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喜从天降

  “那个人不是这寺中的人,你不会认识他的。”那怪老头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恻恻起来。

  琴仙云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这老头不是为灵觉禅师等人而来,不然多了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敌人倒真是桩麻烦事。但一回味着老头的这句话,似乎对“那个人”的怨气极重,不由忖道:“莫非这位老前辈和那个人有仇?”

  那怪老头又道:“他几天前来过这寺院,但是又离开了。唉,我还是来晚了几天。”

  这段时间到过小弥勒寺的除了箫炎、琴灵璧等人外就只有陈政武、王逸遥他们了,这老头要找的人莫非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琴仙云揣测了一会,问道:“老前辈,您怎么知道他来过这个地方?”

  那怪老头道:“这附近有他撒下的‘一线香’的味道,我很远就能闻得出来。”

  他所说的“一线香”会不会就是三伯昨天在下面山洞中发现的那股怪异香味?这种香味是用来跟踪的,据自己所知,陈政武那边的人中以王逸遥使毒用药最为厉害,“一线香”多半是王逸遥之物,如果说来,他所找的人应该就是王逸遥了。

  想到这,琴仙云忍不住道:“老前辈,你说的那人是否姓王名逸遥?”

  “王逸遥”三字一出,那怪老头的面色登时大变,身子倏然冲了过去,一把抓住琴仙云的衣领,厉声喝道:“快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个王八羔子的?”

  看着老头的这副神情,琴仙云愈加相信他与王逸遥之间有着极深的仇怨,所以任由老头抓自己自己,不慌不忙的笑道:“老前辈,您先别着急,听晚辈慢慢说。其实,晚辈也痛恨两个人,急着要把他们找出来,这其中一个就是王逸遥。”

  那怪老头松开琴仙云的衣裳,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好,小伙子,你倒说说看,为什么要找王逸遥,若你说的理由能让我信服,那还罢了,否则,有你好受的。另外,你虽然会一套好掌法,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自恃武功在我面前起什么逃跑的念头,我尽管是个残缺,但要制服你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听他说话时的语气,对自身的修为倒是自负得紧。

  琴仙云见他神态狂傲,也不以为意,缓缓将自己等人与王逸遥的过节大致说了出来,当然像“璇玑珠”着等重要之事他却没有透露出来,毕竟交浅不可言深,他在没有弄清楚这老头的底细和来历之前自是不能不防着点。

  那怪老头听后,这才释然道:“原来,你和他是这样认识的,刚才倒是我错怪你了。”

  琴仙云道:“老前辈,您又是为何要找那王逸遥呢?”

  那怪老头沉吟道:“你既与他不是朋友,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昨天在火车上,你不是问我,是谁把我害成这副模样的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害我的就是王逸遥这个禽兽不如的王八羔子!”

  “竟会是他!”琴仙云颇为震惊,不免有些疑惑的道:“老前辈,您的武功高他何止数倍,怎么会为他所趁呢?”声音刚落,琴仙云却忽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我怎么把这忘了,王逸遥善于使毒,他定然是在您不注意的时候给您下了毒。”

  那怪老头不屑的道:“就他那点用毒的功夫,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岂能害得了我?”

  琴仙云又惊奇又诧异,王逸遥的毒功在他看来已经是够高明的了,可这怪人却说王逸遥连给他提鞋都不配,难不成他的毒术比王逸遥还要厉害?可既然他的武功、毒功都在王逸遥之上,又如何能给王逸遥以可趁之机呢?

  那怪老头似知道琴仙云难以相信,笑了笑,道:“他的毒术还是我教给他的,你可知道我是他的什么人?”

  琴仙云疾声道:“他是您的徒弟?”

  那怪老头颔首叹道:“不错,他就是我的孽徒,我这十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是拜我这个徒弟所赐啊!”

  原来如此,若王逸遥真是这怪老人的徒弟的话,那他被王逸遥所害之说倒有可能成立。他一身修为登峰造极而且毒术出神入化,也只有他身边亲近之人才能有机会对他下手,谁能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竟会对自己产生致命的威胁?

  那怪老头顿了顿,声音阴沉的道:“我其实是‘天门’的第十二代传人蓟黑衣,自功夫大成后便在到处游历,直到我六十五岁那年,在泰山脚下遇见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娃娃,他就是王逸遥。当时我见他聪明伶俐,极惹人喜爱,于是便动收徒之念,所以之后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对他关怀备至,爱护有加,同时也将自己的一身所学逐渐传授与他,但却没想到他长大后竟会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十八年前竟趁我不备突然出手点破我的‘气海穴’,把我打昏了过去。待我醒过来后才发觉自己躺在一条山沟里,而且不但被他砍断了两条腿,割掉了舌头,还被弄瞎了一双眼睛。唉,我当初也真是有眼无珠,竟收了他做传人,真是愧对我‘天门’的列位祖师爷……”

  蓟黑衣愈说愈气愤,身子都轻微地颤抖起来。

  “像这种欺师灭祖的扁毛畜生,就算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琴仙云愤愤地道了一声,把蓟黑衣扶到“禅心岩”上坐好,眼眶湿润的道:“蓟老前辈,那后来呢,您是怎么撑过来的?”

