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巍峨辉煌的建筑已经全部崩塌,呈现在我面前唯有一堆废墟,巨大的烟尘仍然弥漫而起,顷刻间笼罩了赵佶寝宫的上空,仿佛恶魔的微笑,霎时吞噬了寝宫里所有活着的生灵……
绝没人能在这样的灾难中丧生!
无论是赵佶还是八贤王赵祥,还是赵佶的八个儿子,以及宫中的宫女太监,他们都不可能再生活了,在这样的惨烈的毁灭之中,纵然他们是铁打的金刚只怕也会被压成肉泥……
“不!”赵玲从我身边抬起头来,吃惊地以小手掩住自己的小嘴,然后发出竭斯底里的一声尖叫,呆呆地望着眼前巨大的废墟,神精遭受了惨重的打击!
我有些恻然地看了看左右,不单赵佶寝宫里的人不可能生还,便是刚刚还等在寝宫外面的那些妃嫔,现在也是死伤大半,若非我反应敏捷抱着赵玲逃出足够的距离,只怕此时此刻,我也已经命丧黄泉了。
这是一场阴谋,一定是一场阴谋!
我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分明是有人事先在赵佶的寝宫地下埋藏了大量的烈性火药,然后找准了这个时机,一举发动试图将赵家的皇亲血脉一并杀光!这分明就是要灭绝赵宋江山的皇脉……
会是谁呢?
谁会有如此恶毒的算计?谁会有如此之大的胆量?又是谁有如此之大的能耐,居然能够情无声息地在赵佶的寝宫地下埋藏如此之多的烈性火药?
我倒吸一口冷气,搂着神智已经有些不清的赵玲,陷入沉思。突然间我似是想通了什么,心中莫名一沉,刚刚想要站起身来,几道冰冷的杀意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我霍然起身,搂着赵玲刚想遁逃,十余道身影已经从四周围了过来,都是清一色的黑衣蒙面人,手里也执着明晃晃的钢刀,眸子里露出的尽是冰冷的杀意!虽然看不见他们的面容,但我认得那个领头的家伙,烧成灰我也认得,他分明就是卢俊义!
“卢俊义!你好大的胆。”我厉喝一声,森然道,“竟然还敢回来。”
卢俊义嘿嘿一笑,森然道:“在下奉命前来捉拿你这罪大恶极的钦犯!兄弟们,动手。”
我心下叹息一声,知道想带着赵玲逃跑已经再不可能了!但我绝不能落入卢俊义的手里,如果我还活着,至少我还有机会救出赵玲,如果连我都送命了,还拿什么来保护我的玲儿?在心下黯然叹息了一声,我厉喝一声扬手将抓在手里的两把灰土向卢俊义洒去……
灰土碎石在空中发出惨烈的锐啸,呼啸着向卢俊义卷去,趁着卢俊义身形一顿的有限瞬间,我松开赵玲的柳腰,双足用力一点地面身形已经如飞倒退,眨眼之间便已经逃离了十丈之遥……
让人奇怪的是,卢俊义并未追赶而来。
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驸马府,唤来朱武让花荣等人准备行装,立即离开汴梁,眼下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再不宜久留!
朱武不明就里,但见我神色凝重便也一声不吭地忙碌起来。
但我们还没有出发,一大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已经开了过来,将驸马府团团包围!领头的不是别人,赫然便是大宋大理寺正卿包贾!包贾是有名的酷吏,虽然能力不怎么样,却是一把有名的硬骨头,连皇上和太后他都敢审。
包贾端坐马上,冷冷地盯着刚欲出门的我,冷声问道:“驸马爷这是要上哪去呀?带如此之多的行李,可是要出远门?”
我默然回头,花荣等人皆身携行李追随我身后,再辩解已经毫无意义,便只得嘿嘿一笑,索性不再废话。
嘴上却是冷冷地反问包贾道:“包大人,莫非本驸马出趟门,也需要向大理寺请示不成?”
其实我心下却是暗暗吃惊,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包贾来得也太快了吧?我刚刚才从皇宫逃出来,消息再快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传到大理寺,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大理寺派人前来捉拿于我,这分明就是别人设计好了的陷阱!
只恨我一时不察,竟然栽入其中。
“来人,与我将逆臣西门庆拿下!”包贾大喝一声,大手一挥,从他身后冲出一大队禁军士兵来,领先的却是两员年青的骁将,骇人的气势牢牢地将我们锁定,尤其是左边那员虎背熊腰的大汉,脸如重枣、眉如卧蚕,威仪不凡,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三国关云长啊!
我心里陡然一跳,暗忖这厮莫非便是大刀关胜?
再看他的兵器,果然一柄长刀斜掩身后,在我打量间射来冷电似的冷焰,厉声道:“逆贼西门庆还不快下马受缚?”
