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天

  北京市──二十一世纪中叶以后,中国人口增加速度渐缓,但北京市户籍人口依旧骤增到两千三百万,并承载千万的流动人口。

  到二○九九年的今天,市区面积在将邻近直辖县市纳入后,扩展为两千多平方公里,下辖二十三个区。

  四区一幢小别墅,处在林木和人工植被的环绕之中,环境优雅。

  我停留在门外,纵身跃过院墙上的红外线警报网,悄悄踏入院中。

  遮阳伞下,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躺在软椅上,静静享受著日光浴,宁静而安详。一条大狼狗懒洋洋的趴在他身边,有气无力。

  我向前走了两步,终于惊动听力无比敏锐的狼狗。

  它机敏回头站起,身上的毛一根根倒竖起来,敌意盎然。

  我朝前跨进一步,紧紧盯著狼狗,神奇能量透过双眼,刺激它的每道神经。

  狼狗倒是知趣,吓得四腿一软,低鸣一声,朝后一缩的倒退。

  老人察觉到异样,回过头来,脸上表情立即就僵住了。

  他情不自禁的站起,颤抖著声音道:“小天,是你吗?”

  我端详著眼前的慈爱面孔,虽然还是精神矍铄,但无情岁月留下的满头白发却证明他老了。他叫方研泰,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是的,爷爷,小天回来了。”我鼻头一酸,大步走过去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十一年了,我终于能再与他这么近的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从小,我就是个天才,体现在任何同龄人都无法到达的惊人学习速度上。

  怀著对世界各国语言非同一般的热爱,十六岁那年,我自学了四种语言。父母看出我的天赋和兴趣,加上受不了我的百般恳求,于是无奈的送我远赴美国华盛顿语言大学就读,结果我这一去就是十一年。

  在这逝去的十一年里,我失去了好多,也亏欠了亲人们好多。

  “小天,真的是你?”爷爷泪眼婆娑,不断重复著这句话,好久后才推开我,哽咽道:“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爷爷……您身体还好吗?”我心中的千言万语怎么也表达不出来,只是深深的看著他。

  “好,好的很。”年过古稀的爷爷打从我记忆开始就是个格外开朗的人,他退后一步,挺直腰杆,展示道:“你看,爷爷比你离开时还健康。”

  “是的,您非常健康。”我下意识的运用超能,发现爷爷的生命场处在和谐状态。

  大脑称为神秘特区,左右控制著人体奇妙无比的循环系统,又由于大脑不可复制的唯一性,于是诞生脑宇宙的理论。

  脑宇宙不停的向外辐射,形成一个生命磁场,就是生命场。人体一切器官的运作直接反射回大脑,再透过脑宇宙辐射呈现在生命场上,所以爷爷生命场的和谐代表他体内所有器官功能都正常。

  而所谓能量场或力场很大程度上就是建立在生命场基础上的,那是认识并利用脑宇宙能量的形式。

  “对了!”爷爷惊讶道:“回来怎么事先也不说一声?”

  我苦笑道:“要是这么做,我恐怕就回不来了。您不知道,这几年我的一举一动全在人监视下,任何一个细微的生活细节或许都会变成书面资料,被送到尹捷某位高层人物的桌子上。”

  二十一世纪以来,能源渐渐成为威胁人类发展的最大制约因素,为了对日益紧缺的能源进行合理调配,各国先是爆发能源消费结构的革命,而后规模发展成国与国之间,进而扩展到各大洲之间。各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摒弃成见,相继组成亚洲能源联盟、非洲能源联盟等洲际联盟,联盟内部的国界、宗教、种族等界线由此不复存在。

  这对国际政坛产生了深远影响,亚洲各国经过长达十五年的多边谈判,建立起军事、政治、经济的共同体,简称亚盟。世界格局由此被撕开来重组,非盟、欧盟随后成立,随著美洲与大洋洲合并,最后一个成立美洲联盟,标示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能源公司尹捷就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它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足迹遍布世界五大洲、四大联盟的每个角落,成为了全球第一能源巨头,俨然建立起凌驾在国家甚至各大洲际联盟之上的能源王国。

