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雪梅煮酒

  大雪纷飞,如琼池碎玉,洒落玉屑满天地。雪色里的航州城灯火辉煌,看来美丽而温馨。李无忧着一袭单衣漫步在街头,心头宁静而平和。

  得闻大楚帝国的当今天子居然是自己的亲生老爹,他虽然惊讶,却无论是真是假,都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强烈的震撼——经历了天界的脱胎换骨和三生石里的梦回前世,世上已确实没有太多的东西能让他震惊了,而长久以来一直缠绕着他的一个疑团终于解开,心中一直以来的某种没来由的担忧也随之消失,整个人自然是说不出的轻松,至于将来的路么,咱们走着瞧吧!

  大街上不时有巡逻的城守军士兵经过,见到他都先是喝问,待见到来者竟是李无忧后,少不得要仓惶失措,一通大礼。如是几次,李无忧不厌其烦,终于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隐去身形,展开御风之术,朝自己的无忧王府飞去。此时他功力已臻至万物归原之境,除开能直接从天地吸取大量的元气外,身周万物更都能转化为功力,是以再不用忧虑功力耗费的问题。只要他愿意,从航州飞到古兰,甚至横渡东海却也不再需要任何停留,也是直到此时他才相信古人说列子飞翔三日不落的传言竟是真的。

  天眼展开,方圆两里内的人物行动,建筑布局,乃至每一片雪花的飘落都尽上心头,李无忧心头同时闪过了淡淡喜悦和一丝苦恼:原来天眼果然是体内另一种隐藏力量的产物,根本不以自己元气的衰减增长而改变,只是,这种既不同于元气又显然和神气无关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正自苦思,蓦然惊觉一道高速飞掠的淡淡人影闯入天眼范围内来。那人影是如此之快,才一眨眼的功夫,竟已飞掠了百丈之距,到李无忧动念将他锁定时,又已进了百丈。

  惊觉于这人竟不逊于自己的高速,李无忧心头巨震:京城中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但下一刻,他的震惊更甚,可以洞彻天地万物的天眼虽然锁定了那人,却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这还可以解释为天眼的威力随着距离的增长而减小而同时这人定然是在身周散发了真气以混淆旁人的视线,并无甚稀奇之处,而让李无忧震惊的却是而那人竟在自己锁定他的刹那竟然有了觉察,猛地转换方向,朝他这边飞了过来。

  此刻李无忧已经飞到了航州最有名西湖边上,正值隆冬,四岸寒梅怒放,与瑞雪争白,他心念一动,身形一晃,钻入梅林,显出身形来。

  那人果然跟着飞了进来,落到离李无忧三丈开外。李无忧立时觉得周遭空气一紧,身边三丈内飘扬的雪花忽然化作了千万柄利剑,自四面八方刺了过来,他冷笑一声,默一动念,整个人立时化作了一团火焰,那千万把利剑如流星一般逼近,却一碰到那火焰立时便又被还原成雪,迅即地又化作了水。

  李无忧不待那些水落地,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那漫天的水滴立时滞了一滞,随即却猛地化作了千万点细小的金光,朝那人射去,其速之快,只如电闪。

  「尘归尘,土归土!」那人忽然高呼一声,双手缓缓合什。那万千金光在贴近他衣服的刹那陷入了静止,随即由直射的剑光化作了弯曲的游光,游入地面,消失无踪。

  背对着的两个人心头都是巨震,却都没有再出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同时转过了身来,然后两个人同时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却又同时大笑了起来,而蓄积在两人身上的杀气也在刹那间被收敛起来。

  那人却是大楚当今丞相司马青衫!

