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元旦后的那个星期五,已经从参谋长升为师长的陈新华给李远方打了个电话,让李远方马上到他家去一趟,而且没有说明原因。李远方觉得这事很不寻常,陈新华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虽然因为老人家的缘故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电话中的语气还比较急,以他这样的地位和武学上的修养,如果不是出什么大事的话,不可能会这样子的。一开始以为是老人家出了什么事,但如果真是老人家出事了,应该是武云杰给他打电话,而且也不需要到陈新华家去。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干脆不去想它,反正到时候会知道的。
陈新华家,李远方是去过的,和武云杰、董文龙一起都去过,所以急忙取了车直奔部队。李远方买车后到部队来过,再说部队这些人对他也已经很熟悉,所以车到营门,执勤的哨兵问都没问就放他进去了。
作为师参谋长,陈新华和师里的其他领导一起住在家属区的常委楼里,他住的是顶层的五楼,当了师长后,也没有因此而换地方,因为部队毕竟要经常变动的,没有人能呆一辈子,有个地方住就行了。没等李远方按门铃,陈新华就已经把门打开,一脸凝重地把李远方迎了进去。李远方叫他“大哥”时,他也只是“哦”了一声。
一进客厅,李远方就闻到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好像刚才来过一个什么客人,因为据他所知,陈新华是从来不抽烟的。坐下后还没等李远方问这么急让他来的原因,陈新华先开口了:
“远方,前一段时间你编了个用易经算卦的软件?”李远方觉得很奇怪,怎么问起这件事来了,难道这件事上出了什么问题吗,非常疑惑地答了声“是”。陈新华说:“你那个软件用的加密方法很特别?”李远方说:“是的,我的网络版软件用128位加密算法和智能程序结合起来进行加密,基本上是破解不了的。”陈新华迟疑了一会,又问道:“你是不是把你的软件卖给了一家台湾公司?”
话说到这里,李远方明白了,可能是什么部门了解到了他和台湾公司的合作,怀疑他把加密软件交给了台湾方面,而陈新华不知从什么渠道了解到这种情况,所以着急地让他过来当面问个清楚。想到了这里,他就向陈新华解释了起来:“我是和他们建立了合作关系,但他们只是帮我联系客户,软件还在我自己手里,我自己上网更新。大哥你是不是以为我把加密算法卖给他们了?”
陈新华问:“那你有没有呢?”李远方笑道:“加密算法我没有交给他们,只是给了他们我那个智能程序的部分源代码,其实那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小程序,还是从一个台湾人编的计算机病毒改过来的。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和独创性的东西,只不过我用得比较巧妙,所以效果比较好。”
听完这话,陈新华松了一口气,说:“这我就放心了。”然后对着卧室方向喊了一句:“你们都出来吧!”
陈新华的话音刚落,虚掩着的卧室门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个子很高,骨架很粗壮,看上去比陈新华稍微年轻一点,那个女的则长得比较娇小,四十来岁的样子,留着齐耳的短发,李远方只觉得她的眼睛很亮。
李远方已经注意到刚才来了客人,但没想到客人并没有走,想想刚才陈新华所问的话,他意识到这两个人很可能是为了他而来的。正在疑惑中,那个男的大步走上前来,向他伸出了手说:“你是远方吧!我是马进军,以前在陈老门下学习过,既然你是武老的挂名弟子,我们可以算是师兄弟。”李远方明白所谓的陈老应该是陈新华的老父亲,而武老则是武云杰的父亲那位老人家,如果这个马进军真是陈老的徒弟,因为两位老人是拜把子兄弟,他们还真的可以算是师兄弟了。所以连忙伸出手来和马进军握着,说:“马大哥你好!”
这时陈新华向李远方介绍起这两人:“你马大哥是安全部门的一个副局长,这一位是辛红阳,是你马大哥的同事。”马进军是安全部门的人,李远方一点也不奇怪,但听到辛红阳的名字时却非常吃惊,据他所知,辛红阳是国内数据安全方面的权威,一直是许多像李远方这样的程序员的偶像。但李远方怎么都想不到,这样的大人物竟然是个女的,而且只比他大十多岁。所以一听到陈新华介绍,慌忙走到辛红阳面前,但站了半天不知道该干什么,握手吧,按照礼节应该由女士先伸手,想说点什么吧,又不知道怎么称呼。
辛红阳以赞赏的目光看着李远方,笑着向他伸出手来:“你就叫我大姐吧!”
