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合作无间~

  亚丝。库里塔太太已经六十岁了,和人们心目中勾画的传统形象,几乎一模一样——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和满是皱纹的脸,体形略微发福,但是并没有到可怕的地步。

  她看上去非常健康,事实上除了视力有所退化之外,一切状况良好,而且一说起话来就笑个不停。

  库里塔先生则安静地坐在一边,他不是个十分健谈的人,板着脸,但目光很和蔼。

  “原来你就是连恩少爷,古兰蒂老爷在那一带非常有名呢。”亚丝太太笑着说,语气中显示出她去过不少地方,而且由于来去自如,她对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很熟悉。

  她招呼他坐下,接着说:“妮蒂亚时常跟我提起你,她曾经在古兰蒂受到许多照顾,我一直都想好好谢谢你。”

  妮蒂亚的脸飞红起来。“这是真的,”她故作镇定地说,“古兰蒂老爷对谁都很好,每个在城堡居住的客人,都会舒服得不想回家。”

  她说这话的用意,是竭力转移话题,在经历刚才那一幕之后,她就连听到连恩这个名字都会心惊胆颤。

  可是亚丝太太偏偏跟她过不去,开玩笑地说:“噢,那些客人当中也包括你吗?”

  “亚丝外婆!”妮蒂亚羞叫。

  幸好连恩及时说了些寻常的客套话,把话头接过去,替妮蒂亚解了围。

  毗格娜一直缩在连恩身后,发现他对寒暄这件事非常在行,不愧是个名门贵族。亚丝太太也和连恩聊得非常开心,显出满意的样子。

  “好啦!你们年轻人真是不懂幽默。”她最后耸耸肩说,“我早就从吉耐特那里听说了,连恩,你是索布里特对不对?你是不是忘了跟我介绍,在你身后那个可爱的孩子呢?”

  “可爱?”毗格娜从连恩身后探出脑袋,脸颊红扑扑的,“你真是一个大好人,老太太,比连恩诚实多了。”

  连恩不客气地给她头顶来了两下,她只好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更改她的开场白:“您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毗格娜。”

  亚丝太太微笑着说:“欢迎你,秘咒师,我一直期待与你见面。”

  “期待和我见面?为什么?”

  毗格娜惊讶地问。

  “先别说这个,你的召唤兽好像有话要说。”

  “吓?海比!”毗格娜猛然想起,自从她上了火车,就把海比塞在口袋里,然后又因为心情沮丧,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天哪!这么长的时间,它不会已经憋死了吧?

  可怜的海比终于被放出来,呼啊呼啊地大声喘气,毗格娜内疚地把它捧在掌心:“你还好吧?海比,蛋糕给你吃。”

  “我没事,主人。”海比叫道,“现在可不是安心吃蛋糕的时候!大事不妙了啦,第二重天的恶魔氾滥,正在向第三重天发动进攻呢!”一个暖和的四月天午后,音沙。查尔那正舒舒服服地靠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在狂欢节期间,他既不用上课也懒得去逛街,所以一整天都显得无所事事。

  吉耐特就坐在他对面,捧着一本书读,但为了配合音的无聊,他也露出懒洋洋的神情。

  音很想知道毗格娜和连恩的约会怎么样了,他觉得这两人在一起的组合既滑稽又诡异,而且他不认为毗格娜会真的看上那个傲慢的王子。

  “他真的臭屁得要命!”音睁开惺忪的眼睛,抱怨说,“居然用那种可笑的方式从我这里夺走毗格娜。”

  你的方法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嘛!吉耐特本想这么说,但是为了顾及“贵族诗人”的颜面,他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我不想再做连恩的替身了,你最好别来拜托我。”音叹道,“他心肠硬得像石头!我实在学不会他那种冷酷的态度,而且老实说,拒绝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会让我有罪恶感……”

  “是吗?我倒觉得你扮演连恩是乐在其中。”吉耐特笑话他。

  “我没有……”音大声抗议,他刚抬起头,瞥见吉耐特的脑袋后方,凭空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随后又钻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顿时吓得尖叫,“哇!有恶魔!”

  吉耐特也叫:“哇!老师!”

  “我的脸有这么恐怖吗?”亚丝太太故作生气地瞪着他们,“快进来!小伙子们,别惊讶了,我说的就是你们!”

