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有阿俊这个小鹏神开道,回程的时候,李无忧刻意选了一条不再需要经过九大溟池的路。因为他发现自己对《梦蝶心法》的领悟,已不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而是根本没有任何阻碍,一些金仙级的法术,他虽然不会使,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再加上来时九大溟池的景物自己竟然依稀相识,隐隐觉得自己说不定真是庄梦蝶转世。但对于千年前的旧事,他非但没有兴趣,反而隐隐有些抵触,因为那个人过往的传奇实在是太过辉煌,任何人背负着这样一个过往,都不是一件好事。若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现在已经很少提过去的事,甚至连发髻都让慕容幽兰给她换了一个合时的双飞云,这让李无忧对他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由于慕容幽兰坚持要试试小白的飞行速度,大鹏神就未现出真身相送,李无忧因此无法领略什么叫“鹏之翼,不知其几千里也”,但因为可以不用自己飞,而小白平稳迅捷,背上温暖如春,比起来的时背着小丫头走雪地的惨状,实是有天渊之别。
过了三日,一行人终于飞到封印传送点。
看着传送阵光芒如旧,李无忧不禁有些感慨。自己从去年的六月十五上封狼山散心,原本以为是眨眼即回,现在却已是3866年的一月十五,中间足有半年时光,原本定在去年除夕的自己和小兰的婚礼也因故不能举行,中间寒山碧如昙花一现,之后音讯全无,而同来的朱盼盼却已香消玉陨,可谓好梦多成空。
想起朱盼盼,眼前似乎又见她横吹玉笛的白衣倩影,李无忧心头不禁又是一痛,只道自己和她是萍花水影,却不想彼此用情早已很深,这女子平素温柔如水,谁知她竟那么刚强?
正自伤怀,却听慕容幽兰喊道:“老公,发什么愣啊,大家都在等你呢!”
李无忧弹了弹额际长发,洒然一笑,飞身掠向传送阵中石台。临上台时,他故意装作失足,撞到若蝶怀里,引得后者咯咯娇笑和慕容幽兰在一旁大骂色狼,阿俊也乘势帮腔,他一腔伤感情绪经这么一闹,终于消散了个干净。
闹了一阵,阿俊嘱咐众人注意,正要发动传送阵,却见石台边沿竟被刚才李无忧登临时不小心踩碎了一块,不禁皱眉道:“李大哥,这怕有些不妥。”
李无忧笑了笑,道:“这个传送阵的具体构造我虽然不知道,但其的原理却是相通的。在传送阵里,石台只是作装载之用,与阵法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放心发动吧。”
“大哥英明,呵,是小弟太多心了。”阿俊应了,念动咒文,一片白光立时笼罩了整座大阵,洒在众人身上,圣洁而庄严。
“斗转星移!”阿俊一声断喝,白光大盛,众人消失不见。
与上次瞬间就天地转移不同,这次李无忧明显地感觉到,笼罩在一片白光里的自己等人在一片黑色的狭窄通道里穿行,他甚至清晰地“看”到在通道的四壁上,隐隐有一些什么东西在闪烁,那冷峻的光芒让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弹指之后,面前一亮,再睁眼时已在文殊洞中。
洞中景物如旧,便连当日任冷用来煮龙肉汤那口大锅也在,几块石坯支起的土灶下灰烬依然,锅中几块龙肋骨突出水面,初春的阳光从洞口透射进来,正巧落在其上,骨头散发出一种类似金属的光泽。
景物依然,却已物是两非。想起当日自己功力全失,心境平和,与任冷在此大碗喝酒,小兰轻舞,盼盼横笛相和,宛然犹在眼前,李无忧心竟是一痛。但他随即甩了甩头,暗自苦笑:曾几何时,我李无忧竟已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阿俊和若蝶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古洞,李无忧对满脸兴奋的慕容幽兰道:“小兰,你觉得封印通道里面的情形和上次有什么不同没有?”
