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门厢房内,房门忽地让人打开。里头的沐震云一惊,连忙起身。只见宋青书偕同水灵步入门内,跟着坐于椅上。沐震云喝道:“你到这儿来干嘛,专程来瞧我笑话吗?”
宋青书摇了摇头道:“胆敢行刺莫杰者,天下间只怕还无几人,你这胆识实让人钦偑,只可惜用错地方了。”
沐震云冷声道:“你反讥我不自量力,当我不知吗?”
宋青书浅笑道:“你可知我们之所以知晓你将行刺莫杰,皆因鹿儿不忍你枉死,特地通知我们。”
沐震云脸上闪过喜色,随即敛去,啍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又岂需你这等邪人来相救。”
沐水灵气恼道:“哥哥,你怎仍疑心青书呢?”
沐震云喝道:“和寇逸仇这种魔头一道的,又岂会是好人!”
宋青书续道:“沐兄弟可别忘了此人两次救你性命,这等恩将仇报之举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沐震云仍强硬道:“北宗之人攻于心计,我瞧他也不安好心。”
宋青书耸肩道:“也罢。正如你所言,北宗强敌在前,你却又怎可因一己之私断送性命,白白毁了堡主多年来的栽培。”
沐震云右手一扬,喝道:“这事你管不着!”
沐水灵此刻插口道:“哥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青书乃我宋家堡之副堡主,我们算起来可都还在他手底下办事,你这么莽撞乱为,又怎和他不相干呢?”
沐震云反笑道:“宋家长拳名震武林,可从没听过带头者是使刀的,这家伙早叛出师门,我们又岂会听命于他。”
沐水灵回道:“只要堡主一日未将青书逐出,他便仍是咱们宋家堡之人。”
宋青书止住水灵后,淡然道:“今日不论我宋青书之身份,我只问你,当年令尊领水月宫全数投入宋家堡,所谓为何?”
沐震云扬声道:“自是拜于宋堡主门下,得授‘浩然长拳’,日后共抗北宗,诛其奸贼!”
宋青书振声道:“这就是了,如今南北宗形势骤变,你沐震云得宋堡主亲传,为我拳门第二号人物,不思图报,反而沉迷女色,误其大事,这恐怕非沐扬天老前辈当年的用意吧。剑圣出关,其下弟子无不振作,铁长风和王誉更光耀门楣,而我‘宋家堡’素与‘圣剑山庄’齐名,然门下弟子俱不如人,你难道不感羞愧吗?”
宋青书厉声喝道,只为点醒此子,只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哑口以对,似明知自己有失,却不甘就这样认错。
宋青书长叹了口气后道:“言尽于此,盼你日后行事得以三思。”
语毕转身离去。
数日后,宋青书正于院内与水灵相斗,只见水灵双拳迅动,连绵不绝的击出,但始终欺不近宋青书的身子,他反手将刀斜砍而去,将吓得水灵花容失色,深怕被血狼刀所伤,连忙退去数步,跟着鼓着小脸道:“你怎可挥刀还击!?”
宋青书置刀身后,微笑道:“若不攻你,怎能教你习得变招之巧妙呢?方才若你聚气右肩,顺势施展‘浩劲实留’,我的刀锋必将偏去,你不但可稳站上风,更可乘机攻我胸膛。”
沐水灵耸肩笑道:“就算打中了又待如何?我内力不足,拳劲焕散,不过让你叫个几声,可不足将你挫败。”
宋青书点头笑道:“所以我传你长拳主要以巧招为先,让你虽不得败敌,但自保尚可,但若你能悟出‘浩然七重’引劲而出之精要,则拳势定将大作,那时旁人可不再能轻易挡架了。”
沐水灵娇笑道:“说得容易,能悟出后三重者当世唯独宋堡主与你,连我哥哥都没到那境地。又何时轮到我呢?啧。。想到堡主挥拳时那势如千钧的模样,可真教人神往。”
宋青书忽地问道:“你大哥该己到北岭了吧?”
