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顿时混到一处,时而是谢惊鸿与宋子瞻合招攻古长天,时而却又是宋子瞻与古长天合攻谢惊鸿,但下一刻,却又变作谢古二人合攻宋子瞻。三人在地上拳脚较量,攻守间早已没有了武术的界限,通常一招武功使到一半已然一变化作了一个法术的印诀轰出,或者明明是一个明法术印诀,使出时其中却一定暗含有一个暗法术,只是三人的眼力都已达到与李无忧天眼通一般的境界,暗法术并不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只是作为一种和明法术一样的应变招数而已。天上的三道光芒却是三人用意念和真气使出的御剑御刀之术在交锋,也是和地上一般混战,只不过其攻防合纵却和地上并不一样,譬如地上是宋子瞻和古长天合击谢惊鸿,天上的却可能是宋子瞻的刀和谢惊鸿的剑合击古长天的剑。
场外观战诸人都是看得如痴如醉,叹为观止之余都是获益匪浅,许多萦绕心头的武术大难题,都在二人交手之间豁然贯通或隐然有悟。而像太虚子和任冷等一直想找谢惊鸿比试却恰巧刚才被宋子瞻偷袭不服气的人,此时也是终于心服口服,即便正面交手,自己穷尽生平绝技,怕也不是三人中任何一人的百招之敌,不禁黯然感慨:过了百年,自己与江湖中最顶尖高手之间的距离不是缩小,而是增大了!
文九渊已然受不了三人凌厉的劲风,和其余各宗掌门一样被逼到了崖边,反是身受重伤的李无忧和寒山碧二人却依旧处在神像之下,并无半丝不妥,这一面是因为交手的三人都没要伤害二人的意思,同时三人乃是当世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一代宗师,心中都觉得若是在交手时误伤了旁人实是奇耻大辱,是以即便打斗时需要将劲气从二人身边绕过,但即便是擦着发际眉梢,却也断断不会真的伤了二人一根毫毛。二人初时还暗暗叫苦,过了一阵明白三人的用意,却也安定下来,便连李无忧这贪生怕死之人也很是一派处乱不惊的风度,不时还和寒山碧评论一下这一招如何那一式怎样。只是却可怜了二人身后那尊神像,虽然是至坚至刚的花岗石雕成,但如何抵得住这三人的劲气剑风?不一会便已是千疮百穴,惨不忍睹。
这一场好斗,直从旭日初升斗到了正午,无论是交战的还是观战的却都没有一点疲倦的意思,观战的人固然因有所得而喜不自禁,交战的三人却也已经好多年没有畅快地打过一架,寂寞之极,今日一下子有了两名旗鼓相当的对手,都是畅快之极,而许多以前的武术构想也在交手中一一验证,许多未解之惑也在交战中迎刃而解,欣喜若狂。
观战人中自以靠得最近的李无忧和寒山碧二人领悟最多,而李无忧自又比寒山碧领悟更多,未失功力之前,他的修为境界便距谢惊鸿不远,但却一直差一点突破,此时自三人交手之中吸取精髓,终于打开了一扇迈向当世最顶尖高手的大门。
江湖人都随身带有干粮,过了近四个时辰,太虚子等人的伤自疗已久,都好了近三四成,各自取出干粮和清水边用边观看绝世高手的决斗。掉下悬崖的各派弟子眼见掌门开始用餐,都是大喜,迅疾猎了些活物,就地埋锅造饭,不时香飘十里,闻之醉人。
唯有正中央的李无忧和寒山碧处于风暴的中心,稍一异动便有性命之忧,只能干饿着,不敢取食。
李无忧眼见各宗掌门手里吃着弟子门掷上来的烤鱼烧鸡,大为愤愤,当即大声叫道:“老不死的,宋老儿,老骨头,别打了,吃了饭再斗不迟!”