  笑了一阵,两个人慢慢住了声,在身旁不远处一张石桌边坐了下来。

  司马青衫自怀里摸出一个酒壶,笑道:「李贤侄,我估摸着这会你该已回府,这正打算去贵府找你喝两杯呢,可巧居然在这里遇到,真是心有灵犀呢!」

  李无忧心道:「找我喝两杯?是去杀老子吧!老子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会和你这乌龟王八才心有灵犀?」却微微一嗅那酒气,一脸享受地笑道:「这可是最少珍藏了三百年的古兰名酒雪腴香,前辈如此舍得,那晚辈可就却之不恭了!」说时便要伸手去抓酒壶,却瞥见司马青衫眉间隐有喜色,伸出去的手上立时便多了一团纯红的火焰,轻轻在壶上一抹,手收回时,那团火焰则已将整个壶包裹起来。

  这团火焰是那么的明亮,刹时间竟然照彻了整个梅林,一时间只见朦胧的火光里,白雪漫天,梅花吐艳,林外湖水微波,嫩冰犹薄,端的是人间仙境,让人心旷神怡。

  「好见识,好手法!」司马青衫竖起了拇指,「用三昧真火来煮雪腴香,虽说是大材小用,但却也只有如此方能煮出一壶好酒啊!」

  三昧真火可说是天下一等一的神火,无坚不融,李无忧居然能拿它来煮酒,可说是对火的控制已达绝境,旁人见了少不得要惊叹连连,惊为天人,而司马青衫却一眼看出,并无惊讶之态,除开定力非凡之外,功力怕也已臻至绝境。李无忧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听他言中似乎另有所指,顿时心中一动,说什么大材小用,难道这家伙竟然不是说笑,刚才当真是想去我家里杀我?当下淡淡试探道:「丞相这算是自况,还是劝慰本王?」

  「唉!」司马青衫难得地叹了口气,「你绝顶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无忧,朝中斗争比起战场来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百战功成,取得如今的地位并非容易,何苦进京搅局,将赌注一把都输在这里?」

  李无忧想了想,起身施了一礼,道:「丞相,我一直知道朝中大事,你一直维持得很辛苦。我军在前线能百战百胜,其实也是你一直鼎力支持,这点无忧极承你的情也对你很是佩服。只不过丞相可曾想过,这二十多年来,你、耿太师和皇上三人,极力的维持着朝中势力的三足鼎立,看来似是一个绝妙的平衡,但其中其实有绝大的隐患,一旦你们三角中的一角有事,便立刻是两强相争,朝中必定大乱。是以一直以来,皇上不遗余力的栽培我,便是希望我能够助他打破这个平衡,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司马青衫没有说话,反是伸出右掌,随即用左手食指在其中心虚划起了圆,李无忧顿时觉察出空气中有了风的流动,待他这个圆一划完,那风便更加大了,并迅即在他掌心形成了一个漩涡,这道旋风仆一形成,四周的梅树便跟着微微地颤抖起来,随即便见落英缤纷,梅如雪落,纷纷射向他右掌,在掌心上方缓慢而轻盈地飞舞。

  梅花在司马青衫的掌心越聚越多,每一朵梅花都如一个美丽的白衣仙子,欢快地舞蹈,在风里,在他掌心外,但漫天的飞雪却没有一片被这阵旋风给吸引过来的,而是依旧自在的按着他们既定的轨迹慢慢的飘下。即便高手如李无忧者,见此也是叹为观止。江湖中果然是卧虎藏龙,未来航州之前,谁又能料到楚问居然也是不逊色于宋子瞻的绝代高手,而看似武功平庸的司马青衫居然还在宋子瞻之上。如非有三生石的奇遇,怕自己早该收拾包裹回家种地去了。

  这个时候,司马青衫掌心上方飞旋的梅花已聚集了三丈余高,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道:「李贤侄,世人都道冰火不能同炉,其实谁又知煮雪腴香除了要好的火外,其实还需要上好的雪呢?」说时他右手掌心猛地一震,上方梅花刹时四散飞落,而他左手却同时猛然于空虚虚一抓,漫天的飞雪顿时如流星雨一般射到他左掌心,随即他微微一扬手,那一掌的雪花全数覆盖到了那个酒壶之上。

  那个被三昧真火包围的酒壶顿时在红红的火焰外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但奇怪的却是冰雪相触并未见雪融和火灭,而是那三昧真火依旧燃烧,火光却自雪的缝隙里透了出来,使得那层雪仿佛是美人的娇颜,白里透红,说不出的动人。

