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部队做完报告后过一天就是国庆长假,宿舍里的人大都和各自的老乡相约出去旅游,爬华山、去法门寺、到延安访古的都有。有几个老乡也找过李远方,董文龙更是强烈要求陪同。但想想在这样的旅游黄金周里,各个旅游景点的人肯定都特别多,与其说是看风景,不如说是去看人头,所以董文龙只动员走了林贵利,而别的室友,除了苏俊峰要回家过节外,其他人都和各自的老乡去了。
按照李远方原先的想法,在这个长假里,首先要去找一下在本城做生意的几个远房亲戚。到学校后,家里及这几个亲戚都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了地址和联系方式。这几个亲戚到这里已经好几年,不经常回老家,再加上李远方前几年在部队,算起来有个三五年没有见面了。但前些时候忙着参加军训和适应学校的生活,一直抽不出时间,所以打算趁这几天去看一看。其次,要到武警部队和新结识的那些哥们聚一聚。剩下的时间,就在宿舍上上网,到图书馆查查资料算了。但老战友王梦遥的一个电话,却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王梦遥是个女兵,比李远方早一年当兵,超期服役了一年,和他同年复员。李远方第一年在师通信连干报务员的时候,王梦遥是话务员,两个人经常在隔壁房间值班,相互之间就很熟悉。到了年底,两人同时当了班长,因工作的原因,接触更多了些。李远方调到军区网络中心三个月后,王梦遥也被抽调到网络中心,虽然李远方执行的是对计算机的软件进行操作的任务,王梦遥干的是接线之类的硬件工作,但网络中心的人不多,战士更少,又来自同一个部队,原来相处得还不错,经过一年多,两人的关系就更加密切。因为王梦遥比李远方大一岁多,李远方就叫王梦遥“王姐”,王梦遥也真像个姐姐一样,生活上对李远方没少照顾。
复员以后,两人一直保持着比较密集的电话联系,听说李远方考到自己家门口的大学时,王梦遥特别高兴。李远方下火车时,王梦遥进到站台里把他接回自己家,并介绍自己的父母与李远方认识。
王梦遥是家里的独生女,父亲王兴安是本地人,是第一批下海的国家干部,虽然有点怕老婆,但做生意的手腕还是蛮高的。目前开了一家中等规模的房地产公司,王梦遥复员后暂时在父亲的公司上班。王梦遥的母亲和李远方是老乡,大学毕业后嫁给了同一个学校毕业的比她高两届的王梦遥的父亲,然后在当地找的工作,目前是市政府档案馆的一个普通干部。都说“亲不亲,家乡人”,王梦遥的母亲李蓉见到李远方特别喜欢,因为也姓李,就要李远方叫她“姑姑”,王梦遥的父亲就成了姑父,而对王梦遥的称呼,则从“王姐”变成了“姐姐”。
出于三年多来形成的习惯,李远方原来想把自己用的军被带到学校,但王梦遥说她也有,让李远方不用带,李远方就只带了衣服和那台笔记本电脑从家里出来。王梦遥把自己的军被给了李远方,连毛巾被蚊帐褥子床单凉席枕头枕巾脸盆拖鞋都给准备好了,还给了他一张当地的手机卡。
因为那天下午王梦遥要去参加自学考试辅导,李远方又想早点到学校准备一下,吃完中午饭再陪王母说了会话,由王梦遥父亲找个人把李远方送到了学校。
到学校后,王梦遥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给李远方打电话,她母亲也经常接过女儿手里的电话和李远方说几句。但因为这一个月来大家都很忙,王梦遥家在城市的东北边,而学校在城市的西南郊,路比较远,王梦遥没有到学校看过李远方,李远方也没有到她家里去过。国庆前也想过应该去王梦遥家看一看,但几天前听说她母亲单位国庆期间要组织到新马泰旅游,王梦遥可能也要去,就放弃了这样的打算。其次,李远方不是很喜欢交际,对那个姑姑的热情有些不大习惯,再从王梦遥最近对他的态度里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意思,下意识里尽量避免到她家去。听到她们要出去旅游的消息时,其实他是松了一口气的。
