!”
一声响彻云霄的交铁交鸣声。
我感到自己的长枪被狠狠地弹了起来,虎口一麻潮水般的反弹力已经顺着胳膊倒涌而回,如巨锤般撞在我胸口,我惨吼一声顿时感到窒息,再难吸进哪怕一口新鲜空气!整个身躯也仿佛骤然间麻木了一般,再也没有知觉……
但我心下却是兴奋之极,因为我知道杨志定然比我还要惨。
如果是林冲对面,我不知道他将会怎样化招我的这一招踏碎虚空,但以他那日轻松化解李纲的踏碎虚空来看,我这一招要想伤他根本就不可能!但我知道,杨志已经确确实实地伤在了我的枪下,无论他的受有多重,至少……他已经受伤了。
我飘然落地,以双脚站在地上,凝目前望……
烟尘散处,杨志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一缕污血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形容惨厉!他的一只脚仍然深深地陷在地下,而那匹可怜的战马则仍然被他骑在身下,早已经被压断了脊梁,挣扎着仍未断气……
震天般的烈采声自我军阵里传来,列成整整齐齐的一排的梁山骑兵纷纷挥枪欢呼,士气大长,而反观官军阵中,因为杨志的落败,顿时神情沮丧士气低落!
如此机会,我自然绝不会错过。
对于战场上的手下败将,我不愿意给他们任何机会!长笑一声,我引枪前冲,正欲趁势一枪将杨志结果了,突然一道冰寒的冷意从我身后袭来,我霎时警觉往旁边一闪,只听笃的一声,一支金翎羽箭已经电一般贴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深深地刺入了坚硬的地面,只留下尾羽兀自颤抖不已……
我霍然转身,花荣正神情潇洒地策马而立,白袍白甲宛如三国赵云,俊逸的脸庞上尽是冷森森的杀机,右手持弓左手绰枪,肃杀的冷风荡起他白色的披风,摇荡生姿,威武至令人窒息!
“花荣!”
我森然倒吸一口冷气,再顾不上拦截落荒而逃的杨志。
花荣策马向前数步,一引手里银枪,凝重的杀气立时将我牢牢锁定,森然道:“数日不见,寨主功夫又见长进!当真可喜可贺。”
我霍然抬头,森森望进花荣的眸子里,然后我便毫无征兆地仰天长笑起来,宏亮的笑声越过了战场上空传出很远很远!仿佛裂帛之音破空而过……
这是我跟吴用定下的进兵暗号,一旦我发出长声大笑,他便需立即策动八千步兵从两面三刀冀发动攻击,定要将济州城外的五千官军聚而歼之,甚至趁势攻下济州城。
眼下薛涛既然连花荣也派了出来,想必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需再将花荣击败,此天门阵必然告破!到时候薛涛纵然有通天之能亦难挽回败逃之势。
湿滑的灼意从我持枪的右手虎口传来,不停地提醒着我,我已经身受不轻的伤,如果再与花荣这样的高手交手胜负难料!但我绝不想错过这样的良机,定要将薛涛的五千官军一击而溃!
花荣冷森森地盯着我,既不跃马进攻亦不张弓射箭,仿佛他只是奉命监视我一般,并不曾立即发动进攻。
我森然举起长枪,引向虚空。
森然整齐的喝叱声自我身后沉沉而起,急促的马步声开始缓缓接近我身后,我知道近两百名重甲骑兵已经缓缓地拥到我身后,但等我手中长枪狠狠挥落,他们便将再次发动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既然已经击败了杨志,我便再不愿意跟花荣玩一对一的单挑!
他花荣纵然有通天之能,亦不可能在我的侧旁威胁之下对我的铁甲重骑造成怎样的伤害?离开了花荣,我想象不出这些残存的官军还凭什么来阻挡我铁骑前进的步伐?
仿佛预知了我的铁骑既将发动潮水般的攻势,花荣亦将手中雪花枪引向虚空,他身边那些半志涣散的官军便重新集结起来,在他的身后聚集成密密麻麻的一团,紧紧地将薛涛的车驾护在中间。
我霎时蹙紧眉头。
记得在一本军事小说中看过,在野战中遇见了骑兵步兵唯一的对付办法便是聚集成厚实的方阵,与骑兵硬拼!眼下花荣的密集阵形无疑切中了密集阵形的要害,定然会给我的重骑冲锋带来不小的困扰。
但这一切同样无法阻挡我击溃官军的决心。
我冷吸一口气,正准备将手里的长枪狠狠压下,嘹亮的牛角号声再次倏扬而起,笼罩了整个战场,我倏然掉头,忽然发现前面紧闭的济州城大门缓缓地打了开来,高高悬起的吊桥也缓缓地垂了下来……
原本神情冷肃地聚在花荣身后的官军顿时像被注射了强心剂般欢呼起来,沉沉的欢呼声如浪潮般盖过了整个战场,淹没了一切。
我心冷如冰,根本不为所动!
吴用的八千步兵已经从两翼支援了上来,济州城里只有区区五千守军,纵然倾巢而起,亦不可能对军构成任何威胁!况且,济州城里的官军出城来救援,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一切都是我跟吴用所想,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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