  吉耐特被亚丝太太抓住肩膀,跌跌撞撞走进结界门,音却仍然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我的天!”他喃喃道,“恶魔居然会讲人话……”

  “音沙。查尔那,你也过来,快!”亚丝太太又过来抓音的肩膀。

  “噢!不得了,恶魔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字!”音更加害怕地叫起来。他看惯了漂亮的脸蛋,所以亚丝太太的脸让他觉得很恐怖,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要摆脱她那只枯瘦的爪子。

  一眨眼工夫,他就和吉耐特一起跌到奎恩山庄的客厅里。

  连恩正整装待发,他向音和吉耐特挥挥手,示意他们快点过去。

  毗格娜依然不甘心地粘在连恩身上,指望他们中间的哪个会愿意带她一起去,可是希望很快落空——听到是去一个荒凉之地除魔,就连音都反对带她同去。

  “这种粗活就交给男士们来做吧!”音在这方面的表现相当绅士,虽然他仍旧搞不清楚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

  吉耐特殷切地走上前和他的老师拥抱。

  “噢,亲爱的吉耐特,希望我这么做不会吓到你。”亚丝太太说。

  吉耐特表示他一点都不介意,他看到了妮蒂亚,微笑着向她点头问候。

  “你好!”

  妮蒂亚也回礼,“我听亚丝外婆谈起过你,你是她最得意的学生,可我没想到原来竟是你。我们曾经在楼梯上见过,你还记得吗?那瓶催化剂。”

  “当然记得。”

  吉耐特感谢地说道,“我常听老师说起你的事,也知道你是个调毒师,呃,我非常钦佩女性魔法师。”

  妮蒂亚笑起来,眼里闪烁智慧之光:“是这样吗?你会把孙女和外孙女搞错,甚至连我的名字也不记得,这番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吉耐特顿时露出患了牙痛般的笑脸:“噢─有时候……人们总会忽略一些这样、那样的事……”

  很好!连恩走过来,有点幸灾乐祸地想,是该有人治一治吉耐特那张伪善的笑脸,妮蒂亚既然是调毒师,也许她会懂得怎样对症下药。

  “好了,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快点出发。毗格娜,”连恩凝视着她说,“记住我交代过你的事,乖乖待在亚丝太太身边。”

  毗格娜点点头。“千万小心!”她紧紧握了一下袖子,又放开了。

  她和海比联合打开了通向七重天的门,砂糖的气味从门的另一头飘了过来。

  亚丝太太站在一旁,她对连恩的承诺是——监视这扇门,并且在必要的时候保护毗格娜。

  音始终喋喋不休,却没人搭理他,在进门的最后一刻,他急切地嚷着:“你们都忽略我!等等,吉耐特,别踹我……太过分了!我就像狂欢节的花球一样,被你们抛来抛去!至少得告诉我这个结界门通向哪里吧?”

  “没有时间解释了,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连恩拽住他那件跟戏服没两样的外套,把他一起拖了进去,“那就是——”

  吉耐特跟在后面说:“落地以后,准备好大干一场!”

  “咦?啊─”音的惨叫声消失在结界门里。

  “可怜的孩子!”亚丝太太同情地说,“好了,现在让我来看看,可以为小伙子们做些什么。”

  她绕着地板上的圆形结界走了几步,试着把它做成一面镜子。

  那是一种类似透视镜的东西,做起来相当麻烦,不过这当然难不倒亚丝太太,结界师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空间的力量。

  她做好这一切,满意地点头说:“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透过镜子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很方便对不对?我非常喜欢做这些手工活,它会让我觉得自己还年轻……对了,女孩们,要不要来一杯热巧克力?”

  没有声音回答她。

  亚丝太太好奇地转身,只见妮蒂亚和毗格娜两人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支着脸,不约而同发出长长的叹息:“唉……”音刚把脚从一堆砂糖中抽出来,背后又飘来恶魔的臭味,他回头给恶魔的脑袋来了一下,一脚踢飞它,然后走到连恩身边。

  “真要命!”他气喘吁吁说,“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恶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我难道不能用全体催眠了结这帮家伙吗?”

  “我说过了,你的全体催眠太耗魔力,不到万不得已时,最好别用。我自己也把魔法约束在三级以内,对付这些低级恶魔足够了,谁知道接下来会碰到什么样的敌人呢。”

  连恩踩着无数砂糖尸体而过,追赶最前面的吉耐特。

  “你确定这条路是正确的吗?”音说,“我们已经转了十九个弯了,向左向左向左再向左……你肯定我们不是在原地打转?”

  “这就要问海比了,是它指的路。”连恩捂住鼻子抱怨道,“上帝啊!比起那些小问题,这股又臭又甜的味道才真正叫人受不了!我快要被熏死了……”

  “好极了!你总算也有弱点。”音挥开两只在他头顶掠过的恶魔,显得很开心,“话说回来,海比究竟是谁?”

