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云默默地分享白任幸福的感觉,内心深处亦浮出了一道人影。
一种想见她的强烈欲望在他心坎中不停翻滚。虽然礼堂内有许多欢笑的朋友,季行云心中却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
尤其是看到白任眼中散发出的幸福与美满;雷震带着笑脸,有意无意地与长青回夜交会着只有两人才能理解的眼神,这种淡淡的空虚感就更加强烈。
欢笑中,没有人注意到季行云的失落。
倒是季行云自己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应该是为白任感到高兴的时候,不该想些有的没有的。他拍拍自己的脸颊,提振精神,也加入取笑白任的行列。
气氛热烈,酒过三巡后。季行云想到策画这件美事的“主谋”——该向东方寻彩道谢,却发现场上见不到人影。这时想起她中了白任一拳,不知伤势如何?担心之余便问道:“奇怪怎么没有见到今日的功臣,不知东方寻彩人在何方?”
“啊!对呀!怎么没有看到他?”白任也关心道。
其他人注意力也都放到白任身上,竟然都没注意到这位“陷害”白任的阴谋者。
还好会场的主人,铁勉对这些重要客人的动向都有在注意,才提供了答案。
“东方公子与刚到不久的雷家小姐到休息室去了。”
“休息室?”白任提高警觉的质疑者。
他对这个礼堂里里外外都非常清楚,休息室?这个礼堂除了给新娘化装更衣的休息室外,其他的休息室都在礼堂的外侧,但是因为与会的人少,根本就没有开放。
那他……跑到琴儿那里去了!就算他是主婚人,这样做也太失礼了!男女有别,他怎么可以如此乱来!
还有,之前看到琴儿对他青睐有加,那种信任与依赖的神情可不假。他长得又是一表人才,貌比潘安,让他跑到琴儿那里,这……太危险了!
“喔——休息室啊。她被白任打了一拳,不知伤势如何。我去帮她看看。”季行云认为东方寻彩正在调理伤势,关心的自告奋勇要为她疗伤。
“不行!”白任急道。
“为什么不行?”季行云一脸疑问。
“就不行!你怎么可以到新娘那里!”白任又气又急又好笑地骂着。
“啊!对呦——我一时忘了……”季行云这才想到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跑到新娘的更衣室去,看见白任脸色青红交替又问:“白任你怎么了?”
白任着急的说:“没、没什么……只是,那个东方小、公子不知道有没有事,但是他待在琴儿那里、这……”
雷震看着白任,一股笑意就冲上脑门。看白任这副德行,分明就是在害怕铁柔琴会被东方寻彩占便宜。可是基于他是促成两人结合的恩人,再加上是白任把人给打伤的,他是既担心又不好意思表达不满。
于是雷震故意很好心的安慰他:“放心,你的新娘会好好『照顾』东方公子。绝对不会『亏待』你们这对冤家的恩人。”
“哈、哈、是、是啊……”白任用僵硬的笑容回答。
原本雷震还想再多欣赏一下白任困窘的模样,好好纾解近来累积的工作疲劳。雷霏却在这时陪着新娘走出来。
这回铁柔琴换上了粉红的礼服。精致的蕾丝,多重蓬松的长裙,淡红的丝绸点缀了青绿的花边。礼服刻意紧缩腰圈,让铁柔琴的柳腰更为凸显。头上装饰白丝淡青的彩结,让她更显动人。白任好似见到公主出巡,神魂全被勾走。
大家发现白任的失神,不免又是一阵取笑。
而长青回夜带着羡慕的眼光,在分享着两人幸福的同时两手也抱住雷震坚实有力手臂,感受着雷震的体温,心中也是甜甜蜜蜜。
新娘的出场为会场带来另一阵高潮。然而眼尖的人又发出一阵惊呼。因为又有两位女士从礼堂侧方的休息室中走了出来。
雷苹扶着一位惊为天人、貌比天仙,有着沉鱼落雁美姿的倾城美女走入礼堂。
虽然位美女脸上带点伤病的苍白,但丝毫不会影响到她那如同神迹般的姿容。高挑的身材、长发任意撒下有如一道亮黑的瀑布。她只是穿著精致简单、易于行动的礼服,但曼妙的身形搭配上合身的衣服就足以迷倒众生。她的脸上未施彩妆、清清淡淡,高雅的气质配上略带倦容的她更引人怜惜。
她一出场,所有男士的眼珠几乎都要跳出来了。新娘的光彩一下子就被她抢尽。
还好白任整颗心几乎都被铁柔琴填满,一下子就恢复了平静,问道:“雷苹带来的那位朋友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原本不停演奏的乐声已经停止,乐师们似乎也因为这位绝世佳人而无法专心演奏。
“东方寻彩你的伤没事吧?”季行云有点失神地走向前。见她脸色不佳关心地问。
她就是东方寻彩?
