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我是你父亲~

  殷拿云的好奇心被诱发出来了,“我等着大开眼界呢。”

  叶拱辰把包裹在灌木丛中仔细藏好,左瞧瞧、右看看,确定没破绽之后,回头说道:“还得请殷兄弟帮个忙。”

  “将军尽管吩咐!”殷拿云说。不会是让我替你看护金子吧?

  “我想请你装扮成一个人,待会和我一起去诈他。”叶拱辰所说的“他”当然是指下面蝴蝶潭水面上酣睡的灰衣人了。

  “还能榨出油水?”

  叶拱辰没有意识到殷拿云嘴里的“榨”和自己所说的“诈”非但是不同的两个字,而且意思完全不一样,“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金子。”

  “要我装扮成谁呢?我对易容术可是一窍不通的。”

  “这个不用你费心,不是有我在吗?”叶拱辰双手在殷拿云脸上一阵揉搓,在鼻尖上按按,在嘴角拉拉,在下眼皮扯扯,在额头上捏捏,在耳朵上扭扭,然后退后几步,打量几眼,又上前弹了弹殷拿云的腮帮子,用食指梳了梳殷拿云的头发,最后把指缝间的十多根头发粘在殷拿云的嘴边,又退后端详了一下,满意地说:“唯妙唯肖,毫发不差。”

  殷拿云摸摸脸,额头上有了皱纹,下巴上有了胡须,肌肤也变粗糙了,“我现在是一个糟老头子吧?”

  “不是糟老头子,而是养尊处优的中年人。”

  “仅仅是面貌上的改变可能还不够吧?还需要我做什么?”

  “稍后见到他,你什么都不必做。你就站在他身边,怒视他,一句话也不要说。千万记住,无论他做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狠狠盯住他,而且绝对不能开口,否则就穿帮而前功尽弃了。”

  “明白了,我就是一个活死人嘛。不过,要始终狠狠盯着某人,还真得需要点耐力才行。也许,你弄尊泥塑像搁在那里方便得多?”

  叶拱辰笑笑,“我的手段还没高到可以用泥土造人的程度,只好委屈殷兄弟了。再说,有我相助,你的耐力肯定大有长进。”本来是殷拿云帮助叶拱辰,现在却变成他相助殷拿云了。

  “说什么委屈不委屈!将军太客气了。其实在这仙境一样的地方静坐吐纳,可以养浩然之气,何乐而不为呢?”

  “谢谢殷兄弟!现在,我自己也得装扮一下了。”叶拱辰摇摇肩膀,扭扭腰身,浑身骨骼喀喀作响,身子矮了半个头,不再魁梧,而变得秀气了,穿在身上的衣衫也显得宽松了许多。

  他双手捧着自己的头,在脸上一阵紧揉慢搓,就像捏人面似的,瞬间就让自己的面容完全变了。他现在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文文静静的公子哥儿了。

  殷拿云吓了一跳,这模样好生眼熟!但他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叶拱辰吩咐猊樨兽小乖:“你留在这里,如果有人来动包裹,你就叫我。”

  小乖一直在灌木丛枝桠上晃悠,闻言点头说:“好!”

  叶拱辰对殷拿云吩咐:“我们该下去了。”

  红石山坡度不陡,下山之路还算顺利。两人到了蝴蝶泉,泉水飞涌,水沫溅在两人的身上,很凉爽。

  再向下,就是一块突出的岩石,下面再无去路。叶拱辰站腾身一跃,朝蝴蝶潭跳下去,双脚稳稳地落在水面上。殷拿云站在岩石边沿,向下一瞧,到水面起码有七八丈高。

  他有些畏惧,起初不敢跳,后来一想,既然叶拱辰需要自己帮忙,那么他肯定不会让自己摔死。于是飞身一跳,两耳生风,落在棉花一样的水面上,脚底没有感觉到任何撞击。

  灰衣人弯着身子,虾米似地侧躺在水面上,从脸上的恬然之色可以猜出其睡得十分香甜。

  他很年轻,大约二十二、三岁,十分俊秀。

  殷拿云细瞧之下,发现他和乔装后的叶拱辰面容相似,同样十分眼熟。他就纳闷了,叶拱辰到底要干什么?他本要问问,又想起叶拱辰的叮咛,寻思这大概属于“无论发生任何事中的任何事”,于是忍住,没有吭声。

  叶拱辰捡起一块水砖,双手一搓,水砖立刻变成水棍,然后握住水棍的两端,反向转动,水棍成了螺旋状。他摸出腰间小刀,削尖其中一端,使其变得异常锋利。

  最后,他将锋利的一端刺入脚下的水面,不停转动螺旋状水棍。水棍旋转着钻进潭水深处,只剩下环状的一截把手露在外面,叶拱辰朝空中一腾,身子倒置于空中,也不知被虚空中的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竟然没落下来。

