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降灵 爱兰格斯重生~

  莎拉发现她又一次来到了那条七扭八歪的走廊,一头宽一头窄,墙上永远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坑,给人印象不佳。自从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

  这就是树都,长者骑士的家。

  不论从何种角度看,它都没有任何美感,恰恰相反,好像是中了诅咒的豆芽似的,一个劲地往丑里生长。莎拉当时就被它震撼的外观彻底征服了,然而那只是表面上的,她没有从深处想过,究竟怎么样的人会设计出这样奇形怪状的房子,又会在房子里住了几十年。

  除了她自己和萨克的脚步声,四周静悄悄的,死一般沉寂。她开始沿着楼梯向上走,在转弯的扶手处,被萨克拦住了。

  她能够体会萨克的心情──自己的老师被当成怀疑的对象,他偏偏无法反驳,心情糟糕是正常的。但是他不能想想,当她发现受到了最信任的人的欺瞒,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时,难道心里就会好受吗?她,在曾经经受了不止一次背叛之后,还会给一个骗子好脸色看吗?

  “萨克,”她对他这样说,“你曾答应过,永远不会向我撒谎,可事实证明,你违背了承诺。现在,我对你的信心动摇了,在我身上那种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将再也看不到了!”

  她不必说这样绝情的话,萨克也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同样的含义。他黯然地接受莎拉的指责,无言以对。从西岛孤儿院到南岛树都的路途中,他几次试图向她解释,都被莎拉坚决的态度阻扰了,激烈的眼神使他动弹不得,而此刻他再也忍不下去,伸出手把莎拉从楼梯上拉回身边。

  “那么,莎拉,你是执意要进老师的房间了?”萨克表情苦恼地问。

  “我确信是这样。”

  “一点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在进去之前,你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了?”

  “比如说?”

  “比如说坐在客厅里,和我好好谈一次。你知道,我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

  “等我从那个房间出来以后好吗?萨克,我们之间的谈话并不急于一时。”

  “不,不是这样……”萨克叹了口气说,“唉,好吧,我实话告诉你,老师不在他的房间里,即使进去了也见不着他。”

  莎拉嘴唇动了动,总算没有说出刻薄的话,证明她已经克制住了情绪。她问道:“那么他是在哪个地方?”

  “我不知道,他消失了,在我们所不知道的时候,像蒸发了一般失去踪迹。”

  “可你总该知道的呀。”

  萨克摇摇头,皱着眉,极力表示他实在不知道老师的去向。

  莎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低头思忖。就像她说过的,全然的信任永远消失了,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萨克。要不然,说不定哪一天她又会发现,她的身边充满肮脏的阴谋,而唯一不知情的人是她自己。

  她继续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约代穆先生产生怀疑的?告诉我,唔,别想在我面前否认,我看得出来,你早就知道这事了。”

  “我不想否认,最早产生怀疑是在矮人贤者被杀害的时候。我注意到,是因为有人用黑魔法中的操尸术控制了贤者,而据我所知,懂得这项魔法的人很少,我立刻就想起了老师。”

  “啊哈!原来在那时你就隐约感觉到了,却对此守口如瓶。看来是我太愚蠢了,一听说黑魔法,就认定了墨王,而不曾想到,你的这位老师也是一名黑魔导士!”

  萨克不理会莎拉尖刻的口气,继续说道:“在青布鲁的草原和你分手之后,我照计划回到露易丝酒馆,亲眼目睹了老板路易的死亡,他同样也被人施了操尸术──现在想来,那并不是要嫁祸于他人,只是凶手想给自己留下逃脱的时间而已──当时我没有多想就追了出去,我感到十分难受,因为就像你说的那样,我隐约感觉到了他的真面目。”

  “萨克,”莎拉放软了口气,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松开了,“那么你一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决心替他隐瞒了?”

  “噢!你错怪我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为了你,”他咬了咬嘴唇──啊,这个动作十分孩子气,仿佛还带着腼腆,他又摇了摇头,叹息说,“不,其实是为了我自己。”

  “这话怎么讲?”

