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雨无根

  惨叫声中,李无忧的身体朝空中飞去。

  众人万万料不到寒山碧这妖女居然狠辣如此,刚刚还柔情蜜意,转瞬间见无利用价值就弃之如废物,眼见李无忧朝空中飞去,都是大声惊呼救命,却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不是被别人袭击就是寒山碧让被别人抓了去,叫声越大,足下越稳如磐石,数十人仰望星空,竟是谁也没有去追。

  “老公!”忽有一人惊叫一声,白影一闪,风驰电掣一般追了上去。众人定睛看时,却是叶秋儿。

  “哪里走?”“留下吧!”却听两人同时叫了起来,只是前者是一声冷哼,后者则是一声嘻笑。同一时间,一人猛地扬掌朝神像击去,而另一人则发出一道黄色剑气朝神像左侧三丈高空射去。

  “铛”一声金属交际的钝响,剑气纵横,火花四溅中,一道白衣人影显出身形,随即硬生生被逼得落下来,正又是一个寒山碧。这个寒山碧落地之后,先前立于地上的寒山碧便抄这边横移过来,移动之中,身影渐渐变淡,最后两个寒山碧合为一处,与先前无异。

  “分身术!”有人正自惊叫一声,那神像同时发出一阵嗡鸣闷响,一道蓝色人影自石像中蓦地滚了出来,却是本已该飞上天去的李无忧。

  这个时候,空中叶秋儿一把抓住“李无忧”,入手却是一块小石片,而李无忧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落回地上,却见李无忧已然跌坐寒山碧身旁,正愁眉苦脸道:“死阿碧,老子早说过这招行不通的了,这不被人识穿了吧?”小丫头一时茫然不解,呆在原地。马翼空过来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暗自却是摇头不止:“小师妹武功虽高,但论及心机,却连一个幼童都不如!今后如何在李无忧的妻妾群中立足?”

  寒山碧挨了骂,却不以为忤,反是嫣然笑道:“魔门中人人各自为战,要柳掌门和任门主这对冤家联手对付两个后生小辈,别人一辈子也未必能盼来的福气,咱们俩一次占了个全,你还唠叨个什么?”

  出手的正是柳青青和任冷。方才一掌裂开四散石墙之时,寒山碧顺势从身畔的石像上削下了一小块石头,看似将李无忧推了出去,其实是使了个借物代形的障眼法,同时以无上妖术反手将李无忧溶入到了身侧神像之中,同时她自己施展出魔门分身术逃走,不想瞬间便被柳青青和任冷同时看穿,并破了法。

  听寒山碧如此说,诸人都是齐齐一惊,而深谐二人恩怨的李无忧更是暗自叫苦:“奶奶个大西瓜,任冷恨柳青青入骨,这次为了那只苍蝇,竟心甘情愿地与后者联手,难道那只苍蝇还是黄金苍蝇、钻石苍蝇,狗屎苍蝇不成?等……等,苍蝇,苍引,他们说的是古琴苍引!”在北溟之时,他听慕容幽兰和朱盼盼论及神器仙器之属,说到流落人间的神器时,除开倚天剑和破穹刀外,还有一张叫苍引的古琴和一件魔化的神器蚩尤刀,威力也是惊天动地,足以与二者相抗。是了,阿碧所带的若非就是那张苍引古琴,又如何能引来正邪两道趋之若骛并破天荒的联手?

  正自沉吟,却听任冷道:“碧丫头,你不必出言相激,这场中六十三人,除开李无忧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外,都是冲着苍引来的,又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分解我们联盟的?识相的就快乖乖交出来,免成众矢之的!”

  寒山碧咯咯笑道:“任前辈,你们兴师动众来追我,难道就不怕被人愚弄……若那苍引根本不在我身上又如何?”

  任冷尚未说话,却听一人已道:“寒姑娘说笑了。月前三国围攻云州城,萧帝忽然带五万萧兵现身城外,联军伤亡惨重,姑娘却现身力挽狂澜,免了联军全军覆没之厄。此事大荒消息灵通人士皆知,莫非姑娘以为还能够瞒天过海吗?”声音柔和温厚,却又铿锵有力,其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大威严,让人不可正视,却是正气盟主文九渊。

  久处乡村,几与外界隔绝,李无忧本以为自己已彻底置身战火纷飞之外,乍闻前线战况,心头却忍不住一颤:“联军竟然败了!却怎么会败了?寒士伦他们又如何……”身侧的寒山碧看了他一眼,对文九渊笑道:“文前辈是天鹰国的人,我是不是救了三国联军,和你老人家又有何干系?”