沐水灵侧头想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你对他可真好,他私赴漠北一事,你竟不愿向堡主禀报。”
宋青书笑道:“再怎么说我也出身宋家堡,与他算有同门之谊,便饶他这回吧。”
沐水灵冷啍道:“他对你成见极深,恐怕不会领情喔。”
宋青书摇头笑道:“对我有成见者又岂是他一人而己,铁长风对我亦是不愿信任,但我能体会他的想法。”
沐水灵浅叹道:“这又有何法子呢?若你于‘群英会’后便与北宗断决关系,当没有人会怀疑你。但你不但尚和寇逸仇情若兄弟,更与王梦雁关系瞹眛,如今唯有知你者才信你。”
宋青书仰望天际道:“只能感到人生的际遇是何等离奇。在使长拳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念及杀入漠北,报我家门深仇,不论是玄玉门抑或震玄刀门,皆为死敌。但之后功力俱废,流落漠北,反受玉娘等人的再造之恩,如今南北宗皆有我关注之人,任一边我都无法舍下,现在只盼形势不会逼我做抉择!”
跟着望向水灵笑道:“不过我现在多了你这个伴,相信你也不愿见玉娘遣逸仇杀入宋家吧?”
沐水灵小脸一红,啐道:“这事儿可不是我能管得着的。”
宋青书来到水灵面前,不怀好意的笑道:“别瞒我了,据我所知,你于习武之后,总往玉娘那儿跑,两人近日来可是情若姐妹,无话不谈,你的企图明显的很,我瞧玉娘该也挺喜欢你的,否则以你宋家堡的来历,她怎会容你放肆呢?”
沐水灵娇笑道:“玉娘子乃当世第一奇女子,自是受我们这些晚辈景仰。我又怎会有什么企图呢?”
宋青书耸肩道:“你不愿承认就罢了。不过我真盼玉娘能瞧在我俩的份上,忘却与宋家的仇隙。”
沐水灵美目灵动,似在思索当中的可能性,忽地听闻脚步声传来,知晓来者定是寇逸仇,连忙转头望去,却见寇逸仇领着一女子前来,竟是姚鹿儿!
寇逸仇将鹿儿向前一推,她立身不稳,直倒于宋青书身前。宋青书一惊,连忙伸手将她扶起,却见她开口喝道:“放手!”
语毕独自站起,宋青书见她单薄的身子布满伤痕,心中不忍,问道:“寇师哥,这是怎么回事?”
寇逸仇冷笑道:“这女子叛我玄玉门,今日便是清理门户的时候,她是你暗堂弟子,便交由你发落吧。”
宋青书这才晓得,寇逸仇连日来召集讯堂弟子,为的就是找出鹿儿的下落。他生平最恨遭人背叛,当初鹿儿重返南宗,他可理解其用意,但也明言日后将兵戎相见,而如今她转投无极教,寇逸仇势必再难容她,非取其性命不可!
沐水灵讶道:“她是被你所伤的吗?对一名女子,你怎能下这般重手!”
寇逸仇沉声道:“若非青书要见她一面,我早将她一刀了结。”
沐水灵低喃道:“你。。你实在杀性过重。。。”
姚鹿儿将美眸直视向宋青书,冷冷道:“我技不如人,再无话好说。给我个痛快吧!”
宋青书却是相对无言,脑中不禁回想过往的种种,千言万语,皆不知从何启口。身后的寇逸仇见着此景后,拔出月牙刀,沉声道:“我来替你动手吧。”
沐水灵忽地挡在他身前喝道:“住手!我不能让你再这般滥杀!”
两人相视良久,寇逸仇冷峻的脸旁忽地透出笑意,跟着转身离去,这反应连沐水灵亦吃了一惊,直呆在当场。。。。。
宋青书这时缓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姚鹿儿仍是脸若寒霜,冷冷道:“我孤身一人,好不好自也不用旁人在意。”
宋青书瞧着她,忆及她孤苦的身世,心中一痛,跟着双膝弯下,直跪于鹿儿身前,两女皆是惊愕,沐水灵连忙道:“青书,你。。你这是干什么?!”
