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瘦了,面孔憔悴了许多,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俏丽依然,却不见了往日的刁蛮和天真,代之于脸上的是一种持重的沧桑,又有一种隐然的出尘味道。薄雾缠绕,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禅韵。高秋雨的脸上带着晶莹的泪珠,看着我!
我从心中发出一种颤栗,伸出手,缓慢的说道:“小雨,你回来了!”
“正阳大哥!”高秋雨猛然扑入了我的怀中,放声大哭,似乎一切的不愉快要在这一刻宣泄出来。我无语,轻柔的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就这样站立在晨雾笼罩的花园之中……
梅惜月悄悄的离开了,她知道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安静,小雨也一定有很多话要给我说,这个时候,她应该离开。花园中只有我和高秋雨两人,她在我的怀中哭泣着,哽咽的说道:“正阳大哥,我姥爷、舅父还有我父亲都被杀害了!”
“我知道,郑大哥知道!”我不知不觉间又用起了当日在天京时所用的姓氏,轻柔的拍着高秋雨那娇弱的身躯,我缓缓的说道:“当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派出青衣楼寻找你的下落,但是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小雨,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哭吧,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些!”我的话让她更加痛哭失声,泪水瞬间将我的衣衫浸湿。
半晌,有些羞涩的从我怀中挣出,高秋雨脸上带着微红,眼睛有些红肿的说道:“什么郑大哥,你这个骗子!”
似乎又回复到了我熟悉的小雨,我的心情感到开朗了许多,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小雨,这段时间你都跑到了哪里?我遍洒侦骑,却没有发现半点你的行踪!”
稳定了一下心神,高秋雨试图从我手中挣出,但是我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试了两下,她就放弃了。脸上带着一种肃重的表情,她说道:“我一直在卧佛寺中!”
“卧佛寺?明亮大师那里?”我问道。
点点头,高秋雨的脸上带着一些回忆的神情说道:“当日我舅父前往皇城,我姥爷就感到有些不妙。那天我们家已经被暗中的包围,姥爷知道可能有凶险,于是就和我父亲商议,父亲纠集了家兵,打算杀出去,营救舅父,但是姥爷却说这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的!他让我父亲带着我马上离开,但是父亲誓死要和姥爷一起,说是既然是命,那么自己也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他要我马上离开,我死也不同意,就在僵持中,明亮大师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正阳大哥,你说的不错,明亮大师确实是一个世外的高人,重重的眼线却无法发现他来到了我们府中。他和姥爷在密室中说了两句话,就来到了我面前,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把我制昏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卧佛寺中,明亮大师告诉我,黄家已经没有了,姥爷和父亲都战死了!”说着,她的脸上又显出了悲容,泪水又一次的流了下来。
“那你一直都在卧佛寺中?”我连忙岔开了话题。
“嗯,明亮大师说这是姥爷的安排,说这是姥爷和你的约定!”
“那你为什么不马上前来找我?”我知道黄风扬说的是什么,那是当年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我要永报黄氏一脉不绝。
小雨擦了擦眼泪,“明亮大师说让我先不要来找你,因为你的局势尚不稳定,需要数月才能收拾残局。我如果那时就来找你,势必将影响你的计划,他让我在卧佛寺修养一段时间。”
我内心中不由得感谢明亮大师。说实话,那时如果小雨前来,势必会让我起兵为黄家报仇,而那个时候我正忙于准备讨伐高飞,必然会陷入两难之境,而当我平定了明月的局势,那么飞天将是我的下一个目标,如果这时小雨前来,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答应,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看来这个老和尚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刚才我看你的剑法中,修罗斩已经有了大成,似乎更添了一些的变化,使得这修罗斩又有了一种新的味道,是否是明亮大师指点的?”我问道。
“嗯,初时我在卧佛寺无事,就每天在后山练剑,有一天明亮大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向我攻击,我仅在一个照面就被他制服。明亮大师说我的剑法脱胎于修罗斩,而修罗斩虽然是天下第一等的奇学,但是却不适合我修习!”说话间,高秋雨的脸上露出一种崇敬神色。
我微皱眉头,“为什么呢?”
