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炉火边,连恩把自己裹在毯子里,脸埋在胳膊底下,全身蜷缩成一团。
几个小时以前,巫师的考试就已经结束了,最后的胜利者既不是他也不是洛韦斯,但他们两人之间的胜负已经揭晓:连恩输了。
虽然艾德先生的诅咒,以及强行使用死亡之触的负荷给他造成很大伤害,不过骑士团的圣疗师已经替他治疗过了,他现在只感到虚弱,心底深处的挫败感让他四肢无力,连抬起眼皮的劲道也没有。
“你还好吧?”连恩的旁边有一篮木柴,洛韦斯走过去,拿起一根丢到火里,蓝色的火苗蹿起来,火星直飞上烟囱。
连恩直勾勾地盯着火炉,淡淡地回答:“好得不得了!如果你被死亡之触击中,一定也会像我这样神清气爽的。”“听上去你不怎么服气?”连恩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我第一次施放死亡之触是在我十五岁时,七大系中间,我最早学会的高阶魔法就是暗影系。可是……现在反而无法自由操纵它了。”“为什么?”连恩平静地回答:“因为我的父亲死于这道魔法。”“噢!”洛韦斯吃惊地叫道,然后立刻闭嘴,他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所以我痛恨暗影魔法……可无论如何,输了就是输了。给作为优胜者的奖励,”连恩从身上摸出一张印有红唇的纸片,递给洛韦斯,“这是圣玛度学院平民舞台剧的入场券,就在今晚,扮演公主的人就是你要寻找的秘咒师,她叫毗格娜,但愿你看了以后不会太绝望。”“这、这是毗格娜小姐给你的吧?”洛韦斯捧着入场券,他那冰冷的脸不知为何显得很紧张,在看到背后的小字时,脸色立刻变了,“看了我的表演,你一定会爱上我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是她的口头禅,忘了它吧!”“你把入场券给了我,那你呢?”“我?我对此完全没兴趣。”连恩若无其事地回答,再次把头埋进毛毯中,昏昏欲睡。
洛韦斯雇了一辆马车,到达圣玛度学院的时候,舞台剧正要开始。
他寻找入场券上写着的地方,一座月光下的玻璃屋,不过黑夜里那些爬满了常青藤、外观极其相似的砖墙和屋顶把他搞得晕头转向。
他不得不拦住一两个圣玛度学生向他们打听。
“玻璃屋?啊,你是指那个破暖房啊,没错,平民舞台剧正在那里上演。”一个年轻女士将洛韦斯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不过,看你的样子像个贵族,你应该去参加拱廊里的特别晚宴啦。”另一位可敬的年轻人,则非常爽快地把洛韦斯领向玻璃屋,并且热情地向他解说圣玛度舞台剧的历史。“作为平民派的一员,我这么说好像有点厚脸皮,”他笑容满面,“不过每年去看舞台剧的人,可比参加乏味晚宴的人多得多啦,我认为它是最棒的情人节礼物。”洛韦斯向他道了谢,走向玻璃屋的入口。
玻璃屋的里里外外都安上了数不清的魔法灯,远远望去,就像一块沾满奶油的可口蛋糕,洛韦斯发现透明的屋子里的确挤满了人,叽叽喳喳热闹得要命。
“快一点!马上就要开始了!”有人向洛韦斯招手,大声催促他快进去,并且没收了他的入场券,准备把大门关上。
“可以把它还给我吗?”洛韦斯执意夺回带有唇印的入场券,由于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凶狠,对方只好嗫嚅着还给他。
洛韦斯顺着狭长的回旋通道向里走。通道里没有灯,像是在故意制造气氛,通道尽头是向上阶梯,放了两盏大烛台。再后面是红色帷幕、盥洗室、衣帽间,最后就可以到达玻璃屋的观众席了。
不过洛韦斯却没有机会走到那里,他正要把大衣挂上衣架的时候,一个慌里慌张的姑娘冲进衣帽间,撞在了他身上。
对方捂着被撞红的鼻子哭哭啼啼说:“噢!吉耐特,对不起,我把公主的王冠弄丢了,该怎么办?”洛韦斯瞪大眼睛俯视她,她看上去就像一头被人追赶的猎物。
这姑娘不用说正是毗格娜,她上了妆,戴了一头漂亮的假发,穿上梦寐以求的公主连衣裙,可是在即将上场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遗失了王冠。
她几乎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垮了,昏昏沉沉地出来寻找时,不慎撞上了洛韦斯。
“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见到那人不是吉耐特,毗格娜颓丧地低下头。她太紧张了!今天一整天都在犯错,不是说错台词,就是踩到布景,现在又弄丢了王冠……天哪,一团糟!