  文九渊微微皱眉,却还是道:“寒姑娘又何必明知故问?当日三国联军围城之人不下七十万之众,且尽是精锐,萧如故只带了五万人马来袭,却能将其一一击败,凭的可不就是破穹刀吗?”

  听到“破穹刀”三字,场中诸人除李无忧外虽然都早已知道这个消息,但此刻却是和李无忧一样猛地一颤,而后者更是心念电转:据大哥说破穹刀明明要再过两年多才能出世,为何竟是提前了?出世也就罢了,却偏偏落到萧如故手中,他奶奶个大西瓜哦……

  新月如钩,夜深寂寂。一时间,众人或震慑于破穹之威,或想到月前那场大战,一时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文九渊先叹了口气,道:“据说当时破穹刀一出,天地变色,萧如故连出十刀,而每一刀挥出,均有破碎苍穹之力,一刀即杀千人,十刀成万!联军不战自溃,疲于逃命,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萧如故率军追出百里,七十万大军所剩不过三成,这个时候你携苍引古琴如仙而降,硬是凭借琴声连挡萧帝三刀,将其重伤,二十万残存联军才得以各自回国。”说到这里,他弯身深深朝寒山碧鞠了一躬,在众人诧异莫名眼光中,缓缓续道,“无论姑娘初衷如何,文某都代大荒百姓谢谢姑娘阻止了一场杀孽,避免更多生灵涂炭。”

  众人先是被他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却是一片采声如雷,正道中人纷纷赞誉其大仁大义,竟肯为了天下百姓向一个后生晚辈魔门妖女行礼,魔门中人反响虽不激烈,但也多少有些佩服他能放下身段。

  “假惺惺!”忽听一人冷冷哼了一声,仿佛是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立时引起轩然大波。众人怒目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天魔任冷。

  文治见父亲受辱,顿时大怒,厉声道:“任老魔,你说谁?”

  “谁搭腔我就说谁!”

  “你……”文治更怒,手指猛朝配剑剑柄摸去,却被文九渊轻轻一拂,手腕一麻,剑再拔不出半寸。

  文九渊摆摆手,让众人静了下来,方道:“九渊自作自己该作的事,旁人愿怎样看都在自便,各位无需理会!”

  太虚子叹道:“正气文家,以文载道,毁誉随人,果是先贤遗风!贫道佩服!”

  龙吟霄也道:“文前辈胸襟广阔,难怪敝师祖论及当世豪杰,对前辈推崇赞叹不绝。”

  陆可人笑道:“话都被师伯和龙师兄说完了,可人还真不知该说什么了呢!不过古人云‘胸有诗书气自华’,今日得见文前辈,这话晚辈算是明白了。”

  文载道大见惶恐,忙谦虚地连说“过誉”,正道众人齐声附和,纷纷赞文九渊胸襟广阔,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李无忧见此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文九渊这人,若不是大贤大圣,就是大奸大恶了!无论是哪一种,今日的事怕都不能善了。”一念方毕,转瞬却又失笑,“这场中哪一个人又是善类了?老子现在的实力是一个都应付不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任冷本想再说什么,却见柳青青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终于没再吭声。四宗众人溜须拍马一阵,也各自冷静下来。

  寒山碧明眸善睐扫了诸人一眼,笑道:“我魔门中人向喜捕风捉影也就罢了,文盟主、太虚掌门都是德高望重的正派豪杰,龙兄和陆家妹子也是江湖中的年轻翘楚,见识非凡,莫非竟也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说?我若有苍引在手,岂容得你们对我和我相公如此无礼?”