“通道?”慕容幽兰明显一愕。
李无忧望向若蝶,见后者也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不禁苦笑:“我刚才似乎看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也许是我眼花了!”自从进入万气归元之境后,自己除了功力开始一日千里的突飞猛进外,另一个巨大的收获就是自然地领悟了天眼。虽然悟得大仙位之秘后,精神力也能扫描感应周遭环境,甚至深入物体内部观测分析,但比起如今的天眼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有一次慕容幽兰练法的时候,对着一块铁板使了一个叫“滴水穿石”的暗法术,自己竟然看见空气中的微小水珠从四面八方汇聚,呈千一条断裂的珠线朝铁板去,前赴后继,百折不挠,厚厚的铁板竟然在弹指间被数以亿万计的小水珠穿了一个大洞。
以天眼视物,万象皆归本源,即便是光奔电走,在自己看来却只如蚁爬虫移。草木生长、鱼虫呼吸这些微小倒了极处的细节也全无遗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眼其实是高层次的精神力。也有可能这才是慕容老泰山说的精神力吧。
小兰和若蝶都没有天眼,无法看到封印通道里的情形,自己是问道于盲了。
“大哥你竟然看到封印通道了?”阿俊却惊呼起来,“听爷爷说,连接各大封印传送点之间的正是封印通道,不过我们在里面穿行的时间仅有一刹那,根本不可能看得到的!”
“一刹那?很短的吗?”慕容幽兰不解道。
“恩!非常的短!”阿俊答道,“佛家《探玄记》说‘刹那者,此云念顷,于一弹指间,有六十刹那’。也就是你弹指的六十分之一的时间就是一刹那。《婆娑论》也说‘一昼夜间,有六十四亿九万九千九百八十刹那。’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李大哥竟然能够看清楚封印通道,真是……”
李无忧笑道:“你爷爷唬你,你也信?真要是只有一刹那那么短的时间,根本没人能看到的!”
“对啊!所以大哥你根本不是人!”阿俊满脸崇拜道,“你是神啊!说不定您还真是创世神的选择的救世主!”
“别扯淡!他自己都早早就挂了,哪能管到这几万年后的事?神?老子看你和爷爷一样,神经病还差不多!没事一边凉快去!”李无忧笑骂道。有了一剑砍翻大鹏神的经历后,原本就对神仙鬼怪就缺乏敬意的他,现在对那些传说中的神仙更是半点兴趣都欠奉。
“老公不好了你快出来!”趁二人说话的时候走出洞外的慕容幽兰忽然叫了起来。
李无忧听她说话竟然一点停顿都没有,其中惊惶之意实已是表露无遗,心念方动,小虚空挪移已然使出,下一瞬,人凭空消失,再看时人已瞬移到洞外。
阿俊和若蝶紧步相随。
洞外艳阳高照,风行草偃,鸟走禅鸣,一派宁和景象,别说是想象中的凶兽恶徒,满眼血腥,便是连寻常的大灰狼都见不到一只,李无忧不禁没好气地对一脸惊疑的慕容幽兰道:“小兰,你再这样乱叫会死人的!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以前有个放羊的小孩很喜欢撒谎,有一次……”
“这个故事土死了,人家早听过了……哎呀,人家不是说这个了!老公,难道你还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山是山,水是水,没什么不对啊?”李无忧没心没肺道。
“难道你没发现周围的树都有叶子吗?”
“树当然都有叶子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猪啊你!现在是什么季节?”慕容幽兰骂了一声,李无忧才一愣,她自己又已道:“我们离开大荒的时候是天和二十二年的六月十九,在北溟呆了半年,走的时候是天和二十三年的一月十五,那么今天该是元宵节,树叶都还没有发芽,可是你看……”
若蝶奇道:“现在明明是盛夏啊?”
禅声聒噪,湖里的荷花正艳,草木疯狂,果然正是盛夏景象!