古长天等三人打了四个时辰,又都是数线作战,都是伤痕累累,疲累不堪,闻言互望一眼,默契一笑,各自后退一丈,收回空中刀剑。
当即有文九渊和柳青青送上烤鸡清水,谢宋二人尚未说话,古长天吸了吸气,猛地袍袖一挥,将那烧鸡震上天去:“这样的东西是人吃的吗?柳青青,正道的人莫名其妙也就罢了,怎么我魔门弟子中就没有一个做饭像样的吗?”
一旁的任冷当即便要发作,柳青青急急朝他使了个眼色,陪笑道:“我们江湖上混的,都是些粗人,拿刀使剑的惯了,对于叉子锅碗难免生疏,请魔皇见谅!”
“算了!”古长天摆摆手,回头见李无忧和寒山碧吃得正香,怪笑一声,双手变掌朝二人虚虚按去,后者顿觉胸前大力涌来,呼吸凝滞,难以抵抗,手不自觉一松,古长天变掌为爪,虚虚一抓,二人的所啃的肉干顿时被他抓了过来。
“靠!老骨头,你这生儿子没屁眼的老乌龟臭王八!”李无忧怒极,却无可奈何,只能一面跺足,一面破口大骂。
古长天却只当没听到,吃得啧啧着响,边吃边道:“李小子,你厨艺不错,作的肉干果然不是那帮废物能比!快去打点野味来,作几个好菜孝敬我老人家!”
“靠!你当这是大山大河啊?想吃野味,将你那鸟儿割下来!”李无忧没好气道。
众人听他说得低俗,都是大大地鄙夷,唯有任冷哈哈大笑:“对极,对极,不过割之前最好先搓大些,那样肉多!”
众人恶心不已,齐齐唾骂。燕飘飘、柳青青和寒山碧三女都是齐齐皱眉,而陆可人甚至脸都红了,李无忧看在眼里,暗觉好笑:“这娘们还装清纯呢!你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脸红?靠!”
“嘎!嘎!”忽听空中一阵鸟鸣,众人抬头一看,却是一群大雁飞过。
“正好!”古长天大喜,忽然虚空一抓,群雁中有五只觉察出自己身不由己地朝下落,立时惊惶失措,却无论他们怎么挣扎,却依旧被古长天的无形掌力所吸引直下。
这群大雁虽然飞得较低,但离地面少说也有十五丈之遥,众人眼见古长天力战之余仍然能一掌吸下五只大雁,都是佩服不已。
“李小子,过来!”古长天用力一甩,五雁悲鸣一声,齐齐被撞死在地。
李无忧知道这老小子的意思,虽然不愿,却知道人在屋檐下,不敢真的惹毛这厮,乖乖走过去捡起一只大雁,手掌自大雁身上抚过,毛羽尽褪,指尖再自大雁腹前一划,同时朝雁背一按,内脏等属激射而出,飞下崖去,顿时引来崖下咒骂阵阵,叉子器具柴草等物不绝扔了上来,李无忧道声谢了,笑嘻嘻一把抓过。
众人均知他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功力,依旧如此了得,都是叹服。
李无忧如法炮制,将另四只大雁也自褪毛去脏,摸上调料,就在神像下烧起火来。片刻后阵阵香气冒出,场中诸人无论食与未食都是为之咽了口唾沫,食指大动。
不时大雁烤好,李无忧刚刚熄灭柴火,谢惊鸿和宋子瞻已是迫不及待,施展龙抓手遥手控鹤一类功夫,一人夺过一只,抓起就肯,古长天更是一次抓了两只。
李无忧和寒山碧两个人却只能分食一只,对此李无忧恨恨瞪了古长天一眼,冷冷道:“吃得那么难看,小心死得更难看!”