  “那只是因为你与萧如故一战,两败俱伤,此时你已无法使动苍引罢了!”文九渊尚未说话,一个悦耳的女声自北面由远而近,到“了”字吐毕,一个翠羽绿衫的女子已落到陆可人身畔。

  “师父!”“燕前辈好!”陆可人和龙吟霄同时躬身行了一礼。

  李无忧记起方才在树林里听见柳青青叫了声“燕仙子”,之后却没见她与陆可人一起现身,莫非眼前这风华绝代正值妙龄的女子莫非竟是年已近百的天巫掌门燕飘飘?

  寒山碧瞥了燕飘飘一眼,笑道:“哟!原来燕掌门也来了,看来小女子的面子倒真是不小呢!呵,错了,是苍引的面子才对呢。”语声至此一顿,白裙一绕,身体转了一圈,眼光迅速扫了众人一眼,复嫣然笑道,“即便事实真如燕掌门所说,不过各位,小女子依旧有一事不明,不知各位能否给我解释一二?”

  看她明眸顾盼,人人均觉其清丽眼神是独独落到自己身上,无论男女老少,均为其绝代风华所慑,竟同时一滞,除有限数人外,均是莫敢与之直视。

  文九渊见此微微一笑,朗声道:“姑娘但说无妨!”发声时却暗自运上了浩然正气,场中为寒山碧风华所迷醉的人同时一怔,回过神来,暗叫了声惭愧。

  寒山碧浅笑盈盈道:“各位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想来也都是讲理之人吧?我魔门中人唯强是尊,要强抢我苍引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文盟主,你们动辄仁义满口,今日小女子就和你说说仁义。这古琴苍引是小女子最先找到,乃是我家传宝物,各位如今却联袂来抢,是不是不仁?我力挽狂澜免了大荒兵灾,你们不知感恩,却反恩将仇报地联合我魔门中人来抢琴,是不是不义?各位若还尚存一分廉耻之心,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还有脸站在此地么?”

  四宗的人来之前虽都有被讥讽的心理准备,但寒山碧绵里藏针,话里并无任何脏字,却将诸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多是惭愧不堪。

  文九渊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你所说的只是小仁义,我们讲的却是大仁义。你于大荒百姓有恩是不假,但你力挫萧如故,其实只是北上去追寻李无忧的下落,适逢其会罢了!魔门中人嗜杀成性,寒姑娘于此更是颇负盛名,苍引乃上古神器,若由你掌控,难保不引来血流成河!我们强行向你暂借苍引保管,固然是有失仁义,但却是为更大的仁义,虽是不得以,却是必须为。”

  文九渊神态诚挚异常,语气恳切,这番话本是听来强词夺理,但由他说来却自有一番道理,无人能怀疑这不是他肺腑之言,四宗的人各自点头。柳青青与任冷对视一眼,各自微微摇头苦笑。

  寒山碧淡淡一笑,眸光望向了李无忧,后者当即大声道:“阿碧啊阿碧,你这个蠢丫头,人家都摆明车马要来硬抢了,别说强词夺理,便是指鹿为马也是应该的嘛!你还非要和人家讲什么道理,这不是自己找郁闷是什么?”

  刚刚感觉良好的四宗弟子闻言都是齐齐汗颜,毕竟大道理虽然人人会说,但事实摆在眼前,却是胜于雄辩太多,柳青青和任冷却都是一阵偷笑。寒山碧似乎恍然大悟,道:“还是相公英明啊!好了,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诸位想一哄而上还是一个个来,不妨说来听听,小女子夫妇人单势孤,却也不会怕了各位,相公,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寒姑娘英雄本色,自然不惧强权,小弟身单体薄,命贱得很,恕不奉陪了!”李无忧干笑着,全然不顾寒山碧诧异目光和众人鄙夷眼神,转身朝任冷处行去,“任大哥,咱们兄弟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不会不让小弟置身事外吧?”

  “李兄弟,咱们兄弟情深,你选从我这走,是看得起我,老哥哥我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任冷和声细语,一脸真诚,话说一半却猛地一扬掌,正自满脸喜容的某人立刻无端飞了起来,砸中神像,跌落下来的时候却听见任冷后面半句话,“不过这次找你的正主是四大宗门,你得先问问他们才成啊!”

  寒山碧摊摊手,浅笑道:“好相公,我早说过这行不通的,这下丢人又现眼了吧?”

  李无忧吐了口血,觉得很受伤,当即怒道:“靠!好你个天魔,做了四宗的走狗就明说嘛,非要他妈的搞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才爽啊你?”