  他双手提着把手,喝声“起”,整个蝴蝶潭潭水竟被他提起来了。

  潭水的份量,至少有十万头水牛那么重,一头水牛起码需要六、七个人才抬得起,而叶拱辰单手就将潭水提起来了。

  水的形状就是容器的形状,这是常识。潭水被提起来后,就没有了容器,但是潭水依旧保持其原先的倒圆锥形,就像一个硕大的陀螺悬在空中。这两者都充分显示了叶拱辰幻术之精湛。

  他照此连续上百次提升,终于将潭水提进了云层。蝴蝶谷看不见了,红石山和杜鹃坡也看不见,只有萦绕在周围的白云。

  “果然精采!”殷拿云叹为观止,他以前连想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置身白云,对叶拱辰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拿他和羽警烛相比较,“叶将军的手段和第八奇人羽警烛有得拚。”

  叶拱辰松开把手,团身一转,回到水面上。

  潭水没有任何依恃,也不坠落,稳稳悬在空中。

  叶拱辰接着手扔脚扫,把堆积在水面上的水砖放回深坑里去,用脚踩实了。

  离开原地,没有泉水的注入,蝴蝶潭潭水水面不再荡漾,不再有涟漪,比镜面还平。

  这样的景致只在仙境中有,殷拿云非常喜欢。

  叶拱辰偏偏要大煞风景,不让它如此平整,他一掌击在潭水的中心。潭水顿时涌起一道环形波浪,朝周边荡过去。这道唯一的波浪有四尺高,恰好波及潭水边缘就止住,不进不退,而且也不垮塌,成为一道栏杆。

  栏杆很整齐,同样高、同样厚。每隔一丈,栏杆上面就有一朵浪花,浪花静止不动,其实就是栏杆的雕塑了。

  正因为有了这些浪花雕塑,栏杆才显得真实。倘若走到边缘,身靠栏杆远望下眺望,一定会让人产生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叶拱辰只击了一掌就收手,栏杆里面依旧平滑如镜。

  叶拱辰伸出右手食指,沾了一些潭水抹在灰衣人额头。灰衣人的额头仿佛海面,把潭水完全吸纳。稍顷,灰衣人开始伸展手足,翻了个身,又侧睡变成仰卧,只是双眼还闭着。

  叶拱辰摇摇他的肩头,“二弟,二弟!”

  叶拱辰的声音完全变了,殷拿云感觉非常陌生,却也能够理解,叶将军既然要乔装成别人,不仅相貌要变,嗓音自然也得变。另外,他还证实一件事,叶拱辰称呼灰衣人为二弟,这说明他是灰衣人的大哥,两人是亲兄弟。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于是蹲下,以水面为镜子,照照自己的脸。不出所料,他的面容和灰衣人、叶拱辰也极为相似,只是苍老了许多。

  容不得殷拿云多想,灰衣人睁开了眼睛,看看殷拿云、又看看叶拱辰,微微发愣,喃喃道:“爹!大哥!”这只是本能反应,他神情诧异,目光迷离,说明还没有清醒。

  他所说的大哥是指叶拱辰,而所谓的爹自然是指殷拿云了。

  我是他爹?殷拿云脑子里嗡嗡直响,在那一瞬间没有明白灰衣人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过了片刻,心里才稍稍清楚了一点,叶拱辰将自己装扮成这样,当然就是要自己冒充灰衣人的父亲的。

  适才发现和灰衣人面容相似后,如果再给他多一点时间,他肯定能想到自己和灰衣人以及乔装后的叶拱辰三者之间的关系。

  那么,当他听到灰衣人叫自己爹时,就不会如此震惊了。他突然感觉很滑稽,自己年纪轻轻,却突然平空冒出两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儿子,而且其中一个还是铁焰城的将军,真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因为太过震惊,殷拿云没有觉察到自己在惊叫,从而违背了叶拱辰“无论发生任何事绝对不能开口”的叮嘱。

  同样因为太过震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声惊叫事实上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言而喻,这当然是有叶拱辰“相助”才会如此。

  叶拱辰冷冷地说:“二弟,你干的好事!”