白任感到一阵混乱。急忙放出真气探查……真的,与那个东方小子的气息一模一样!
那、那,我这几天在吃什么醋!还有当我说起东方寻彩将与琴儿结婚时,小云那时的大笑……再看了看雷震与铁勉,他们的神情虽然都陶醉在她的美貌中,但绝没有自己那种惊讶的感觉……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原来你们集合起来唬弄我!
白任又气又好笑,但也因这样,自己才会与琴儿……
目光在朋友脸上巡了一圈,回到琴儿脸上,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一股暖流由心中流出,充沛了全身。
这场喜宴在雷震离去后才渐渐安静下来。本来该是除了新人外最受注目的东方寻彩,在向新人献上祝福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悄悄地退下。虽然引起众男士的叹息,却也让众女士感到安心。她实在太具吸引力,她的退场让女孩子们安心不少。
季行云在东方寻彩退场不久后,也溜到休息室。
她正闭着眼,专心调息。汗水如雨,一旁的雷苹担忧地看着她,不时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汗。
季行云一到门口,她就长吐一口气,巧目睁开。没等季行云走入,东方寻彩就道:“你不用陪白任吗?”
季行云一面走近一面摇头,回道:“他现在忙得很。见他一扫阴霾,能常伴佳人这就够了。”
听到季行云的声音,雷苹关心的说:“季队长,听说你的医术亦是一绝,快来帮东方少爷看看。”
雷苹对东方寻彩的称呼没有因为她的装扮而改变,让人有种怪异的感觉。
“你胸前的筋脉似乎被白任那一拳打乱了,真气运行相当不顺畅。让我帮你顺顺气如何,顺道看看是否伤及肺腑?”季行云一眼就瞧出那一拳的伤害着实不小。
她却摇摇头道:“不碍事。筋脉是有些损伤,不过我已经将散乱的真气导正。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处理即可。”
“这样啊——”季行云点点头,又道:“那你自己可要多注意调养。”
虽然东方寻彩的真气运行还有点阻碍,不过大体上还算良好。筋脉的修补可就不是外力所能干预,最多只能多吃点相关的补药,其他的就看个人修为的高低了。
“对了,白牙的事真的很感激你。”
“没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本来纯粹是来关心东方寻彩的伤势,现在知道她并无大碍,说完几句话,季行云用一种奇妙的目光看着她。虽然季行云是盯着她看,但是目光却有点散漫,似乎焦距并没有放在她身上,而产生了一种很特别而奇妙的眼神。
东方寻彩露出意味深沉的笑容,目光中再度散发出那种特别的孤寂。
“雷苹,我渴了。能不能请您到礼堂帮我倒杯清凉的饮料?”
“耶——”雷苹似乎不大想离开东方寻彩,发出不情愿的声音。因为这分明是推托之辞,这间房间内怎么可能会没有茶水可供取用?
迎上东方寻彩似乎恳求的目光,雷苹才不情愿地点头。离开前,还特别瞪了季行云一眼,好象在警告他不准对东方寻彩乱来。
雷苹离去后,季行云还是不停看着女装的东方寻彩,直到她深邃的双目迎上他的双眼,季行云才发现自己的失礼。慌张而心虚地站起来,左看右看好象在逃避她的目光似的。墙边的水壶正好成为掩饰心虚的道具。
“你渴了吗?我帮你倒杯水。”说完就走到墙边,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会如此失常。
“我要离开了。”突来一句话,空气好象凝结了。
季行云转过头去,看着她,嘴巴打开,话却卡在喉中。
东方寻彩本就是南城的过客,本来只是顺道拜访一下雷理大人,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多留了几个星期。她早晚会离开,这也是已知的预定计画。季行云没有理由要她留下,只是心中却还是有种难以割舍的情绪无法排解。
水从杯子中溢出来了!