  任冷淡淡一笑,不发一语。燕飘飘望了文九渊、太虚子和龙吟霄一眼,复对李无忧道:“李少侠,听可人说你懂得我天巫的朱雀火羽、三昧真火,而龙贤侄又说你会禅林失传已久的法术片叶须弥,而据云海禅师说,你更精通我四宗的十面埋伏大阵,你对此事的解释是说你是苏慕白前辈的传人,但昔年我四宗给苏前辈的典籍之中却并无这些法术,很明显你不是苏前辈的弟子。今日你若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不计较你和寒姑娘的关系,我们也不会放你离开!”

  此言一出,不单四宗的人,连柳青青、任冷和寒山碧等人也是露出了好奇神色。近半年来李无忧如彗星般崛起,其出身江湖上早传得沸沸扬扬,各种无稽传说甚嚣尘上,而且每月翻新,只差没说李无忧是四宗祖师转世成一人了,只是谁也搞不清楚其中真假,如今终于可以听见他本人的回答,均是颇为兴奋。

  “恩哼!”李无忧清了清嗓子,露出一本正经神色,“看来这个问题不说清楚,各位朋友一定会寝食难安,是以小弟决定今次就当着四宗和魔门的面,一次性解释清楚。七年前,小弟途经昆仑山,在一处山崖下奇怪地睡着了,梦里遇见一个怪老头,非说我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又是毒打又是求爹爹告奶奶地死皮赖脸要教我一些好玩的东西,还威胁说不我若不肯学,他就找根裤腰带上吊。大家也知道的了,小弟我一向慈悲为怀,怜悯他这一把年纪不容易,人家又那么有诚意的样子,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他了,和他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一觉醒来,那些东西就好像在我脑子里生了根一样再不能忘记,身边还多了一堆破烂……我在昆仑山中呆了七年,才将这些东西学会,谁知道我一出山,你们却说那些都是你们四宗的不传之秘,你们问我那人是谁,我又问谁去?”

  众人虽然均知道李无忧的出身一定很奇特,万万料不到居然是一场大梦就学会了四宗武术,一时半信半疑,各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好半晌,才听文九渊道:“敢问李少侠,尊师容貌如何?”

  李无忧摇头道:“那老家伙虽然传了我武术,却是和我平辈论交的。至于容貌,恩,着红衣,个头挺高,白发很长,脸却生得很是秀气,爱绣花,若非有很小的喉结,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个女的了!”众人听得这样一个人,都是大惊,暗自狐疑那人莫非是个太监?却不知当日出山时,大荒四奇一再交代李无忧莫要泄漏他们的行止,这才搞得李无忧于出身之事上狼狈不堪,受尽四大宗门的猜忌,于此李无忧一直耿耿于怀,之前还诸多隐藏,今日索性将四奇的容貌综合到了一起,创造出了一个似男非女的怪物。四奇得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文九渊、太虚子、燕飘飘和龙吟霄、陆可人等面面相觑了半晌,均觉匪夷所思。最后,龙吟霄道:“李兄,我四宗之中,玄宗和正气立派都只在两百年间,除苏前辈外,其间并无出现过有人身兼四宗之长的特例,你说你梦到一人传你四宗法术,这未免有些……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吧?”

  “好!那你告诉我我是和谁学的法术?”李无忧反问,“在……在站的各位大都是各门的成名人物,想来不会像某个没见识的小丫头一样可笑地认为老子是偷了你四宗的秘笈吧?”他虽没说那没见识的小丫头是谁,但眼光却望向了陆可人,后者微微一笑,躬身道:“可人年轻识浅,上次确实是太冒失了,这里给李兄赔罪了,还望李兄大人大量,莫与可人计较!”

  李无忧色眯眯道:“不与你计较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陆姑娘挑个晚上能够好好地陪我……妈呀,有人谋杀亲夫了!”却是话音未落,已经被寒山碧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应势飞到了太虚子和叶秋儿身前。

  叶秋儿心疼地扶起李无忧,怒道:“碧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老公?”