  “我就知道你一定出事了。”爷爷被吓了一大跳,震惊道:“你人间蒸发了六年,难得向家里打电话,既不许我去看你,也不告诉我你的情况。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爷爷他说的没错,我的确出了事。我在五年前获得了语言学博士学位,可随后就变成了一只实验室里的白老鼠,陷入了一场恶梦。

  我心头载满歉意,伸手扶他坐下后才说:“爷爷,对不起,让您为我担心了。五年前,尹捷设在华盛顿、具公益性质的生命科学院,不知从什么途径了解到我异于常人的能力,盛情邀请我加入。当时,他们许诺许多优厚条件,关键还是他们正在进行的超脑计画……”

  爷爷为人非常识体,打断我的话:“如果是机密,那就不用说了,免得你违反规定。”

  “不!”我摇头说:“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现在的我是自由身,不再受任何人约束,也没有人可以再用那种方式来约束我。”

  爷爷赞赏的点头:“好,你接著说。”

  我缓缓的说道:“所谓超脑计画,就是开发和认知大脑未知区域。理论上,它将造福医学、生物进化学等生命科学领域,前景无限广阔,恰恰是这些吸引了我,使我傻乎乎的加入科学院。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幌子。它其实是设在一个封闭式的秘密基地里。进入基地后,我和几十名在不同方面拥有超能力的人,一起投入魔鬼化的军事训练,负责训练我们的教官全是超能战士……”

  “超能战士?”爷爷忍不住脸色一变道:“你们不是全被骗了?”

  爷爷属于上一代的人,对他来说,超能战士是不真实并遥远的,根本无法想像。

  我黯然点头:“随著持续的训练,我们发现自身战斗力、意志力等方面日进千里,并渐渐可以把力量输送向体外,对远距离目标进行攻击或防守。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无法形容,以至于取代了心中的顾虑和不满,也使我们从被动接受训练变成主动。

  后来,我们又知道那称为能量场,是运用脑宇宙能量的表现。这证明我们的大脑某个神秘的未知区域在不知不觉中被开启了,说明超脑计画确有其事。加上教官们始终对我们礼敬有加,让我们一直享受著训练除外的特级待遇,最终消除了我们又一层顾虑。”

  爷爷又忍不住地问:“难道就没有人看穿他们?”

  “没人是傻子。”我摇头回答:“一年后,陆续有人逃跑,可惜没人成功,全被活捉。原因在于超能教官人数众多,想以个人力量很难抗衡,加上他们买通了军方要员,从而拥有了隶属于军方的正规部队和多种先进的武器,导致大家不得不忍耐下来。

  忍耐久了,终有爆发的一天。经过长达三年的忍耐后,也就在一年前,超能教官们终于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某天夜里,基地爆发一场大暴乱。二十多名学员联手行动,杀死十六名超能教官,并把驻扎在基地内外的上千常规部队屠杀殆尽,一时间血流成河。

  这场暴乱最终由于出现内奸而被平息,却使我们看清了自身的强大实力,并意识到教官们一向的高姿态恰好代表他们心虚。原来超能领域早已是研发完善,我们是在他们超能成果基础上进行突破的。也就是说,我们当中大部分人的成就早已远远超过了超能教官。

  暴乱后,尹捷看清我们日渐独立的态势,一面当众道歉,放宽我们的行动自由,一面公开用金钱、美女来收买人心,让我们为他们的能源王国效力。可是此时学员分成了毁灭者和自由同盟两个对立的派系。

  毁灭者拥有近十名无敌的超级战士,他们一举屠杀基地里剩下的所有超能教官,轻松取代了尹捷,成为基地中的主宰。而我和自由同盟的朋友们的命运依旧没有改变,因为我们仅能选择加入毁灭者的队伍。”

  爷爷听的一愣一愣,张口结舌:“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低沉回应:“两个月前,爸妈出了车祸,我多次申请回国全遭到拒绝,只好来硬的。我趁一名毁灭者成员来游说的时候,把他打晕,然后借他的身分登机,就这么回来了。”

