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达被绑架第九天,凌晨一点。
金达满脑子转着蓝磷的话——
“漂亮小姐也在我的收藏清单里……”
蓝磷分明认识小惠,知道他们的关系才用小惠威胁;即使没见过面也见过照片之类。可是他现在又说小惠和他女儿像,这样看来,小惠不是长相与他女儿相同而是性格相似。
这么说小惠或许真能逃过一劫?
不行,还是太危险!他要当面质问这个变态是不是真的不会对小惠下手。
“我要把你弄到手。”那人柔和而带着阴邪的声音仿佛再次响彻。
金达身子一僵,用手环抱自己颤抖的身躯。
“……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我要‘吃’了你。”
对了!那变态还盯着夜!不管夜曾经做过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夜都是他重要的朋友。
逃不掉也不敢逃掉,对方能轻而易举取走他所珍重的人的性命。
那么,只有战斗。
金达从床的夹板里抽出他从厨房偷拿的水果刀,颤抖的双手紧握刀柄。
‘杀了他!只有杀死他大家才能得救!’
金达清楚地明白,现在他心中的呐喊不是源自夜,而是他自己的心声。他从床上爬起来,一步步走出自己的房间。他曾听王宪说过,蓝磷的卧房在二楼。奇怪的是一路上没人阻拦,就连平常监视他的侍从都不在。
‘好机会,找到小惠,两人从窗户逃走!’他心思一转,随即又否定;‘不行,就算今天逃了还是会被抓来,恐怖的逃亡永远不会结束。’
太恐怖了!蓝磷点点滴滴的逼迫他,用每句话,每个动作威胁着他,令他心惊胆寒!金达甚至有种将被人活生生啃食,直至血液吸干骨髓吮尽的错觉。他想摆脱这种恐惧,不知不觉间已经踏上楼梯走到一所房间门口。白色的木制门扇,没有任何锁。不用别人提醒他也知道这是谁的房间。
轻轻一碰,门无声无息开启。蓝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熟睡着,又像是死了。
太过安静,安静得吓人。仿佛床上的人早就等着,准备了多少年一直在等着有个人进来,让他进入宁静的长眠。
金达屏住呼吸走到床前,举起刀——其实根本不用做这个动作,轻轻一送一推便能达到目的。可是金达觉得他不得不用这个动作来缓解他的压力,在刺下去前让他能浪费更多的时间。
床上的人合着眼,自然安详犹如婴儿。两道挺拔的眉毛突出眉骨,和蓝冰像极了;柔和的月光洒在那性感的额头上,闪耀慈蔼的光泽。
“……‘求求你杀了我’……”
为什么那时候这个人的声音像是在哭?
“……‘把宁静赐给我’……”
为什么看着眼前入睡的这个人,他觉得这个人在哭着祈求他,哀求他;犹如这人曾描述的那些战争中痛苦挣扎的士兵?
“偶尔我也会想,老师会不会生气地跳起来?像五十年前一样……”
刀锋落下,蓝磷睁开眼,淡淡的看着金达,没有躲。
刀没入蓝磷耳边的蓬松枕头内。
“你的老师已经死了!”金达哽咽的喊道,“你最重要的人已经死了!但是那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任何人,都不能把自己的痛苦作为伤害别人的理由!”
“啊,我知道。”蓝磷伸手将金达下垂的发丝别回耳朵后,“我以为你不知道。抱歉,伤害了你。”
“可是,我无法救你。”蓝磷的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双手端扶着金达流泪的脸。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蓝冰定下十天之约?因为那是你的大限。”
咦?金达的眼角出血,身体瘫软倒在蓝磷怀里。
夜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显现,他沉默的看着金达和蓝磷。蓝磷坐起来,将金达的身躯在床上放置好。 然后顺手拉出金达的胳膊,曾经咒符痕迹消退的地方浮现由数不清细细黑线组成的咒符文字,在金达的皮肤下蠕动着。
“噬心蛊——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根据几近失传的蛊术培育出的品种。结合咒术和蛊毒,能够将宿主的躯体和灵魂一起啃食。由近百种蛊虫为辅蛊,蛊中之蛊(就是蛊王)为主蛊配成的噬心蛊,它像慢性毒药一直啃食你们的肉体和灵魂,无论你们从外界摄取多少能量都会逐渐的消弱,最终随着这具躯体一起灭亡。”
夜非常懊悔,他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符咒。
“没有办法拔除?”