宋青书似无所觉,于鹿儿身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跟着道:“鹿儿,今生我己是对你不起。当年隐瞒功力全废之事,累你灵剑宫上下惨遭灭门,自此孤苦伶仃,无所依靠,也难怪你最恨之人除莫杰外尚有我宋青书,我实是罪有应得。跟着化身‘徐子玉’,出掌暗堂时与你相识,我却又隐瞒真实身份,以致日后又生出诸般误会。如今你误入邪教,我不能怨人,只能恨我自己无能,但我实不愿见你就此沉沦。你家门深仇当年‘徐子玉’己揽在肩上,今日‘宋青书’自也不违其言,莫杰我必将其除之。若这样尚不能化去你心中恨意,则宋青书的命,亦交由你处置!”
沐水灵闻言惊愕,回望姚鹿儿,却见她早己哭成泪人儿,身子骨一软,亦跪在宋青书身前,搂着他肩头,泣道:“若你不是徐子玉,我今日不会这般恨宋青书。我真的恨你,恨你现身后,我所钟情的徐子玉就此人间烟没,你将他还给人家!”
说完埋首宋青书的肩旁,放声哭泣。自惨遭灭门后,她一直活着仇恨之中,自也无人慰藉,直到遇上了狂刀──徐子玉,两人并肩抗敌,共研剑法,徐子玉更应承为其复仇,自那时她早己情根深种,总觉得自己于世间不再是孤苦一人。然群英会时惊觉徐子玉与宋青书本是同人,才感到自己原来一直受此人所欺骗,在漠北的日子彷若一场梦般。其后见宋青书与林若璇重修旧好,心中更加难受,对宋青书更是爱恨交错,复仇的意念也更浓烈,直到方才听到宋青书这番道歉,所有的恨意忽地消逝,只知道自己将永远见不到“徐子玉”!
宋青书这才感受到鹿儿的深情重意,心下顿时一片怅然,沐水灵见着鹿儿这般悲苦的模样,忽地为过往的行迳感到愧疚,向前低喃道:“姚姐姐,人家为过往的无礼向您道歉!”
鹿儿转过头来,举袖拭泪道:“不碍事。”
忽地觉得自己很傻,不由得笑出声来。两人跟着起身,宋青书温柔道:“鹿儿,你便留在玄玉门内吧,再也别回那邪教了。”
鹿儿平复心绪,嫣然笑道:“不!我己取得他们的信任,日后我要留在里头为你打探消息。”
宋青书连忙道:“这太危险了!”
鹿儿摇了摇头道:“我好不容易说服白彤,让我前往会见掌教,这人身份隐秘,若见着他后说不定可识破无极教的阴谋。”
宋青书见她坚决的神色,知道无法改变其心意,改问道:“白彤怎会找你入无极教呢?”
鹿儿缓道:“她只道圣门人才凋零,盼我入教任下四端长老,她并应承我定将取莫杰性命,我才同意入教。”
宋青书讶道:“无极教与王汗彼此勾结是你我皆知之事,怎么她竟敢直言可取莫杰性命!?”
鹿儿缓道:“她是以圣母之名立下毒誓,我才会信她。而且就我所见,无极教对莫杰极为轻视,似认定此子难以一统玄武门。更令人好奇的是长老们皆认为莫杰日后必死无疑。”
宋青书皱眉道:“这倒令人费神,日后统领漠北者定是莫杰,无极教自也得听命于他,我决不相信无极教可取而代之。何况王汗是何等人也?岂会轻易中计。”
鹿儿神色凝重道:“我敢肯定无极教正暗地里进行一项阴谋,若无法探知,对我们极是不利。”
跟着轻笑道:“好啦,人家也该回去了,迟了怕白彤起疑心。请代我向寇堂主致歉,鹿儿委实对他不起。”
深邃的美眸回望宋青书,似在思索何事,跟着柔声唤道:“徐堂主,别了。。。”
跟着转身离去。短短五字,己让宋青书心中涌起不舍之情,她是彻底爱上“徐子玉”这人,而如今的“宋青书”,不该和她有关联。她这番轻唤,是真正和“徐子玉”永远的告别了。。。。。
这日,玉娘子与寇,宋二人共聚堂内,此刻她清秀绝纶的脸庞透出笑意道:“林至缺好大的本事!”