  灰衣人拍拍脑袋,似乎要让自己变清醒。经过最初的迷惘,他已经能正常思考了。

  他站起来,重新打量了叶拱辰和殷拿云几眼,“爹和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叶拱辰不说话,直直地盯着灰衣人的眼睛,目光冰冷。

  殷拿云想起叶拱辰当初的吩咐,也随之怒视灰衣人。

  两人的眼神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灰衣人感觉到这种压力,感到手足无措,不敢和两人对视,移开目光,假意去看四周。

  而这一看,他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某些变化。虽然这里依旧是蝴蝶潭,自己依旧站在水面上,但蝴蝶潭所处的位置变了,自己在潭中挖的深坑填平了,水砖消失,蝴蝶泉消失,红石山和杜鹃坡消失,蝴蝶潭边缘多了一道护栏,而最大的变化是,卖梦的梦精灵们不见了,而代之以自己的父兄。

  想到梦精灵,灰衣人脑海中电光石火一闪,意识到了什么。他面带喜色,快步奔至护栏边,俯视下方。苍茫大地、莽莽群山若隐若现,白云围绕四周,随天风而飘荡。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所置身的地方是天上,而且这一切是虚幻的。他大喜过望,凌空翻了几个漂亮的筋斗,迭声叫道:“我在作梦!”

  灰衣人竟然以为此时身在梦乡!

  叶拱辰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殷拿云心想:叶将军用叶片造出梦精灵,不仅诈得了我这二儿子的金子,还诱使他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进入梦乡,真不知道叶将军此举意欲何为?叶将军曾说,我这二儿子是个痴人,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叶将军还说,他是个危险人物,多半也是实情,希望不要让我去验证。

  灰衣人还在一个劲嚷嚷“我在作梦”,叶拱辰双眉紧锁,喝道:“老二,休要如此疯疯癫癫!”

  灰衣人道:“在梦里你还想继续骑在我头上?我樊涣尊敬你呢,就叫你一声大哥,不尊重你呢,则直接叫你樊潍。算了吧,你只不过比我早生几年,没必要摆出樊家长子的臭架子来作威作福。”

  原来灰衣人叫樊涣,叶拱辰所乔装的人叫樊潍。

  殷拿云心想,自己现在肯定姓樊了,只是不知道名字叫什么。

  叶拱辰呵斥道:“父亲大人在此,你疯言疯语,成何体统?”

  樊涣看看殷拿云,突然纵声大笑,放肆地说道:“父亲?父亲眼里只有长子樊潍和么儿樊洮,溺爱有加,而我身处夹缝,似乎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儿子。在真实生活中,我可以容忍你们,在梦里,你们就别装模作样让我做呕了。”

  殷拿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是樊洮师兄的二哥,难怪十分眼熟。哈哈,我竟然会是樊师兄的父亲,这太有趣了。”

  叶拱辰怒不可遏,骂道:“二弟,你脑子坏了,净说这些莫名其妙的疯话!”

  “你倒是希望我疯,我甚至可以猜出,你更希望我死呢。如果我死了,就少一个人争家产了。不过,反正大家都在梦中,说任何言语,干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反正是假的,百无禁忌嘛。”

  “我若不狠狠打你几巴掌,你还以为这真是梦。”叶拱辰甩手就是三记耳光,朝樊涣脸上打去。

  他俩相距有三丈来远,两人都没移动,叶拱辰的手掌也没变长,三记耳光却偏偏打在了樊涣脸上,其声清脆。他出手甚重,这三记响亮的耳光足以让任何糊涂的人清醒过来。

  见掌影掴来,樊涣本能地一闪,依旧没能躲过。挨了三记耳光,他先是一愣,随即眉开眼笑起来,“我闪什么闪?真是多此一举!在梦中,别说是耳光,便是刀砍斧劈,也只是假象,伤不得人的。大哥,我实话告诉你,你这三记耳光打得好,让我更加证实了自己是在梦中。”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叶拱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这三记耳光打得很重,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为什么感觉不到呢?因为在梦里呀!再说我们三兄弟中,老三正经拜师学过幻术,我呢,虽然是偷学,幻术却比老三高明,而大哥你根本对幻术一窍不通,可你现在却凌空三丈抽了我三记耳光,这在真实生活中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我同处梦中。

  而爹呢,他杵在那里,像根木桩;一言不发,像具僵尸;一直怒视我,像个傻瓜。

  这可不是父亲大人的作为。这三个理由足以让我相信自己置身梦中。”

  樊涣认为自己这番分析合情合理,天衣无缝,得意非凡,背着双手踱起方步来,“

  其实说这些纯属多余,你们都是幻象,不是真正的父亲和兄长,我没必要对牛弹琴。”

  樊涣倒有一点说对了,我们的确不是你的父亲和兄长,但也绝不是幻象啊!殷拿云还是牢记叶拱辰的话,不说话也不动弹。

  叶拱辰松了一口气,似乎一直都在等樊涣这番话语。

  当面被儿子骂成树桩、僵尸和傻瓜,这是任何为人父者都不能忍受的,殷拿云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如树桩、僵尸和傻瓜,这就更让樊涣坚信自己的判断。

  樊涣说:“在真实生活中,倘若我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父亲大人的拳头早就落在我身上了,可眼下父亲却安静得很。这太反常了。”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息一声,续道:“如果在真实生活中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皇帝爱长子,百姓宠么儿,父亲既非皇帝,也不是一般百姓,可长子么儿都得到你的宠爱,唯独我,却像路边捡来的野种,爹不亲、娘不爱、兄弟姐妹不喜。我怎么就让你们如此讨厌了?

