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微拂,艳阳高照。
李无忧看了看身边诸女,各人都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无需顾念。他也点了点头,传音给糊糊、笨笨和宋子瞻三人,示意他们留意司马青衫后,当即纵身掠起。
此时他有意卖弄,使前世所创的梦蝶心法将自己幻成一条金龙的形状,飞过金水河时也并不直过白玉桥,而是先飞到桥下,然后贴波穿过桥底,再飞上桥头,接着在落入桥下,如是九次,才越过白玉桥,之后便如经天长虹,直落到九十九重白玉阶梯后的正大光明殿门前才现出真身。众大臣和百姓多不知道世上居然有幻龙之术,都是惊呼连连,只道真龙天子继位之时终于现出真身,都是顶礼膜拜不止,而少数几个有见识的人则是暗自佩服他善用舆论,心中各增信心或戒心。
大殿之上,楚问和皇后舟雪已经正襟而坐。
李无忧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国母。舟雪是一等一的美女自不待言,近五十的人看起来居然不足三十的样子,琼鼻凤眼予人高贵典雅之感,配上一袭凤袍,又说不出的雍容,而她最大的特色却是身形高挑——李无忧终于明白楚问非到万不得已不带她参加活动了,试想带个女人来,坐在那里居然比你还高上半个头,不是自己找刺激吗?
按说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舟雪,但不知为何李无忧却奇怪的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她。另一点让李无忧觉得奇怪的是,楚问这老家伙今天似乎精神有些委靡,莫非因为就要离开皇宫了,昨夜居然是连夜加班?
朱太监将李无忧领进大殿,便按照惯例出去了,并顺手带上了门。偌大一个大殿里,只剩下了三个人,一时竟说不出的空空荡荡。
「大胆!」谁也没有想到开场白居然是舟雪说的,而且还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太子,你居然带剑闯入殿来,莫非是想立帝后便要弑父弑母吗?」
李无忧暗自骂了声娘,原来新帝见旧帝果然是不能带剑入宫的,只不过之前楚问为彰其功,一直是准许他带剑上殿,此刻一时疏忽被对他不爽多时的舟雪抓住,这件事立时便可被夸大其辞,平生变数。
见李无忧一滞,楚问和舟雪却都笑了起来,楚问道:「傻孩子,皇后逗你玩的!之前皇后就给朕说了,早听说你屡立战功,已超越军神,多次要朕向你借剑一观,说是要看看究竟是何等样的神剑能创造出如此的丰功伟绩来!还不把剑呈上来吗?」
李无忧这才松了口气,暗里恶毒的想:「臭娘们要借剑怕更多的是想看清楚究竟是那一把剑杀了自己的儿子,牢记此仇罢了!只不过这仇怕你一辈子也是没机会报了……」心中念转,口头却连声称谢,解下腰间无忧剑,缓步上前,双手呈了上去。
舟雪接过剑,「锵」地一声拔出,剑身正好落在了轩窗阳光的入口上,一时间只见满殿霞光璀璨,剑气纵横。
剑光正好扫过双眼,李无忧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但在这一刹那之后,他立觉不好,想要做点什么,却已然迟了——剑光一闪间,无忧剑已然划过了楚问的脖子,而后者竟然连闪避的意识都没有便已倒了下去,只留下了眸子里的惊讶和满脸的不信——他惊讶和自己同床几十年的枕边人居然是个绝顶高手而自己居然一无所觉,他不信登峰造极的葵花真气居然在这一剑近体前毫无反应,他不信这一剑自己竟然避不开!