她提起裙摆,弯下腰,在椅子间挨个寻找王冠。这儿也没有,哪儿都没有!究竟丢到哪里去了呢?
“请问——”自从毗格娜进屋来,洛韦斯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虽然已经有九成确定,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否就是扮演公主的毗格娜小姐?”“是的。”毗格娜噙着悲惨的眼泪望向他,因此表情显得格外楚楚可怜,“你找我有什么事?”但其实她想说的是,“无论有什么事,都别在这种时刻打扰我。”“呃……唔……”出乎意料,洛韦斯的脸红了,刚毅的线条顿时柔和起来。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以热切的眼神凝视毗格娜,长时间沉默着。
毗格娜感到十分奇怪。“我脸上的妆花了吗?”她问。
“不!你和我认识的一位女性长得非常相像。”“相像?”毗格娜愣了愣,然后弯下腰继续寻找她的王冠,同时烦恼地自言自语,“啊,此刻假如有一顶长得相像的王冠就好了!”“王、王冠?”洛韦斯清了清“该死”的喉咙,有点殷切地问。
“是啊,公主的黄金冠。”毗格娜随口敷衍道,“如果连恩在这儿就好了,他是个可靠的人,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连恩?洛韦斯扬了扬眉头。
他从衣服底下取出一只纯金怀表,想了想,又把表链和金搭扣一块儿拿出来,念了火焰咒语,把金子熔化,做成了一顶小巧精美的王冠,递到毗格娜眼前,使她惊讶得跳起来。
“王冠!”毗格娜眼睛里冒出星星,小心翼翼地摸着它,“我可以借用一下吗?演出结束就还给你。”“你可以保留它,如果你喜欢的话……”洛韦斯回答。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脸都冷得像路边的石头,不过现在却好像被太阳光顾过一样,呈现和他本人非常不协调的红晕。
毗格娜亲吻王冠,高兴地欢呼。“不过我还是要还给你。”她急急忙忙冲向舞台,朝洛韦斯丢下两句话,“你真是个好人,大叔,我将来会报答你的!”洛韦斯瞪着她的背影,不敢置信地重复道:“大、大叔?”在舞台上,托黄金王冠的福,毗格娜发挥出比平常更为出色的演技,她的公主裙被姑娘们评为当晚最可爱的道具,她的头顶闪闪发光,舞姿优美,旋转起来尤其动人,再加上诗人音沙。查尔那的极力配合,不时引来全场哄堂大笑,可以说获得有史以来最大的成功。
“他们两个实在太可爱了,简直要把人笑死!”人们抹着眼角的泪水,捧着肚子说。
“是的,的确很可爱……我也不过比她大了七岁而已。”洛韦斯远远望着毗格娜自言自语说,他还在为她称他为大叔的事耿耿于怀。“不过在她身边的家伙看起来有够碍眼。”灯光下,“骑士”音正在把混有迷魂药的泉水喂给“公主”毗格娜喝,两个人深情对视。
“噢!愿上天原谅我的卑鄙和自私,这全是出于对公主的爱啊。”音一边甩他的银头发,一边大声念着台词。他对这些台词驾轻就熟,简直不经思考就能脱口而出,事实上,这跟他平时说的话根本没什么两样。
“喝下去吧!”骑士温柔地劝说公主,等待片刻,他自言自语嘀咕,“咦?为什么还没晕过去?”于是他尝了尝剩下的半瓶,结果反让自己被迷晕了。
观众哈哈大笑起来,向舞台扔鲜花,有几枝戳中了音的脑袋,他挥了挥手摆脱它们,继续倒在地上装死。
“嘘!嘘!”观众中有人发出警告声,“安静点,快要到那一幕啦!”按照剧本,公主将会在这时大声嘲笑骑士的愚笨,并且以一个甜蜜的吻将骑士唤醒。
人们便整齐地停止喧闹,屏住呼吸,带着兴奋的表情望着舞台。
毗格娜站起来,果然做了个嘲弄的手势,然后缓缓向骑士靠近,口中说道:“可怜的、可爱的罗兰。德拉克拉骑士……”她低下头,长发挡住了她的脸,谁也看不出来她究竟有没有亲吻下去,随后骑士立刻站起来,热烈地倾诉爱意。
“请接受我诚挚的赞美,刻骨的痴心,别把善意的允诺当成无耻的轻狂……”音沙。查尔那的这番台词赢得阵阵掌声,可是洛韦斯听了却露出鄙夷的表情,他紧握的拳头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噢,无耻的骗子,他自言自语说,仿佛陷入某种奇怪的回忆当中。
连恩拖着疲惫的身体地回到圣玛度学院,情绪低落。
他花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练习魔法,结果不仅没有在考试中得到优胜,还受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伤,最后当他在休息室里闭目养神时,又遭到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小白脸、小白脸”的,简直令他恼火到极点。