古长天边吃边大笑:“如此美味,被你毒死也是甘心!”谢惊鸿和宋子瞻也是大快朵颐,闻言齐声附和。旁人虽未亲自品尝到李无忧的手艺,但却是走南闯北已久,看李无忧先前动作和那烤熟大雁颜色自然知他果然是厨艺比武艺似乎更高一筹,纷纷打定主意一会定要请李无忧指点一二。
午饭用过,谢惊鸿三人将雁骨一抛,竟不擦手,又自开打。
此次比斗虽依旧是混战,却已与先前不同。这次三人将刀剑收回,人飞上三丈空中,以兵刃相搏,而出招也不再如先前那般迅如雷电,而是一招一式都显得慢如老牛,仿佛随时都要从空中摔下来。崖下弟子见了只觉滑稽之极,少不得愕然不解,但崖上诸人却只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淋漓。原来那三人动作看似缓慢,实际却是每一个影子都是由成千上万个影子叠在一起,比如说崖下的人看到空中的谢惊鸿刺出了一剑,实际上谢惊鸿在那一剑之中至少刺出了上百招同样的一剑。
自古以来,人人皆知武功都是越能将全身本有的真气或者借得的天地之力集中于一点击打而出,威力最大;法术也是能将自身锻炼的灵气或者引自天地的五行之力施展集中到最小的空间内,是为最好。只是知易行难,再加上各门各派招式繁多,见解各异,经过千百年传承,千锤百炼之后,非但没有青出于蓝,反而走向了以惑敌骗敌为尊的纯技巧当道的歧途。此时眼见当世最顶尖的三名高手动作彻底的反朴归真,每一剑每一招都是大巧若拙,却偏偏威力奇大,自己易地而处,决然抵挡不了,佩服之余都是汗颜不已。
打了一阵,忽见古长天一剑逼退谢宋二人联手进击,住剑不前,叹道:“没想到天河后浪推前浪,朕百年不出江湖,没想到江湖上竟然出了你们两个奇才!罢了,今日胜负难分,大事因尔等而止,来日再较高下吧!”
“好!”宋子瞻惜字如金。
“哈哈!过瘾,过瘾,老古,以后一定要多来找老谢切磋!下次老子一定绝不留情,不打得你屁滚尿流誓不罢休!”谢惊鸿大笑。
“嘿嘿,放心,会的!不过你随时警醒着,别被人半夜摘了脑袋就是!”古长天大笑,他也有百年未曾如此畅快地打过架了。
谢惊鸿忽正色道:“老古,咱们打个商量吧!”
“说!”
“在你能堂堂正正击败我和宋老儿之前,不要再打整个江湖的主意!”
“倒没想到你还真的是如此婆婆妈妈!”古长天怪异地看了谢惊鸿一眼,随即不屑道,“罢了,没打败你们之前,动这群废物也没什么意义,好,朕就给你这个面子!”
崖上诸人听他如此嚣张,虽然脸有怒色,却都敢怒不敢言,毕竟此刻古长天要杀他们实在是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谢惊鸿连忙称谢,暗自抹了把汗,事实上刚才的交锋,看似平局,但他和宋子瞻合击的时候更多一些,无论是宋子瞻还是他自己,都比古长天稍逊一筹,只是后者却也还不能真的击败自己二人而已。
古长天看了一眼地上的寒山碧,道:“你若后悔了,朕随时欢迎你回来。”
“老骨头,你自己快滚吧!阿碧要当我老婆,永远不会回来了!”李无忧双手作喇叭状,大声怪叫。
“陛下保重!”寒山碧拱手,语声微微有些哽咽。
古长天叹了口气,再不废话,御风东飞。
李无忧见他御风飞行潇洒迅快,一眨眼已在十丈之外,心头震撼莫名,喃喃道:“靠!飞那么快,小心气力不济摔下来!”
“啊!”他话音未落,古长天一声惊呼,已自高空落了下来。
“不是吧?这么灵!看来李大厨师得改行去当预言师了。”李无忧失声。
众皆哗然。
谢惊鸿与宋子瞻大奇,便要御风追去,但刚一运气,丹田一阵剧痛,全身气息顿时一滞,身不由己地朝悬崖上落去。
人群中一人飞起,一手抄起一人,落到崖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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