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内裤超人 第九章 死生之间3

  “从国家和社会的角度来说,挽救一个人的生命显然属于他们的义务。但是我们国家的情况,花费那么多的时间、金钱去治疗一个个几乎没有生还希望而且无比痛苦一心求死的病人是不是值得呢?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们国家还有很多的乡镇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医院都没有。”

  “再从病人自身的角度来说延长他们的生命就一定是他们想要的吗?就比如说赵阳,因为他的病,他的妻子辞职了,他家也已经倾家荡产。现在他死了,他们家可以算是标准的家破人亡了。这样的结果也只是延长而不是挽救了他的生命,那这延长出来的生命是他想要的吗?”

  “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患了脑瘤的病人,到了后期,由于肿瘤对于大脑的挤压,常常会干出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事情足以使他们尊严尽失。这样没有尊严的生命会是他们想要的吗?”

  王大夫一直说的很低沉,甚至在反问的时候也没有提高声调。陈可羽和钱玲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我接过一个病人,给我的印象非常深。那个老人自杀过很多次。可是都被他的家人和孩子劝阻了。最后有一次他在窗台上被他的孩子拉住了,那老人老泪纵横的对他孩子说:”求求你们了,给我一条“活路好吗?”我当时被这句话深深的震撼了。是啊,对于这些人来说,死有何尝不是一条‘活路’呢?安乐死又何尝不是最大的人道呢?“

  说完这些,王大夫似乎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软软的靠到了椅子上。

  过了一会,陈可羽和钱玲站了起来。

  “谢谢您的配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王大夫并没有站起来送他们,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自己出去。

  陈可羽走到门口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推门对闭目养神的王大夫说:“赵阳死那天是你当班,对吧?”

  王大夫睁开了眼睛,又突然冲陈可羽狡诘的笑了笑,“你们不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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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午餐时间,陈可羽和钱玲到西外大街,随便找了一家饭馆走了进去。

  钱玲发现今天的陈可羽似乎特别的少言寡语。除了在胡同和医院必须的发问之外,从律师事务所出来之后的陈可羽还没有主动和她主动说过话,这样俩人坐在饭桌上,气氛显得很压抑。

  钱玲试着问,“陈…可羽,你现在决定要帮杨丽珍了吗?”

  陈可羽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的望着窗外的车流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才转过头来。

  “我给你说一个案例吧。”

  “一个由四人组成的探险小组正在一个山洞里考察,洞口突然崩塌,还好,探险小组可以用手机和外面联系——求援队、地质专家和生理专家马上赶来,经过测量和研究,地质专家告诉被困在洞内的探险人员,打开洞口需要十天的时间,探险人员问外面的生理专家,说他们没有带任何食物,能够活多少天,生物学家,最多七天,洞里的人又问,如果杀死其中的一个人,其他三个人吃死者的肉,能够活到洞口被打开吗?生物学家极不情愿地说是。”

  “这以后,洞里的人就再也没有和外面联系了。第十天,洞口被打开了,有三个人还活着,原来,这四个在洞内进行了抓阄,三个幸运者将抽到那个死签人杀死并把他的肉给吃了。法官因为这个案子的判决而非常为难。”

  听完这个案例,钱玲有些默然。好在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还没有因为“人吃人”而大惊小怪。只是她也没有理解这个案子和杨丽珍案之间有什么关系。

  陈可羽解释到,“我只是在想,人的生命的价值到底在哪里,还有人的生命到底属于谁?谁有权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钱玲笑了笑,“那有什么好考虑的,一个人的生命当然属于他自己了。”

  “哦,是吗?”陈可羽也笑了,“那么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一个人的生命从哪里来的?第二,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之属于他自己的前提成立,那么如果他被人杀了,他的亲属凭什么要求赔偿?”

  “这…”钱玲语塞。“那难道一个人的生命属于他的亲属和家人?”

  陈可羽又笑了,“好糟糕的推理。但是说实话,我自己对于这个问题也说不清楚。究竟一个人的生命只属于他自己?属于家庭、亲人和有重大关系的人?属于国家?还是都有呢?这可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啊!”

  “共同拥有?也许是吧?作为一个人,当然对自己的生命有最主要的权利了,而家庭,一个人是离不开社会和家庭的。最后,国家既然有能力剥夺一个人的生命,那他一定也是有权利的吧。”钱玲喃喃的说道,看来她应该是最后一句最有感触吧。

  “也许这算是最好的答案吧。不过这个答案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的。反而会使问题更加负责化。因为大家都有权利也就意味着权利的成分是很难确定的了。”

  “正是因为这个问题不太明白,我才始终不能确定我对吃人案、杨丽珍案和安乐死到底是什么态度。”

  说到这里,饭馆的菜也开始端了上来。钱玲笑着对他说,“先吃饭吧,看你想的那么远,好像国家领导人一样。你对安乐死的态度有什么重要,现在只是要你确定你对杨丽珍的态度。”

  陈可羽拿过筷子,“是啊,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吧。也许这个案子能给我一个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