蓝磷松开手,金达的手仍举在空中,然后突然的推抓起来同时表情痛苦不堪。
“之前我在对战中曾为他放血流出许多虫卵,可惜还是不够,除非能彻底的换血。”
夜没有接话,他知道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手术。
“残留在他体内的虫卵孵化出蛊虫开始活动,现在他已经产生幻觉。等到明天蛊虫完全成熟开始啃食他的身体,三天三夜后他的身体将被辅蛊啃食得千疮百孔,最后被蛊王吸取精血吃成一具白骨。何况无论用哪种方法,除去蛊虫同时咒符的效力增强,将对你们的灵魂造成严重伤害。”
“到底有没有办法!”夜的语气冷若寒冰。刚才的一席话杜绝了他使用海之泪来拔蛊自救的可能性。
蓝磷半闭一只眼:“那,就要看你怎样决择,我的老朋友。”
“其实我并不想帮忙。在我看来,失去这具躯体对你们而言比较好。毕竟你们的灵魂太虚弱,最好不要以实体形态存在。然而,如果你们想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
****
金达陷入幻觉。
有人捏着他的脖子大喊杀死他;
有人抽打他的身体骂是他混蛋邪教头目;
有人在吻他的唇。
甜美的,轻柔的吻。
谁?
“不会把你交给他们……” 是个男孩的声音。
“我爱你,金……” 是个男子?
“你是我的神,我的法则。”不对,是女人,中性的熟悉女音。
“振作点,金达!”
小惠!是小惠!
那一吻吻得如此美妙温柔,使得金达忍不住回应,忍不住伸舌与对方的舌绞缠在一起。然而,得到的却是一阵剧痛!疼得牵心彻骨,却喊不出一个字。他的舌,竟被对方生生咬下去!
“好甜好嫩,嫩到入口即化。这样鲜美的味道真令人销魂。”吞咽下他舌头的人笑道,温柔里带着残忍;“不知你和另一个你比起来,哪个尝起来更甜?”
不、不要!
“让我好好品尝你们,对比一下滋味如何。”
“唔——!!”
那恐怖的男人,正如他所惧怕的一样开始啃食他的血肉骨髓!
****
“唔、唔——!”
“金达,振作!”
金达在床上痛苦的扭动着身躯,被惊叫吵醒而赶来的小惠一边安慰,一边和侍从乙按住他的身体。小惠将柔软的布料塞到金达嘴里防止他咬伤自己,被堵住嘴的金达挣扎嚎叫着。
蓝磷从侍从甲手中接过工具,抽出数根细若牛毫的芒针。
“我先拔出辅蛊止住他的幻觉,至于蛊中之蛊——老朋友,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之前所说的话。”
小惠好奇的偏头,只见夜沉默不语的看着金达痛苦挣扎,仿若什么都没听见。小惠怀疑夜和蓝磷之间为救助金达进行了某种交易,但是她现在无从分心考虑。
等到最后一根针扎完已是当天傍晚,金达突然开始呕吐,吐出一团黑棕色由黑线卷曲而成的东西。他浑身的针孔毛孔留出黑色的血,血里竟然游动着细小的黑色线虫。然后他的终于不再挣扎呼吸平顺下来。可是看他紧绷的身体流汗不止,就知道他仍处于痛苦中。
他双臂上咒符文字的地方仍浮突在皮肤上,同他去寺院之前一样清晰的烙刻。夜看看自己的身躯,颜色已经逐渐变浅。
“如果你们想继续存留在这个世界,必须舍弃其中一个。”
想不到身为那个意识分身的他也有这样一天,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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