寇逸仇面色沉重,缓缓道:“剑圣单凭手中铁剑,便能独自败退无极教三大长老,其中尚包括为首的陇魔-石定研,这功力我辈之中恐怕无人能及,果真高明!”
玉娘子美目蒙上凄迷,神色缅怀道:“当年我与他初遇时,便认定他是唯一可悟出‘重剑诀’者,果不其然。。。”
沉吟片刻,玉娘子的思绪似回到十多年前,与陆靖共游江南,遇见年纪不过十来岁,却手执轻剑,四地行侠的林至缺,那时在他身旁,尚有一与之年龄相彷的少年,却想不到他竟就是威震北岭的皇拳──宋逸,那时宋逸的名头比林至缺要大得多,且为林至缺的师叔,本以为是一中年男子,想不到映入眼帘却是这般容貌青涩的模样。。。
想到这里,玉娘子不由得现出轻笑,然宋逸的脸庞慢慢浮现,忽地心中一痛,暗道这人却叫我十多年来心如刀割,如置炼狱般,转头望向寇逸仇,心下一片茫然,跟着柔声道:“那林至缺教出来的徒儿功夫如何?”
宋青书耸肩笑道:“铁长风我己是远远不及,王誉起先倒可扯平,然他剑劲加注后我便是不敌,不过他该尚不是寇师哥的对手!”
寇逸仇冷笑道:“就算铁长风与我平分秋色,这也表示他们仍不是莫杰的对手,最后仍是难逃一死!”
玉娘子浅笑道:“林至缺剑法纵使再高超,然独力也无法回天,如今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找回陆靖,要不就是与我合作。”
宋青书思及林至缺提到玉娘将成为第三势力的说法,她的意向足以决定玄武门的成败,若以她和林至缺过往的情谊,兼之王汗谋害徐邢,玉娘极有可能与他合作,唯一的问题便是对宋家的仇恨。
寇逸仇面露慎重,沉声道:“玉娘你的意思是?”
玉娘子美眸深深的瞧着寇逸仇,跟着转而望向宋青书,柔声道:“青书,你该还记得玉娘说过的话吧?”
宋青书知晓她是指待撂倒王汗后,她将全力对付宋家,那时便是他师徒情绝之时,心中难过道:“玉娘。。。。”
玉娘子缓摇纤手,止住他说下去后,淡淡道:“该如何行止,我尚无定案,但只要见过陆靖后,我心中便有底了。。。”
寇,宋二人皆晓得玉娘仍念念不忘天刀-陆靖,她此刻满胸的恨意,也可能在见着陆靖后全然消逝,但若陆靖依然绝情,则玉娘这仇恨将永难抺灭,与南宗也将永为死敌。
众人沉默片刻,玉娘子方续道:“最近王汗动作频频,不住拉拢南宗旁系,为的就是一统大业,但有件事令人好奇?”
二人疑惑道:“何事?”
玉娘子露出深思的容貌道:“数月前我便遣讯堂弟子察探震玄刀门的动静,却发现期间莫杰曾数度私离漠北,连王汗都不晓得!”
二人皆是惊愕,宋青书不解道:“莫杰仇家满天下,他在别地决讨不了好,他这番外出又是为何事呢?”
寇逸仇亦道:“更令人好奇的是为何要瞒着王汗?王汗明显要扶植他为其继位人,两人之间的关系该是大好,莫杰没必要对其隐瞒任何事,若惹得王汗疑心,他可有苦头吃。”
宋青书忽地笑道:“难道莫杰在外头另外有女人?梦雁这阵子不在漠北,正好给了他私会佳人的机会!?”
玉娘子不由得莞尔,笑骂道:“别没半点正经!”
这时一门人前来禀告道:“禀掌门,外头有客求见宋堂主。”
宋青书疑惑道:“来者何人?”
那门人仍拱手道:“他自称是宋家堡派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