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玲以为要见杨丽珍恐怕是要费一番周折的。毕竟她对陈可羽的了解仅局限于那个能抱着她在天上飞的内裤超人,可是当她在陈可羽几个电话之后顺利的走进看守所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了。
相比钱玲的胡思乱想,陈可羽正正襟危坐。认真的等待这位亲手拔去丈夫生命的女人。嗯,这么说也许并不是太贴切,但暂且就这么表达吧。
铁门打开,一名女警领着杨丽珍走了进来,坐在了他们的对面。钱玲的脸上马上露出了关切之色。而杨丽珍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改变。那张脸几乎达到了古井不波的境界,没有好奇,没有疑惑,甚至连悲哀都看不到多少。也许她不知道也根本没有兴趣知道对面坐的这两个人始谁。
“您好,”陈可羽先开口,“我叫陈可羽,是一名律师助理,她叫钱玲,是一位警察。是她看到你并且听说你的事情,来找我,希望我能帮你的。”
杨丽珍抬眼的扫了他们二人一下,冷冷从嘴里吐出,“我不需要帮助。”
看到她这样的态度,钱玲焦急万分。陈可羽到现在也没有保证要帮助杨丽珍,可是她自己倒先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可羽却并不着急,他刚刚看到杨丽珍的时候,就对她会有这样的表现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了。
“我刚才到你家去了,家里没人。所以我们就在你家窗外看了一眼。你家里有好多奖状啊!”
看到杨丽珍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有所反应,陈可羽也不介意,自顾自的往下说。
“后来我和钱玲就到胡同口的那棵树下陪那些老爷老太太聊天去了。问到你们家,他们都说你们家以前可以称的上是一个模范家庭呢。”
说到这里,杨丽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陈可羽一直在观察她的反映,看到有反应,心想总算还有突破口。接着说。
“他们说你工作忙,可是你的丈夫却毫无怨言,作为一个大男人,却几乎把家务活都包了,这样的男人现在实在少见啊!”
杨丽珍开始躲避陈可羽透人心扉的目光。
“他们还一直称赞你的女儿赵红,说她打小是个乖孩子,懂得心疼人,看到妈妈工作忙,一回家就和爸爸抢着干家务活。”
杨丽珍那浮肿的眼睛又红了,而这次陈可羽却当作没有看见。
“不仅这样,他们还说赵红的成绩特别好,你们家墙壁上的奖状怕有大部分是她从学校拿回来的吧?可怜的孩子,现在她爸爸没了,妈妈还要在牢里过上几年,被人说是罪犯。她一个读初中的小姑娘在外面要怎么过啊…”
“够了!”杨丽珍嘶吼着打断了陈可羽,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很简单,我们进来的时候就说了,我们是来帮你的。”
“我拔了针管,是我杀了他,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们怎么救我?”
陈可羽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你是不是杀人要法官说了才算呢,要是完全没有帮你脱罪的可能我们今天就不来了。”
杨丽珍看到陈可羽的笑容,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来。
“我还能出去吗?”
“当然有可能,就算为了你这个破碎的家,为了你的孩子,你也要努力去争取这点可能性的。不是吗?何况就算最坏的情况出现,你也只是被判有期徒刑,死刑是没有可能的。”
看到重新点燃了杨丽珍的希望,陈可羽舒了一口气。钱玲也佩服的看着他。看来做思想工作并不属于她的强项。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了解一下案情,请你按照事实,认真的回答我,好吗?这样我才能确定要怎么帮助你。”
杨丽珍点点头。
陈可羽咳嗽一声,“赵阳是什么时候病的?”
“去年的九月十一号,那天下午,我刚好不当班,一个人在家里。他突然被同事送回家里。他说是胃痛,可是在家躺了半天也不见好,我就和他一起去医院了。医生说他好像不是普通的胃病,建议我们住院观察。到了九月十五号,医院告诉我,赵阳的病是胃癌。我当时就蒙了,心里说着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是在医生的建议之下把他转到人民医院的?”陈可羽印着话题往下进行。
“似的,他说他们医院的技术力量不够,让我们转到人民医院,一方面好确诊一下,另一方面要治疗的话,人民医院的水平也高的多。”
“之后呢?”
“之后?之后人民医院也说赵阳是胃癌,我们就只好在那里开始治疗。前几个月放化疗之后,好像有了一点好转。可是到了今年三四月份,他的病又严重起来,医生说这次是治不好了。癌细胞扩散的太厉害,放化疗也没有用了。”杨丽珍开始呜呜的哭。
尽管心中不忍,可是陈可羽还是不得不往下继续问。
“那你听说过安乐死是什么吗?”
“听说过,我在医院陪床的时候,旁边的都是和赵阳一样的快要不行了的病人,我从他们那里知道还有这么个事情。”
“赵阳向王大夫请求过安乐死,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赵阳第一次向王医生说要安乐死我就知道了。是他隔壁床的胖大婶告诉我的。赵阳说他不能再拖累我们娘儿俩了。可是我又怎么能看着他去死。我哭、我闹,可是都没有用,他是铁了心要寻死。”
“后来我只能没日没夜的看着他,怕他想不开。可是我知道他乘我不在又求过王医生好几次。王医生都没答应。他一看王医生不会答应,就开始来求我,开始我不理他,可是他要不就睡着,醒来就求我,还说他很痛苦,死了才是解脱,最后实在熬不过他,我就…”
杨丽珍双手捂面,弯下腰痛哭起来。钱玲实在不忍,可是隔着钢化玻璃,她甚至连一张纸巾都传不过去。
隔了好一会,陈可羽才小心的说:“大姐,节哀!”
杨丽珍抬起了头,擦了擦,摇摇头,“没事了,你接着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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