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著兄慢走!不知玄著兄欲往何处?”张煌言刚下楼,楼上随即跟下一个少年公子,十七八岁年纪,眉清目秀,面目俊朗,但身上的长衫很旧可以看出家境不是很好。
张煌言回首见是陈永华,笑道:“复甫贤弟如果得闲不妨跟为兄出去走走,上面实在是聒噪的很。”张煌言对楼上那些夸夸其谈无真才实学的举子们很是反感不愿与之交往,独独对相识几天的陈永华另眼相看,虽然陈永华只是一个秀才,但在张煌言看来陈的才学远在那些举子之上。
陈永华自是欣然应允,他这次来南京是听说恩科开考,所有有功名的学子俱可参考,但是直到现在也没看见礼部衙门颁布的告示,心灰意冷之下却遇到了为人豪爽的张煌言,交谈之下彼此大有好感仿佛亲兄弟一样,就差效仿桃园义结金兰了。
在路过弘光帝一桌时,张煌言听陈永华问要去什么地方,张煌言微微一笑,“为兄听说媚香楼袁姑娘音如天籁,早已闻名却无缘得见,正想前去碰碰运气……!”
我看着张煌言二人的背影问钱谦益,“媚香楼袁姑娘何许人也?”听着媚香楼三字我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李香君,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候方域待她可好?一时心情大大低落。
钱谦益真想谢谢张煌言,他正愁如何跟皇上提起媚香楼就有人给代劳了,而皇上又问到了袁宝儿,真是天助他也,“崔公子有所不知,媚香楼的袁宝儿是十个月前来到的南京,住在秦淮河畔的媚香楼中,听说此女不但有闭月羞花之貌且擅长唱词,那媚香楼乃是一勾栏,可袁宝儿却出淤泥而不染,既不卖身亦不卖笑,只卖唱而已,近几个月袁宝儿之名响彻南京,天下士子为见她一面趋之若骛呀!”钱谦益是把袁宝儿往天仙那方面夸奖生怕弘光帝不感兴趣不去媚香楼。
钱谦益的话让我一愣,妓院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奇女子,不见一面岂不遗憾,况且我也想和张煌言接触一下,“那好,咱们也去媚香楼听听那天籁之音!”
钱谦益是媚香楼的常客与老鸨李媚娘交情不浅,看见钱谦益一行人到来早有龟奴前去禀报李媚娘。
“哟!是哪阵仙风把钱老爷吹到这来了,您可有几日没来了,是不是被管的太严啦!”李媚娘毫无顾忌的开着钱谦益的玩笑,看着钱谦益身边之人甚是陌生,用眼神示意钱谦益给介绍一下。凭她李媚娘看人的经验,眼前这个公子哥肯定不简单。
钱谦益笑着与李媚娘答话,“媚娘,这位是崔杰崔公子,乃是世家子弟,今日到你的媚香楼来可得好生伺候,如果崔公子高兴短不了你的好处!”
李媚娘阅人万千自然听出钱谦益话里的意思,“崔公子头一次来奴家自然要好好招待,随奴家来吧!”说着给弘光帝抛了个媚眼。
我看着徐娘半老风韵尤存的老鸨卖弄风情觉得有趣,怪不得古代妓院是个天下男人最流连忘返的地方,男人在这里所能领略的女子风情在平时确实品尝不到,诱惑力太大了!
被老鸨领进二楼一间雅间,看雅间的摆设很是讲究,应用的家具点尘不染,墙壁上挂着文人雅士所绘书画,壁笼上还摆放着几个陶瓷古董,可见这媚香楼有些家底。
李媚娘闻听钱谦益要听袁宝儿唱曲顿时面带难色,“钱老爷,实不相瞒,宝儿前些天偶染风寒身体虚弱,已经两天没有献唱了,要不奴家……!”李媚娘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传入琵琶之声,接着一个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声音唱起词来,“宝儿不是身体不适嘛?怎么又起床了?待奴家前去看看。”李媚娘纳闷非常转身去一看究竟。
玉堂深。正重帘护瞑,窗色试新晴。苔暖鳞生,泥融脉起,春意初破琼英。夜深后、寒消绛蜡,误碎月、和露落空庭。暖吹调香,愣芳侵梦,一晌消凝。
长恨年华暮晚,被柔情数曲,抵死牵萦。何事东君,解将芳思,巧缀一斛春冰。那得似、空山静夜,傍疏篱、清钱小溪横。莫问调羹心事,且论笛里平生。
犹如天籁的歌声从外面传进来,我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对这仿佛享受般的声音赞叹不已,真是一副金嗓子呀!
钱谦益有意在弘光帝面前卖弄文采,“崔公子,这就是袁宝儿的歌声了,这首一萼红乃是元人朱希颜所作,朱也是江南之人,在当时颇有才名。”
我点点头,听袁宝儿的这首词名为唱景实则表露内心的孤寂,感叹韶华的短暂,对未来的绝望,她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内心为何如此苦闷?
