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卢青的母亲呢?”
“他的母亲?老卢的管不住他,更不要说从小就对卢青溺爱的她了。”胡凯无奈的说。
“哦,那看来卢青今天的性格形成非是无因啊。”陈可羽感慨了一下。
“哦对了,胡律师,你和卢汉那么熟,为什么以前不认识卢青呢?”
“我和他是朋友没错,可是平时走动的很少。卢青我也只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所以今天看见他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认识我。”胡凯解释到。
“阿羽,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胡凯忽然问起了陈可羽对案子的看法。
“我?”陈可羽笑了笑,“到现在为止,我倒是对卢青本人的看法要比对案子的看法多一点。”
“那你说吧!”
“虽然在上大学之后,或者说从学法律开始,我就知道,作为律师,要管的只是为自己的当事人负责。可是当我的当事人具像为面前的这个猖狂而无知的卢青的时候,请原谅我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可是刚才我甚至想到了法律的目的,还有做律师的意义。”
胡凯呵呵笑了,“很难接受是吗?我想你迟早都要过这一关的,想要成为一个律师,特别是刑事律师,你的当事人当然不可能永远是像杨丽珍那样有情可悯,甚至是可怜的人。更多的时候,你要为一些犯罪分子做辩护,这些犯罪分子里,永远也不会缺乏那种穷凶恶极的人。不管你怎么说服自己,这个心理关口,都是每一个律师所不能逃避的。”
“其实我也明白,做一个律师,不能太感性,可是想到一条生命,就这样在瞬间逝去,而那个杀人的人,即使到了看守所里,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无所畏惧的样子。我想的我茫然,就产生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吧。”
“好了,法院到了,我们上去复制卷宗吧,这个问题你也不要太钻牛角尖,会想明白的。”胡凯停下了车。
夜晚,陈可羽坐在大床上,对叶小蔓和钱玲坦白了这次在上海和任静之间发生的故事。说完了,陈可羽看着叶小蔓和钱玲,等待他们的反应。
可是叶小蔓和钱玲都没有说话,半天,叶小蔓长出了一口气,“你是真的爱她吗?”
“爱?我还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喜欢上她了。”
“喜欢就喜欢吧,你既然喜欢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呢?只希望以后她能和我还有玲玲相处的好吧。”
“那还早着呢,我让她来北京了,可是她拒绝了,这样一个独立的女人,能不能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也没有把握。至少在眼前,她还和我们的生活没有什么交叉吧,不过我当然有时候会去看她。希望你们没有什么意见。”
钱玲听完他的话,不声不响的走了出去。叶小蔓黯然。坐在床上不再说话。陈可羽明白,要她们一下就接受陈可羽的又一个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说在这件事上,自己也确实对不起她们,只能等待时间来作出一些改变了。
第二天,陈可羽正在看复印回来的卢青案那长长的卷宗的时候,一个人到律师事务所找胡凯来了。看到这个身着警服,长的又极像卢青的男人,陈可羽怎么还能猜不出这是卢汉。
陈可羽叫出了里面的卢汉。“老卢啊,你怎么今天又来了?”
“我这不着急吗?你昨天去看守所看我那小子没?现在有什么办法吗?”卢汉完全将他的焦急写在了脸上,胡凯刚刚坐下,他就连珠炮似的好几个问题抛了过来。
“呵呵,老卢你别着急,先喝口茶。”胡凯笑着安抚他。这也是减小当事人心理压力的一种办法。果然,看到胡凯一副轻松的样子,卢汉也放松了一点。
“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理,实习律师陈可羽。”胡凯指着陈可羽给他介绍起来。
“您好卢局长。”陈可羽礼貌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和卢汉握手的时候,陈可羽才感觉到,他的眼神确实非常锐利,不愧是一个几十年的老警察。
“昨天我和阿羽去看守所看了卢青,从他那里了解了一下大概的案情。你也是个局长,对这样的案子,我想你应该和我们一样清楚。尽管他有自首的情节,可是判决到底是死刑与否,还在两可之间。所以这个案子,我不敢给你打什么保票。”
卢汉一听胡凯的话就急了,还是胡凯了解他的性子,干嘛伸手示意他不要站起来,“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个案子,应该说你在案发之后,处理的很好,你把他送到公安局去,按照司法解释,这就可以算作是自首了。我想我这个人你也知道的,既然接了你的委托,我一定会尽力的。可是现在离开庭还有半个月,我也不知道在开庭之前会发生什么,所以你老来找我也是没用。有什么消息,我都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从胡凯的话中,卢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老胡,我和你几十年的交情了,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还是多费费心。”
“老卢啊,你真是关心则乱,你忘了我们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吗?那么一个我不认识的当事人,我都可以为了他和你这个警察吵架,到了今天,难道你以为我会越活越回去吗?放心吧,我会尽力的。”这似乎是胡凯第二次在卢汉面前表示自己会尽力了。
且不管卢汉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还没看完卷宗的陈可羽又被胡凯叫上,要去拜访被害人的家人了。
尽管在检察院的讯问笔录和起诉书上都有于强的家庭住址,可是胡凯和陈可羽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那里。找到他家之前,陈可羽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已经在这些狭窄而肮脏的胡同里转了多少个圈子。
敲门,探出头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满脸悲哀和沧桑的女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您好,你是于强的母亲吧?我叫胡凯,是北京天则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现在接受了卢青的委托,担任他的辩护律师。今天来找您,是有些情况想向您了解一下。”