  不能见父母最后一面,那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爷爷,当时我差点想把毁灭者搞的天翻地覆,我完全有那能力。”我心中充满了对毁灭者的仇恨情绪。

  父母出车祸后,在医院里躺了五天,最终不治身亡。如果我能在那五天内及时赶回来,他们就不会死,因为我的超能力绝不止于战斗领域。一想起这,我心中就掩饰不住对那帮人的痛恨。

  爷爷感受到我的自信,点头道:“真是便宜了他们。”

  我没料到爷爷竟然会说这话,呆了一下才道:“爷爷,您没变,还是像以前那么激进。”

  爷爷呵呵欢笑,看来他已经从丧亲之痛中坚强的站了起来,省了我的担忧。

  开门声就在这时响起,一位英俊的年轻人拎著菜篮,大步走进院子,惊讶道:“老爷子怎么这么高兴?噢,这位是……”

  爷爷掩不住喜悦,抢在前头开口,然后又介绍对方。

  原来这名年轻人叫刘斌,比我小两岁。爷爷介绍他时相当有趣,说他是集团配给他的全职助手。看刘斌能干的模样,恐怕所谓的全职是连保母活儿也包了。

  爷爷一生与能源打交道,资历很足,现任中国能源巨头“蓝海集国”的董事,并且是高级顾问。

  刘斌露出闻名已久的神色,热情道:“方老整天和我提起你,说你打小就是天才,仅仅出国的前五年就攻读了二十几门外语,破了世界纪录,害我既仰慕,又心痒痒的,今天总算是见到偶像了。”

  “我爷爷天生严肃不了。”我笑道:“他说的话你可别全信。”

  爷爷敲了我后脑杓一下,骂道:“好啊,一回来就说爷爷坏话。”

  我摸著后脑,感到无比亲切。从小到大,爷爷总喜欢和我的后脑杓过不去。

  刘斌笑了一声,提议:“方博士回来了,咱们是不是别在家吃了,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受爷爷目光徵询,我跃跃欲试道:“把家里的西式炊具全拿出来,今天我露一手让你们瞧瞧。”

  “还是我来吧!”爷爷不屑一顾的说:“那些只能使人发胖的垃圾速食哪吃得了。 ”

  “正等这句话呢。”我夸张的说:“每次想起爷爷的厨艺,我都会忍不住口水直流。”

  爷爷露出慈祥的笑容,接过菜篮,转头做菜去了。

  哧……香味从油锅里升起。

  爷爷亲手掌勺,一边指挥刘斌,一边兴致勃勃的向站在旁边的我介绍菜肴烹饪次序

  和方法,很有大厨风范。

  我静静聆听,一个劲的点头,唯一能效劳的就是在菜肴出锅时,自动拿来盘子,然后把菜端上饭桌,一切宛如回到十一年前。

  待爷爷做好饭,大家围坐下来,吃的热热闹闹。

  这时,电视里女主播那悠扬悦耳的声音响起:“各位观众,现在报导最新新闻。今天下午,美国宇宙号太空探测器返航途中失事,在中国大连正东方五百二十一浬的黄海区域坠毁,恰在该区域附近作业的一艘鱼船遭遇海难,失去联系。目前,中国海军已经出动三艘巡洋舰和数十架直升机赶往出事海域,进行营救工作。”

  “不是吧?”刘斌加以怀疑,一脸的惊奇。

  电视镜头切入卫星即时捕捉到的空难画面,女主播继续解说:“美国飞航局随即证实了这个消息,并对发生此事表示遗憾和歉意。另外根据最新消息指出,美国五角大楼已向中国国防部提出进入出事海域打捞探测器残骸的申请。

  宇宙号探测器拥有数十台世界顶尖的探测、采样和资料分析仪器,担负著向外太空搜索新型能源的任务,它于九年前升空,先后到过金星、冥王星、海王星,并到过太阳系之外……”