  是因为我长得丑?是因为我愚笨?是因为我脾气不好?还是因为我做下什么不可饶恕之事?如果是我的过错,你们如此对我,那倒也说得过去,可原因并不在我身上。我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愤恨。

  倘若父母不生我,或者生下而不养,把我扼杀掉,或者送给别人而永远不知道自己是铁焰城第一大户樊家的二公子,那么我就不会怨恨你们。可是没有,你们偏偏让我身处糖罐而吃不上蜜,家有万卷而不能读。大哥学文,三弟习武,我呢?文武都不让沾。这是折磨我,这是存心要让我变成白痴。

  幸而我天赋不错,明里暗里偷着学,白天晚上瞎琢磨,混到现在,肚里颇有几滴墨水,身上颇有几手功夫。说白了点,大哥文不如我,三弟武不如我,我才是樊家最有能耐的人,以后樊家的偌大家业应该由我继承才不会衰败。”

  殷拿云暗想:樊涣被家人忽视,于是发奋自学,终于成才了。

  樊涣继续自己的述说:“不过,即使现在父亲打算让我掌管樊家,我也不会接受。

  只有你们这些井底之蛙,才如此看重铁焰城第一大户的名号。第一大户?财富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希罕,甚至厌恶之,巴不得一把火把樊家烧过精光。我倒想看看,没有这些从祖辈手中继承下的财富,你们如何打点自己的生活。我可以大胆猜想,并且乐于看到,你们多半要沦为铁焰城第一乞食家族。

  我不希罕第一大户,同样也不会真的放一把大火,让樊家变成第一乞食家族,毕竟你们是我家人,你们对我不仁,我也不能对你们不义。从此以后,我与你们再无瓜葛。梦醒后我将离开樊家,你们固然可以不必看到我这个厌物,我也不必再受你们的白眼,彼此都落个眼不见为净,简直太妙不过。

  至于我从家里私自拿走的几车金子,在你们看来是偷窃,而我认为自己应该得的。

  你们不必谴责,我也不会内疚。你们视钱如命,把财宝看得比人重要得多,由此不难推测,你们肯定关心这些金子的去向。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要用这些金子去买梦。你们当然不相信梦的存在,更别说梦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了。

  梦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我说任何话,干任何事。而这些话在真实生活中这能闷在心里,这些事在真实生活中连想都不想的。有了梦,我才觉得生活完整。在真实的生活里我受尽了委屈,在梦里我则可以随心所欲。今日这个梦所费不菲,却太值了。

  ”

  樊涣这些话虽是说给父兄听的,但更像是喃喃自语。从这番话里,殷拿云对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了个大概。叶拱辰从容自如,显然对这一切早就心知肚明。

  因为平时樊涣很压抑,此时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了,“关于梦的传闻,你们也听说许多,但你们不愿意相信。我就不一样了,在真实生活中无法满足的,只有争取进入梦乡去得到补偿。说到这个,我得感谢叶拱辰将军,是他让我加深对梦的印象,并鼓励我不懈去追梦。没有他的开导,也许我就低头弯腰,永远在你们的鄙视中苟活。可以说,是他开辟了一片天,让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事怎么和叶将军扯上关系了?殷拿云想了想,很快就清楚了玄机。叶将军诱导樊涣对梦产生渴求。樊涣因为享受不到家人的亲情,便向往起虚无缥缈的梦来了,最终成为叶将军所说的痴人。

  他偷窃家里的金子,叶将军利用伪造的梦精灵骗取了这些金子。

  这些金子只是樊涣偷出来的几车金子中的小部分,伪造的梦精灵显然不能给予樊涣真正的梦,叶将军又造出了这云中仙境,并且亲自出马,和我一道乔装成梦中人物,蒙蔽樊涣。

  樊涣有了今日的经历,渐渐就会上瘾,从而源源不断把金子送到叶将军手里。他要我不要说话,原来是怕我不小心戳穿了他的骗局。

  他虽是猜测,却与事情真相相去不远。

  继续往下想,殷拿云心里又有了新的狐疑:叶将军为何一定要和我乔装成樊涣的父兄呢?叶将军来此,是受了谷碎玉的命令,这说明谷碎玉也知道这个骗局。听说樊家家产甚厚,负担了六千守军的大部分用度,可以说贡献甚巨,谷碎玉为什么要诱使樊涣去偷窃?莫非真应了多财招灾这句古语?