  蓟黑衣老脸上挤出几缕凄楚的笑意,道:“也许是我命不该绝,被一个上山打柴的樵夫救了起来。那位樵夫是个心地善良的老人,对我细心照料,但可惜的是,他几个月后就过世了。还好我那时已能拄着这双拐杖走路干活,虽然生活得极为窘困,但也总算不会被饿死。那个时候我功力已全被王逸遥废掉,但我很不甘心就一直那样苟延残喘下去,而且也担心王逸遥会仗着我传授的那点功夫和毒术在外面为恶,败坏我‘天门’的名声,所以便一直在寻找恢复功力的法子。”

  琴仙云道:“蓟老前辈,幸亏您当时有这样的想法,不然这世上恐怕很少有人能对付得了王逸遥那身毒术了。”

  蓟黑衣点头道:“是呀,这老天虽然有时候对人特别不公平,可那回也算是眷顾了我一次,竟让我发现了以毒药来激发体内潜能,从而逐渐恢复功力的法子。本来‘天门’中人是不畏毒的,只是我因功力已失,所以连续服食了一年剧毒之后,头发也掉了个精光。好在我虽然付出了代价,也恢复了大约两成了的功力,但接下来,很多毒物对我的身体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我的功力也恢复得越来越慢,直到一个月前,这个恢复功力的过程才总算完成。尽管熬了十多年的时间,我心中却还是十分欣慰,只要功力恢复,就不愁畜生能逃出我的手心去。而且,在那段岁月中,我还学会了‘腹语’,这也是让我感到特别快意的一件事了。”

  蓟黑衣这那恢复功力的过程说得很简单,但以一个残废之躯去寻找无数剧毒之物,那该是何等困难之事,更何况毒物只有发作时才能激发人的潜能,那种剧毒噬心的痛苦常人连一两次都很难忍受得住,可蓟黑衣却一连坚持了十几年时间呐!

  琴仙云看着蓟黑衣那苍老的面颊,对王逸遥的痛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深刻,一个人能对自己的恩师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残害举动来,那这人活在世上也是多余的了。就如同林天欲一样。林天欲毒害拜兄的手段与王逸遥如出一辙,如不是林天欲死在了王逸遥手中的话,琴仙云恐怕会让他亲自尝尝加诸田峰身上的那些残忍手法滋味。

  “蓟老前辈,你找到王逸遥后准备如何处置他?”琴仙云问道。

  蓟黑衣长叹道:“熬了这十多年,我起初的那股对王逸遥的仇恨报复之心也淡了不少,这次本打算找到他后如果见他尚有悔改之心,我也不为己甚,追回他的武功就算了。可刚才听你一说,他不但没有没有改过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助纣为虐,在这里帮着那个叫陈政武的家伙胡作非为,看来我是不能再对他留情了。”

  琴仙云道:“蓟老前辈,您说得对,对那些大奸大恶之人,绝不能姑息。”停顿了一会,琴仙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有些奇怪的道:“蓟老前辈,王逸遥与您分别了那么多年,您是怎么知道他在菊影市,而且还曾在这里出现的,难道您会某种卜卦神术?”

  蓟黑衣笑道:“我这个老头子哪会什么卜卦神术,至于我会知道王逸遥行踪的原因嘛,这多少和我‘天门’的内功心法有关。这种心法算不上有多精深,和武当‘玄武真功’,少林‘般若禅功’等奇功相比,更是相差甚远,但它却有一桩特异之处,修炼这种心法之人,功力深者能感应到功力浅者的存在,这只是种心灵上感觉,但却没有什么依据,可却极为准确,否则,我哪里知道王逸遥会藏身在菊影市。”

  琴仙云有些着急的道:“蓟老前辈,那您现在能感觉找到王逸遥的所在吗?”

  蓟黑衣道:“当然可以,只不过这种感应的功夫坐起来特别麻烦,首先必须先静坐两个小时,然后才能根据‘天门’内功修炼者之间那种独特的心灵联系,探测出一个大致的方向,然后便顺着这个方向寻去,只要王逸遥的功力还没有超过我,那便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找到他。”

  “那可真是太好了!”琴仙云高兴的道。

  陈政武与王逸遥虽然是分从不同的途径离开的菊影市,但王逸遥是陈政武手下最为重要的三大“御使”之一,他们一定会在菊影市的某个地方会合,然后再一同前往颛孙家族的藏身之所,因此找到了王逸遥便等于好到了陈政武。

  琴仙云正当无计可施之时,突然重逢了蓟黑衣,而且蓟黑衣又正好能够探测出王逸遥的去处。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上天的安排也实在是太巧了。

  喜从天降,琴仙云差点兴奋地叫了起来。

  但蓟黑衣却又接着道:“只是这种寻人的功夫施展起来时四五个小时就够了,但却极为消耗心力,施展了一次之后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复原,我上个月用了一次,结果过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才恢复正常。”

  琴仙云“啊”了一声,道:“那不知有没有能令您快些复原的办法呢?”