  我和爷爷也是傻了眼,照样不敢相信这场离谱的海难会发生。

  二十一世纪以来,航太科技飞速发展,伴随各类航太工具与日俱增的升空,空难自然跟著增多,但很少发生本国航太工具坠毁在别国的情况。美国号称世界头号航太大国,居然创了这种离谱的先例,让自家的太空探测器横跨一个太平洋,坠毁在中国海域。

  电视里再现女主播甜美的面孔:“今天下午四点十五分,同样发生一起离奇的空难,美国波音八二八客机在北京近郊失事,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当时,一对华裔母女和一位美国少校在弃机前被提前弹出机舱。

  据机上乘客指出,他们看到这三个人好像火箭与空气摩擦,扬起一朵火红的光晕,并亲眼目睹这三个人在没有借助降落伞,或其他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安全著陆。地面也有目击者和机组人员也证实了这个消息。”

  接下来电视镜头转换到高级酒店住房,记者对机上多名乘客进行相关查证的采访,然后又转换到机长和曾服务过我的美籍空姐,了解离奇空难的起因和经过,直到定格在时雨柔和铃儿的面孔上。

  我的心终于被提了进来,没料到媒体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

  记者问:“小朋友,你知道救你和妈妈的那人叫什么名字吗?”

  “是乔克叔叔。”铃儿直挺挺的坐著,绷著小脸,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的回答:“他是少校,对我很好,还请我喝了一杯柳橙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好刺激……”

  我为之失笑,注意到中间镜头连续切换,料想中间一定切了一大段无关紧要的话。

  记者十分尴尬的将麦克风递给时雨柔,问:“您当时是什么感觉?”

  “惊恐。”时雨柔保持简约风格,讲述:“在机上,我和乔克少校聊的不多,只停留在陌生人间初次见面的谈话上,但他是个优秀的好人。”她这种做法摆明是先发制人,不想多说,让记者再也没多问下去的理由。

  镜头果然立即切换,女主播用职业化的口吻说道:“就这起离奇的空难,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初步不排除采用高科技犯罪的可能性。至于这位见义勇为的神秘少校,本台将会追踪报导,请随时留意。”

  “我的天,原来是真的。”刘斌再次夸张的惊叫:“从八千英尺高空救人,不用任何逃生工具,那是人干的事吗?”

  我微笑不语,恰好碰上爷爷投来的目光,他疑问:“按时间算,你应该就是坐那架客机。”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老实点头:“是的,您猜对了,那个乔克少校就是我。”

  “咕噜。”刘斌猛的咽下嘴里的菜,眼中发出野狗看到骨头的类似光彩,崇拜道: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不过真的是你吗?”

  “这恐怕假不了。”我朝震惊不已的爷爷笑了笑,随口回应。不要说爷爷,我这种吓人的超能力恐怕没有几个常人能一下子接受得了。

  “天哥……”刘斌叫的我直起鸡皮疙瘩,献媚:“我身体出了一点相当要命的小毛病,可不可以劳您贵手,帮我治一治。”

  我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此刻滑稽的笑脸,终于看清相貌堂堂的他居然是一个活宝,难怪能和我难缠的爷爷臭味相投。

  我瞪了他一眼,笑骂道:“说吧。”

  刘斌有些尴尬的道:“我最近精神不振,体力下降,可能是因为夜生活太频繁或工作压力太大,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失笑道:“这好办。坐在那儿别动,闭上眼睛,放松……”

  等刘斌听话的闭上眼睛,我先输送一小股能量延伸到他的大脑局部神经,进行象徵性的催眠,使他的神经最终全部松弛下来。

  另一股能量同时深入他腰部区域,搜索并刺激疲软的神经,令这些神经恢复敏感,从而达到加快他新陈代谢速度和平衡体内循环系统的作用。

  一切搞定,我悄悄把能量撤回,微笑询问:“说说你现在的感觉?”