“明亮大师说由于我所修习的修罗斩是出于你手,你内力天成,而且自出道以来杀戮众多,所以在你的招式中杀气太重,阳刚之气浓郁,招出无回,丝毫没有半分的回转,我内力大不如你,所以无法使出应有的威力!”
我心中一振,这明亮看来对我的修罗斩十分的熟悉,所说皆中。两年前我在天京传授高秋雨修罗斩的时候,自己尚没有进入大成之境。修罗斩的刚烈之气过重,而且由于我自出道以来,不停的杀戮,招式间自然溶入了一种杀气。后来我自大林四僧手中逃出,闭关半年,再有体悟,对修罗斩更有了一份体悟!而与飞空十二枪的拼斗中,让我更得到了曾祖的练功记录,使得自己的修罗斩才有了与苍云一战时的一刀,斩天!不由得,我对这明亮的功力更觉好奇。
高秋雨微微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后来明亮大师就让我跟随他修习佛法,说是可以消除修罗斩中的杀气,我本来也不相信,但是在听了大师一个月的佛法之后,我再练这修罗斩就觉得又有了一种不同的感觉,于是我跟随大师半年,每天都在他的佛法浸润之下,觉得自己的心灵有些明悟!知道一个月前,大师将我叫道了后山,让我将修罗斩在他面前演练一遍,然后指点了我两句,就让我下山前来找你!”
听完了小雨的话,我默然无声,脑中又开始回复到了刚才小雨那充满禅韵的剑招之中,久久的不能自拔。突然我感到脑袋上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一阵疼痛让我再次的清醒过来,小雨看着我,脸上有些薄怒的神色,“我和你说话,问了你半天你也不理我!”
我突然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小雨,刁蛮中带着一些天真,还有一些任性!我不由得^哈哈的笑了起来。“小雨,你不要怪我,我正在想你刚才的剑招中的禅韵,所以没有听见你的话,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说着我躬身一礼。
小雨笑了,接着,她正色道:“正阳大哥,小雨还有一件事情求你!”
我点点头,“你说吧!”
“我黄家世代为飞天效力,却落得如此的一个下场,小雨这世间再无亲人,想请大哥能够帮我复仇,发兵天京,我要将那翁氏一门个个诛绝,方能慰姥爷的在天之灵!”说着,她露出愁苦之色,两眼泛红。
我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小雨放心!我必然助你复仇!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那就是你的表哥黄梦杰还在世上,如今正在我军团效力!”
“真的?”小雨从我怀中挣脱出来,脸上带着欢愉之色。
我笑着说道:“真的,估计他今晚就会到达帅府,你们兄妹就可以见面了!”
高秋雨脸上的愁苦之色一扫而光,忽闻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所在,她心中的高兴都已经写在了脸上。突然她奇怪的问道:“大哥,刚才我敲你的脑袋,为什么你一点的感觉的都没有?依你的功力,应该可以有所反应,怎么我觉得你似乎没有半点的内力?”
我苦笑了一声,“小雨,你应该知道在月前和梁大哥两人合斗苍云的事情吧!”
“嗯,我听说了,那时明亮大师听说了你们的拼斗,眼睛发亮,就让他门下的弟子一五一十的将你们的每一个细节讲述,还不时的插嘴询问。我听卧佛寺的弟子说,自从明亮大师接任住持以来,从来没有那样激动!”说到这里,小雨的眼中也露出了一种神光。
“那他怎么说?”
“大师当时听完之后,只是说天威之击,万物沉寂,但殊不知沉寂下面却是生机!破而后立,百物润生!世间少了一个高手,却多了一尊佛!我不明白他的话意,问他他也不说,只是告诉我说将来遇到你,你会明白的!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好厉害的明亮,只是从他人的转述中就明白了个中的奥秘!看着小雨好奇的神色,我缓缓的说道:“小雨,明亮大师神人一般,虽未见,却同亲眼见!我一生都无法超越他的境界了!当日和苍云一战,我们三人已经各出全力,苍云引天雷一击,威力宏大,我虽然接住了她那一击,但是体内的经脉却已经断去了四五,如今功力全失,没有数年的时间,难以再恢复到我全盛的状态。所谓破而后立,就如同这花园中的树木一般,在冬日的肃杀之中枯黄,衰死,但是到了来年,春风拂过,绿芽新出,依旧是生机盎然!大师说的就是我如今的状况。至于后面的一句,则是针对苍云,苍云那日的引天雷一击,已经感悟了无上的天道,世间再无半点吸引,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谈论武事,这世间也许真的就多了一尊佛!”我不禁吁吁然叹道:“我想大师也早已经感悟出了天道的缈缈,所以对于世间一切的烦心事,都闭上眼睛,视若不见,这样的境界,绝不是你我可以体会到了!”