  李无忧震了一震,喃喃道:「雪火同炉呵!丞相,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你和皇上同炉了这么多年,却依旧不了解他的心意啊!」

  「愿闻其详!」司马青衫拱拱手。

  李无忧却不答,双手忽然虚虚抱至胸前,那漫天正自飞落的千万瓣梅花仿佛受到千万根无形丝线的牵引,复又飞了上来,落到他环抱中央,他轻轻道声去,梅花如白瀑一般射到了石几的酒壶之上。

  妙的却是梅花并未粘在雪的外围,而是透过雪和火,径直射入了壶中,一点痕迹也未留下。司马青衫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如此多的梅花居然能射过自己的千雪结界和李无忧的三昧真火,之后居然径直入了壶中,这是何等样的神功!先前李无忧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发现自己,无非是和自已一般仗着灵觉超人,但见面之后次第展现的实力,却也已在自己之上,自己隐忍二十多年,看来竟是白费了功夫。

  李无忧却无暇看他震惊神色,只是笑道:「丞相可知前人有句妙评,叫着「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实是高见。小子先前观丞相有意以寒梅煮酒,正感欣慰,却不料竟是为了替雪清路,如此弃梅用雪,不啻买椟还珠,贻笑大方了!」

  司马青衫闻言又是一呆。须知二人自见面开始,便一直明争暗斗,希望对方能接受自己的政治主张。李无忧要接受楚问的意见三人同政,而司马青衫却要他放弃这一计划,依旧去领兵,朝中之事由他为李无忧作支持。而司马青衫刚才先取梅后取雪,不过是为了造成李无忧心理上的错觉,好使得接下来的冰火同炉之技能造成其心灵的震撼,却不想李无忧非但完全不受影响,反而迅快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实是巧夺天工的一手。

  竟然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斗不过,司马青衫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十岁。他却不知自己面前的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不说经历江湖诡计和战火洗礼的李无忧早已今非昔比,便是融合了千年前天下第一高手庄梦蝶的记忆、经验和功力的李无忧又岂能再以先前的眼光看待?更别说这两个人的优点同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了!

  李无忧洒然一笑,忽然双手朝酒壶上又是一下虚抓,酒壶上的雪顿时如星河倒泄一般,全数落到了他两手中。司马青衫大惑不解之际,李无忧双手忽然紧握,到下一刻他双手摊开时候,手心早已没了雪,而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玉杯。

  「啊!」司马青衫立时惊了一惊。将雪凝成冰杯还可以理解,但却怎么变做了玉杯?

  李无忧笑了笑,将两个杯子分别放到两人面前,右手掌轻轻按在了酒壶之上,那三昧真火立时便也跟着熄灭。他提起酒壶,替司马青衫面前的杯子里斟上了一杯酒。

  司马青衫看那杯酒,淡淡的雪白上面浮着数片颜色稍重的白梅瓣,看来清雅之极,但他却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输了,李无忧果然是透过了冰火,将梅花打入了酒壶。他举起杯子,手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却终于咬咬牙,将玉杯凑到了嘴角,淡淡的幽香顿时扑鼻而来,直沁心脾,他的心里却涌上了淡淡的苦涩,因为他明白,自喝下这杯酒后,这个朝廷、这个天下,已然偷偷换了主角。

  「且慢!」已经替自己斟完酒的李无忧忽然道。

  司马青衫不解的眼神里,李无忧干了自己面前的酒,淡淡笑道:「丞相,这杯酒,其实你可以不喝的。」

  说完这句话,李无忧长身而起,飘然远去。司马青衫望着桌子上一空一满的两个酒杯,正自发呆,忽然发现那两个玉杯竟已在瞬间变做了两个冰杯,自己面前那杯酒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他惊了一惊,刚朝后退了一步,却见杯里忽有一道红得像血一样的火焰一腾而灭,再看时,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三昧真火!」司马青衫倒吸了一口凉气,颓然坐倒——如果一个人饮下一团三昧真火,还有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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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无忧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原来的伯爵府就有上百亩,现在倒好,整条街都被盘了下来,使得新建成的无忧王府占地大概有四五千亩之多。之前的建筑也给拆了,进行了重建,每一处建筑都是巧夺天工,美轮美奂,说不出的精致,但偏偏组合到一起,整个府邸看来气势恢弘,说不出的壮观。看来楚老儿果然是下足了本钱,不愁老子不认他这个便宜老子。