李无忧大惊,在楚问倒下那一刻,一种比当初朱盼盼自杀更巨大的悲痛刹那间充塞了他整个心灵,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还不知真假的老爹居然已经在他内心占据了如此的地位,莫非这就是父子天性,血肉相连?这个念头还未闪过,他人却已扑了上去,前世锤炼了千万次的扑蝶手不假思索使出,一把躲过了无忧剑,同时另一只手一招蕴涵十层劲道的融合了红袖绝技阳关三叠和心有千千结的掌力已然递出,在他和舟雪的咫尺之间,刹时竟仿佛是多了千万只手,后者虽然拼命想闪躲,却哪里能够?被一掌正中小腹,狂喷一口鲜血,飞落下龙椅,撞开了正大光明殿的大门。
「李无忧弑君了!快救驾!」被这一掌击中的舟雪居然没有死,而且站了起来,斜倚着门框,大声地叫了起来,鲜血顺着她凄惨的大叫声不止的流了出来。
「保护皇上皇后!」舟落霞大惊,一面指挥附近的上万御林军包围整个正大光明殿,一面飞身掠了上去。同一时间,场中所有会武术的人,或施展轻功,或施展御风术,全数冲到了大殿之内,而百姓们却惊惶失措,朝玄武门奔逃。
「经过哀家昨夜的劝导,皇上终于改变主意不将皇位传与李无忧这逆贼,谁……谁晓得这逆贼居然当即翻脸,弑君杀母,若非哀家见机得早……已……已经遭了他的毒手!」被舟落霞搀扶着的舟雪虽然看上去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但却依然撑着将话说完才晕了过去。
她说这话的同时,所有的人都看见,大殿之上,龙椅之旁,李无忧手持一把染血的长剑,双目赤红,而楚问的尸体正倒在他的足下,满脸的不信之色,这一切,正为她的话作了完美的诠释。
「皇上!」「皇后!」「无忧!」「老(相)公!」无数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其中有众大臣看见楚问的惨状惊呼,有六女惊叫着什么也不顾,和宋子瞻、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一起闯到了李无忧身边,还有就是舟落霞摇着舟雪的脖子,大声地哭,她身边的文武大臣却都看见舟雪腹部有一块衣服忽然碎成粉末落了下来,而原来的地方露出一个连透三层衣服的手印,与之对应的雪白的肌肤竟已变做了火红色。
那个手印的大小,正和李无忧未持剑的手掌大小一般无二。
「居然真的是无忧剑!」宋子瞻已经检查过楚问的伤口,蓦然叫了起来。虽然她打死也不信李无忧会杀楚问,但事实就在眼前,却让她一时呆住。
「黄公公已经验明伤口!来人啊!李无忧弑君夺位,给我拿下!」这一声却是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一起说的,似乎宋子瞻的话就是圣旨,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的下了一样的命令。
在楚问颁布和取消对李无忧的通缉令之后,大楚国几乎人人皆知黄公公是楚问最宠信的一个太监,并且武功高强,当日秦州事件,全靠他和李无忧联手才打退了击杀靖王并想嫁祸给李无忧的恶徒宋子瞻,此时听到他认定是无忧剑杀了皇上,而丞相和太师又同时下令,所有便要蜂拥而上。
「各位且慢!」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响起,仿佛是一道清泉在各人的心头流过,刹时浇灭了众人心头的怒火,「无论怎么说,太子杀害皇上都只是皇后一面之辞,大家也仅仅是从所见的各种痕迹来推断,凭什么就认定皇上是太子杀的?而不是皇后自己作恶嫁祸?毕竟皇上乃是一国之主,大统传承,何等大事?岂会因为妇人怂恿便朝令夕改?而众所周知的是,皇后一直误会太子杀了她儿子!若是你们没有看见眼前这些假相,皇后和太子一起出来,你们更会相信是谁杀了皇上?」
说话的却正是寒山碧。她平时看来总是温柔带笑,风情万种,一旦认真起来,却是话锋咄咄,锐气逼人。众人闻言都是一滞,暗想此事果然是疑点重重。
「大家不要听她的!各位想必还不知道,这妖女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寒山碧!」耿云天忽然叫了起来,「她和李无忧一直狼狈为奸,此刻当然要为他辩护了!」
「寒山碧!」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虽然江湖上早有传闻说妖女寒山碧和李无忧有染,并且和古长天的脱困出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大家都不怎么信,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深通正道四大宗门的正道大英雄,另一个却是声名狼藉的魔道妖女,身份悬殊,谁也不信他们会走到一起,众人听了都只当是笑话,却万万料不到原来她早已是李无忧身边六个美人之一了。
「你们……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啊?」叶秋儿忽然哭道,「碧姐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坏?」她话才一出口,李无忧和寒山碧都是暗自叫糟。本来这个时候,李无忧无论怎么自我辩护,都远远不及旁人的话,而寒山碧是诸女之中最有头脑的,见到她进来,李无忧便放弃了辩护,将一切都交到了她手上,此时即便耿云天说她是妖女,只要后者不承认,那就不会影响她的话的力量,而只要她能将众人镇住,以李无忧的智慧,再加以解释,相信不难水落石出。现在被叶秋儿这么一搞,顿时便是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这丫头平时精灵透顶,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老摆乌龙!