“啊——”季行云笨拙地把水壶放下,要拿抹布处理善后,却把手上的一杯水也翻倒。
借着清理茶水,季行云正好得到不用看着她说话的借口。
“是吗?你哪时候要出发?绿海可是危险万分,你打算请谁协助你?长青大姊会很乐意陪你走一趟的,武议团的同仁也是……我也……”
“明天就走。如同我一个人前来,我也将一个人进入绿海。”东方寻彩平平淡淡地说。
季行云闻言即刻站起,双目又盯在她脸上,道:“这不成!太危险了!我、我……我陪妳去!”
东方寻彩笑了,淡淡的、带点寂寞的笑容。她的笑容触动季行云心中最深之处。
“谢谢你——季兄弟,我的好朋友。”
迎上季行云的目光,东方寻彩平静而沉稳的说道:“但,这是我个人的追寻。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牵连你。让你加入我的寻根之旅。”
“我们不是朋友吗?”季行云发现自己的语气中出现陌生的苦涩。
东方寻彩幽然道:“是啊——你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既然如此……”
“所以,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会让你陪我去……”东方寻彩隐瞒了部分的想法。她真正想说的是,因为我们只是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你陪我去。
“这是什么道理!”季行云困扰的说:“难道你讨厌我?”
“不、绝对不是。但是那是属于『苍寻彩』的旅行,不是季行云的。”东方寻彩坚定的回答,不过那也不是全部的理由。
因为不讨厌季行云,因为对他很有好感才不希望他的陪伴。她知道他对自己好,也很喜欢他的真诚,也相当享受他的关心。但是她知道他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当她发现时自己已经很难用对待朋友的态度与他来往,虽然她向来很坚强、很成熟,但是她不希望被一个叫做嫉妒的魔王给支配。所以她急着要离开,因为他不能以超越朋友的身分与她同行,所以她不能让他相陪。
除此之外,这段日子,她得到在安郡从来不曾得到的友情。这种很温暖的关怀,让她有种置身于梦幻之中的感觉。她很想紧紧地抓住这一切,但她更害怕习惯这一切之后又失去这一切。尤其是当自己察觉越来越不能忍受季行云在她身上看着另一位女子时,她想开了,为了不破坏两人美好的友情,必须断绝自己对他的爱意。
本来想更早离开。但是由白任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她决定要帮助白任能得到与自己不同的结果所以延迟了,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南城。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不论结果如何,都要记得回来找我!”
“当然,我的朋友。”
季行云没有发现东方寻彩语气中的哀伤。她知道与白任的情况不同,今天的新人是情投意合,但是眼前男子的心却另有所属,他对她只是单纯的友情。但是藉由看着自己寻找他心上人的影子,又让人意乱情迷。
如果能让他改变心意,也许能够尽力争取他。但是,今天的女装让所有的男士惊艳,而季行云却只是更努力地由自己身上寻找另一个女子的影子。这让她知道,那个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无法取代,也无法超越的。
“一定要回来喔!要是你太久没回来,我会到绿海找你。”季行云道。
东方寻彩低声的说:“谢谢你,季行云……我的朋友……”
“这个千层糕是我亲手做的,很好吃喔——来我喂你——”
“嗯——”咀嚼、咀嚼。
“真的很好吃呢——你的手艺真好——”
“嘻——只要你喜欢就好——”
“你做的当然好,我还吃到充满爱心的味道呢——”
“讨厌啦——”害羞貌。“说这话你也不害臊,还有人在看着呢——”
“不、不、不。我只是实话实说。反正小云也不算外人,他一定不会介意。对吧?”男子理直气壮的说着,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容,又道:“来你也吃吃看。换我喂你……”