  “还是秋儿可爱啊!老子明天就将那凶巴巴的女人休了!”李无忧抓住叶秋儿的手,感激泣零。话音方落,“乓”地一声巨响,身体不由自主地再次飞了起来,再和神像再次亲密接触后,落到地上。

  “这样才对嘛!”叶秋儿轻轻拍手。

  眼见李无忧一脸血污地在地上轻轻呻吟,达尔戈神像兀自颤抖不止,小丫头却一副轻描淡写神情,场中诸人齐齐巨寒,冷汗不止。

  寒山碧叹了口气,轻轻将李无忧搀将起来,笑道:“你现在终于知道究竟是谁对你最好了吧?”

  “是……”李无忧趴在香肩上,轻轻吐了口气,热热的气息搞得寒山碧的脖子一阵酥麻,但下一刻她全身却真的一麻,再不能动弹分毫,耳边李无忧略带歉意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碧,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大家扯平了!”语声一落,一只热热的手掌已轻轻探进她怀里。

  当李无忧的右手再次从寒山碧怀里出来的时候,已多了一只三寸长一寸宽的五弦琴。

  “呵呵,这么小个玩意,莫非竟是那古琴苍引吗?”李无忧嬉笑着看了看寒山碧,见后者怒目而视,并不作声,当即摇了摇头,“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吗?”将那五弦琴左右晃了一晃,那琴迎风变大,定下形状时已比方才大了十倍,五根琴弦依次变做了金绿蓝红黄五色,神光湛然,琴身作白色,璀璨夺目,却似金非玉,看不出是何物所造,只是在背后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古篆。

  “苍引!”不知是谁失声惊呼了一声,所有的人都群情激动,便要扑过来。

  “都别动,否则我毁了它!”李无忧撇开寒山碧,举起那琴作势要朝神像上撞去,众人齐声惊呼“不可”,脚下都是再不敢上前半寸。

  李无忧将那古琴又晃了一晃,见那琴立刻便又变做了三寸,当即笑道:“古琴苍引,因风而长,因风而藏,果然不假……”语声至此,声音陡地又是一高,“任大哥,你若再上前一步,我立刻就将这琴捏碎,你信是不信?”

  任冷本打算冲上抢琴,却足步方动已被李无忧洞悉,当即干笑道:“嘿!李兄弟多心了,大哥我不过是想上前看得更仔细些罢了!只是兄弟你原来功力未失,固然可喜可贺,却骗得哥哥我白担心一场,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均是一怔,方才李无忧一招便制服了寒山碧,如今却轻易发现了任冷的企图,果然是功力未失模样,都是心惊不已:“既然他功力犹在,苍引落入他手中,要想夺来,岂非千难万难?”

  正自沉吟,却听太虚子朗声笑道:“各位,贫道已然完成任务,以下的就按原计划执行如何?”

  “啊!是天雨无根!可人明白了!太虚师伯果然高明!”众人不解之际,陆可人已率先叫了起来。

  天雨无根?传说中一门可以借功力与他人的内功心法?场中众人皆是见识非凡之辈,听陆可人一呼,而叶秋儿更是晕倒在地被玄宗门下女弟子搀扶去救治,都迅疾明白过来,同时松了口气。

  原来太虚子早已劝服李无忧与他合作,而后者果然功力已失,方才叶秋儿踢他那一脚,却已然用上了天雨无根,借了功力给李无忧,后者才恃之点了寒山碧的穴。这种借功力的法子,固然厉害之极,接受的人甚至不需要有任何的武功基础,只是借出去的功力最多能持续半刻钟,迅疾便会消失,而对借出者本人也有莫大的损耗,轻者元气大伤,重者功力大损,是以玄宗门下虽多有人通此法,却均不敢轻易尝试,而寒山碧也万万料不到叶秋儿竟敢用处此招,这才着了道。

  寒山碧的眼光自太虚子和叶秋儿脸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到李无忧脸上,不见喜怒道:“以牙还牙!无忧你果然不愧是我寒山碧选中的相公,很好,很好!”

  “过奖,过奖!”李无忧嘻嘻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太虚子和叶秋儿,复又转过头来,语重心长道,“阿碧啊,我这也是为你好!这场中诸人除开燕姐姐、柳姐姐以及秋儿和可人等美女,其余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看什么看,你们再用力瞪着我我也是这么说!那个谁,说的就是你,任大哥,你躲什么躲……好了,好了,别吐口水了,老子不说你还不成吗……”

  “废话连篇,你到底想说什么?”寒山碧微微皱眉。

  李无忧收拾起嬉皮笑脸,正色道:“阿碧,你是不是决定这一辈子非我不嫁?”