倒不是说王梦遥长得不漂亮,其实王梦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一头短发下,因为有过当兵的经历,比一般的都市女孩多了几分英气。很好看的五官,光滑而健康的皮肤,散发出诱人的魅力。穿上高跟鞋就和李远方差不多的身高,因良好的家庭条件和营养而发育得特别好的身材,是许多男孩子梦想中的对象。但李远方总觉得和王梦遥在一起时找不到什么感觉,像个姐姐更多一些。也许相对于种种条件,男女在一起时,感觉更重要些。
三十号上午只有两节《大学语文》,可能是国庆长假的缘故,讲课的那个年轻讲师有些心不在焉,开始倒讲了几句实质性的内容,然后就海阔天空地扯得老远。午饭前,打算当晚爬华山的董文龙和林贵利就已经离开学校了。因为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吃完中午饭后,李远方慢慢地踱回宿舍。宿舍里像是鬼子扫荡过似的,几个人都在收拾行囊,东西扔得到处都是。李远方正帮着要回家的苏俊峰往箱子里装着当地的土特产,不一会手机就响了。
一听电话铃声,李远方就知道是王梦遥打的。他们两个电话号码是连着的,开始时李远方奇怪王梦遥怎么总是用手机给他打电话,按常理来讲,用手机打电话要比座机贵得多。后来王梦遥解释说他们两个的手机之间通话不要钱,他才意识到王梦遥办的是人们俗称“情侣卡”的那种手机业务,所以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又不好意思换卡,就一直用了下来,连电话费都是王梦遥交的。但他很少用手机打电话,基本上用宿舍里的铁通电话,手机号码也很少有人知道。
“姐,你好!”这是这一个月来李远方接王梦遥电话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你准备一下,我两点钟左右到你宿舍接你,我妈让你到我家吃晚饭。”在部队当电话员时形成的习惯,王梦遥说话总是非常简洁,如果不是那些特意闲聊的时候,说话时绝不拖泥带水。在详细问了李远方宿舍的具体位置后,就挂了电话,也不给李远方推托的机会。
其他的室友收拾完东西后很快就跑光了。苏俊峰坐下午四点多的火车回家,从学校到王梦遥家,路上要经过火车站,李远方帮苏俊峰收拾好东西后,就要他过一会再走,等会顺便把他捎去。因为几乎每天都打电话,宿舍里的人都知道李远方在这里有个姑姑,姑姑家有个姐姐。真实的情况,李远方并没有说,以免让董文龙这家伙多话。李远方换了一身自己觉得不错的衣服,把一个月没有穿的皮鞋拿出来擦了擦穿上,打开电脑上网随意浏览,等着王梦遥到来。
一点四十五左右,当李远方觉得应该下楼去等王梦遥时,王梦遥已经在一个同系的新生的带领下上三楼了。听到走廊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李远方走出宿舍把王梦遥迎了进来。看得出来王梦遥刻意打扮了一下,头发做过了,眉毛也修了一下,嘴上涂了层薄薄的口红,身上穿着的T恤和紧身的牛仔裤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魔鬼身材。从带她来的那个男生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充分地证明了她精心打扮后给人的震撼力。
“来得早了点,你准备好了吗?”在李远方叫了声姐后,王梦遥问道。
“准备好了”,进宿舍后,李远方给王梦遥和苏俊峰介绍:“这是我的同学苏俊峰,这是我姐姐”,同时向带路的那个同学说了声谢谢。
“你好!”王梦遥性格比较泼辣,大方地向苏俊峰伸出了手,苏俊峰局促地伸出手和王梦遥碰了一下。
“姐,他要回家去,下午四点多的火车,把他捎到火车站行不行?”由于事先没有打招呼,李远方心里有点忐忑。
王梦遥用嗔怪的目光扫了李远方一眼,干脆地说:“当然没问题,正好是顺路。”