  “莎拉,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你是自由的,你所要做的事,未来要走的路,全凭你自己的意志,没有人能够左右。”他苦笑了一下,作出很无奈的表情,“可事实上,我用消极的念头影响了你的判断──莎拉,我是个自私的人,自从爱上你,我千方百计使你远离那片混浊的迷雾,我把你带向自然,努力使你过得单纯幸福。你没有魔法,我暗自感到高兴,因为我始终盼望着你来依靠我,所有的邪恶和不幸,哪怕是悲哀的宿命,都由我来替你承担。”

  “可是现在,我已经无力维持,也不愿再瞒着你了。”萨克微微笑了一下,指着

  前方说,“在那扇门的背后,躺着爱兰格斯巫女的遗体,那里有你一直渴望的力量。”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揪紧了莎拉的心,使她呼吸不畅了。

  “真、真的?”

  萨克点头:“你看上去很快活,莎拉,你是如此希望得到魔法吗?”

  “噢!这难道还用怀疑吗?你早该告诉我的呀!”

  萨克又点了点头,这次他笑不出来,神情落寞。“那么,”他轻声说,“在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魔力之后,你会做什么?”

  “啊,这个我还没想好,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我一下子转不动这么多念头。但无论如何,我再也不会被人用鄙夷的口吻指责说‘一个魔法绝缘体’了,这让我多么兴奋啊!”莎拉笑起来,一头耀眼的红发随着笑声左右摇晃,显得可爱极了。

  萨克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带着宠溺的口吻说:“真漂亮……莎拉,我好像看到了初次见面时的你,让我很怀念。如今,你终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选择继承巫女的力量,虽然并非我所愿,但我还是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你,萨克,这是真心的感谢。”莎拉不再生气了,微笑着拥抱了他一下,她俏皮地声称这是绝缘体莎拉的最后一抱,再过一会儿,她就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巫女啦!

  “希望到时你不会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德?拉克鲁瓦’太太。”萨克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两个人的脸上同时出现红晕。莎拉的尤为明显,她低声说:“我不会忘了的,亲爱的萨克,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就嫁给你。你说呢?”

  “我还能说什么呢?啊,莎拉,我衷心地希望这一天早日来临。”

  ―――

  萨克回到他的房间,给自己换了身衣服。关上衣橱的时候,一枚钉子把他的手指划破了。他看着手指,发觉自己在颤抖。是因为那一晚制造了结界通道而筋疲力尽了吗?他黯然地想,自从墨夺走了他的一部分内脏之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比起从前强健的身躯,连一半都及不上了。也许,在莎拉恢复力量之后,他该让身体好好休息一阵子。

  他再次来到老师房间的门口,等待莎拉从里面出来。之前那个甜蜜的声音仍然萦绕在耳边,使他心情起伏不定。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见莎拉身披白纱的模样。他是多么希望她幸福啊!永远保持那样单纯的个性,明媚的笑容还有那怎么也用不完的精力!

  可是她说要“等事情都结束”,天哪,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正在胡思乱想,门突然开了。萨克迎上去。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莎拉……”

  他想这么问的,只是想,并没有真的问出来,因为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好像脚下发生了地震,地面塌陷,把他的身体吞没了。

  他试图倒退一步,好把面前的人仔细瞧清楚,直到这时,他还是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眼前的这个少女是怎么啦?她的红色小卷毛呢?怎么成了淡紫色的直发?她的眼睛多么灼人!笑容那样端庄,虚假得令人作呕──那种笑容,莎拉哪怕花上一辈子都学不会的!噢,老天,乞求你怜悯我,这个人究竟是谁?

  “萨克里菲斯……”少女轻盈地转着圈走到长廊上,用熟悉的声音却又陌生的语调叫着萨克的名字,“好久不见了。”

  从萨克苍白的唇间吐出了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话:“爱兰格斯……巫女殿下。”

  “啊!你把她保护得多好啊!”爱兰格斯伸开双臂,仰头深吸一口气,欢喜地自言自语,“多么年轻、漂亮的身体!没有一丝伤痕,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噢,我实在满意极了!”

  萨克听见了魔鬼逼近的声音。即使是摔入万丈深渊,也不会比此刻更疼痛了。

  疯狂的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丧失理智,第一次那么贴切地形容了萨克的举措。这个绝望而震怒的人嘶哑地大喊:“莎拉呢?莎拉在哪里?!你把莎拉怎么样了?你告诉我!”

  少女的一侧嘴角抽动了一下,表现出冷冷的笑意──这正是爱兰格斯一贯的笑容。她耸耸肩,转过身,把背对着怒不可遏的萨克。

  “你不觉得,向我询问的时候,该加上一句‘请问’吗?”