  “妖精王。”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连恩捏着鼻子,发出瓮瓮的声音:“事实上,我也有这疑问,但是看来好像是真的。”

  他沿着一条狭窄的、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向浓密的森林深处,幽幽的冷风吹开他的额发,风中隐约带有微小的砂糖颗粒,刮在脸上非常不舒服。

  第二重天的砂糖之森看起来更茂盛,这是否说明其遭到侵害的程度,也大于第一重天呢?毕竟,上一次他们来的时候,可没有见过这种扭曲的、相互缠绕的树枝啊。

  “走开!”

  连恩打退一群由地底钻上来的恶魔,俯下身仔细打量地面。

  事实上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时不时会有木板、轮子、细棍、尖头钳子以及大捆的绳子,散落在树底下,虽然它们全都是砂糖,但基本上还是保持着被侵袭前的形状,看起来就好像,曾经有一群妖精在这里做手工活似的。

  “这是什么?”

  连恩好奇地蹲下来,想要研究妖精们到底在做什么。他拿起一块最大的木板,数了数上面有几个洞,然后又拾起棍子来摆弄,可比对来比对去,都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他自言自语道:“是在做桌子吗?一张有十条腿的桌子还满稀奇的。还是说,这是一块装了轮子的烫衣板?”

  “音,你对此有什么看法?”他转头问,赫然发现他的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音?出来,别和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风飕飕地吹过,回应他的,只有砂糖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吉耐特?海比?”

  连恩又向他的前方张望,依然没有人影。

  怎么回事?顷刻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原来如此。

  连恩马上意识到他是中了幻术,他的运气真是不错!这么说,这次来的又是一位幻术师啰?可是也太没新意了,难不成又会变成亲人的模样吗?他的父亲?哈!

  他脑海里浮现奇怪的联想,就在他自己都嗤之以鼻的时候,这种幻想变成了事实:有个高大、纤瘦的身形渐渐出现在他眼前。

  他有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淡金色短发,隐藏在眼镜之后的灰蓝眼睛,尖鼻子、薄嘴唇,严厉又慈爱的微笑,以及,一副羸弱的骨架……没错,他是罗尔。古兰蒂先生。

  “不!这不可能……”连恩发出带有震惊的呻吟声。

  这真是最恶劣、最狠毒的玩笑,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快消失吧,无论是谁,都快给我消失!

  “嗨,连恩。”罗尔先生面带笑容,开口说,“半年不见,你好吗?该不会已经把我这个父亲忘记了吧?”

  连恩对他怒目而视。

  罗尔先生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我这样一定吓到你了。”

  连恩的眉头顿时拧起来。没错,这是父亲的习惯动作——用中指推眼镜,然后顺带挠挠脸颊,他在感到不好意思时,总是会这么做。

  而且,他的身上也有和父亲相似的草药香。可是这个冒牌货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幻术不会连人的习惯也一起复制吧?

  “你看上去好像很困惑啊,连恩。”

  罗尔先生笑着说,“你心里一定在想——噢!这个冒牌货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敢冒充我的父亲,还装得这么像!是不是?如果是的话,我真是该高兴才对,因为这至少代表你没忘了我。”

  连恩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镇静。他告诉自己,再等等,对方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所以他捺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我该怎么让你相信,我真的是罗尔。古兰蒂呢?”罗尔先生边说边看了两眼地上的零碎工具,“对了!还记得这个吗?你小时候我教你做过的……像这样,一块木板,加上四个轮子,再插上一根木条,瞧!”

  “是什么?”连恩忍不住问。

  “滑板车!”罗尔先生兴奋地回答。

  “……”

  “啊!还有,假如在这里,用绳子绑住两罐装满风系魔法的魔力瓶的话,这就是一辆完美的自动跑车了。”

  连恩盯着他,迟疑地说:“我父亲的确十分擅长做这些东西,不,老实说他对任何事都很拿手。

  “而且,作为一名出色的巫师,他得为国家效命,定期制作各种装满魔法的魔力瓶,以及一些秘密仪器……”

  “连恩,”罗尔先生惊讶地看着他,“我从没告诉过你这些事,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请搞清楚,我说的是我的父亲,不是你。”

  连恩低下头,缓缓说,“在母亲卧室靠近床头的地毯底下,我找到一扇门,有一次门房先生喝醉酒,我从他那里偷了钥匙。然后,我就走进城堡地下的旧仓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它是父亲的秘密工作室。”

  罗尔先生又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既尴尬又紧张,就好像一个善良市民,被当众指出曾犯有偷窃罪一样。“那么,”他结结巴巴说,“你知道我做的是些什么东西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了解!”