  对于常人来说,神经是敏感而脆弱的,哪怕我有些许能量残留在他体内,也会对他神经产生毁灭性的灾难,所以常人体质很难改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超能战士。

  我的神奇疗法说穿了其实也不值一提,只是采用一种微妙而特殊的方法,使他体内原有的自我恢复功能加快运作而已。

  “好神奇,天哥的超能不是吹的。”刘斌呼了一口气,睁开双眼,竖起大拇指:“

  刚开始有点痒,现在全身暖了起来,感到神清气爽,所向披靡了。嘿,我今晚非亲自试试效果不可。”

  我和爷爷互看了一眼,差点当场晕倒,这家伙好逗。

  天空撒下密集雨点,落在青石大道上,溅起串串悦目的水花。

  这里是大型坟场,规则排列的大理石墓碑一望无际,淹没其中,使人升起生命如微尘的感伤。

  我左手撑著伞,右手捧著一束洁白的鲜花,感到脚步益发的沉重。

  走过两排墓碑,我停了下来,弯腰放下鲜花,静静凝视嵌在墓碑上的两张熟悉面孔,默默呼唤:爸、妈,小天来看你们了。

  爸爸、妈妈的笑脸彷彿瞬间鲜活起来,他们注视著我,如儿时般轻轻呼唤著我的乳名。

  一幕幕往事在我眼前沉浮变迁,幼年时紧紧抓住爸爸的裤角不放,躺在妈妈温暖的怀里甜美入眠。

  童年的我调皮捣蛋,不安本分,爸爸总是软化在妈妈的温柔笑脸中,时常浮起无可奈何的样子,对我溺爱有加。

  一晃到了少年,爸爸的严厉教诲与妈妈一如过往的温柔溺爱,形成最鲜明的对比,嵌在我记忆最深处。他们的笑声、我的笑声混杂在一起,遍布我记忆中的每个角落,充满了我的每一寸天空。

  我心中有一股想哭的冲动,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与亲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是人生无价的财富,无可取代。

  雨越下越大,我静静站在原地,任雨水溅落衣角。

  平静的雨滴突然凝结,汇聚成一条不可思议的水龙,旋转著涌向我背后。

  我自回忆中醒了过来,适时发现一个强大而熟悉的生命场,心头感到有些意外,身体却矗立原地,一动不动。

  来势汹涌的水龙到达我背后三尺时被挡住,散成两股水柱,朝两侧射去。一个强大的能量场紧跟水龙后面,毫不客气的击打在我的能量场上。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两股能量场的接触面荡起一个有如实体的巨大水纹,向外无限扩展。一条湛蓝色的半透明人影随之升起,受巨大震波带动,以展开双臂、半曲左脚的悦目姿式飘向后方。

  我对这种偷袭模式熟悉不过,心中却被难受的滋味覆盖住,任震波带飞我左手中的雨伞。

  雨伞旋转著飘向远方,落在一株苍翠的绿松上。

  半透明人影悄悄落地,朝我背后静静的走来。雨点到达来人头顶两尺处全部反弹,反弹的雨点与接踵而来的雨点滑向身体四周,如此朝而复始,使半点水滴也无法落其身,场面无比诡异。

  “蜜雪儿。”我头也不回,低声招呼,声音里有一股淡淡的悲哀。

  那人半透明的身体一阵荡漾,首先出现的是她捧在手里的一束鲜花,然后现出紧束在那魔鬼般身材上的银灰色短裙和柔美的四肢,最后才是令人著迷的容颜。

  这是位标准的大美人,蓬松的卷发闪著淡红的色彩,五官精致又立体,有著高挺的鼻梁,双眸蓝的像大海。

  我终于回过身来,注视著时至今日仍让我无比迷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伤感道:“好快,我原以为你们至少三天后才会出现。”

  她全名叫蜜雪儿·琼斯,我之所以加入尹捷设在华盛顿的生命科学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先我加入,这点我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刚才她所用的能量场的强度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凶猛,摆明是在刺探我一直隐藏的真正实力,为他们接下来对我展开的行动铺路。