  寒山碧料不到如此节骨眼上他居然问出这句,不禁一呆,随即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清晰吐字说:“是。”

  李无忧点了点头,目视苍引缓缓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既然决定以后要和我白头到老,还要这劳甚子作什么?既然大家都想要,我们何不作作好事成全大家?大伙儿说对不对?”

  “对啊,对啊,李少侠高义!”顿时喝彩声一片,神情振奋,便是四宗的掌门人眼中也都露出异彩。

  “你好得很!”众人欢呼声中,脸色苍白的寒山碧咬了咬玉牙,挤出这四个字,再没出声。

  李无忧轻轻挥了挥手,见众人立时静了下来,当即举起苍引,朗声道:“今日到场的诸位,可说都是冲着这苍引而来!太虚道长说了,只要我能让寒姑娘交出此物,诸位便将与我二人的怨仇一笔勾销,是与不是?”

  “是!”众人知道此时乃是关节所在,断不愿意节外生枝,都是依次应声点头。

  “那好,我相信诸位都是成名人物,说一不二,这苍引我就交与太虚道长,这就告辞了!”李无忧说完这句话,背起寒山碧,缓缓迈步朝太虚子处走去。

  “且慢!”忽听一人高声喝止,同时李无忧脚前一道劲风滑过,地上石板上凭空多了一道深及三寸的钩形长痕。

  李无忧骂了声娘,却应声止步,复又后退半步,回到神像旁,抬眼看时,说话那人却是柳青青。

  燕飘飘皱眉道:“柳青青,来之前大家明明讲好了的,先由太虚兄来找李无忧和寒山碧,拿到苍引之后大家再比试决定归谁,现在莫非你后悔了要强夺吗?”此言一出,场中正邪两道均是一惊,各自剑拔弩张,便要动手。

  柳青青笑道:“燕妹子想错了,我魔门的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断不会像各位名门一样言而无信,食言而肥的事我柳青青还是不屑做的!”

  李无忧心道:“说得真是漂亮,你就带那么几个人来,以寡敌众的蠢事你当然不会做了。”却嘻嘻笑道:“那柳家妹子又想如何?”

  众人听他一会称呼柳青青为前辈,后又变做姐姐,现在却又换作了妹子,都是暗暗好笑,太虚子、燕飘飘等人却都是微微皱眉,柳青青却不以为忤,笑道:“高见是说不上了。只不过么,今天四大宗门的人精英尽出,而我魔门除了小妹的手下外,便只有任大哥一人,一旦苍引到了四宗的人手里,他们先来个攘外再安内,我们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四宗的人闻言齐齐皱眉,脸上都有了怒色,倒是文九渊道:“柳门主虽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江湖险诈,谨慎些也不无道理。但不知柳门主有何高见?莫非要李少侠先将苍引交给你不成?”

  “青青倒也不会以为自己有文盟主那么大的面子!”柳青青明亮眸光四顾,吃吃笑了起来。众人无论男女,都觉得那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绮意,软绵绵的仙音仿如两根游丝从双耳直入心上,不免为之心神一荡。

  场中叶秋儿、寒山碧和陆可人均是绝色美女,但秋儿甚稚,与小兰一般乃是天真无邪之美,寒陆二人顾盼之间也是风情万种,眉目生香,只不过比之柳青青这一顾一盼,却少了种勾魂夺魄的成熟风韵,而燕飘飘虽有此特质,习练火系法术,为人却反不苟言笑,予人冷艳之感,与柳青青也自不同。

  各人暗叫声妖女厉害,各自默运玄功相抗,却听柳青青又笑道:“苍引放在我这妖女处,各位四宗的大侠女侠少侠老侠也定然不肯放心,所以么……我建议这胜负未分之前,苍引还是由李……呵,我的李大哥保管,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场中诸人皆是一呆,思量片刻,却都是齐声叫好。唯有李无忧功力虽失,定力却在,当即头大如斗,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但无人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