  “请问你!爱兰格斯巫女殿下!”萨克紧接着说,忍耐使这个可怜的人把嘴唇咬出了血。

  爱兰格斯点点头,保持着温和而含蓄的微笑说:“我把她杀了。”然后她向楼下的餐厅走去。

  她说她感到饿了,希望吃片香喷喷的牛油面包。她环顾四周,感慨道:“唔,这么多年了,这儿仍然没有变呢!倒是你,萨克,你长那么大了,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你才十岁,现在我睁开眼睛,你已经变成如此成熟英俊的男人了!”

  那个男人现在倒在窗台上,眼睛失去了光彩。

  “哭吧!假如你很想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她似乎很得意地笑了一声,打开瓶盖,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葡萄酒,鲜红的液体随着她的手势晃动,“啊,我怎么忘了,你从小就很会克制情绪,眼泪那种东西,对你来说是不存在的。”

  萨克仍然失神地凝视着爱兰格斯,脸上毫无表情。

  爱兰格斯走近他,一只手摇晃酒杯,她习惯性地把另一只手递了出去──对方没有反应。“我差点忘了,”爱兰格斯嘀咕说,“你已经不再是我的骑士了!不仅如此,你还把身体搞坏了,真遗憾,现在的你没有资格接受我的第二次授勋。”

  萨克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视线由她的脸转移到手上。他注意到那儿戴了一枚戒指,顶端有一颗硕大的眼球,眼珠是红色的。那是矮人村庄的密宝──贤者的红眼珠。

  他终于开口,慢吞吞地问:“那真的是老师干的吗?”

  “是的,另一颗红眼珠在约代穆手里。”

  “为什么?”

  “为了看到过去。”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了解过去!”

  “怎么?”爱兰格斯大笑起来,浑身抽动,酒杯里的液体都洒了出来,“萨克里菲斯,你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难道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我说过一遍了,现在的你没有利用价值。”

  “你不会杀我,因为你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你的那个‘伟大的事业’需要我。”

  “砰”!酒杯碎裂了。主人舔了舔她的手指,脸带悠闲地读着萨克的表情,像是读一部集合了智慧和傲慢思想的趣味故事。她看了看,来回走了两步,又回到了餐桌上的那个位置。

  “萨克里菲斯,你很聪明,而且并没有被悲伤压垮。”

  噢!但愿他垮掉,疯掉!然而仅存的理智命令他不能这么做,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他也得坚持下去──他心想,一个人一边谋杀自己,一边活下去,真是件悲哀的事。

  爱兰格斯说:“好吧!为了庆祝我的重生,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我愿意满足你的一切好奇心。”

  爱兰格斯──这个凭借了莎拉的身体而复活的前代巫女,以和莎拉完全相同的容貌,声音,平静而洋洋得意地诉说残忍的故事。

  她仍然和从前一样,自信,自我,自称为神,无时无刻不在显示她超乎寻常的魅力。她崇尚绝对的服从,唯有聪明和强大的人能获得她的赏识,萨克便是其中一个。当然,墨?玛奇也曾经是一个她十分中意的人物,只可惜,他的感情全部给了自己的亲妹妹,对于命令不够忠诚和殷勤,达不到爱兰格斯眼中一个骑士的标准,于是,她就要他的妹妹死。

  结果她真的死了,在伤心绝望中,一边为着心爱的人祈祷,一边把自己给吊死了。

  是墨发动了战争,战争的地点在北岛千年冰封的莱斯雪山上。之所以选择了那个杳无人迹的雪山,一方面出于为居民的安全考虑,另一方面,那里有一个墓地,埋藏着好几位先代的巫女,是爱兰格斯必须守护的圣地。根据普遍的传说,当时,爱兰格斯巫女出动了嘎帝安的数十万战士和巫女神殿的一千名战斗妖精,而怒火中烧的墨,则派出三千精英黑魔导士,一万头黄金狮鹫龙,以及数以百万的召唤魔兽。

  事实的确如此,只是人们弄错了一件事:在莱斯雪山上战斗的,全是不相干的人物,真正的战斗地点,在墨的城堡里。

  那时候,墨还不是北岛的国王,他的城堡在装修之前,还只是一座古老陈旧的建筑。在那里,墨和爱兰格斯进行了单独的较量。爱兰格斯对自己的力量充满自信,她怎么也想像不到,从世界形成的那一刻起,从来不受克制的紫色先天属性,居然也有了可怕的相对属性!她不安地感觉到她即将死了,这个她亲手赐予黯骑士勋章的男人,将会用银色消灭她,把她的人生和野心一并埋葬掉……这怎么可以?!她才只有三十岁,甚至在外表上看起来,她还像个不满二十的少女,她年轻美丽,拥有至强的魔力和崇高的地位,她怎么能就这样被人断送未来?