“艾德那只可恶的狐狸,噢!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处处跟我过不去?”连恩气恼地想,“就算他千方百计阻饶我进入骑士团,我还是不会答应当他的学生的!我要告诉他,我已经决定跟撒丁太太学一辈子魔法!”马车在学院门口停了下来,连恩心烦意乱地走向门口的妖精雕像,心里盘算着该怎样应付门卫先生的查问,可是出乎意料,学院的大门敞开着,除了两盏忽明忽暗的魔法灯之外,一个看门的守卫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是情人节,考虑到学院里成年学生的恋爱自由,院方特别准许延后门禁两个小时。
“情人节……”连恩喃喃自语。他想到玻璃屋的舞台剧,毗格娜如此卖命地准备了一个月,希望他今晚去看她的表演。“她在观众席里找不到我,应该会很伤心吧?搞不好现在正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哭呢。”连恩心想,叹了一口气,心情奇妙地恢复平静了。
他不知不觉向玻璃屋走去。这时候舞台剧早已结束,屋顶的魔法灯大部分都熄灭了,只有门口还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烛光,几个低头忙碌的学生还在做最后的打扫工作。
从他们口中,他了解到,毗格娜的舞台剧非常成功。
“啊,真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场演出呢!”其中一个女孩还意犹未尽,抬头看着星星说,“尤其是最后的那场吻戏,毗格娜演得真好!”“吻戏?”连恩叫出声,他居然忘记还有那一幕。
“是啊!”女孩捧着脸颊,羞涩地说,“她用一个爱情之吻来唤醒骑士,噢,在今天这样的节日里,显得特别浪漫呢……”那姑娘后来说了什么,连恩再也听不见了。他心不在焉地和玻璃屋的学生们告别,快步向自己的寝室走去,之前同情和平静的心情,刹那间和他说再见了。
台剧果然是又可笑又无聊又愚蠢的东西!他心里再次确定。
现在他的心情恶劣得不得了,进寝室的时候,重重踢了一下门,“当!”门撞到了后面的墙壁,连恩就靠在门框上,疲倦地长吁了口气。
其后,他无意间朝屋子里瞥了一眼,赫然发现毗格娜躺在他的床上,看上去刚从睡梦中醒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连恩没好气地问。
“你终于回来了!连恩,你为什么没来看我的表演?”毗格娜揉了揉眼睛,开始讲述她在舞台上的“美妙心情”,说到激动处,她兴奋地叫嚷,“你真不知道,那有多棒!太遗憾了,那么棒的舞台剧你居然没有看到……”“我才不想看。”尤其是你的吻戏,连恩在肚子里哼了一声。
“不过在演出开始时,我碰到了一点小麻烦,当时真把我吓坏了!”毗格娜依旧自顾自说道,“幸好有个奇怪的大叔,他用金表为我做了一顶王冠,看!就是这个,是不是很漂亮?他说他叫露易丝……”连恩打断她:“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我很累了。”“你怎么啦?”毗格娜嘟起嘴问,“考试通过了吗?”“不知道。”“你该不会是输了吧……”“没错,我输了。”“什么?”毗格娜不敢置信地叫道,“你输给了谁?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赢得过你?”“就是给你做王冠的大叔。他叫洛韦斯,不是什么露易丝,你好歹也该记住人家的名字吧?”“是他?我就知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也很温柔……”毗格娜还没说完,就被连恩一把掐住脖子,她急忙改口道,“对、对不起,你不需要沮丧,我没有变心哦,我还是喜欢你。”“我没有在为这个沮丧!”连恩气得抱住脑袋,直嚷着头疼。
他的模样的确凄惨极了,连毗格娜都发现他不对劲——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眼睛又红又涩,呼吸非常不规律,情绪也糟透了。
屋子里一片沉寂。
在这片寂静过后,毗格娜怯怯地问:“连恩,你是不是病啦?”连恩还想辩解说他很好,但是他的嗓子沙哑得要命,听上去就像一只得了重感冒的河马。
毗格娜温柔地扶着他的头,让他平躺在自己的腿上,建议他还是先睡一觉比较好,出乎意料,连恩并没有拒绝。
他紧紧抓住毗格娜递过来的手,遮在自己眼前,拼命克制发抖。