果然,场中众人立时嘘声四起。妖女说的话,即便再有理,那都是妖言惑众!场中的人都认定她的真实身份,庆幸自己又都恢复了「理智」,当即喊杀着就要扑上来。
「谁敢动我家元帅?」御林军正要硬着头皮上前,殿外忽有阵阵排山倒海的大喝,声威之壮,直如千军万马疯狂咆哮,殿中所有的人气势顿时为之一夺,再不敢上前。却是驻守在玄武门那三千无忧军。
之前舟雪喊出楚问遇刺,百姓们和一些没有风骨的文臣受惊逃出广场,王定和夜梦书等人立知不对劲,但那五千百姓从那小小的玄武门口奔出端的是如鱼跃龙门,大大拖延了无忧军的救援速度,以至直到此刻才赶到。
但他们才一近到殿前,却立时落入了另一个圈套,紧邻正大光明殿的清华宫和紫霄宫便有大批着金甲的御林军冲了出来,持弓带剑,将他们围在当中——策划这次阴谋的人并非不知兵贵神速,而是想一网打尽。
李无忧见外面金灿灿的一片,那些御林军少说有三万人之多,当即吸了口凉气,终于开口喝道:「所有无忧军原地待命,不可轻动!」
「御林军不要轻动!」舟落霞也摆了摆手,难得的是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大家都看见了,李无忧的兵马未经许可就擅自冲了进来,显然是事先预谋好了的,原来他早料到皇上可能会改变主意,事先防了这么一手!其心可诛啊!要不是舟将军事先做了安排,今日大家都要葬生于此,各位还犹豫什么?快杀了李无忧为皇上报仇,替自己雪恨啊!」这次说话的却是王维。由他这个统兵元帅来说这番话,再牵强的附会都立时变得有理有据,众人胸口一热,便扑了上来。
但才一上前,便见眼前绿光乱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惨叫不绝,好几名有名的武将包括王维自己竟然都摔得鼻青脸肿,余者再不敢前。
「寒山碧的话不可信,难道我朱盼盼的话也不能信么?」人群里,朱盼盼手持玉笛苍引,缓缓走了出来。她本来就风华绝代,此时美目流转,其中暗含煞气,却又多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风貌,场中男女,一为之风华倾倒,二则慑于她刚才那一击之威,都是不敢喘息。
却听司马青衫冷笑道:「人以类聚,你明知寒山碧是妖女,却依旧和她在一起,却不是妖女是什么?早传闻你艳名播于四海,谁晓得你是不是想向她请益几招伺候男人的招数呢?」
「竟然侮辱我孙女!找死!」这话说得极端下流,当即便惹怒了宋子瞻。却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便已然偷过了五丈之距,一刀砍到了司马青衫胸前。
众人都是失声惊呼!一面惊的是宋子瞻在这一叫里居然露出了字正腔圆的女声,原来黄公公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另一方面,却是谁都知道司马青衫只学了禅林的二流功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黄公公却是几可和宋子瞻抗衡的人物,这一剑如何能够抵挡?
但除开糊糊、笨笨和李无忧三人外,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剑快刺到司马青衫衣服时,却被他右手两指夹住,同时喝道:「青梨刀!原来你就是宋子瞻!」
下一刻,众人只觉得二人间似有光华一闪,只听得咔查一声,宋子瞻已经倒飞而回,手中刀已只剩下半截,而另一截断刀却已经插在了她心脏所在。
那两截刀都是青光夺目,其上更有阴纹古篆,果然便是传说中威震江湖近百年的魔道第一人宋子瞻的成名兵器青梨魔刀。
难道黄公公竟然真的就是宋子瞻?
