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议团第四大队第一中队所属的第一小队,因为小队长谢仲杰在几个月前的狼祸中壮烈牺牲,悬缺队长的时间内累积了大量的行政事务。好不容易终于选出了一位优秀的人才,这位优秀的人才在接位队长一职之时,先是在医疗所静养了一个星期,正式上任后又四处闲荡,连办公室也没踏入过半次。
好不容易让他了解小队长不是这么好当的,有不少工作要他推动、还有一堆事要他裁决,这位“优秀”的小队长却又马上请假,离开工作岗位,进行“耸天石碑林七日游”的旅程。
在“工作不灭定律”之下,英明的小队长的常待官——雷义毅然决然地担起重担,成为牺牲者。
在他日夜不眠,努力与南郡参军大人雷震适当的协助之下,许多事情都一一解决了。一堆哭丧着脸快因资金压力被迫跳楼的人,终于从预备团的专户中,领到早该在两、三个月前就应拿到的款项,年度的训练计画也作好了,也先以“计画草案”的名目发给相关单位,对于武术交流活动也以“季行云”之名,发函给南城内的大小武馆、南郡境内的知名道馆,甚至连预备团入团测验考试场的兴建,也在三天完成招标、一天前开工动土。
唯一的问题,就是见不到那位在幕后指挥一切的大人物,他应该在监督招标、他应该主持开工动土的典礼、他应该亲身答谢那些赞助工程的金主、他应该出席许多社交场合,可是他全部都没露过脸。
借用小队长名义行事的雷义,不能透露季行云放下工作任意出游的事,想要和他接洽的人多如天际繁星,雷义越来越难编撰理由回绝。对那些世俗杂务没兴趣也就罢了,可是连武议士们也见不到小队长就太奇怪了。
尤其是当有人问道:“有没有看到季队长?”、“我想求见季大人。”、“请问季行云在那?”的时候,不善撒谎的雷义总是慌慌张张地回答:“他正好离开了!”、“他最近很忙!”、“他现在不方便!”、“有事吗?如果不是很急,可以由我转达吗?”如果不识趣地追问小队长的行迹,雷义就会用千百种正当与不正当的理由,送走客人或是借故遁逃。
又经过一天的奋战,午夜时分雷义才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武苑。
不敢抱着多大的期望,停在季行云的房间前,雷义发现门隙泄出柔淡的灯光,抱着期待与疑虑,雷义轻敲木门。
门缓缓地打开了。门内是一个期待已久的面孔,带着七分的倦容向门外带着十分倦容的雷义,欢声问好。
雷义迷迷糊糊地和队长晚安道别,回到寝室。
本来以为自己会严声谴责不尽责的队长,本来以为自己会大声欢呼——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却在小队长一声诚恳的问候:“这几天辛苦你了,明天还要再继续麻烦你。夜深了,好好休息,有事情明天再说吧!”让雷义以为深受重视与信任,而满怀感动。
躺在床上的他,突然又立了起来。“队长回来了,我得先准备资料,明天才能将工程进度和重要事务完整地向他报告!”劳碌命的雷义又打起精神开始工作。
可怜的雷义,还兴致高昂的被压榨。
受到“重用”的雷义把这七天内完成的工作、正在进行的工作、及未来要执行的工作,详尽地向季行云报备。
当季行云完全搞清楚时,他已经在小队长办公室待上了整整一天,然后又花了一整个晚上吸收消化。
有一件事令他无法接受,就是预备团要用的入团测验场,会有一大堆有钱的商人、一大群有权的政客、及不少有势的家族抢着投资赞助,只是为什么他得亲身向那些人一一道谢?