  “嗯。”蜜雪儿轻轻点头,忧郁的看了我一眼,转头将鲜花放到我母亲的墓碑前。

  唯一值得我安慰的是她眼中没有掩饰对我的情意,毕竟我们如胶似漆的相爱了许多年,对对方的熟悉程度甚至于超过了对自身的,这也可以从她手中这一束绝不可能临时准备的鲜花来证明。

  蜜雪儿望著我母亲的遗照,倾诉:“您好,我叫蜜雪儿。方无数次向我提起您的高贵、慈祥,我一直以为您是方的母亲,也将会是我的母亲。可命运是残酷的,它剥夺您生存的权利,也剥夺了我和方之间的许多事。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些,但它真实的发生了,以东方人的话来说,叫时事弄人吧。将来无论发生什么,请您一定要原谅蜜雪儿。”

  我沉默不语,黯然神伤,她这些话无疑是说给我听的。她是毁灭者战队的核心成员,是毁灭者中为数不多的善良者,也很爱我,但她有她独立的人生观,我无法将之改变,正如她无法改变我的价值观一样。

  “方。”蜜雪儿忽然转头,像我离开基地前那样深情的望著我道:“你和你母亲长得像极了。”

  我轻轻点头,切入正题:“你们来了哪些人?”

  “其他人在准备世界超能大赛,连我在内,来了四个人,由我带队。”蜜雪儿笑脸迷人的道:“具体情况我不能多说,不过你一定猜到当中某一个人的身分,他发誓非撕了你不可。”

  “墨本·乔克。”我摇头失笑。他在毁灭者中是个人见人爱的活宝,这次不仅被我打晕,还让我大摇大摆的借著他的身分回国,不用想也知道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十分有趣。

  随即,我又感到惊骇,毁灭者一直没有对外行动过,战队的真正实力连我也不太了解,但当中有几个破坏狂的实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要是毁灭者真的全体出动,参加超能大赛,那对全世界其他战队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威胁。

  而世界超能大赛则是由全球四大联盟协商后共同发起的,是联盟间长期暗中较劲所必然产生的公开战争。

  大赛每三年一届,设立三千万美元的奖金,并把场地设在太平洋中部的三不管地带“魔鬼岛”。从二○九三年八月一日举办第一届以来,如今已经是第三届。因其代表各国荣誉,从第二届开始,几乎世界上有实力的国家都派出超能战队参与,名次的争夺异常激烈,影响深远。

  蜜雪儿突然又有些忧郁的开口:“方,直到刚才,我才知道你平时至少隐藏了近一半的实力。”

  我黯然回应:“我生性不喜欢张扬,并不是故意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我这个性。”其实她还是低估了我,只是此情此景,我没有理由点破。

  蜜雪儿轻轻点头,终于说明来意:“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你主动跟我回去,对于你回国探亲的行为,我们可以理解,大家以后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二是让我们绑你回去,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选择后面这条路,对吗?”

  我老实点头,张开双手,故作轻松的笑道:“来吧,宝贝,让我们最后再拥抱一次,就当是为我们美好关系送终。”

  “不。”蜜雪儿朝我抛了个媚眼,耸肩道:“我们还会在一起,像以前那样。方,请别太自信,再见面时,我将不会一个人单独面对你。对了,还要警告你一句,你感情太丰富了,这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但同时也是你的致命伤。希望你努力忘了我,要不然我一定用这一点来让我们重新走在一起。”

  我反问:“你能忘了我吗?”

  蜜雪儿风情无限的笑道:“我没有必要,不是吗?亲爱的,我给你二十四小时改变主意,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找到你的,到时再见。”

  临走时,她不忘送给我一个火辣辣的飞吻,然后宛如精灵般的隐身,消失在我的感应中。

  我仰起头,让清凉的雨水顺著脸颊滑进胸口,浸透全身。

  蜜雪儿的态度无法让我猜到他们当中另外两个人的身分,而她的自信却透露出拥有活捉我的十足把握。

  “来吧,也让我看看自己的真正实力。”我喃喃自语,不仅没把处境放在心上,心中反而有些兴奋与期待,这种心情连我自身也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