  不!绝不能让这样荒唐的事发生!

  爱兰格斯在临死前拼命思索,绞尽脑汁寻找存活下来的办法。这时候,她爬到蓓拉的房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孩的尸体。她被完好地保存着,之所以并没有装进棺材埋进坟墓,是因为她的肚子里有墨的孩子,很显然,墨用魔法维持着孩子的生命,只待适当的时候,把她从已经死亡的母亲身上取出。

  这是个多好的机会!爱兰格斯惊喜地瞪大眼睛,从她美丽的嘴唇下,发出了森然的笑声。

  结果,如她所愿地──在被墨杀死之前,爱兰格斯使用退化魔法钻进了蓓拉的肚子,成了她腹中的第二个胎儿。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两名女婴同时诞生了,从肚子里出生的女孩叫作艾娜,而另一位从蓓拉口中诞生的,便是莎拉……

  说到这里,爱兰格斯笑了:“这下你懂了?这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转世。这个身体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或者退一步讲,她是我的容器,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她仿佛为这个绝妙的主意得意万分。她赞叹说,多么天才的杰作啊!这简直是神的旨意──莎拉继承了蓓拉的一头特别的红发,从而使得她的“父亲”不忍心下毒手,在即使知道她是爱兰格斯的情况下,还是放任她平安地在孤儿院长大了。

  “愚蠢的男人!”爱兰格斯如此不屑。

  但显然墨并不愚蠢,为了阻止爱兰格斯的复活,他亲自对她的尸体施加封印,严加看管,封锁了一切走漏消息的渠道,试图使其与世隔绝。然而墨的计划最终破产,他的家仆中有人叛变,爱兰格斯尸体被盗出了王宫。讽刺的是,挽救爱兰格斯的,竟然是她在人们心中美好的形象和崇高的地位。在此之后,长者骑士约代穆担负起看守遗体的工作,把爱兰格斯藏在他的床中,于是这位失掉了生命的巫女就在众多人的眼皮底下,安安稳稳地沉睡了十多年。事实上,她本来早就可以复活的:在那间阴暗可怖的屋子,她窥视着单纯、活泼的莎拉,看见年轻的生命在舞动,听见新鲜的血液在流淌,她的觊觎和渴望如此强烈,灼热几乎贯穿了她枯萎已久的心,使她差一点就要扑向猎物。

  差一点?是的,她终究没有这么做。她意识到,要毁灭莎拉那个充满阳光和无穷活力的灵魂,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容易,为了永久的占据,她不愿轻易冒险。

  “所以你下令让老师杀害所有和莎拉有接触的人!贤者的红眼珠也只是为了看清哪些人在莎拉心里有分量,从而更好地执行这个命令而已!”萨克已经站起来了,眼神虽然算不上十分清醒,但至少不再迷茫了。

  “要想杀死一个人的灵魂,绝望和自责是最好的毒药,不是吗?”爱兰格斯笑了笑,低头抚摸心脏的部位,“可怜的孩子,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还以为自己在睡梦当中杀了人。她看上去多么无助啊,弱小又自卑,绝望把这个孩子抛弃在悲剧命运的谷底……”

  “你恐怕弄错了,巫女殿下!”萨克严厉地打断她,直视着爱兰格斯,由于激动声音显得十分颤抖,“你并没有消灭莎拉所有的希望,还有那么多支持她信念的力量!维埃特的梅?奥斯德尔大祭司,沓泊里的芭提小姐,奎斯特的莱卡夫妇,安吉丽孤儿院的孩子们,还有……我。我们都活着!”

  空气凝结在微妙的边缘,两人片刻的沉默使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沉重。好一会儿,爱兰格斯的眼睛瞥向一边,故意回避萨克逼人的视线,她说:“是这样吗?我倒不知道……你是在提醒我,我的灭绝计划并不彻底?还是说,我原本是个仁慈善良的人?”

  “你撒谎!”萨克平静地向她走近,冷冷说,“你知道的,你并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时间了。承认吧!殿下,你的魔力正在逐渐丧失,不得不倚靠贤者的红眼珠来观察过去,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没有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就复活了自己,是因为再拖延下去,你就会虚弱得无法复活!所以这样的你──绝对杀不死莎拉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