他们赞助的是预备团,而他可是武议团的小队长,受益的又不是他,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出任何要求。要去向一个不熟识、甚至未曾谋面的人道谢,不是件很奇怪的事。
季行云决定驳回雷义的建议,送给每一位赞助者一封谢函,解决这个问题。至于工程的监督就交给专业人士,最后再由季行云进行总验收即可。
预备团预算的运用就全交给雷义打理,反正钱是花在他们身上,要怎么有效利用,身为预备士的雷义一定比自己清楚。各项计画季行云也马上同意了。
老实说,没接触过这方面事务的季行云,看了一遍之后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更不清楚哪里有缺点,看起来好象都是合理很可行的样子,也就默默地让它们通过了。
利用一天又一个上午,季行云轻松又简单地解决了身为队长该作的事务。下午季行云先逛了一趟预备团训练场兵器间专属的铸造厂(事实上是隶属于武议团,但因地缘因素,让季行云以为是预备团的铸造厂),才往周家走去。
周荃容光焕发地迎接季行云。
周荃上一次的疗程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她复原的情况十分良好,在季行云作完检查后,她的快速复原反而成了治疗的一大障碍。原本利用真元玉来弥补周荃内息的不足是相当好的办法,可是季行云却忽略了真元玉的特性——它的无属性。
在真元玉的辅助和把补品当饭在吃的情况下,周荃内息增长的速度远超过季行云的估计,让季行云不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疗程。
季行云将他的困扰照实告知管家方逸群,希望能够协寻一位精通医术又拥有深厚功力的医师,让他在季行云的辅助下完成对周荃的治疗。
可是方逸群叹气摇头的说:“季老师,您的要求实在太难了。整个南城中医术和功力都是最高深的医师松梅尔老师,也没有您要求的那份功力,恐怕翻遍整个南郡,也找不到功力比松老师更高的医师了。”
“这样吗?那能不能找到略通医理,对筋脉穴络熟悉的高手?”
“这就比较简单一点,可是也得花费一些时日。”
季行云露出担忧的表情说道:“恐怕得快一点,以小荃目前的功力,并不允许她体内的筋脉长期处于不畅通的情形,虽然已经能成为回路,但是都是靠次要的筋脉在流通内息,长期下来对健康的伤害可也不小,而且时日一久,还会造成永久性的不良影响。”
接近傍晚的时候,长青回颜接见了一位不寻常的访客。
庄曜安,南郡最杰出的兵器工匠,因为长青回颜的救命之恩才改变他的作风,成为武议团专属的工匠。而武议团也提供良好的环境、设备、人手,让他专心创作,同时也允诺他能够随时抽手不干,甚至可以随他高兴地接受订单。就算神经再大条、对队务再不用心,长青回颜也知道要是让他真的愤而离去,是多大的损失。
“这算什么!把我们当作什么!”庄曜安带着怒气,把一张清单丢到长青回颜面前,说道:“你看看他竟然要我们帮他准备这些东西。”
她把一张差点被撕破、揉得快烂的纸张摊开一瞧。难怪他会大怒,纸张上的清单都是些很简单的东西。
见到季行云列了一堆大小、形状、材质相似的弹丸、铁片,长青回颜实在也无法想象季行云要这些东西作什么。当然要在庄曜安的工厂打造清单上的一大堆东西是非常简单,不过要他还有对他指导出来的工匠们,用高超的手艺做这简单的东西,根本就是一大侮辱。
“这样好了,我想你不用管清单上的东西了。明天我会好好训一训小云,然后叫他到兵工厂登门道歉。怎么可以让你那黄金般的手臂,做这么简单的事!”长青回颜表面上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不过内心却是好奇着季行云订那些东西的用意。
季行云再一次造访铸造厂。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大姊头要他向铸造场的负责人,再详细地说明订单内容和用途,可是基于礼貌和对长青回颜的尊敬,他还是来了。
踏入这个地方除了一股热浪迎面而来之外,季行云还接收了一百对不友善的目光。
“抱歉,这位大哥,请问一下在那可以找到庄师父?”
一位正在为一把利剑进行最后抛光的工匠,放下手上的工作,冷眼看了季行云几眼,不客气的回答:“楼上!”
