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车上~

  “操,回家就是好。”走出辛集的出站口,盟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猛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后感慨良深的咋呼:“就连这空气都比他妈石家庄强很多,多清新,闻起来真舒坦。你们等我一会。”我才懒得理他,基本上每周都回家一趟,还装出一副天涯游子衣锦还乡的丑模样,恶心。

  “你为什么不跪下来亲吻一下伟大而富饶的辛集土地一下,然后再大喊一声:娘呀,俺(读nan)终于回来廉(了在辛集话的发声)。我对你也就他妈的俩字。”

  “你巨鄙视我,是吧?!”盟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鸟模样,涎着脸凑回来。

  “A(找不到合适的字,降调念),没错,谢谢你。”我还非常礼貌的道了声谢,其实我恨不得抽他一嘴巴:“妈的,不要脸。”拉着五月的小手一溜小跑直奔一路公共汽车,懒得等他。

  “谢谢你的夸奖。”盟哥边追边在后面道谢。全他妈的一个德行,犯贱。

  “跟你学的?!”在我拽着跑的五月乜斜了我一眼,气喘吁吁的审我。

  “什么呀?”

  “谢谢呀!”我见她累的难受,便停了下来。其实一路车几分钟一辆根本不用着急,但我还是喜欢从火车站冲过来追汽车的感觉,这样我感到缓慢的生命步伐骤然加快,紧迫中有种将死的快感。

  显然她也注意到我盟哥和我一样,对一切谩骂的回应就是一谢谢。

  “是呀,酷吧,让骂人的人听了倍儿生气,不过他还没有做到最好。应该是这样的。”我一边上车一边回过头来,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腔调,真诚而满是感激和崇敬之情的说道:“谢谢。”估计所有见到的正常人看见了都会因此而涌上一种想殴打我的冲动。可人家五月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话,却差点让我把追随了自己多年的眼镜掉地上。

  “不用谢。”她淡淡的回答,或许是处于习惯,或许就是恶心我。反正我心里那叫一堵,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句话呢?把她让到车上的空座上,对着后面累的狗喘气似的盟哥也整个了一句:“不用谢。”

  “……”我盟哥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站在车门口化身为一木乃伊,然后一张富态的英俊脸庞上红一阵白一阵,靠真妈的怀疑他是变色龙投错了胎。我把两块钱给了售票员,然后一脸满足的坐到了五月后面的座位上,朝她献上一经典的奸笑。

  “我的呢?!”盟哥在问我为什么没有给他买车票。

  “自己掏。你那一千块钱干什么呀?”我冷冷的回答。其实我和他再不会计较人民币的多少,我只是想和他这么闹着玩。从五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的心情就象晴朗的天空一样好。这种哗众取宠的玩笑只是为了逗她笑。

  这又令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侯对女生已经有了懵懂的好感,为了取悦她们就故意出洋相,结果她们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给了我一个评价:“小丑。”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曾有那样的举动,并对所有的女孩产生了强烈的恨意,肆意的谩骂和恶作剧是我报复她们的方式,尽管后来年纪日长,这种恶劣的本性有些改变,但那个饱含着鄙视的称呼却成为我童年回忆中最灰暗的一条伤痕。

  当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永远希望成为女孩关注的对象或许就是我最不堪的本性。

  盟哥付了钱就一屁股坐到五月前面的椅子上,回过头来隔着五月问我说:“你就不带着五月看看咱们辛集呀,直接打道回府呀。”

  “今天就算了吧,反正时候还长着呢。”我无精打采的淡淡回答,回想起不愉快的往事总令我倍感难过,情绪随着变的非常低落,再没有先前胡闹的兴致。盟哥已经习惯了我这种喜怒无常的模样,倒没有什么。而五月则回过头来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尽管我读不出她眼神的具体内容,心里却好受多了。

  我就是这样的人,时刻需要人哄着骗着,即使是你喂我毒药也会因你的甜言蜜语而甘之如饴。对此盟哥深恶痛绝,总在我犯这种低级错误后给予两个字的评价:“愚蠢。”,而我无言。

  随着汽车在辛集市区的主干道上走走停停,车上的人员也越来越多,拥挤不堪的车厢内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凭我坐车的经验这是小偷们动手的最佳时机,我抬起头看看车厢顶上贴着的民警提示:小心财物,谨防小偷。现上一个极不屑的微笑,因为我看到一只手探进他人的口袋里。