我倒吸一口冷气,脚下不由自主地退下了一步。
伺立身后的史文恭和花荣便闪身挡在我面前,鲁达这厮早已经一提浑铁棍朝关胜飞奔而去,嘴里高叫道:“待俺来会你。”
唆!
一声破空锐啸,鲁达急一缩头一块石子已经擦着他的头皮掠了过去,将他头上的一顶英雄巾撞飞无影!鲁达厉嚎一声狼狈之极地一个懒驴打滚,避过了第二块急袭而至的石块,再翻身爬起,遥遥戒备再不敢肆意前扑。
我有些失神地望着关胜身边那员年轻英俊的武将,只见他肩上斜挎一锦囊,一手正探入囊中,冷电似的双目正冷冷地打量着鲁达,大有鲁达稍有异动便会再度以飞石相击之势……
无需多说,此人自然便是没羽箭张清无疑。
花荣闷哼一声,被张清激起好勇之心,反手便欲张弓,我急忙伸手阻止。
眼下已经身陷重围,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跟包贾对干!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还有关胜和张清这两员骁将押阵,而且更可怕是对方究竟是谁在指使,我到现在还毫无所察!但既然连关胜和张清都出现在这里,这事无论如何跟李纲脱不了干系。
但李纲不是已经被发配苏州了吗?
连李府都已经被伯爵抄了,除了李惜柔因为是秦明的妻子得以幸免之外,李府所有的女人男人都无一例外地被充奴流放,莫非李纲竟然会抗旨?伙同他的一伙属下武将阴谋造反?或者,赵佶寝宫里的那些火药分明是他事先埋下的?
如此说来,岂非我和朱武甚至薛涛事先对他的估计都统统错了?
这厮分明是大奸似忠之辈!
“西门庆!”包贾厉喝一声,森然道,“再给你一息时间考虑,休要执迷不悟,若是动起手来,就再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了。”
我冷冷一笑,狠厉地瞪着包贾厉声道:“本官所犯何罪?竟劳动大理寺如此兴师动众前来捉拿?”
包贾哼哼一笑,森然道:“只要你束手就擒到了大理寺,本官自会当着诸位大人还有皇太后的面,秉公断案,绝不会冤枉了你便是!”
“说得好听!”我冷冷一笑,厉声道,“要去大理寺可以,这样前去便可。”
“西门庆!”包贾脸色一变,大喝道,“休要讨价还价。”
“我便不从,又待如何?”我毫不相让,冷冷地瞪着包贾,关胜和张清或者厉害,禁军更是人多势众,但若真厮杀起来,我和身后三员大将却也不见得便怕了他们,至不济冲出汴梁城去应是绰绰有余。
“那本官就不客气了。”包贾冷冷地瞪了我一眼,缓缓地举起双手,将我们团团围住的禁军霎时退了开去,然后另一排禁军突然出现,赫然是手持劲弩的弩箭兵,黑洞洞的弩机口瞄准了我和属下四人。
场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极其凝重!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最危险的时候,一声断喝突然朗郎传来。
“都与本官住手!”
包贾首先闻声回头,我亦跟着前望,只见京畿提刑应伯爵正带着另一队禁军快马疾驰而来,团团将我围住的禁军迅速做出反应,分出一半列成一字长蛇阵,严密地挡住了伯爵那队禁军前进的路线。
气氛越发紧张。
包贾伸手一指伯爵,厉声喝道:“应伯爵,你小小的提刑官,竟敢阻挠本官办案?竟敢以下犯上不成?”
伯爵毫不相认地冷眼瞪着包贾,厉声道:“本官身为京畿提刑,根据大宋律历,有权过问职权范围内的任何案件!敢问包大人,汴梁可曾属于京畿提刑的职权范围?”
包贾哼了一声道:“既然本官已经过问此案,就无需应伯爵你操劳了。”
“大人此言差矣!”伯爵脸色一变,厉声道,“自大宋立国以来便定下此律,莫非包大人竟敢擅改我大宋律历不成?”
“你!?”包贾脸色一变,不想被伯爵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包大人!”伯爵冷冷地瞪着包贾,冷声道,“皇宫惨案,圣上归天,此案天地之重!岂是你我说了能算?眼下所有大臣已经齐聚提刑司,等候大人与本官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而驸马爷,是此案唯一之目击证人,关联重大呀,包大人!”
“什么唯一目击证人!?”包贾闷哼一声,冷声道,“这逆贼分明便是……”
“包大人!”伯爵厉吼一声,打断包贾的话头,森然道,“在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指证当朝大臣都可能是诬蔑之罪,不能不慎重啊包大人。”
包贾哼了一声,默然不语。
伯爵遂大喝一声道:“有请驸马爷摆驾提刑司,协助本官侦破皇宫惨案。”
我微微一笑,冷冷地盯了包贾一眼,包贾脸沉似水,默然不语!我大步上前,直欺至关胜和张清两骑之间,两人对视一眼,心有不甘地勒马让开,我这才带着花荣等人大摇大摆走过,一直来到伯爵面前。
伯爵向包贾拱了拱手道:“包大人,你是上卿,也算是下官上司,请一并前往提刑司如何?”