  再者,布置这个骗局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容不得任何环节出现任何差错,否则,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金子没骗着,倒得罪了樊家而让六千守军的粮饷成了问题,但谷碎玉却主动提出让我这样一个局外人参与进来,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想到谷碎玉和叶拱辰的深谋远虑,他不寒而栗,暗想: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财没势没靠山,什么都没有,他们能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呢?但愿是我多虑了。还是骑路看唱本,走着瞧吧。

  在殷拿云胡思乱想的当儿,樊涣又说了一大堆与梦相关的话语,并且不时提到叶拱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却不知道,这个被他视为大恩人的叶拱辰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待樊涣的述说结束后,叶拱辰说:“你如此怨恨我们,恐怕杀我们的心都有吧?”

  叶拱辰的话语轻柔,听在殷拿云耳里,却有如炸了一个天雷,心头顿时豁然,明白了这个骗局的秘密:原来谷碎玉竟要借樊涣之手杀其父兄!叶拱辰欲擒故纵,还一个劲对樊涣说眼前的一切不是梦。想出如此歹毒计策的人,定遭天谴。樊涣啊樊涣,倘若你脑子里还有一点理智,就该识破对方的险恶用心。

  想要提醒樊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挤不出半点声音。不仅仅是口不能言,而且身也不能动。他试了几次,都是这样,不禁急了,深深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原来叶拱辰有把握让我干扰不了他的计划的实施。我现在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不知道他要怎样折腾我。

  樊涣果然中了叶拱辰的圈套,笑道:“不必提醒,我本来就想在梦里尝试杀死你们。这既可平息我的怨恨,又不会让你真的死去,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樊涣话音刚落,叶拱辰暴喝一声:“定!”

  樊涣一直踱着方步,闻言立刻定住身子。这里所说的定是彻彻底底的定,脑袋微微歪着,脸上的笑意未去,双眼笑眯眯地,嘴大张着,甚至舌尖都还翘着,保持其畅怀大笑的状态。

  他双手抄在身后,身躯前倾,左脚在后,脚跟抬起,右脚在前,脚尖刚好踏落在水面。这个踏步的过程还未完成,他就被猛然定住,所以依旧保持着这副前进的姿势。除了呼吸心跳,再无其他任何动静叶拱辰走到樊涣身边,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他转身走向殷拿云,一边走一边揉自己的脸。来到殷拿云身边时,他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他揉搓殷拿云的脸,也让他变回自己,并且解除暗施于其身的禁制。

  他十分喜悦,哈哈大笑:“大功告成!多谢殷兄弟全力相助。”

  “我只是个摆设,没帮上将军的忙。”殷拿云活动活动筋骨,心里在打脱身的主意。现在孤悬空中,上不沾天,下不挨地,总不至于翻越护栏直接跳下去吧?为今之计,只有回到地面再说。

  “虽是摆设,却也缺少不得。”叶拱辰极为兴奋,脸都要笑烂了,“策划了几年的事情终于有满意的结果,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倒是可以连浮三大白。殷兄弟,你就不恭喜我一下?”

  “恭喜叶将军,贺喜叶将军!”殷拿云口不对心地说,心里想:你倒是高兴了,我还在为如何下去发愁呢。

  “殷兄弟很勉强啊。”叶拱辰指着殷拿云着,笑呵呵地,并不在意殷拿云不诚恳。

  “叶将军,你的事情既然完毕,我也该带小乖走了。”言下之意当然是敦促叶拱辰把蝴蝶潭放回到蝴蝶谷去。

  “不忙!你的事也不急在一时。”叶拱辰拒绝殷拿云的要求,提起另外一个话题,“你知道我为何如此高兴吗?”

  “恕我愚昧,对此不甚了解。不过,叶将军之所以高兴,肯定是有来由的。”殷拿云不便点破,期望以装傻来蒙混过关。

  “殷兄弟过谦了,其实你心里雪亮得很。”

  “我真不知道!我不懂得伪装。”

  “快乐需要与别人分享,可惜殷兄弟不感兴趣。”

  殷拿云急忙说:“我洗耳恭听!”

  叶拱辰道:“我们布的这个局,很明显是针对樊家的,而诱因则是樊家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