客厅中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其中一对男女紧邻而坐,好象要挤到一张椅上似的(就算挤到一张椅子上,相信他们俩也不会介意)。而剩下一位年少的青年男子则坐在他们的对面。看着那两个人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话着情人间甜死人的蜜语,享受着两人的世界。
那位少年正是法天南郡武议团的一位小队长,季行云;至于那对溺在一起,目光中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他人的男女,当然就是白任与铁柔琴。
他们两人虽然已经举办了正式的婚礼,不过还是分居两地。
毕竟这件事都还没有经过双方家长的认可,而且白任手上也还有一些委托尚未完成。几天下来,两人还是聚少离多,甚至还未同房。
不过,这都无所谓,两人都已明白对方的心意,外在形式上的礼仪已经不重要了。经过与铁勉的详谈,白任决定完成手上的工作后,就协助铁家建立良好的巡防系统。铁材、武器的生意利润虽高,铁矿产地却处于兵燹恶盗汇集之地,非常需要一位像白任这样的高手坐镇。
而这对未完婚的新婚夫妇一有机会,就像当前的情况,亲亲密密地粘在一起,好象要把之前分离的寂寞一口气补回来似的。
季行云在雷义的提醒下,特别选了一份精致的礼物,补送这对新人。几天不见白任,想好好跟他聚聚。想不到来到铁家在南城西郊的宅院,待了一个时辰,前前后后只跟白任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见面热情的招呼:“小云——你好,来来进来坐。”
“哈——来就好,咱们的交情还送礼……啊、琴儿这个东西重,我来就好……”至于第二句话只有前半句是对他说的。
第三句更惨,“不、不、不。我只是实话实说。反正小云也不算外人,他一定不会介意。对吧?”只剩最后两个字,像是附带提到的询问。
若说季行云不会介意当然是骗人的。可是他怎么能够打断他最好的朋友与新婚娇妻之间甜蜜的相亲相爱呢?
他呆坐了一个时辰,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一开始看着两人甜甜蜜蜜的样子,还为白任感到高兴,可是这个情形持续了十分钟。季行云就开始想办法要引起他的注意。
把礼物端上,没用。白任只是对他微笑点头,只对他应上了半句话,就又进入两人世界。
半小时后,季行云出声询问,想要解手。
白任没回话,倒是铁柔琴指向门后算是回答他了。
回来后,又故意咳了几声,想要引起白任的回应,却石沈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几次作势要站起,装成要离去的样子,白任却都没有发现。季行云又不甘这样就回去,只好顺势变成伸懒腰的样子,又坐回椅上。
当白任顺道问到季行云会不会介意时,他当然只有乖乖的回答:“不会、不会,你们继续。”
不过季行云心里非常后悔,因为这两个人还真的继续下去。季行云脸薄,看两人亲密的样子自己也脸红心跳。
不想看,他们又坐在对面;不想听,这对新人又不控制音量。
介不介意?老实说,季行云当然介意。而且很介意!
这算什么嘛!把大老远(同在南城、不能算远)跑来的朋友冷落在一旁,也该有个限度。要知道武议团小队长是很忙的(别的小队长也许是,但季行云绝对不忙),怎么可让一位武议士在一旁枯坐呆等!大白天,就在这光天化日、当众(只有季行云一个人好象不算能算当众)亲热,真是败坏法天的善良风俗(没这么严重啦)。季行云气虽气,怎么也不能表现出来。他哪来的理由阻止人家夫妻恩爱相亲。只好继续坐在位子上,很有风度地摆出笑脸,生着闷气。“死白牙,有了爱情就忘了友情!”当季行云在心中骂了白任第一千零一次时,白任终于有了反应。
“琴儿,时间不早了。咱们该是用餐了。对了,小云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开玩笑,吃个点心,就可以甜到让季行云鸡皮疙瘩掉满地,还要再跟他们一起去吃午餐?一个早上季行云已经受够、也放弃了。继续在两人旁当个不会发光的电灯泡,当一座人形的装饰品,好动的季行云当然不干。
“不、不用了。我要先回去了。”
白任这时热情的说道:“不用客气。来嘛——才坐一下子就要走?咱们都还没聊够呢!”