  他正自站在门口发楞,门口侍卫中却有一人走了过来,细看却是朱富。

  朱富急道:「元帅,您才回来啊!诸位姑娘已经等了您好久了,厅里已经来了一大堆官员,等着给您送礼呢!」

  「一大堆?」李无忧吃了一惊。送礼这种事,即便是街知巷闻,也断断不能明目张胆,怎么会出现一大堆人挤在自己家里等自己的情况?

  「是地!一大堆!」朱富诡异地笑了起来,放轻了声音,「本来诸位大人见元帅你不在家,便都要告辞离开,慕容姑娘却说大家既然如此有诚意就都留下等元帅回来吧,这一等就等了满满一屋子……」

  李无忧哑然失笑。这小丫头还真是……

  跟着朱富进了客厅,果然看到慕容幽兰正和一大堆金盔带甲的家伙纠缠不清,而旁边一些蟒袍玉带的人虽然一本正经地坐着,面上不动神色,互相还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但李无忧却看清这些家伙其实早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早已坐不下去了。

  见李无忧进来,众人几乎是轰地一声跑了过来,一个个热泪满脸,那架势就只差叫一声爹,便可上演一幕父子久别重逢了。

  反正脸皮已经撕破,也不在乎别人知道自己来给无忧王送过礼了,众文武大臣个个争先恐后地送上自己的礼物,谀辞如潮。李无忧不理慕容幽兰朝他猛递眼色,笑眯眯地命朱富来者不拒地一一收了,直气得慕容幽兰狠狠跺了跺脚,掉头朝内堂去了。

  寒暄一阵,李无忧当即在府里大排筵席。众人本来个个海量,但不知为何竟然没喝几杯酒,便个个烂醉如泥,唯一一个没有醉的是航州副总督黄瞻,见李无忧命朱富将喝醉的众人一一安排客房住了下来,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却露出佩服神情,道:「数月不见,王爷的手段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李无忧笑道:「老黄,你的见识倒也越来越高明了!听圣上说你将航州管理得紧紧有条,很是不错,很好,很好!」

  「不敢!不敢!只不过上次得王爷的提拔做了京城的副总督后,生怕辜负王爷的知遇之恩,因此一直以王爷为楷模,努力体悟王爷在航州时教我的种种法门,这些日子来处理政事也是如履薄冰,托王爷的福,总算是一切平平安安。但比起王爷在前线守土开疆,那便是萤虫与日月争辉,比不得,比不得的!」

  李无忧愣了愣,苦笑道:「他妈的,刚刚皇上还给我夸你风骨不凡呢,怎么才几天不见,没想到你这小子拍马屁的本事竟然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啊!官场果然他妈的是个大染缸啊!」

  「王爷恕罪!」黄瞻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其实小人刚才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并无半句拍那个什么之意!」

  李无忧笑了笑,道:「起来吧,我和你开玩笑的。李无忧看人,向来错不了的。当日我就是看上你的铮铮铁骨,才破格提拔你当航州的副总督,这些日子我虽然不在航州,但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还都是了如指掌的!你外表虽然变圆滑了些,但内心却一直没有改变过。外圆内方,本就是处世之道,你果然是进步多了。」

  「谢王爷!」黄瞻语声中已略带哽咽。

  李无忧问道:「今日来拜访我的,除开你,虽然有些是不得志的官员,但却也有像礼部尚书陆子瞻这样身份显赫之辈,怎么大伙儿这么不约而同?」

  黄瞻愕然道:「王爷难道还不知道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么?不说你在黑白两道都左右缝源的显赫江湖地位,也不说你手握前线五十多万精锐兵马、三州重地,还手持金牌玉剑,光是你之前在城外那一声巨喝竟然震得百官无色的威势,也足以让人三更半夜跑来给你送礼巴结了,更别他们还刚刚得到从宫里来的消息呢!」