  出门在外,老妈交代,少喝酒多吃菜,还有就是闲事莫管,便宜莫贪。这样的信条跟随我走完昏暗的大学两年。对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习惯无动于衷,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心态和处事观念,于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轻轻拍拍五月,指着那只没有收回的手让她看。

  出乎我意料的是五月眉毛一挑就要嚷,我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将嘴巴凑到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别管闲事,我就把手松开。”当她点头同意后我就放心的松开了手。

  “抓贼呀!”令我大感头痛的是她连气都不喘一口,立马就喊,清脆而稍显尖利的声音登时让原本就拥挤的公共汽车炸了锅。盟哥回过头来,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五月一眼,瞧那模样必定想说:这是一什么女的,挺聪明的人怎么干这傻事呀。

  汽车上所有的人都开始摸包掏口袋以确定自己的贵重物品有没有丢失,司机更利索,直接把车开往警察局方向。估计小偷也没有想到这念头还有见义勇为的好市民,早就把扒来的钱包丢在地上,然后没事人似的抓着扶手随着车前后晃悠。

  由于我一直都属于守法好公民,所以从不曾来过辛集警察局。今天托五月和那小偷的福算是长了见识,这次回家也算不冤了。挺高的楼房前有块宽敞的空地,路边种着整齐的冬青。明媚的阳光在院落中照耀,但在我看来总有中肃杀之气。

  “盟哥,我怎么觉得糁的慌呀?打进院我就肝颤。”

  “瞧你那点出息,这吊地方都这样,这就从气势上压倒你。小地方,毕竟比不上石家庄警察局吧,操,怎么先前你不这样。”盟哥点根烟,倚在靠背上吱喽吱喽的狂嘬。

  他是天生的乐天派叫惟恐天下不乱,有时候没事都要去惹事。我却不喜欢找事,除非把我逼急了,否则多数是以和为贵,但对自己人却永远很牛比。对我这种虚弱的个性盟哥曾有非常经典的话评价:“耗子扛枪样式人物。”

  “那不一样,在那里咱谁也不认识,臭到外面谁知道我是谁呀。可在辛集这么窄的地儿,有点风吹草动的,操,你自个想去吧……”我再没有说话。盟哥和我一样,不管在外面怎样,在家里基本上还是三好学生,四有新人。这是我们骨子里作为农民子弟的觉悟,爱声誉胜于一切,尤其在父母面前。

  “得了吧,哪就那么倒霉。再说我们又没有干什么坏事。走下车去。”我们扯蛋的工夫车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下去了。而失主早就把掉地上的钱包拣了起来,检视一下没有丢钱就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临下车时看了五月一眼,诧异的成分远比感激要多。

  “她这是……?!”在我和盟哥来来往往的方言中无法插话的五月一直保持沉默,但此时也不禁疑惑。

  “息事宁人而已。”我轻轻的探口气:“成年人彼此包容的可笑把戏。”然后拉着她冰凉的小手一同下车,从石家庄警察局出来她就一直这样牵着我。说是她手冷,让我给她暖。

  “不,你们这是纵容罪恶。”她意识到我用词上的感情色彩,马上纠正。

  “好,纵容用怎么样,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我不以为然的随口回答:“所以我很早前就告诉过你大人的世界特复杂,远不想你想象的那样简单而美丽。”

  习惯了在小说中以哲人身份出现的我,又习惯性的试图用大人的观点同化她“幼稚”的思想。凝视她纯真而迷茫的双眸,我感到自己就象一个卑鄙无耻的教唆犯。让一个善良的灵魂放弃自我而走向厚黑和庸俗。

  于是我马上纠正:“其实我也是在别的电视上看到的,很偏激,世界毕竟还是好的。”话这样说,其实我还是非常的郁闷。有人说三年一个代沟,那么横在我和她面前的就足有三条难以逾越的深渊,在许多的问题上我们是否能够达成一致呢?我饱受世俗摧残和浸染的思想是否适合她呢?

  作者:辛集的警察局我真的没有去过,所以这里纯属胡编。

  小偷和老鼠差不多,有人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石家庄的扒手活动猖獗,辛集的倒还好一点,但是我大一那年的夏天就不幸被人家照顾了一次,钱倒无所谓,重办所有的证件才叫麻烦,结果那年一夏天我都很不爽。对小偷那叫一恨,每每到了车上就想捉住一贼然后痛打一顿出气。

  这章写的有点沉闷,其实都源于我和五月的思想差距。年龄的差距必定带来对世事看法的差异,这是好事也很麻烦。对小说来说这并不好看,但是我却不得不坦然面对。因为读友们说五月年纪太小了,我无言。

  05.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