  蓟黑衣思索了一会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需要五位功力深厚的高手同时运功为我疏通经脉一个小时,我便能很快恢复过来。”

  这样就能恢复,那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现今这小弥勒寺中功力深厚的人有箫炎和三伯琴灵璧,再加上自己,就有了三人。而灵觉禅师与虚一道长现在虽然还没有恢复功力,但蓟黑衣是王逸遥的师傅,定然有办法解除他们所受的散功散药力,如此一来,便正好够五个人了。就算万一灵觉禅师和虚一道长不行的话,步飞烟和箫炎所说的那位郦寒露也可派上用场。

  所以琴仙云一听蓟黑衣说能令他快速恢复功力的那个方法后,马上笑道:“蓟老前辈,您不用担心,如今这小弥勒寺中刚好有五个人可以蛀您一臂之力。”

  蓟黑衣笑道:“其实我本来也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施展这功夫的,现在有你们相助,那自是再好也不过了。等你和那几个人说一声,我马上便可以施术了。”

  顿了顿,蓟黑衣却有些迷糊的道:“小伙子,你为何怎么急着要找到王逸遥呢?”琴仙云刚才并没有将“璇玑珠”之事与陈政武的那个狂妄的阴谋透露给蓟黑衣知道,这时也难怪蓟黑衣会感到疑惑了。

  琴仙云讪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蓟老前辈,真对不起,晚辈刚才因不知道您的来历,所以还瞒了一些事没告诉您。”于是,琴仙云便将前不久略去之事都说了出来。

  蓟黑衣听后“嗡嗡”地笑道:“这倒怪不得你,我与你才第二次见面,你对我的底细一点都不清楚,自是不好将如此重要之事泄露于我知道,所以你瞒着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未料那陈政武还有这份野心,看来这事拖不得了,得赶紧把他们找到才行。小伙子,你是叫琴仙云吧,走,你带我去见见你三伯哈那位老禅师。”

  琴仙云点了点头,蓟黑衣在火车上就坐在他与步飞烟、月莲儿的对面,肯定听过她们称呼自己,所以对蓟黑衣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丝毫不感到奇怪。

  琴仙云刚扶蓟黑衣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蓟黑衣却霍地出声道:“有人来了。”

  琴仙云抬眼望去,就见三伯琴灵璧身影从寺院前边闪现出来,道:“蓟老前辈,来的正是晚辈的三伯,他一定是见我这么长时间没进寺去,有些不放心,所以才找到这里来了。”

  琴灵璧这时也看到了琴仙云和蓟黑衣,心中对这怪异老头出现在此处未免有些惊讶,加快脚步走了过来,笑道:“云儿,我一猜就知道你到这里来了,这不,果真在这里找到了你。”说罢,又转首看向蓟黑衣道:“云儿,这位是?”

  琴仙云忙道:“三伯,这位是‘天门’的第十二传人蓟黑衣蓟老前辈。”

  琴灵璧肃然起敬,道:“素闻‘天门’的每代传人都是清正孤高、淡泊名利的隐士奇人,如今幸会蓟兄,实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蓟黑衣伤心的叹道:“琴兄,你不必为蓟某脸上贴金啦,‘天门’在我手中出了个不肖门徒王逸遥,已将我‘天门’数百年的名声损毁殆尽了。”

  琴灵璧见蓟黑衣说话时嘴唇不动,稍微一想,便猜知蓟黑衣所用的乃是“腹语”之术,当下笑道:“蓟兄不可如此说,‘天门’的百年清誉岂是一两个不肖弟子便可以损伤的?王逸遥所行所为已经不配再做‘天门’弟子了,所以蓟兄切不可自责难过。”

  蓟黑衣大笑道:“还是琴兄说得对,蓟某受教了。”

  琴仙云道:“三伯,蓟老前辈这次也是来找王逸遥的,他有办法能够查出王逸遥的行踪。”

  琴灵璧喜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们哪!”

  愁容尽去,三人一路谈笑着回到了小弥勒寺。

  蓟黑衣不愧是王逸遥的师傅,手指对准灵觉禅师和虚一道长两人的鼻子微微一弹,众人连他弹出去的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几分钟后,两人便快速恢复了八九成功力。而这时,琴仙云也将蓟黑衣的来历介绍给了众人知道。

  众人自是免不了一场欢喜,灵觉禅师当即吩咐无虚为蓟黑衣准备了一间安静的禅房。

  蓟黑衣也没再耽搁,独自一人进了房间,直到四个小时后才出声招呼等待在外面的众人进去。

  众人见到他时,他的神色显得疲惫之极,蒲团前的地板划满了些奇形怪状的图案。

  琴仙云等人到知道他画的应该是王逸遥的行踪路线,但却没有一人看得懂,最后还是蓟黑衣缓缓地吐出了个字:

  玄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