走到楼上唯一的一间房间后,其中一面墙是片玻璃,而且是片雪亮的玻璃,透过这面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整座工厂的运作,也许是为了方便监督与管控吧。
里头不论是大桌、小桌、图架,都摆满各种不同的设计图。各种有关冶金、材料、锻铸、兵器图鉴及相关技术的书籍占据了一面墙,也有不少书本或开或阖的停留在展开的设计图左右。除了两座盆栽作为装饰的点缀,各式的武器、防具争相竞艳,种类之多令人眼花撩乱。
左右观望后见不到人影,季行云开始好奇地参观室内的各种武器、防具。
季行云随手拿起了一把太刀,挥了几下,摇摇头又放回原位。又拿起一把战斧,舞了两圈,叹了口气,好象有点惋惜的样子,摆回原处。接下来他不经筛选,只是依照顺序一件件把武器拿起玩弄,似乎都不太满意地放回原处。
季行云并不知道他这些举动,都被躲在暗门中的庄曜安尽收眼底。
本来庄曜安只是在内房中休息,听到有人进来准备起身接待,却看到来者是位陌生人,又好奇地把玩他与几位得意门生的上等作品。
庄曜安习惯以武器认人。
这并不是指以一个装配的武器认人,而是指以一个人对武器的态度和感应来决定对一个人的评价,见到季行云和一件件兵刃都打上招呼,又像是没有任何一样能让他看上眼,这可又伤了他的自尊,让他决定在季行云找到一项让他感动的兵刃之前,暂时先不现身。
赏玩了数十件的兵器,季行云也有点腻了,停下来改往设计图面那边走去。
“什么!就这样!竟然一点也不把我的作品放在眼里!”庄曜安脸色极为难看,在心中愤愤骂着。
往大桌走到一半,季行云的目光被庄曜安办公桌上的东西吸引了。
“对、对,见识一下我亲手完成的杰作『玄光』,让你知道什么叫作『技术』、什么是『艺术』。”庄曜安喃喃道。
站在桌前的季行云显现出极为欣赏的表情,然后他向前一倾,小心地拿起一把剑,像是名朝圣者用尊崇的眼神看着手上的兵器,只是他手上的东西并不是玄光。
季行云手上拿着一把乌黑黑的短剑。剑身上布满粗糙的纹路,剑锋平滑驽钝,让人怀疑它是否有能力砍断任何东西。
不过季行云的神情却让庄曜安觉得,那把玩具比室内所有武器加起来还要有价值。“咳!”庄曜安走出暗门,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庄曜安的突然出现和脸色,让季行云慌了一下。“对不起,我不该乱动你的东西!”季行云还以为未经同意动了主人的珍藏,惹人生气了。
“你是谁?”庄曜安很努力地调整表情,他不想让人发觉自尊心受损,用他自认为很有骨气的声音发问。
季行云不卑不亢地回答:“在下是季行云。”
新仇加上前怨一股脑爬上心头,庄曜安走过季行云,拿起了季行云把玩的第一件兵器,把太刀丢给季行云,冷冷的问道:“你对这把刀有何不满?它还有什么缺点吗?”庄曜安已经决定了,要是季行云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就要马上把他轰出门外,再也不许他踏入这座神圣兵工厂。
“太刀——主守、辅攻。这把太刀料质好轻,剑身薄而利,用在剑舞再合适也不过了。”季行云小心地回答,庄曜安脸色沉沉的让人无法探知,季行云无法解读庄曜安的脸色又继续说道:“这把太刀虽属上品,却不适合武艺高强的战士。”
庄曜安对武器的追求以实用为主,可不是为了让人拿来欣赏,季行云这种说法像是对大厨说:“你作的菜很好看,但不好吃。”的意思没两样。
“刀身轻薄虽利于快攻,却不适守。一旦遇上重兵器,如无法抢先疾攻,恐怕在反击之前就要刀毁败亡,更何况太刀身短抢攻不易又凶险。”
至少有二十年没被人指正过的庄曜安脸色变了几变。
虽然他不认为那把太刀会在战斧、巨剑之类的重兵器,几次交锋下就毁坏,但是如果交锋的也是名匠打造的神器,再加上极佳的使用者,季行云所言恐怕也有几分可能。庄曜安又把他桌上的古剑交给季行云,说道:“这把剑有什么了不起的?让你一直爱不释手?”