「外婆!」朱盼盼大惊失色,忙上前抱住了宋子瞻,李无忧和诸女也围了上来。
司马青衫得势不饶人,眼见宋子瞻已是身负重伤,依旧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同时喝问道:「你可是那魔头宋子瞻?」
宋子瞻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自己全身陡然间再找不到一丝力气,但听到司马青衫问自己的名字,毕生的骄傲容许不得半点亵渎,当即哈哈大笑道:「不错!我就是让你们这些可怜的人恐惧了一辈子的宋子瞻!哈哈,哈……」笑声未绝,却已是磕然长逝。
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对望一眼,都是脸色惨白,心道:「过了百年,老大的洞金指竟然到达了如此境界!」
围攻的众人也皆是呆住,随即却是欢呼如雷。魔道第一高手宋子瞻居然被司马丞相一招解决,那丞相的功力怕已通神!今日要除掉李无忧这逆贼实是易如反掌了。众人却不知司马青衫的实力固然是要高出宋子瞻一筹,但真的交手,怕也要到千招开外,只是宋子瞻一时轻敌不查,才被司马青衫有机可乘,而洞金指乃是世上几种上乘武功之一,讲究的就是一招便置敌于绝境,胜负之间其实玄妙得很。
司马青衫一击得手,心头大定,当即朗声道:「各位都听见了!黄公公原来真的就是宋子瞻!不用说,当日秦州之事,本来就是宋子瞻和李无忧二人合谋杀了靖王殿下,居然还来蒙骗皇上,安知当日验血的时候,他们没有作假欺瞒圣上?李无忧极有可能不是陛下的亲子!」此言一出,立时风云变幻。众人想起当日大殿验血的时候,采李无忧和楚问血样的果然都是宋子瞻,以她高深莫测的武功,随便玩个偷梁换柱,实在是易如反掌之事,一时间人人都对李无忧的太子身份产生了质疑。
「老匹夫,姑奶奶和你拼了!」平生不骂人的朱盼盼忽然吐出一句脏话,一动身形便要朝司马青衫扑上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李无忧一把从后制住,交给糊糊和笨笨二人看好,只是他陡然经历如此大的变故,心中也是乱成一团麻絮,他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司马青衫和舟雪等人一起设置的圈套,但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司马青衫能得知宋子瞻的身份的。
却听司马青衫又道:「妖女寒山碧、魔头宋子瞻的孙女,如我法眼无差的话,这位着绿衫的姑娘应该是千年蝶妖吧?而这位穿白绸的姑娘就是金凤玉露楼的当家杀手唐思姑娘吧!李无忧!你看看,你身边的女人不是妖女魔女,就是杀人不眨眼满手血腥的!乾坤朗朗,人心昭昭,试问,你叫我等如何能信如何敢信你不是欺世盗名之徒、万恶奸邪之辈?」
「司马青衫!诸位姐姐冰心玉骨,你什么都不知道,在哪里胡说什么?」慕容幽兰一直被李无忧示意不要说话,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出口反驳。
「你又在哪里胡说什么?还不到爹这里来!」忽听殿外一个声音怒喝道,人群自后面分开,一名中年儒生走了进来。
李无忧看到这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当今大楚国师慕容轩,头立时又大了不少。自回京之后,他便多次派人去国师府,而慕容幽兰也亲自回去过几次,却每次都没有见到慕容轩,问起下人说是云游未归。李无忧当时心里就存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今日却忽然现身,断然不会是雪中送炭,而是落井下石来了。
果然,见慕容幽兰脸露喜色似要求他帮忙,慕容轩又喝道:「小兰,你看看你所钟意的人都和些什么人为伍?如今大是大非面前,你若再迷途知返,我慕容轩今后就再没有你这个女儿!」
慕容幽兰顿时怔住,她显然料不到自己离京之前还极力支持自己嫁给李无忧的爹,再次见到的时候却又变了脸。
而这一次是众目睽睽之下。
她自幼丧母,慕容轩对她溺爱甚深,父女感情与别人又自不同。只是她对李无忧用情之深,却也已非朝夕,磐石之坚,也不外如此。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叫那纤纤弱女如何选择?