  「宫里来的消息?」李无忧吃了一惊。

  「是啊!王爷莫非还不知道么?宫里刚刚有人传出你明日起将和他二人共同执掌朝政之事,几乎来这里的官员都知道了。」

  李无忧呆了一呆,这件事知道的人仅限几人,而能够让这些官员如此快就得到消息,怕是出自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二人之一或者是两人联手的手笔了。但无论是谁出的手,明日这个京城怕就要暗自改换局面了。

  送走黄瞻,李无忧并未立即去找诸女,而是召来了秦凤雏。被问起京城的兵力控制情况,秦凤雏皱眉道:「元帅,先前我们得到的情报有误,目前京中总兵力其实已达十五万之众!城守军四万,由百里莫仁统率,而舟落霞统领的禁军却有十万之中,除开我们的三千人,还有七千人是王维带来的嫡系部队。」

  「靠!有没有搞错?」李无忧重重一拍茶几,后者应声碎成粉末,「怎么会和先前得到的情报差这么多?」

  「属下无能!」秦凤雏脸上露出惭愧神色。

  「罢了!凤舞军组建不久,这也怪不得你!」李无忧迅即恢复了冷静,当即又问道,「你有没有搞清楚,百里莫仁和舟落霞都是哪个方面的人?他们是什么时候掌管这两路兵马的?王维进京又投靠了谁?」

  秦凤雏道:「百里莫仁三十九岁,是农夫出身,靖王旧部,原来是禁军的一个四品游骑将军。城防军的参将本来是朱富,自他跟你一起到前线后,一直是黄提督负责统领航州防务,但自你杀了靖王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皇上就让他和府尹骆志一起只负责处理政事,防务就交给了百里莫仁。至于舟落霞,是皇后舟雪的第二个哥哥的女儿,今年十八,自幼聪慧,熟读兵书,向来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靖王死讯传来,禁军无首,皇后便向皇上推荐了舟落霞,皇上念及皇后的丧子之痛,便应允了。两个人掌握兵马都应该不到四个月。至于他们背后的势力,舟落霞不言自明,百里莫仁却是倒向太师的……」

  「倒向太师?」李无忧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足为虑了,我看他是脚踏两只船,既在皇后这边卖乖,又和耿云天关系密切才对!」

  「元帅所言有理!」秦凤雏点头附和,又道,「王维就很复杂了,情报显示,他几乎和所有的势力都保持着亲密的接触,但看不出他究竟和谁更亲密一些,只知道他进京的时候曾和耿太师发生过摩擦,不过之后因他的登门谢罪,二人非但冰释前嫌而且还好得如蜜里调油!」

  李无忧点点头,笑道:「这小子上次被我挫了锐气,这次终于学乖了。只不过么,他再怎么学,也是比不上他爷爷王天的一半了!」

  秦凤雏也笑了笑,最后却皱眉道:「元帅,有句话属下不知当不当说?」

  李无忧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说王定和王维的关系吧?」

  感觉到那两道淡淡的眼光的威力,秦凤雏忙点了点头,心头暗自却是颤了一颤。自那块怪石头出来之后,他只觉李无忧的眼神再没有以前那么犀利如剑,反而柔和得一如清水,但就是那淡淡的眼神,却让人生出一种万事他都了然于心的无力感,让你不敢对他有任何的隐瞒。却不知这是因为李无忧得到前世功力之后,玄心大法已然突破第一层的天心地心,而第二重的圣心佛心境界也已大成,眼神不经意的流露便如圣人仙佛一般,虽然有悲天悯人的大慈悲,却也同时有着大威力,不可抗拒,让你根本不愿意说谎去欺瞒他。

  李无忧见秦凤雏诚惶诚恐,知道再运功的话会对他的修为产生不利的影响,忙收回圣心境,轻轻叹了口气,道:「凤雏,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崇拜力量,还有更多的人相信情义,所以,成大事者就该知道何为恩威并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将王定从潼关带到这里来,自然是没有再怀疑他。所以,你要暗自查他,我不反对,但千万不要再没任何证据的时候就质疑他,那就是枉作小人,知道吗?」