“因为这是我见过第二好的一把剑。”
“因为这是你见过第二好的剑!”庄曜安的语气明显上扬,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是怒气爆发的前兆。
庄曜安抽出玄光,冷冽无比的剑芒隐隐现现。“我们来试一下,看这对兵器孰优孰劣。”庄曜安带着疯狂的眼神、无比的执念,说道:“用尽全力让双剑交击,要是那把剑比得上我这把,就送你!”
“可以吗?”虽然主人的眼神让季行云不太放心,可是有机会得到这件礼物,可是意外的大收获。
“一诺千金!”说话的同时,庄曜安已经气运全身摆好架式,玄光也散发出异种的光芒。
季行云不慌不忙,单手握剑气注剑身。
这把本来甚不起眼的古剑像是得到了生命,本来像乌碳般的漆黑转变成带着金属光泽反射着光芒,在剑刃外仿佛又划出一道锋芒。剑身之外荡漾着亮光,和黑色的剑身形成强烈的对比,让这把古剑变得十分抢眼。
见到古剑的表现,庄曜安才发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本以为那不过是件古董,当初只是打算拿来装饰一下桌面,从来没把它当作是件兵器。不过即使如此,他对玄光还是很有信心,毕竟这是他近期内最得意的作品。
“当……”“嗡……”双剑交会发出清响。
庄曜安使尽全力一剑砍下,季行云并没有依照指示用力挥剑,只将剑平举,稳稳地承受一击。
身为一名顶尖的武器工匠,庄曜安自然是身强体壮更有几分武艺,不过比起武议团还是有一段无法弥补的差距。不留余力一剑砍下之后,玄光被弹开了。
季行云把古剑举到面前,带着一份遗憾和欣赏小声说道:“真是可惜,我的能力太差了,似乎还无法引出她一成的力量。”
另一方面,看着玄光剑锋上出现一个缺口,庄曜安呆掉了。这把玄光剑心是高纯度的锻铁、和延展性最好的黄金组成,然后再加一片硬度极佳的钨钢合金,再经过精密的打造和研磨后,一改以往的焠火处理,而改在表面涂布了一层极薄的特殊陶瓷原料,再经高温烧烤,最后进行困难的研磨。而形状则是经过他精心设计,呈现出最能发挥力量曲面,就算是钻石也不容易在上面留下刻痕的玄光,竟然输给一把没没无名的古董……
庄曜安长年来的骄傲,在这时完全崩溃了。
季行云见到玄光上的伤痕,叹惜地说:“真是可惜了一把好剑。实在不应该拿两柄完全不同层次的兵刃来比较。虽然这把剑旧了点,可是材质上的差异并不是光靠技术就能弥补。”季行云又恭敬地要把剑还给庄曜安,说道:“能见到这把奇剑,就很满足了,那敢妄想拥有她。”
“你没听懂我们的约定吗?这把剑已经是你了。”
“可是我哪能接受这样贵重的东西!”
“啰唆,就当作见面礼!”
“真的吗?这可是一把由黑晶打造的宝剑耶!”
“我说送你就送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庄曜安像是赌气的小孩又嚷道:“我管它是什么做的!哪怕是黑晶还是火晶,说送你就乖乖的给我收下!嘿、黑晶又怎么样……黑晶!?”气昏头的庄曜安乍然惊醒。黑晶!那把古剑竟然是黑晶打造而成!放在身边好几年了竟然浑然不知,而且还轻易地把它送人!