李远方正准备帮苏俊峰拿东西出门,王梦遥说等一下,让他把毛巾被、枕巾、枕套都拆下来,然后翻箱倒柜地找他换下的脏衣服。李远方是个勤快的人,换下的衣服,一般当天晚上就洗干净,但因为明天国庆放长假,昨天晚上就偷了一次懒,打算放到今天下午与早晨换下的迷彩服一块洗,没料想被王梦遥逮个正着。看着王梦遥像缴获战利品似的,一边笑着一边把找出来的赃衣服一件件地往旅行包里放,而且还不时地夸奖李远方柜子里的东西摆得挺整齐,优良作风没有丢掉,搞得李远方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只能傻傻地站在边上。在部队时,王梦遥经常给他洗被子,因为军被洗完后要用针线缝,缝不好的话,叠起来就会很难看,这方面的技术,李远方是根本不过关的。但从来没有让王梦遥给他洗过衣服,何况是夏天这些贴身的衣服。
收拾完李远方的脏衣服,王梦遥把旅行包轻松地往背后一摔说:“走吧!”打头走了出去。李远方让苏俊峰走在前面,锁上宿舍的门赶了上去,帮苏俊峰抬着箱子,向王梦遥的背影追去。
从学校到火车站的路上,可能是因为有外人在后面坐着,或者是因为路上人和车比较多需要集中精力开车,王梦遥话很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远方说着话,间或问苏俊峰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从对话中,李远方弄明白她母亲十一早晨出发去旅游,王梦遥不去了。因为前几天老家来了个人,带来点家乡特产,所以接李远方到她家去吃饭。
把苏俊峰送到火车站后,李远方要去买点东西。第一次没有准备就到王梦遥家去了,被家里人说了一顿,说他不懂礼貌,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空手去了。王梦遥坚决不让他买,差点和他翻脸,但在李远方的一再坚持和软磨硬泡下,最后总算妥协了,但只答应让他买两瓶酒。
李远方想买两瓶陈年花雕,他觉得这对王梦遥的母亲而言更有意义些。但这个城市的超市和商城里卖的大都是普通的黄酒,玻璃瓶装的,年头也都在三年以下。找了五六家都没有找到时,李远方心里产生过放弃的念头,但见王梦遥毫无怨言地陪他跑了这么多路,就激出了他一贯来锲而不舍的优良品质,非要找到合适的不可。几乎跑遍了整个城市,后来还是在一个在商城碰到的卖酒的老乡的指引下,在一家“咸亨酒店”里找到了六坛标着十八年陈酿,实际上已经有二十三四年的“女儿红”。这酒老板本来是不卖的,说什么这是他们的镇店之宝。但在和李远方的谈话中知道是老乡,而李远方凭着以前对历史的爱好,和他说起了花雕酒的历史由来,越说越觉得投缘,高兴之下答应分给两坛。至于酒的价钱,一方面这么长年头的花雕酒不好定价,另一方面老板也不好意思说,李远方就按照酒的年头,两个十八是三十六,象征性地付了三百六十块钱。然后两人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都说以后经常来往。为了配酒,老板还特地送了两斤话梅和一包红糖。
这一阵折腾下来,到王梦遥家时,已经快到五点了。虽然花了很多的时间,但和李远方在一起,王梦遥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在李远方每一次因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而满怀失望时,都小心地婉言安慰。这中间王梦遥的母亲来了四五次电话,一再要他们早点回家,但见到李远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这种样子,王梦遥就一再地找种种理由替李远方解释。说起来,自己喜欢的男孩为了使自己母亲高兴费这么大的心思,就已经使得天下所有的女孩子感动至极。她的心里,除了幸福和感动外,实在是再也装不下别的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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