可恶!无聊的自尊心!我不该如此脆弱的……可是,如果还有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一定……
连恩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昏昏沉沉入睡。
第二天醒来,毗格娜已经离开房间。可是到傍晚的时候,她又笑嘻嘻地爬窗进来。为了给沮丧的连恩打气,她提议出去吃饭,有一家非常好吃的餐馆,她执意要同他一起去。
这一次,她的态度非常坚决,以致连恩根本没法说服她改变主意。
到了那儿,连恩惊讶地发现,所谓的餐馆,其实是一家开在地下、狭小、空气混浊的酒馆,简直糟糕到令人叹为观止。
“既然是我请,我有权决定餐馆。”连恩毫不犹豫地掉头离去。
“等等!”毗格娜急忙抱住他,“我就要这一家,我就要!”“别开玩笑了!这种店能做出人吃的食物吗?”酒馆里头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小伙子,你说什么?”“我说……”连恩不屑地转过头,声音突然打住,他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弯腰从门里钻出来,神情凶恶,于是连忙改口,“呃,我是说……”几分钟后,连恩垂头丧气地坐在酒馆里,被迫忍受极为恶劣的环境。
毗格娜却兴高采烈,直嚷着要点几道好吃的。“别看这里简陋,做出来的食物却很好吃哦!”她笑咪咪地说,“我敢保证,吃过以后你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因为你没吃过真正的美食,才会说出这种幼稚的话。”连恩咕哝道,“你常来这里吗?”“这一带的平民都喜欢来这家酒馆。”毗格娜回答,“你也是个平民,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独特口味。”连恩突然不作声了,因为彪形大汉正朝他走来,手中端了满满一盘黏糊糊的食物,看上去有点恐怖。
巨人走后,连恩盯着盘子足足看了好几分钟,实在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它有点像牡蛎,有坚硬的黑色外壳,壳里隐约有红黄相间的肉,但他发誓这不是牡蛎!因为它还伸出两根长长的触须,触须顶端生有两颗眼睛……
“诶?你怎么不吃?”毗格娜舔着手指,诧异地问。
不仅是毗格娜,连恩发现,整个酒馆的人都点了这道菜,而且全都吃得津津有味,这使他感到毛骨悚然。
在心里斗争良久,他终于决定尝试一下,学着毗格娜的模样拿起其中的一枚,先割断两头的软筋,用力掰开外壳,然后取出壳内的肉。
他做得小心翼翼,刻意避开令人作呕的两只眼睛,慢慢地、非常缓慢地对着红黄相间的肚皮咬下去……
“吱”地一声,一股黑色的黏液猛地喷射出来,连恩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噢!见鬼!它把我弄瞎了!”连恩惊慌地叫起来。
整个酒馆的人哄堂大笑,包括毗格娜,她捧着肚子笑到地上去了。“哈哈……”最后她抹着眼泪爬上来,替可怜的连恩擦干净脸,教他正确的吃法。
“看到了吗?要这样打个结,黏液才不会喷出来。”毗格娜一边示范,一边仍然大笑不止,“我的天啊,真不敢相信,你从没吃过吗?”“这种会喷墨汁的怪贝壳,我怎么可能吃过啊!”连恩红着脸,十分气恼地说。
他还惊魂未定,又一道菜端了上来。雪白的肉团拌着绿色的生菜叶,颜色清爽,香味扑鼻,它看上去倒还不赖!连恩挑了挑眉,心想,于是等毗格娜吃了好几勺,确定没有墨汁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会喷出来之后,他也试着吃了一小口。
“好吃吗?”毗格娜问。
“一点也不!但是比刚才那道菜好多了。”连恩没好气地说,平民的食物果然有够糟糕,“顺便问一下,这个白色的是什么?”“蛞蝓。”毗格娜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回答。
连恩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放下勺子,再问了一次:“什么?”“蛞蝓。”毗格娜重复道。
“噢……噢,上帝啊……”连恩恶心得一阵干呕。
“怎么啦?要不要来点酒?”毗格娜见状关切地递上酒杯,同时拍着他的肩背,连恩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立即“噗”地吐出来——这是什么酒,真是受够了!