  秦凤雏被训得冷汗淋漓,点头不迭。

  李无忧自怀里掏出一册书,递过去道:「你是凤舞军的头领,但轻功未免有些太不尽人意,这是我针对你轻功的弱点所创的一种新的轻功身法,好好给老子练,希望早日能够真的像凤凰一样飞起来,别他妈丢了我的人。」

  秦凤雏满怀感激地接了过来,揣入怀里,忽道:「元帅,你刚才骂我,现在又送书给我提高武功,这算不算是恩威并施?」话音才一落,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以酷肖饿狗抢屎式落地时,身后传来李无忧的笑骂声:「妈的,知道就行了,还非要说出来,不是讨打是什么?」

  秦凤雏心有所悟,也不以为意,拍拍屁股,哈哈大笑着,扬长出门而去,搞得与他擦肩进来的朱富一脸诧异,问李无忧道:「元帅,小秦今天难道又在您这讨到了阴阳合欢散?要不怎被你踹了一脚还满脸的春意盎然?」

  李无忧笑骂道:「滚你奶奶的蛋!不该你关心的事少问!客人都安排得如何了?」

  朱富闻言立时皱起了眉头,道:「属下正是为这事而来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家里也都派人去通知今夜留宿了,只是还有一个七品的武官,似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老在那吵着还要喝酒,借酒发疯,在院子里乱闯,百十个近卫都不是他的对手,夜将军闻讯赶来,虽然和那人打得不分胜负,却拿他不下,我这正为这事来禀报您呢。」

  「哦?有这种事?」李无忧大感有趣,站起了身来。百名近卫的实力已经非同小可,夜梦书的武功他更是知道的,这家伙本身武功似乎是传自天鹰唐门,这些日子里被秦清儿一阵猛补,已臻至一流高手的境界,京城的废物武将里居然还有人能和他打成平手的?

  用以待客的云来轩其实是一处有四面各有上百间厢房的巨大四合院。紧邻四边房子的边上都是四季常开的花树和一些珍稀异草,而花草外围是大理石铺就的三丈长的平地,而平地过去,是一个约莫百丈方圆的巨大的人工湖。

  李无忧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兵器交击声和阵阵欢笑声传来,倒好似不在打架反似有人在唱戏一般的热闹,刚跨过入轩的月形门,便见前方灯火通明,那百丈湖面上方竟然挂了不下百盏巨大灯笼,而七女正围在湖边的雕栏上嬉笑不绝,其中慕容幽兰、叶秋儿和秦清儿三人更是振臂撩袖,手舞足蹈,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呐喊助威,其余四女虽然不是一般疯狂,却叶各自嘴角含笑,眉目飞舞。离七女不远处,糊糊真人、笨笨上人、唐鬼和玉蝴蝶四个活宝也是振臂高呼不绝,四人附近地上血迹斑斑,显然是朱富说的刚才那些负伤的士兵所留。

  在正对七女的湖对面栏杆后面,王定正带着数百人举着弓箭虎视眈眈。李无忧看得暗自点头,如此多的高手在侧,依然没有让王定放松警惕,这个人,实在是可以托付很多事。

  李无忧带着朱富悄悄走到栏杆边上。却见湖中两个人影正落足在相距三丈的两片不败荷的荷叶上,各自持剑对峙。其中一人正襟肃立,面上汗大如豆,显然斗得异常辛苦的,却正是夜梦书。而另一人金盔带甲,站在荷叶上面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只踏得荷叶四周水波荡漾,仿似一阵风来随时都会倒下,却偏偏倒了良久却怎么也倒不下去。李无忧看得明白,这家伙表面双足踏荷,其实两只脚都是虚踏在荷叶上,全凭着一口真气悬在空中的,不禁暗叫了声高手。

  但下一刻,李无忧天眼透过,看清楚这人真面目,当即大喝道:「梦书退下,且让我来收拾这潜入我国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