妙音停后时间不长,李媚娘由外面带进一个女子,此女怀抱琵琶略微低着头走进弘光帝等人的雅间。李媚娘替双方介绍,“钱老爷,崔公子,这便是媚香楼的金嗓子宝儿姑娘,宝儿,这钱老爷你是熟识的,这位是崔公子,乃是仰慕你的天籁之音才首次前来媚香楼,妈妈原本还以为崔公子得白来一趟,哪曾想崔公子运气如此好……!”听见龟奴叫唤,李媚娘嘱咐袁宝儿几句转身退了出去。
“不知两位相公想听何样曲词?”坐到弘光帝等人前面的袁宝儿把琵琶抱到胸前俏声相询,同时用旁人不易察觉的眼神扫了扫眼前的五个人,心中顿时有数。那钱谦益乃是媚香楼的常客她很熟悉,那个青年公子看相貌也不是等闲之人,李妈妈说是世家子弟恐怕不实,一脸的沉稳可不是浮夸的世家子弟所能拥有,至于那三个莽汉一看就是保镖袁宝儿倒不甚在意。
袁宝儿一进雅间我便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说年岁,应该在十八九岁,说容貌,堪称国色天香般的美人,但此时脸色很是苍白应了老鸨说她患病的前语,说身材,大概一米六五左右很高挑,说气质,给人一种灵秀之感,仿佛空谷幽兰。总之钱谦益方才没有说错,袁宝儿确实是个容貌气质都很优秀的女子。想到这我不由纳闷,这么一个美人前时怎么没被朱由崧抢进宫呢?
听到袁宝儿相问,众人把目光都落到我身上,“宝儿姑娘随便吧!以姑娘的嗓音想必唱什么都会余音绕梁,使人沉醉。”
袁宝儿微笑答谢,“那宝儿就唱一曲方才张煌言公子所作的新词吧!”说着如春葱的玉指在琵琶上撩拨着。
锦样山河,何人坏了,雨嶂烟峦。故菀莺花,旧家燕子,一例阑珊。此身付与天顽,休更问秦关汉关。白发镜中,青萍匣里,和泪相看。
袁宝儿把张煌言这首词反复唱了两边,最后结尾处越来越深远直到听不见声音,给人以悲伤之感。
一阵掌声由外传来,“没想到小生拙作到了宝儿姑娘手中竟然放此光彩,实在幸焉!不知哪位兄台在内,浙江张玄著叨扰了。”
我对张煌言作的这首词感触很深,尤其是那锦样山河,何人坏了之句,可以看出张煌言乃是忧国忧民之人,这样的人焉能拒之门外,“玄著兄客气,请进!”说着示意梁甫前去开门。
张煌言和陈永华入内后先是冲袁宝儿颔首为礼,看着雅间内的五个人张煌言弯腰一揖,“玄著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些鲁莽,不过玄著能把宝儿姑娘从病榻上唤起,诸位当要谢玄著一回呀!”
我对张煌言如此爽朗的性格很喜欢,“玄著兄说的不错,小生还道卧病床榻的宝儿姑娘为何会带病唱词,原来是有玄著兄的杰作在前呀!小生崔杰,玄著兄如不嫌弃就请坐吧!”
“惭愧,惭愧!我这是抛砖引玉而已当不得杰作。”说着招呼陈永华入座,“崔兄才是厉害,硬是把宝儿姑娘从我处请了去了。”张煌言听袁宝儿一曲唱罢意犹未尽之时袁宝儿就被李媚娘带走,张煌言是犹豫再三后听到袁宝儿唱他所作之词才过来的。
我哈哈一笑,“如果小生不把宝儿姑娘请来,岂不与玄著兄失之交臂?由此可见当谢宝儿姑娘才是。”
张煌言对同桌的崔公子很有好感,觉得二人的脾气秉性很是相近,“对极!对极!当谢宝儿姑娘才是,玄著先干为敬!”说罢拿起桌子上的酒壶自斟一杯冲袁宝儿一饮而尽。
见张煌言如此袁宝儿不由面带难色,身体极其不舒服的她不想喝酒,可如果不喝张煌言已经把话这样说了,这可如何是好?
“宝儿姑娘有病在身不宜饮酒,这一杯小生就代宝儿姑娘饮了吧!”我见袁宝儿脸色苍白且有些疲惫之态,斟了一杯酒后替她挡下了张煌言的敬酒。
袁宝儿见崔公子替他喝了这杯酒后朝她望了望,她马上报以感谢的微笑,“多谢公子!”
张煌言哈哈大笑,“崔兄真乃怜香惜玉之人,不过如此一来反倒衬的张某百般不是啦!也好,张某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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