“……”季行云这时实在不知道要摆出哪种表情。谁才坐一下!一个多小时叫一下子。什么叫做还没聊够!是根本还没开始聊好不好。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呃、我已经约了武议团的人一起用餐,要……讨论事情,对,有事情要讨论。哈——所以,虽然觉得很可惜,不过下次吧——”季行云很努力地编着不擅长的谎言。
“这样啊——好吧,那下次再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一番。”白任略为失望的说。要是平常的他,这种假到不行的推卸之辞必定是一眼就识破,不过白任现在的眼中只有铁柔琴,这种小事就不必在意了。
“季队长,还要再来玩喔。下次再让你试试我的手艺!”铁柔琴贴在白任身边,用充满幸福的语气说着。
“好好,一定,一定。”
季行云无力地拜别这对“目中无人”的夫妻,像只战败的公鸡走在路上。
现在的他心情复杂,那天在婚礼的寂寞心情好象重现了。不过又有点不一样。而且很奇怪的是,那位铁柔琴小姐看起来怎么变得不可爱了,还有种令人讨厌的感觉。
对于自己内心这种情绪,季行云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铁家小姐人又没变,还是一样温柔婉约、美丽动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就出现一种排斥她的异常感觉。
她明明就没做什么令人讨厌的事,还很好心的要亲手下厨请自己一顿,可是怎么会莫名奇妙的对她起了反感。
尤其是看着白任与她恩爱得浑然忘我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这是为什么呢?
季行云不明白,这种情绪叫嫉妒。
白任如同兄长般的照顾他,让这位自幼独自长大(父母不算的话)的孩子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兄长。现在白任结婚了,目光中好象只剩下那位可爱迷人的娇妻,让季行云有种朋友被抢走的失落感。
这种全新的负面情绪,让单纯的他疑惑不解。
绿海,一处不是海的海。它是由一望无际的草原所形成的一片翠绿色的海。
这个地方虽不见得是基斯大陆上最危险的地方,至少也是危险地域榜上有名的地区。这里除了有许多凶恶的巨型野兽外,真正让人闻风丧胆的是绿海的名产——狼。
绿海的狼非但对周遭的国家造成不小的伤害,而且每数年总会引发一次大规模的侵袭││人称狼祸的可怕灾难。奇异的是,与绿海交接的国家不在少数,但居住其中的恶狼似乎是特别偏好法天这个国家。狼祸,只针对法天。
不过,稀奇的事发生在半年多前的一次狼祸。
这次狼祸,打破了惯例。非但袭扰法天以外的国家,还很轻松地灭了一个国家……彻彻底底的毁灭一个国家。
狼祸让百济这个小国从历史上消失,同时完完全全让百济没有复兴的可能。
因为这个国家的人民有百分之九十都死于狼祸,而残存的不是在外地的国民、就是以极佳的幸运自群狼的獠牙利爪中茍活下来之人。
半年多前的狼祸,让法天非正式地承认绿海是“狼”
的领地,不得任意进出。当然也有人不信邪,但是那些不信邪的人在入侵绿海后,往往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不过绿海中的怪物,长的狼头狼形,却像人一类能够站立,也有语言文字的苍狼,却代表绿海所有的狼群,与南郡签下契约。它们同意开放一条道路,提供人类东西交通之用。只要不离开它们开辟的道路,就不会遭到“狼”
的攻击。
东方寻彩就正在这条狼道上。这已经是她踏入绿海的第五天。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很顺利,虽然遇上了几场战斗(狼不攻击狼道上的人,但这不代表绿海其他的生物也是),但她都仗着一身武艺,带着一头小黑甲一路轻松闯关。但这并不代表过了今天,还会如此顺利。因为她已经深入绿海一千六百余里。接下来她就要离开狼道,进入真正的绿海,充满危机的绿海。
东方寻彩停下来,面向北方看着辽阔的草原,朝露撒在遍布的青草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父亲的族人就藏在其中吗?她疑问着,她怀疑有任何人能够在绿海中存活下来。但是种种的线索又将她引领至此。
初夏的风,带来丰富的雨水。草原变得更加茂密,也更加危险。从雷理送她的小黑甲上,搬下补给品。行事稳健的东方寻彩又迟疑了一下。