互相介绍完以后,大家就都坐在沙发上,由马进军向李远方解释起他们来的目的以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随着计算机和网络技术的发展,数据安全和网络安全越来越成为世界各国关注的焦点问题,世界各国纷纷因此而成立了专门的机构来研究和管理这样的事情,有的国家甚至组建了直属中央政府的信息战部队。马进军所属的单位,是国内负责这一方面众多的机构中的一个,不过以他们的权力最大,基本上是起到总体的协调作用的。
李远方的软件在网上流行起来后,和台湾那个陈英杰的情况类似,也有一些信息战士身份的程序员因为对李远方的数据库的结构感兴趣而开始研究,最后发现了软件中的特殊加密方法。这些程序员在意识到这种加密方法的先进性后,第一时间将情况向自己的上级进行上报,但因为官僚机构的惯性,再加上李远方的这个软件是关于《易经》这样玄之又玄的东西的,所以开始的时候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直到反映这件事的程序员越来越多,才惊动了辛红阳。在辛红阳的建议下,有关部门才开始到处寻找这个软件的作者。
但因为起步晚了点,等到他们想办法找到李远方的来历时,李远方已经和台湾方面签了约。然后在这些官僚机构的另外一个惯性的作用下,又开始调查和李远方有关的所有事情,把他的祖宗三代和社会交往情况都查了个遍。按辛红阳的观点,如果这种加密方法在国内得到推广,除了可以有效地保护软件的知识产权外,对政府和军队的所有数据安全也将起到很大的作用,可以说,只要掌握了这种方法,以后国内的数据几乎就可以做到绝对的安全,但前提是这种加密方法还没有被别的国家或政权获得。因为有辛红阳所下的这个结论,所以这次调查的规格很高,成立了一个专案组来负责这件事,行政方面由马进军这个副局长负责,而技术方面则由辛红阳亲自负责。
在调查中,很容易地就发现了李远方和陈新华有特殊关系。一方面,出于私人感情,马进军不希望给陈新华带来什么麻烦。另一方面,辛红阳认为对李远方这样的人才要以保护为主,应该尽量搞好关系。因为在人们的思想观念中,那些软件高手一般都是有点怪脾气的,如果不好好处理,把李远方给搞毛了反而坏事。所以经过研究,干脆他们亲自到古城来一趟,通过陈新华来和李远方谈这件事,这样也许更方便些。
他们找李远方的目的,除了要了解一下李远方和台湾方面合作的具体内容,看看会不会对以后产生影响外,主要目的当然是要李远方把加密方法交给他们,最好是李远方同意以后为他们服务,免得这样的人才流到国外去给国家造成损失。
听完他的解释后,李远方也把自己和台湾方面的接触详细地说了一遍,连吴晓意认了王梦遥做干妹妹都没有漏过,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他可不希望给王梦遥或者自己带来什么麻烦,所以还是坦白从宽的好。吴晓意和那家台湾公司的情况,马进军他们早就调查过了,幸好吴晓意一直在美国上学,一切情况都特别透明,和台湾政府和军方更没有过任何接触,而且那家台湾公司也仅仅是个做软件外包的公司,所有的员工都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否则,就算李远方真的是没有做什么的话,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的。
辛红阳最关心的是李远方交给吴晓意的程序代码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会不会只要台湾方面有了这一部分代码,她再利用这个程序来加密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为了向她解释这方面的问题,李远方只好下楼到自己的车里把笔记本电脑取来,用电脑向她说明给台湾方面的是哪一部分代码,而整个智能程序又还有什么更强的功能。辛红阳是个专家,虽然不管是什么软件的源代码谁看起来都很费劲,但在李远方的解释下,她很快就明白,李远方交给吴晓意的那部分代码,只能对可执行程序起到作用,而不能对文本之类的起到作用。也就是说,对方拿到这部分代码,只能给软件加密防止盗版,而不能对普通的文件之类的进行加密,所以就算对方掌握了那部分技术,对大局也并没有影响。在李远方解释的时候,她不时地夸奖李远方,搞得李远方很不好意思。
在辛红阳的要求下,李远方把自己那个软件的所有源代码都给了她,并且把整个程序的流程图也给了她。辛红阳说李远方这个成果对整个国家的意义很大,如果李远方现在还当兵的话,至少可以记一次一等功了。但李远方始终认为,自己所搞的只是个小东西,只是思路奇特点,方法巧妙点,没有多少自己的东西,何况在辛红阳这样的权威面前,他就更不好意思了,所以一个劲地谦虚。
在辛红阳夸奖李远方的时候,马进军趁热打铁地问李远方有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的行列,如果李远方愿意的话,他马上就可以安排。自从功力大进以后,李远方更追求着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从心里就不想再回到那种军事化或者半军事化的生活里去,但又找不出什么理由,只好说现在还要上学。马进军说,以李远方目前的水平,再上学已经学不到多少真正有用的东西了,不如提前毕业,或者他安排李远方直接上辛红阳的研究生。听到这个建议,辛红阳也非常赞同,说她可以想办法现在就破格招李远方作研究生。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但李远方怎么都觉得如果这样的话对自己未必合适,但又找不出理由拒绝,所以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陈新华是了解李远方的性格的,见到这种情况就替李远方解围说:“对远方的安排,我看还是以他自己的愿意为主吧。再说现在他还在学习阶段,如果你们真的想要他加入到你们的行列中去,还是再等几年再说,等到他大学毕业了,各方面多打下点基础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如果你们现在需要远方帮着做什么的话,我可以替他答应,但最好还是不要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他这话是对着马进军说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师兄,所以最后一句话说得重了点也没有关系。
见李远方实在是不愿意,陈新华还有教训自己的意思,马进军只好不再提这件事了,但出于职业习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钱省长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是他们这些人怎么调查都没有查清的,而且虽然钱丰以前只是个学者,当官不过是今年的事,但因为经常参与政府的重大政策的制定,在政府高层的影响是很大的。所以不管他们想怎么对待李远方,除了顾虑到陈新华这一方的关系外,有的时候也要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借此机会要个答案,回去后他也多了个交待。
李远方想起钱丰的交待,而且也明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把钱丰摆出来对他大有好处,就理所当然地说:“我叫他舅舅!”别的就不再作解释。马进军是很清楚李远方和钱丰两家离得很近的,而且李远方的外婆家和钱丰老家在一个镇,而按照中国的历史传统,中国人之间的亲戚关系,除了当事人自己外,外人是很难搞得清楚,所以欣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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