“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好象在作梦,我竟然会得到这样一把宝剑!”季行云欢喜诚挚地道谢。
知道那是黑晶古剑后,庄曜安不但不再对自己丧失自信心,反而因为这把玄光没有全毁而感到得意,可是又想到自己竟然把它送出,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庄曜安的心情像是洗三温暖。
季行云决定还是把来这儿的正事说完,快点离开。
不过庄曜安却拉着他东拉西扯,硬是要季行云把每一颗钢丸、铁片的大小、材质、形状作出完整的描述,甚至要季行云选择各种不同制程,把很单纯的铁片、弹丸当作极为精密的产品在讨论着……就为了多看那把剑几眼。
最后庄曜安还特别交代季行云明天一定要来取货,同时还故意用随口的方式,提醒季行云像黑晶古剑这种东西,还是随身携带最为安全……
季行云回来南城之后,雷义才知道为什么雷震会告诉他常侍长是个提升武技的好职位。在看完季行云和刘光耀、殷荃的打斗,又听着雷天和杨菁茹的评论,几个小时的时间学到的东西,可比过去一年都还要多。
场上杨菁茹正和刘光耀在过招。人影晃动,雷义跟本无法跟上杨菁茹的行动,只能看到刘光耀不时出招、防守,和杨菁茹的残影,雷义怎么也想不出季行云到底是怎么打败动作如此迅速的对手?
好象听到雷义心中的话,季行云说道:“菁茹姊和刘大哥都没尽力,不过菁茹姊好象占了下风。虽然菁茹姊的动作超快,不过她的反应并没有跟上她的速度,所以攻击方式就单调多了……要预测动作并不困难,要是我早能体悟她这项缺点,那时候就不用这么累了。”
战况又变,杨菁茹像是在反驳季行云的话,攻势突然变得伶俐许多,让刘光耀措手不及连吃数亏。
季行云见状又道:“原来菁茹姊真的在玩,这种速度她还能掌握。不过如果把韦陀发挥到极致,肯定连她自己也很难掌控。”
像这样的战斗,雷义根本就只能吃惊地看着,杨菁茹的速度和战法,是目前的他怎么也学不来的东西。
“雷义,请问一下,在那可以找到南城最高明的武器工匠?”
“什?”雷义专心观战,一时不明白季行云的用意。
“我昨天得到一把上好的古剑,不过已经年久失修,需要再整理一下。”
“上好的古剑,我想一下……”
“这还用想,小心!整个南郡最高明的大师不就是我们武议团旗下的庄曜安。打的好!要找他就到预备团训练场兵器间旁的铸造厂。这招帅喔!”雷天盯着交手的两人随便插话。
雷义也补充道:“他真的很厉害,在安郡他的作品也很热门,当地的师父们没一个比得上。”
“……谢谢……”季行云还是觉得不太保险,对雷义说:“我得先走了,下午会到训练场看一下。有事可以到常客来找我,没事的话晚上再向我报告各项事务。”打算再去问一问见多识广、消息灵通的张叔。
虽然已经快接近中午,不过这家酒店的生意是以晚上为主,中午也不过是顺便卖卖便餐,这时的客人以外带为主,而且要到了正午才开始有客人上门。店内冷冷清清,一位女侍正在拖地打扫,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失业的男子和时间过剩的佣兵,季行云入店就直接走向吧台。
白任正在吧台喝着闷酒,张叔见到季行云连忙向他使个脸色,要他帮忙劝劝白任。
“小云,你也来啦,呃……”白任的呼吸充满了酒臭。
季行云不解地看着,然后传音给张叔:“怎么回事?”
“天晓得?我难得有机会介绍他轻松又丰厚的好差事,他却像吃错药般地拒绝,然后今天早上就变成这样了。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张叔不满地数落着,用的声音更是足以让白任听得一清二楚。
听完张叔的回答,季行云有了底。可是还是无法了解白任的举动,只是一两个月没办法工作,有必要这样沮丧吗?