点点头,小雨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说道:“对了,大哥,在我离开了卧佛寺的时候,大师曾经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说是可以对你有所帮助!”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封信件,交给了我。
接过信函,我有些疑惑的打开,我实在不知道明亮和我要说些什么,毕竟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并没有任何的交往,他又要告诉我什么?怀着一丝疑虑,我认真的看着明亮的信函:字示许施主正阳:当日与施主寺中一见,知施主功力已渐入佳境,但是杀气过重,终会身受其害。望施主不可忽视!
前日闻听施主与苍云道友一战,以身承天威一击,成全苍云道友全大乘之境,老衲心中感激异常。但天威一击威力宏大,施主必然已受重伤,然施主最后的一击也显示出施主深明破而后立道理,老衲私下猜测,若无五年之功,施主定然难以全复!然乱世之中,施主又有远博之志,如无神功在身,恐难以一筹壮志,故老衲冒昧授施主恒河手印,以加复神功恢复!所谓的恒河手印,不用任何的修持,讲究无修无得无证,心境一如,顺逆无拘,纵横自在,乃是我佛无上的妙法修持!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最大的相是无相之相,无相可见的是最大的象。似一物皆不中,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仿,因为它是无形无相无可比拟的,它是大的不得了,尽虚空,遍法界,无物不包,无法不具。手就是心,心就是手,俗语说得心应手,就是这个道理。假如不是心,手也不会动。印就是我们和佛心心相印,佛心就是我心,我心就是佛心;故经云: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又云:千佛万佛共一体,即此意也!
施主可凭借此法修持,相信三年内当可尽复功力,若与我佛有缘,或可感悟无上大道!
修持之法,感由心悟,施主聪慧,定当明白老衲的含意!
三年前,老衲曾赠与施主偈语,当时施主未曾理会,但如今想来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何谓佛心?施主定然无解,其实佛心既是施主的本心,老衲知施主非是一个嗜杀之人,但是欲望与仇恨将施主本心遮掩,需以佛法扶持,方不入魔障!持本心,血手何妨?求大仁,小仁或可抛弃,施主不妨体会!
老衲送施主一个故事:“有一个牧羊人,很会牧羊,他所豢养的羊繁殖得很快,没有多久,他的羊从几千只到一万只了。他很是节省,从来不肯杀一只羊请客或自己吃。别人见到他虽是眼红,可是却也奈何他不得。那时有一个人,很会机巧诈骗,走过来甜言蜜语地和他作成很好的朋友,牧羊人信以为真。于是这个人就对牧羊人说∶”我和你已成为知己朋友了,心里不论什么话都可以来谈。我知道你没有妻子,很是寂寞。现在我打听东村有个女郎真是美丽极了,给你作妻子,很是合适。我作介绍人,是一定可以成功的。“牧羊人听了很欢喜,就给他很多羊和一些其他礼物,算作聘礼。过了几天,这个人走来对他说∶”她已经答应作你的妻子,而且你的妻子今天已经生了一儿子了,我特地来给你道贺。“牧羊人听到还没有见过面的妻子,就已经替他生了个儿子,心里更加欢喜,就又给了他很多羊和别的东西。再过了几天,这个人又走来说∶”唉!真可措,你的儿子今天死了!我真替你难过呢。“牧羊人听了以后,便号啕大哭,悲痛不止。”
望施主牢记此故事,不可忘怀,或如今无法了解其中含意,但十年后,施主或者可以明了之中的含意!
老衲多语,以犯我佛慎言戒律,但施主若可有所领悟,老衲同样心喜。
明亮
看着手中的信函,不由得对明亮感激异常,闭双眼而开心眼,世事都难以逃脱他的那双法眼,我仰天叹道:“这世间奇人众多,许某当真是坐井观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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