泪水夺眶而出。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刹那屏住了呼吸。
但那一犹豫却只有千万分之一刹那。一抹泪水,慕容幽兰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满脸是坚定,斩钉截铁道:「好!咱们一刀两断吧!」
一片叹息,却夹杂着一阵低低的欢呼。
慕容轩脸色铁青,却没有再说什么。司马青衫也是一阵失望,他没有想到慕容幽兰居然如此的有决断,如此的坚定不移。但下一刻,却有人站了出来,也是这样的决断,这样的坚定不移,却惊住了几乎所有的人。
「小兰,你实在太不孝了!」叶秋儿缓缓地说。
意真情切的模样。却吓傻了所有的人。
她却没有理会,人海之中,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在舞蹈:「小兰。到了今时今日,难道你还看不清楚李无忧的真面目吗?他一心想做皇帝,不择手段,最后甚至连一手提拔自己的皇上都忍心杀害!可昨天晚上……」这个时候,她眉锋都粘上了寒冷,语速陡然快了起来,「他明明答应我即便今日有任何意外,也绝不会以武力解决问题,可现在,那把剑上流的又是谁的血?李无忧,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
「这是不是你写的?永不相背,永不相背的啊?」叶秋儿掏出一张白布,大声地叫,软倒在地,泪下如雨。
李无忧看得分明,这正是昨晚他亲手所书那八个血红大字:丈夫一诺,永不相背。
假作真时,远比真更让人信服。所有的人蠢蠢欲动。
望着那张声嘶力竭的模样,那人义愤填膺的模样,那人决绝冷漠的模样,李无忧忽然想笑,但他笑不出来。他想解释,但他能告诉天下人,自己的女人说的都是假话?他能告诉天下人那八个大字的意思其实是说自己永远不会再娶第七个女人?他能告诉天下人,自己其实不认识这个女人?
不能!所以他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他身边的女人们都或茫然或愤然地望着那个自己熟悉的姐妹,那个曾经娇俏可人如今面目狰狞的姐妹。
原来最大的痛不是源自敌人的剑刺在身上的感觉,而是有冷刀从你内心捅出来。
「是我写的!」李无忧终于地答。原来所谓的永不相背只在梦里,而现实是你要永不相背的人却先背你而去。
叶秋儿蓦地站了起来。从来没有一刻,她如此的意气风发,她指点着慕容幽兰,她指点着李无忧,指点着整个大殿上所有的人,义正词严地说:「从今天起!我,玄宗门下弟子叶秋儿,和这个叫李无忧的男人再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人都惊住!只有糊糊真人不禁冷笑,含糊不清地念道:「玄宗,呵,玄宗门下啊……」
「……而这一刻,我将指正他是谋杀大楚皇帝楚问陛下的真凶!其实昨天晚上他就已经知道皇上可能会改变主意的消息,于是预谋杀死皇上和皇后,造成她们二人自相残杀的结局,他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在我规劝下,他终于答应顺其自然,他写下了这张凭据,但是……但是你们都看到了!什么丈夫一诺,全他们是狗屁,李无忧,凭你也配叫大丈夫吗?」叶秋儿激烈地叫着,将那张白布撕成了两半,接着叠到一起再从中撕破,四片,八片……临空抛向李无忧,一如千万白蝶飞舞。
有时候,言语其实比刀剑更能让你创伤更重,因为刀剑可以躲避,但言语让你百口莫辩。因此白蝶飞舞里,李无忧悲痛地望着叶秋儿,却无法「狡辩」。
「大家都清楚了事实的真相,还犹豫什么?杀了李无忧和他的附逆,为皇上报仇!」司马青衫大叫着,一马当先朝李无忧和他身边的五个女人冲了过去。
他身后,人潮涌动。
殿外御林军和无忧军也开始了交戈,箭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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