“白牙,你……呃……这个……我……”季行云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要他马上想出安慰人的词语,让他一时之间为之语塞。
“放心吧,这一点酒我还不会醉……只是……一个月至少一百金印,不能工作叫我怎么办!一个月不给还没关系,要是连续两个月……那个,呃,黑心肝的家伙……气死我了!”
张叔倒是很惊奇地看着白任,喝这么多神志还蛮清楚的,白任哪时候有这种功力了,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可是又怎么会不能工作?
“一个月一百金印……这让我来帮你想想办法吧……”
“不行!用尽你的薪饷也凑不到这个数目,更何况你还要存钱去环游大陆!”
“那倒无所谓,旅行嘛,有钱有有钱的旅行法,没钱也有没钱的旅行法。钱倒不是重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是重点。”
“反正我是不会用你的钱就对了!”白任坚持着。
“反正我会想办法就对了!”季行云也坚持。
“……随便你……”白任不再理季行云,又喝起酒来。
季行云心想既然没办法在金钱上资助白牙,那想办法让他能够动武不就得了。问题很简单,但解决方法却一点也不简单,季行云开始翻阅他大脑中资料,不停搜寻解法……
张叔见到这两个轻人,一个生着闷气、一个充满傻气,摇头苦笑。
“小云,你这么早就到这里,不是来发呆的吧?”张叔问道。
被长叔这一提醒,季行云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便问道:“张叔,我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我有一把上好的古剑,想要修整一下,不知道找谁比较合适?”
“上好的古剑?嗯,本来我会推荐你到比野的武器店,不过既然你已经是武议团的小队长,那就应该找庄曜安大师。虽然比野的技术算是不错了,不过和庄大师一比就只能算个刚入门的小学徒。因为庄大师的眼光高、脾气怪,一般人的请求恐怕会吃闭门羹,我想身为小队长的你应该没问题题,既然是把上好的古剑,就该给上好的工匠来处理。”
“是这样吗?”季行云对张叔十分信赖,既然他也这么说,那大致上就不会出错。不过想到庄曜安的眼神总是让他觉得毛毛的。季行云叹了口气,虽然莫名其妙地得到一把宝剑,可是遇到烦心的事却完全掩盖这分意外的收获,周荃和白任……都让季行云不知如何是好,两个都是时间上的问题。一个是太晚开始处理,如果周荃能再小个几岁问题就小多了,一个则是时间不够充裕,白任只要能够有空休养几个月,一切就没问题了……时间……这是人力无法抵抗的对手。
下午再度造访铸造厂时,这里的员工心情好象好得不得了,不但热情地招待季行云,还奉上精致的茶点,在季行云百般推辞下,才让他进入二楼的设计室内等候。
季行云嘀咕着:“何必这么麻烦?东西就请人转交一下就得了。这种小事也要厂长亲身执行,那厂长不忙死才怪。”又转念道:“算了,正好把事情一次解决。顺便请托庄师父把古剑整修一下……不过,他行吗?”
第二道门才打开,庄曜安的声音就传进季行云耳中:“是季队长,你好、你好!”
庄曜安上下打量季行云像是在他身上搜索似的,让季行云觉得怪不舒服,有一股逃跑的冲动。
“你好。”季行云很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
没在季行云身上看见黑晶古剑,让庄曜安颇为失望,走到办公桌旁,在那边有不少管子,庄曜安掀开其中一个盖子,对着管子说道:“把季队长的东西拿上来!季队长,先坐一下。”
季行云看了看这间设计室,实在没什地方可以坐的。
桌子上摆满了设计图、参考书籍、画具、未完成的武器零件,椅子上也差不多。唯一还可以坐人的椅子就是庄曜安办公桌所配的那张。
不过当看到庄曜安显出一丝困窘,带着抱歉的表情正要整理桌椅,季行云就很大方地席地而坐。庄曜安先是一楞,然后也跟着季行云一起坐在地上,无形中庄曜安对季行云多了一分好感。
庄曜安首先打开话题,问道:“季队长,你要那些小东西作什么?”