连恩气得快要抓狂了,一股冲动驱使他跳起来踢翻桌子,可是理智在下一刻阻止了他。
噢!看在老天的分上,彪形大汉正凶狠地朝他这个方向瞪视呢,这种时候发作似乎太冒险了。他只好屏住气一个劲地喝闷酒。
好不容易等到毗格娜享用完毕,连恩拉着她逃也似的离开酒馆。“蛞蝓?开什么玩笑!”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连恩就好像死了一次又复活过来,他一边走一边大声指责,这家酒馆太不正常了,应该到地方法院去投诉才对。
“可是,”毗格娜跟在后面,不以为然道,“我觉得连恩你才奇怪呢,这些东西对平民来说很正常啊,蛞蝓很好吃,酒也很好喝啊……”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连恩根本不像个平民。
“那是因为,我居住的国家从来没人吃这些东西,哪怕再饥饿,也不会把蛞蝓吞下肚!”想到这个,连恩就忍不住恶心。
“你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毗格娜趁连恩不注意,悄悄挽住他的手臂,居然没有被推开。
她红着脸心想,或许是因为喝过酒的关系,连恩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眼睛也不再凶巴巴地瞪着她了,于是她趁机把脑袋贴在他身上,唔,暖和极了。
“古兰蒂?那是个漂亮的城堡。”连恩喃喃说道,“门上有大片的野玫瑰花,院子里铺着厚厚的草皮,就像地毯那样,青色的石子路从地毯中央穿过,经过两片花圃,一直通向城堡……”“哇!光想像就叫人无限向往!”毗格娜的眼睛里满是梦幻的星星,“不过连恩,你住在那城堡里面?你不是个平民吗?”“不,我住的地方,其实是……马厩。”“马厩?稻草堆?”毗格娜听了哈哈大笑,“你的金发和稻草蛮配的,我以后可以叫你稻草王子。”天色暗下来时,连恩和毗格娜回到圣玛度学院,他们走得很累了,腿又酸又麻,连恩还因为喝了酒的关系,直抱怨他头晕。
学院的大门已经关闭,两盏魔法灯熄灭了一盏,门卫绕着雕像,左右巡逻,时不时还发出一些威吓声,给他自己壮胆。
连恩感到很伤脑筋,他和毗格娜商量着该用什么方法进入学院,是用她的捉迷藏作弊术呢,还是直接用魔法将守卫打昏?
商量的结果是后者,他正要悄悄向守卫走去,不知由哪儿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连恩!”连恩和毗格娜同时回头,疑惑地盯着树丛里的黑影。“是谁在叫我?”连恩逼近黑影。在看清那人的同时,他的身体突然僵硬不动了。
“连恩……”声音的主人从灌木丛里走出来。一头略鬈的亚麻色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脸,但仍掩盖不了她惊人的美丽。她实在漂亮极了!就像个夜晚出没的妖精,既纯洁又妩媚,蓝色的眼睛像星空一样夺目。
她走过来和连恩站在一起时,毗格娜不由自主发出赞叹,天哪,这是真正的王子和公主!
连恩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怎么也想像不到,相隔了半年之久,他又一次叫出了那个曾经刻骨铭心的名字:“爱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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