包贾脸色一变,冷然道:“你还记得本官是你上司啊?哼!”
京畿提刑司,眼下已经高官云集,汇集了所有的京中大小官员,济济一堂蔚为大观。其中皇太后司马氏最为尊贵,端立最上座,然后才是左丞相蔡京和右丞相司马光。蔡京向我投来神色复杂的一瞥,让我本能感到心情一沉。
伯爵神气活现地正了正衣冠,正欲登上公堂之际,皇太后忽然冷冷地说了一句:“应大人,此案关联重大,非是哀家不信任你,实是马虎不得!以哀家愚见,此案当以大理寺正卿包贾大人为主审,应大人为副审。”
伯爵顿时一愣,但既然连皇太后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再无话说。眼下整个宋王朝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皇太后已经是最权重的人了……
包贾得意了瞥了伯爵一眼,哼了一声登上正座,抓起惊堂木狠狠地在案桌上一拍,厉声道:“逆贼西门庆,假装受朝庭招安,却于暗中图谋不轨,精心策划陷害大宋忠臣李纲,又丧尽在良在圣上的寝宫地下埋藏烈性火药,谋害了皇下、八王爷及八位皇子的性命,真可谓罪恶滔天,虽万死亦难赎其罪也……”
“且慢!”伯爵一挥手,阻断包贾的洋洋万言,厉声问道,“包大人口口声声说是驸马爷设计陷害了罪臣李纲,是何居心?李纲一案乃是先皇上亲断,皇太后及先八王皆曾旁听,诸位大臣亦无一不在场作证,包大人却欲替李纲肆意翻案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应大人心里最清楚!”包贾冷冷一笑,冷然道,“李纲大人一案暂且不提,谋害圣上、八王爷及八拉皇子殿下的阴谋却是西门庆一手策划无遗!”
“有何证据!?”伯爵厉声问。
“带赵玲!”包贾大手一挥,厉声喝了一句。
我心中一跳,赵玲不是被卢俊义抓走了吗?竟会在这里出现?不过我心里一点也不担心,比起她的姐姐和母亲,赵玲要单纯得多,她是绝不会指证什么的?
赵玲在一名宫女的带领下步履蹒跚地出现在大厅里,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是木然,便是原本明亮灵活的眸子亦显得木然呆滞,她低着头从我身边走过,竟是看也未曾看我一眼……
我心黯然叹息一声,泛起一万分的怜惜。
也真是难为她了,遭受了这么惨重的打击,几乎所有的亲人都在一瞬间死伤殆尽,换谁也不可能好受得了的。
“公主殿下。”包贾和颜悦色地望着赵玲,和声道,“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如实讲来,这里有皇太后以及诸位大臣替你做主,你无需害怕某些人会对你不利。”
赵玲先是沉默,当我以为她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她却说出一句令我魂飞魄散的话来!
“这一切都是西门庆干的!”赵玲仍然低着头,在说出一句话后,语调便变得流利起来,“西门庆丧尽天良,见色起意,见了母后之面后竟起了歹心,趁着父皇不在之际闯入宫中,意欲不轨,为母后严辞拒绝,不想西门庆竟怀恨在心,纠集他的党羽卢俊义一把火将母后的栖凤宫烧成灰烬,呜呜……可惜母后一命归西,好不凄苦……”
“公主殿下请节哀。”包贾叹息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么圣上寝宫一案呢?”
赵玲仍然低着头,说出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恐怖,几乎令我心寒似水!
“那也是西门庆干的,他瞒着我跟他的军师朱武策划,以为我傻,什么也不会关心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他们是想杀了父皇还有八位皇兄,断了我大宋的皇脉,然后他便可以趁虚篡夺帝位……”
“公主殿下!”伯爵终于再听不下去,起身厉声打断赵玲道,“空口无凭,殿下可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应大人!”包贾断喝一声,森然道,“案情至此已然清楚明了,逆贼西门庆见色起意,强奸兰贵妃未遂竟杀心大起,火焚栖凤阁以毁尸灭迹,又伙同大内侍卫统领卢俊义及京畿提刑应伯爵,巧妙布局嫁祸栽赃李纲李大人,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伯爵不慌不忙,冷笑道:“难道就凭包大人一句话吗?”
包贾森然一笑,厉声道:“就知道你不服,来人,有请双香阁薛涛小姐!”
我的心再度下沉,事情正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居然连薛涛也被卷入了其中,看来这隐藏在幕后之人具有非同凡响的影响力呀,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呢?面临如此绝境,我的心里忽然反常地升起了几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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