“算是作实验吧,如果成功了,就能有一招威力强大的武功得以问世。”
“那些小东西能够发展出一套武功?”庄曜安好奇地问道。
季行云点点头说:“没错,就只差配合的道具了,所以我才要试一试。”这时季行云由外衣底下拿出黑晶古剑,庄曜安双眼立即发亮,闪烁着狂热的眼神。“这把剑有点问题,希望能借重你的技术修整一下。”
庄曜安心中狂喜:原来幸运的女神还是没舍弃我。
“这把剑除了黑晶的部份几乎都腐蚀光了,变得很难用。”季行云指着剑柄说:“原来的剑柄上一定还有什么东西,不过早就消失了,所以握起来感觉很奇怪。剑身的纹路上还残留一点银色的光泽,不知道是不是单纯的装饰,你看一下这些小孔……其中几个还残存几根细丝,也不知道有何用途?”然后季行云又指着剑身说道:“这把剑应该可以拆开,我认为她至少是由三片黑晶所组成,不过我找不到锁孔。”
“嗯……我看看……嗯、嗯,很有趣……没错……”庄曜安接过古剑,仔细观察。“应该是由这里解开……好象年代太久,卡死了……”
“庄老师!”一位年轻的工匠拿了一个箱子走进房内。
“东西放着就好了。”庄曜安随口说着,注意力还是放在古剑身上。
“还有件事……”
“干嘛!”庄曜安现出不耐烦的口气。年轻的工匠在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退一步静候老师的指示。庄曜安厌烦的说:“不用管他!告诉他剑坏了,下个月再作一把送过去!”
“这……”年轻的工匠似乎很为难。
“哼!不要就拉倒!我现在没兴趣再打一把,不然他要是这么急,现有没主的成品随他挑,就当我送的,订金也马上退回去!”
“但是……”
庄曜安生气地站起来,严声骂道:“还是有人从中收钱了?所以很为难?哼!别忘了,这是武议团的铸造厂,可不是民间的营利事业,赚不赚钱我都无所谓,长青回颜也不会计较这点小事,还是议会的哪个议士威胁要砍这里的补助?不用理他们,有人敢砍就砍!”
“是……是……我马上去回复!”
“真是让你看笑话了。”庄曜安神情一变,又专注在古剑身上,道:“再去把七号工具组拿上来。”
“是,马上办!”年轻的工匠落荒而逃。
年轻的工匠离去后,庄曜安又开始和季行云讨论这把剑。
季行云觉得好象有点不妥,不过见到庄曜安投入的模样,就认定应该是没找错人了。
“这孔中的细丝,好象是某种水晶……”庄曜安说。
“我想那是特制的结晶体,很有可能是裂光石……”
“……可能吗?那可不是一般的技术,会不会是刘门晶石?”
两人展开热烈的研究,不过才进行一下又被中断。
一个神情嚣张带着不满情绪的年轻人闯入,打扰进行中的讨论,两三个工匠慌张地跟在后面,其中一位还流着鼻血。
“庄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丢脸吗?现在才说没办法准时交货!不要以为你很了不起,还不是靠着长青回颜在罩着!告诉你,最好是乖乖交货,不然、嘿,你最好叫长青大姊二十四小时顾着你!”
庄曜安一点也不畏惧,骂道:“我哪时候承应过你了?还有,你把这当什么地方了!他妈的,还不给我滚!”
“什么!你这家伙!”来人掏出一张纸,说道:“白纸黑字的契约,你想赖!”
“你看清楚一点!上面有我签字吗?别开玩笑了,来闹事之前先搞清楚!我可是从来不跟人签什么契约,本大爷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根本用不着契约那玩意,更何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哪时候才有办法完成一件作品,哪有可能给你明确的交货时间!”