自古以来,封狼山就并非一个四季皆夏的地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兰,我看……我看我们一定是在做梦,哈哈,对,一定是在做梦!唉,老子看来真的是太想大荒了,不过这也难怪,大荒的民众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我李无忧大侠以天下为己任,时时不忘拯救他们是正常的,还有那么多美女、财富等我……哎哟,小兰你干吗又打我头,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哎哟……停,我真的不打女人还不行吗……什么?你问我对此事有什么看法?老子充满大智慧的金头都快被你打破了,能有什么看法……停!我已经想到了。”李无忧正要继续胡言乱语,却看见慕容幽兰提着粉拳又要朝自己头上砸下,慌忙叫了个暂停,收敛起嬉皮笑脸,露出一副深沉的表情认真道,“经过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深思熟虑,熟虑深思之后,终于得出一个重要结论!结论就是……”
若蝶和阿俊见他说得很是郑重,神情凝重,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显然是胸有成竹,不禁大喜,充满了期待,只有深知他脾性的慕容幽兰却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无忧接下来的话,让三人同时举着拳头,恶狠狠地扑了上去:“结论就是没有结论!”
经李无忧这么一闹,本是诡异的气氛立时轻松了不少。但此事处处透着古怪,四人当即就查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希望能找出什么线索来。但除了李无忧和慕容幽兰二人惊奇地发现周遭环境与当日离开时相差无几外,并无他获。
接着众人又开始猜测。
慕容幽兰道:“啊!老公,我知道了!这应该是周围有人布下了一个类似于北溟的大悲幻境的阵法,所以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相!”
李无忧二话不说,捡起地上一根木棍打了过去,小丫头惨叫:“哎呀,好疼!”会疼当然就不是假棍子了。但为了验证这个真理,李先知很不幸地在接受了小丫头一顿“温柔”的暴打。
阿俊:“大哥,我终于相信你说我们这是在做梦了!”
李无忧没说什么,搬来洞里的一个大水缸,就给他灌了下去。片刻后,迷惑不解的小鹏神忽然脸一红,一个人跑到远方的草丛里去,接着传来一阵雨打芭蕉的美妙声音——既然喝下水很快就要尿尿,很显然做梦这个假设是不能成立的。
要说还是若蝶这千年蝶妖经验最丰富,最有智慧:“根据我的经验,这应该是由于近年来温室效应显著,全大陆开始变暖,严重加速地球季节变化进程所致!还有可能就是东海的云娜台风不正常登陆大荒,造成的季节倒转。自然,我也不排除这是著名的蝴蝶效应,即异大陆的一只蝴蝶的震动,引起了我们这边一场大的风暴,从而严重影响了封狼山周围的环境变异,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当然了,我想这和有人最近在北溟搞人造卫星也不无关系,至于齐斯的沙漠化加剧对大陆气候的影响有没有可能影响到这里我也正在研究,不过我们可以先说说宇宙飞船都臭氧层的破坏……喂,你们怎么都睡着了?”
最后所有的猜想都被一一否定,唯一肯定的是现在的封狼山确实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季。
一筹莫展中,李无忧心头隐隐闪过一个念头,但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太过可怕,是以刚刚萌芽,他立刻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使劲摇了摇头,到嘴边的话却已变了调:“事有反常则为妖!我看附近一定是有什么极厉害的妖物作怪,我们下山去问问,也许就有答案了。”
顺利下山来,已是黄昏时分。一路却并未没发现任何妖怪,只是发现山下依然炎热异常,周遭也全是夏令植物。
路上行人不多,却个个背着包裹,行色匆匆,有的人还拖家带口。四人大奇,拦住一个老者打听情况。
老者见四人衣着华丽,虽然不耐,却依旧恭敬道:“我们这是逃难呢!”
“逃难?都半年了,前线的战争还没结束吗?”李无忧大奇。
老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愤怒道:“公子你看来气质高贵,怎么尽说胡话呢?萧狗联合西琦猪、陈国强盗侵我国土明明是五月初一,现在不过是六月二十五,还不到两个月,怎么是半年?难道你真的盼着那些猪狗强盗永远占着我们的国土不走吗?”
“什么?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李无忧闻言还是大惊失色。
“对啊!就是我新楚天和二十二年的六月二十五。”老者不想四人有如此激烈反应,神色越发古怪,“不是你们萧国的天宝十六年,也不是你们陈国的长治三十九年,更不是西琦的霜降九年。”
“啊!”其余三人终于反应过来,同时失声叫了起来。
弹指一挥间,斗转星移,乾坤竟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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