  连恩忿然说道,“我尊敬我的父亲,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不能掩盖他是个好父亲以及好巫师的事实!我……我并不想去窥探他的秘密,事实上,那一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进入过那间工作室,直到……父亲死去。”

  “我没有死!”罗尔先生激动地说,“孩子,看看我,我正好端端站在你的面前!我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事,除了我们俩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足以证明我是真正的罗尔。古兰蒂!假如你不相信的话,只管……”

  连恩的魔法打断了他。

  红色的火焰穿过罗尔先生的肩膀,他的整个左半部分,包括脸颊、脖子、肩部以及胸膛,全都出现了难以想像的扭曲——

  不,确切来说,是可以想像的,因为上次洛韦斯消失在空间夹层里时,也发生过同样的现象。

  连恩举起手瞄准对方,平静地说:“比起在这里废话连篇,还有更简单的方式能证明你的身分不是吗?来吧!如果你真的是父亲,就应该能打败我。”

  “你想对我动手?”罗尔先生微笑着问。

  “这没什么稀奇的,我和父亲经常以巫术对决。”

  “可是你现在的眼神告诉我,你想杀了我。”此时他的笑脸,就像鬼节出售的面具一样,狰狞恐怖,又极其虚伪。

  扭曲进一步扩大了,黑色的浓雾在罗尔先生的脸庞四周扩散,形成一个个旋转的漩涡。

  “死亡之触!”

  连恩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使他呼吸困难。

  “没错,你看出来啦!”罗尔先生愉快地说,“害怕了?你到现在还不敢使用这招对不对?尤其在面对我的时候,我敢说,你更是连念出这道咒文的勇气都没有。”

  “闭嘴!”

  “你一方面极其高傲,由于比常人拥有更高的天赋,就自以为是,而另一方面,你又极其怯懦,遇到困难的唯一反应,就是逃避……”

  “闭嘴!”

  “因为你是个胆小鬼。”

  连恩双眼几乎瞪成血红色:“你给我闭嘴─在黑暗中潜伏的邪恶,月夜下徘徊的魔影,请与我的灵魂订下契约,将光明永恒囚禁,舞动吧,死亡之触!”

  死亡之触的黑色漩涡附着在罗尔先生身上,如同打翻了墨水瓶一般,把他的身形轮廓搅和得一团糟!

  空间的扭曲更加严重,层层叠叠,在漩涡与漩涡之间穿梭,任何色彩都被渐渐吞噬,形成更多的黑色漩涡。

  罗尔先生仍然在笑,连恩仿佛能听到他说:这种程度的魔法,一点也奈何不了我!

  可恶……

  音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交错时空的迷幻,格林草的迷幻,静夜流动的迷幻,时间尽头的迷幻,远古妖精啊,让风从四方吹向我中心,吹散这周围的所有幻阵,开!”

  只有在念咒文的时候,音的表情才是严肃的。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的袖子被吹得啪嗒啪嗒作响,连恩紧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发现罗尔先生的幻影以及所有的黑色漩涡,全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又回到了原来的砂糖之森。

  而几乎同时,吉耐特也念起一个咒文,把方圆十米范围内的砂糖,全部封在一道结界墙壁内。

  “对不起啦,连恩。”海比从音的领口冒出头来,干笑着说,“我刚才忘了告诉你,这里在变成砂糖以前,曾经种满会制造幻觉的花,这些幻术现在可能还残留在砂糖中……噢,你别这样瞪我好不好?吉耐特都已经把附近的砂糖封住了。”

  “即使不封住也没关系,你们只要有我就够了!对我这样的贵族幻术大师来说,对付小小的幻觉简直就是切菜啦!”

  音得意地用鼻孔俯视连恩。

  事实上,他只花几秒钟就解开了幻术,而吉耐特虽然看到了幻觉,但凭借任意操纵空间的能力,也轻易从那片地方脱离出来,所以中了幻术的只有连恩。

  音伸手搀扶连恩:“你没事吧?”

  连恩冷冷地回答:“我有事!”

  “诶?”音吓得后退,“你清醒一点啦!刚才都是你的幻觉。”

  “我知道。”连恩说,“我发现了。”

  他黯然想:那并不是我的父亲,只是我自己的某种意识在作祟……没错,这种程度的魔法,奈何不了父亲。

  可是父亲啊,为什么你却偏偏会被这种程度的魔法杀死呢!

  你制造的那些魔法瓶和秘密仪器,真的是为了国家吗?还是为了那个亲手夺走你性命的人?是它们为你招来杀身之祸的吗?还是说……你自己甘愿死在那个人手下?

  噢!父亲!

  你说的没错,我一直在逃避,其实我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

  “对不起,音,”连恩站起来,疲倦地把头靠在音的肩膀,“说起来我得感谢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