虽然在草原中行动需要充分的准备,但是重量也会降低她的行动力。考虑了一下,她又把大部分的东西放回黑甲。
留下两天份的干粮、季行云为她准备的各式药剂、两壶装满水的羊皮水袋、打火石、一把短弓与一囊箭、轻细而牢固的绳索,以及带了一把雷理特别赠送的折迭式大砍刀。虽然她并不擅用兵器,却仍在季行云与雷理强烈的建议下,将大砍刀系在背后。
整装完毕,拍拍黑甲,东方寻彩悄声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好了,接下来的道路过于危险,你已经帮不上忙。现在就回到城里。你知道路的,遇到其他的野兽就狂奔直走,在坚固的甲壳下,没人能伤得了你。”
“绿海、我终于要来了。”不再多说,她只身向北前进。
每季到这个时候,预备团的成员总是特别兴奋,因为这又接近考核他们辛苦锻炼成果的时机。前两季的考核都是“跑步”,虽然路线没变、要求的标准也没变,但还是没人能通过测验,取得进入武议团的初步资格。现在又接近考核的时间,虽然小队长迟迟未公布考题(依武议团的习惯,同一测验不会使用三次),但大多的团员已经开始加强锻炼,甚至有人开始进行考前猜题。而雷义则是最为烦恼的人。
有心要挤入武议团的同僚们处心积虑地想从雷义身上提前挖出考题,好提早准备。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季行云心中打什么主意。
他甚至还疑这位队长根本就忘了这回事。
今天预备团的训练课程是军队协同作战训练。几乎所有的预备士都会参加这堂课程。在野外的训练场上,预备士与两个大队正分成两边,进行着模拟战斗。而他们的上司,季行云,却只在这个重要的课程开始前,发表极短的激励谈话——“加油、请好好努力”,就回到室内的道场。
季行云这时正透过窗户,看着训练场扬起漫天尘沙。
雷义则怀疑地看着队长,他是在观看室外的训练吗?应该不是。队长两眼的焦距并没有放在演兵场上,似乎是看着更远的地方。穿过重重人群,越过丘陵与山岳,看着更遥的地方……
简单的说,就是队长正在神游他方,说得难听点,就是他正处于失神的状态。
“唉——”雷义叹了口气希望能引起队长的注意。不过,季行云却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队长……”没办法,雷义只好再次出声。他决定今天一定要问清楚,季行云到底何时才要公布本季的考核项目。
“有事吗?雷义。我记得不是没有积欠的公文?”
由于白任还沈浸在甜蜜的两人世界、雷震一向繁忙,东方寻彩又离开了。而初夏的南郡不论是作物成长而需大量人力的农业,还是因潮流与季风带来大量货船而兴盛的商业活动,总之南郡正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也让季行云的平民朋友没有空暇。
季行云却在与武议士们练功之余,少了某种动力,让他很无聊地坐下来处理公务打发时间。他的表现与南城此时的活力正形成了极端的反差。
看着无精打采的队长,雷义决定开门见山,不管身为属下该为上司留情面的伦理问道:“队长,这一季的预备士考核,你准备好考题了吗?时间已经近了。不能再拖延下去。”
“考核……喔、考核……什么考核……”本来季行云的脸上还充满了疑惑,不过当他发现雷义的表情越来越严厉,一颗小脑袋马上活跃起来。
“喔——考核——当然,没问题……下午、你把大伙集合起来。我将当场宣布。”
本来雷义心中害怕要开天窗了,没想到队长已经做好准备,心中的大石头顿时放下,严厉的表情也烟消云散,被充满阳光的笑容取代。
“好的。对了,这一季的题目是什么?可以先透露一下吗?”
“这……哈——我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先行对你透露呢?”季行云略为紧张的回道。
“这样啊——好吧,反正也不差这几个小时……”雷义点头回道:“队长,就容下官先行告退,马上为您传令。”
“好……你去忙……”季行云挥挥手打发了雷义。
“预备团的考核……”雷义走后,季行云又开始发呆,喃喃的说着。
只是这一次,他发呆的理由与之前迥然不同。
“这可糟糕……下午就要决定题目吗?怎么会忘了这回事……啊!早知道就告诉雷义明天才宣布,这样我至少还可以找雷大哥或小夜姐商讨一下!”
……
……
……
……苦思中……
……烦恼中……
……没有主意……
……想不到方案……
“啊!烦死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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