“……啰唆,再三天就是家主的寿典,要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李警司,不用这样吧,我一定会弄出令您满意的好剑。”一位中年工匠拉着这个主管整个南城警察系统的李少庞,小声说着。
“哼,我们当初好象不是这样约定的。如果不是庄曜安亲手打造的哪有意义!”警司李少庞带着怒气推开身旁的工匠。工匠被他一推,跌了出去撞上工作桌,头破血流。
这种情形不能说庄曜安不对,也不能全算是李少庞的错,不过随便出手伤人让季行云看不过去,季行云扶起受伤的工匠,轻轻点穴、止了血,转过身和颜悦色地对李少庞说道:“有什么问题请好好说,何必动手伤人呢?”
李少庞怒道:“小子少管闲事,是不是自由的日子过腻了,想到苦牢蹲蹲!”李少庞虽是南城警司,但是季行云这个队长才上任没多久,曝光率又不高,在南城认得他的人也不过是曾参加过那场慈晚会的几百人,李少庞正好不是其中一个。如果知道季行云的身份,这种话就不会说出口了。
季行云不明白警司是做什么的,对他这句威胁感到莫名其妙。就在季行云呆楞时,李少庞出手了。他随便挥出手刀,想把季行云逼走。
季行云脾气虽好,不过可没好到打不还手的地步。快手伸出,后发先至在李少庞手上一点命中穴道,让他手臂一麻,偏了角度从季行云身旁滑过。
李少庞倒也不是个恶徒,相反的他一向是歹徒的最恨。在他的带领下,南城警卫队向来风气清廉、积极扫除犯罪,让南城一直保有良好的治安。只是为了家主李司总的寿宴准备一分厚礼以报恩泽,让他失去理智。
一时的大意吃了亏,又惊又怒不再留手,双手齐出誓要拿下碍眼的人物。
几位工匠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两位都是得罪不起的人。铸造厂虽直属于中队部,不过偷懒的长青回颜一向请小队长代管。而警司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让全城的警卫随时上门找麻烦。那位头破血流的工匠最为头大,本想从中获利却变成这种场面。
庄曜安却不着急。他认为反正季行云是武议团小队长,李少庞虽有几下子,但和武议团相较还是有段距离。
反而正可利用机会探知季行云武功的路子,才好把黑晶古剑再制成最适合使用者的样式。
李少庞的武功以奇、快、巧取胜,善长点穴、关节和擒拿,两人交手,还真的只是用到双手。同样精于灵巧、迅捷的两人,招式往往使不到一半,对方就变招或指或爪,拂向穴络关节,逼迫对手。
如此一来,两人竟然没有一招用实,更未曾真正“交手”。
李少庞越打越奇、越打越惊,眼前的少年怎么拥有超乎水准的实力。本来李少庞只想用技巧取胜,久攻不下让他渐觉不耐,渐渐运动真力,决定不管对手是什身份先擒下再说,让战况起了变化。
而季行云却不想伤害对手,因为白任曾警告过他,在法天有三种人是得罪不得,议士、执法人员和高阶将官,警司这种职称一听就像执法者,因此出手诸多保留,也好在初起对手攻势虽又快又巧,但并无动用真气,季行云还应付地得心应手。可是李少庞不再留手劲力齐出,季行云想要见招拆招就不容易了。
“住手!”雷义的出现,让李少庞不甘心地停手。
雷义不悦地说:“李警司,不管你有任何理由,在这里和小队长动手似乎不妥吧?你难道不知道武议团从来不会拒绝挑战,但也不容许私下的伏袭、逞凶。”
李少庞呆住了。不论理智上或情感上,都无法接受眼前这位少年郎就是武议团小队长季行云。
方过一秒,李少庞马上压抑私人的情绪说道:“鄙人有眼无珠,他日再登门致歉!告辞!”
人走了,雷义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季行云耸耸肩,表示不解,几位工匠惭愧的低头,庄曜安却是笑嘻嘻好不高兴,让雷义大感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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