女人马上向后闪去,并且试图关上大门。还好胡凯的反应还算不满,一把顶住了房门。
“你们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们。我们家小强都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里面的女人一边用力推门,一边哭喊着。
“大姐,我们只是接受卢青委托的律师,不管你怎么恨卢青,可是我希望你还是让我们进去,否则你这样的态度恐怕我们只好和检察官一起来和你谈了。”胡凯一边狼狈的推着门,一边朝里面喊话。
女人忽然撤回了自己的力气,好在胡凯的马步挺稳,没有一头栽进去。可是她不开门,胡凯也不敢再贸然的推门进去。
一会过后,女人给他们打开了门,没有说话,自己往里面走去。胡凯和陈可羽马上紧随其后。这里属于北京的贫民区,所以这里的房子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现代化的表现。
胡凯和陈可羽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客厅兼饭厅的地方。一张圆桌摆在中间,旁边是几把老旧的木沙发。正前方,还有一张小的方桌,上面现在摆放这一张照片。不用说,照片里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于强了。
胡凯和陈可羽在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女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们前面。你们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胡凯还在昏暗之中打量这这里,听到女人发问,马上收回了目光。“大姐,我想问一下于强以前的情况。”
他这一问,女人刚刚停止的眼泪又下来了。“我们家于强从来就是一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班级里排前几名。没有一个老师,不说我们家于强好的。”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他知道家里穷,从小就不向家里要钱,别的孩子都有零食,可是于强没有。他小的时候,我过年给他买了一双鞋子,他还说长大了要赚钱给我们买很多鞋子呢。”说着说着,女人很自然的就陷入了会议之中。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给他们讲着于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天出门之前,小强还对我们说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他一定要考好,拿奖学金回来过年,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出门,我们就再也看不到他了。”说到这里,女人悲从心来,由原来的流泪变为了号啕大哭。
胡凯和陈可羽也不敢劝,就那么看着她哭。好在女人很快就停住了。“那天早上,小强让问我要了五块钱,说是要写一篇文章,要到网吧去查资料。要是我知道他去网吧会碰到那个卢青,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给他钱的。”
“那,您和你爱人,都是干什么的?”胡凯问道。
“他是环卫公司的,我原来是棉纺厂的,可是早就下岗了,现在在路口那卖早点。”
“哦,大哥出去工作了是吧?”胡凯似乎在揣度着语句,“大姐,我想问下,你们家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啊?”
“你这是啥意思啊?”女人警惕的问。
胡凯嘿嘿一笑,“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问问,如果大姐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没什么不能说的,杀人偿命,几千年都是这样,法律也是这么规定的。除了要那个卢青偿命,我没有其他什么意见。”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听没听出来胡凯的潜台词,不过她的回答显然将胡凯呛了一下。胡凯讪讪的笑了。
陈可羽看气氛不对,想着这个时候,只有自己站出来了。
“大姐,你们家于强的房间是哪个?可以带我们看看吗?”
女人点了点头,带他们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小的房间。看的出来,这里所有的布置都和主人生前一样。房间虽然小,但是看起来井井有条。并不显得有一点点的杂乱。
桌子上,于强的文具和书本还整齐的摆放在那里。而床铺上的被子和枕头,同样像刚刚叠好的一样。床铺的那面墙上,已经完全被奖状占满。下面的比较旧,上面的比较新。
“唉,又是奖状。又是一个破碎的家庭。”陈可羽在心中感叹道。
胡凯转了一圈之后,走回到了客厅。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女人,“大姐,这是我的名片,可能以后还有一些事要麻烦你,希望你能配合,还有,如果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虽然我是被告的律师,但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要在法律和职业道德许可的范围内,我都会尽量帮你的。”
女人接过了名片,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胡凯说。可是却没有说出来。还是胡凯看了出来,主动发问。“大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是想问,听说卢青他爸是个公安局长,现在又请了你这个律师,我们家什么也不是,也没钱请律师。这样,这样我们家小强会不会白死了啊?”说着,女人又哭了起来。
胡凯无奈,只好耐心的给他解释。“大姐,我们只是律师,又不是神仙,我加入这个案子,是做卢青的辩护人没错,可是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我自己也不知道呢。卢青犯了怎么大的罪,再怎么样,也是不可能无罪的。至于最后怎么样,那还要看法官的了。”
无疑,这是很律师的语言,胡凯即达到了让女人不要太激动的目的,又巧妙的避开了有关卢汉是公安局长这个敏感的问题。
女人当然听不出什么玄虚,可是担心还是存在。“那,那我们没有律师……”
“呵呵,这是刑事案件,检察官就是最好的律师了。我走了大姐,谢谢你今天的配合。”胡凯匆匆的和女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这里,他是怕女人再提出什么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